建盏的釉色美及工艺美*

黄俊杰

(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黄俊杰建盏陶瓷有限公司 福建 南平 354200)

建盏是一种茶器,其形状小而简单,古朴而自然。建盏区别于其他茶器最显著的特点是生坯和釉料的氧化铁含量高。随着氧化铁含量的增加,建盏的釉面层也就会越来越厚,这使得烧制过程更加的困难,生产成本也越来越高。建盏的艺术是土与火的高度困难的结合,是一门纯粹的陶瓷艺术。

1 建盏文化内涵概述

与唐朝的茶文化相比,宋代的茶文化是一种艺术的升华。两宋时期,社会各阶层饮茶风气盛行,把宋代的茶文化推向了极至。宋代美学在追求理性的同时,也走向生活、休闲和自然。艺术的生活化和生活的艺术化,促进宋代艺术全面兴起乃至繁荣,艺术审美在趋于精致化的同时,也越来越贴近日常生活,并逐渐成为宋代的审美风尚。建盏的产生、发展正是宋人生活情趣和艺术追求的表现。在宋代斗茶成风,皇室推崇备至,文人咏茶成趣,复杂的沏茶法俨然成为宋人雅致生活的一部分。建盏虽为宋代的宫廷所用瓷器,却舍弃刻花、剔花、印花等技法,其背后蕴藏的是一种和谐自然、朴素玄妙的审美情趣,是巧与拙双重艺术性的成功表现。

2 建盏的釉色美

建盏的釉色和斑纹作为釉色的分类,因此将建盏分为黑釉、兔毫釉、鹧鸪斑釉(油滴釉)、曜变釉和杂色釉。其中,黑釉、兔毫、鹧鸪斑、曜变同属黑色釉类,其区别在于后3者为“窑变”黑釉。而单色釉更是一种神秘的存在。

2.1 酱釉

酱釉是从青瓷向黑瓷中间过渡。酱釉一般釉色较薄,仔细看其釉内为亮黑色,仅表面有一层褐色釉,由于褐色釉层多少不同,使得酱釉呈色也有所不同。这种接近土壤的颜色也符合了宋人追求自然、冲淡之境。然而这颜色还不是当时建阳人们的最终追求,于是他们不断地改进烧造工艺,进而烧出了建窑的代表色。

2.2 黑釉

黑釉作为宋代斗茶之风的产物,因为宋“茶色贵白”、“宜黑盏”,才使得这看似并不起眼的建盏有了用武之地。宋代是一个兼容并进的朝代,无论是当朝者重文抑武的政治取向,还是儒、道、佛“以佛修心,以道养生,以儒治世”的相处模式都证实了这一点。而建盏中的黑釉更是“无一物中无尽藏,空无之处存妙有”,这个颜色却暗含了所有色彩的神韵,黑釉的这种美正是宋人艺术的生活化和生活趋于艺术化的真实写照。

建盏中的黑釉,除了单纯的黑色,还有会折射彩光的乌金釉,乌金不是什么名贵的金属,而是当时非常珍贵矿藏,所以用乌金的名字命名釉色,不仅是颜色相近,更是由于乌金釉的釉色较一般黑釉品质较好、光泽度更高。与其他单色釉的清馨淡雅相比,乌金釉深沉似水,凝重华贵,仿佛夜空一般沉静、神秘。

2.3 白釉

白釉并非釉色洁白,建盏中的白是一种偏白的灰色,有点石灰的感觉,这灰白釉也是经过高温烧造,更有“烈火焚烧若等闲”,“要留青白在人间”的感觉。白色釉的建盏开片或者龟裂较多,且玻璃相不是很明显。目前这种釉色的建盏价值并不高,大约是因为在以黑釉为名的窑口烧出白色的东西,不太能引起关注。但它却因了这种低调的灰白和自然斑驳的龟裂纹,另有一种野性的审美情趣,这种符合宋人审美流行的“以丑为美”的艺理,终究会得到当代人的喜爱与追捧。

2.4 灰色釉

白釉的建盏其实是灰色的,只是比较偏白,或者还有层淡淡的黑色就是建盏的灰色釉。灰色釉在宋代斗茶兴盛的朝代并不适合用来点茶,因此也是被遗忘的一群,甚至是被遗弃。灰介于黑与白之间,进可有黑釉之无穷魅力,退又含白色之神韵,这种可进可退的颜色,正好也符合宋代一个独特的审美观照——涵泳。

2.5 红色釉

红色作为一种热烈的色彩,出现在宋代的茶碗上,说起来似乎有种深深的违和感。但是若看到这种红,就不会有这种感觉。建盏的红色釉即柿红釉,故名思议就是跟熟了的柿子一个颜色,很有深秋之感,红中带点褐色,釉面光泽感不强,很有一种岁月积淀的感觉。这种没有斑纹仅以纯色示人的柿红釉盏在日本被称为“灰被天目”,被作为一个名贵品种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红色一直都是喜庆、热情的象征,柿红釉很含蓄、典雅,会给人一种古韵之感。宋人以为“韵者,美之极也”,这种具有历史积淀的颜色也许会给他们更多的追古情怀。柿红釉的产生并非故意而为之,它是早烧造兔毫时温度偏高而产生的独特釉色,有时窑内温度偏高不多,只有盏的上半部分变成柿红,下部仍是典型的兔毫(有时兔毫未烧制成功下部仅为黑色)。柿红釉只有表面很薄的一层红色,釉内依然是黑色,这点体现了它是黑釉的本质。柿红似乎并不为文人喜爱,也似乎不与茶这一雅事有很大关联,因此并没有很多通体柿红釉的建盏留存。

2.6 绿釉

建窑绿釉与一般绿釉不同。一般绿釉如唐代三彩的绿釉、宋代磁州窑绿釉等,表面无玻璃质、易脱落,而建窑绿釉是高温釉,釉面有玻璃质,相比之下更类似于青釉。建窑的绿釉,绿中有不同程度的黄色,称之为“茶叶末釉”,釉色黄绿掺杂似茶叶细末,绿者称茶,黄者称末,古朴清丽,极具雅致的韵味。茶叶末釉的黄绿色仿佛初春嫩芽,很有清新的感觉。茶叶末釉以绿色多者似茶叶为佳。有的茶叶末釉果绿中带着些许黄,所呈现的韵味仿若一个温婉女子,用这种小盏品茶,也许眼前会浮现一面色姣好女子,身着一身浅色旗袍轻手泡茶。

2.7 蓝色釉

建盏中的蓝色釉就是浸染了宋人的兼容,它本是黑釉,因为在黑中过于优异,于是分出了另一种颜色——蓝。蓝色从黑色中生出来,容于黑又优于黑,俗话说“青出于蓝”,建盏是由青釉转到黑釉最后回到了蓝,而蓝恰是青的源头。这种回归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安排。建盏的釉色之美远不仅仅指以上几种,在烧造过程中窑内温度、含氧量、风向等的变化都会给建盏带来不同影响。也有人认为是黑釉瓷器明度最低,让人产生郁闷沉重的感觉,于是当时的匠人别出心裁,变化出新色样以受人喜爱,产生各种斑纹再现大自然中某些物象的神韵、风貌。其中时人争相追捧的兔毫,徽宗赞之曰“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上”,它的纹理具有秩序感,乍看过去是整齐划一的,像是条状的多方连续图案,但在规矩、序列、统一中,有着一种形状、色调上的随意性变化;还有“试茶者珍之”的鹧鸪斑,在漆黑发亮的黑釉上产生白色斑点,恰似鹧鸪鸟胸部羽毛黑白交杂。关于鹧鸪斑目前还没有形成统一的认识,一部分人将黑釉上白色斑点称为鹧鸪斑,而斑点较小的称为油滴;还有一种认识将建盏上片状锈色的斑点称为鹧鸪斑,这种斑点的形状与鹧鸪鸟斑点更为接近,有些锈色斑点纹路接近西瓜皮上的花纹于是称为“西瓜皮”,或者将凡是锈色斑点的统称为铁锈斑;曜变天目更是仅余3件且都藏于日本。建盏釉色之美非常多,单色釉之间过渡没有明确界限,而更多的斑点花纹更是令人眼花。初识建盏时斑点样式并不很多,于是象形的命了几种名字,待到对建盏认识加深,出土或出水建盏的增多,建盏花纹名字就显得不够用而有些混乱。也因目前对于建盏的学习研究还远远不够,才使得建盏尚未有公认的分类标准和命名。但这种情况还不足以影响大家对建盏的追崇和喜爱,也许就是因为认识的不足,建盏的魅力更像蒙了一层面纱一样惹人爱不释手。笔者介绍了建盏的单色釉作为抛砖引玉,而建盏斑点的魅力,建盏器形之美之于斗茶的科学性,以及建盏底部落款和标识符合的含义,都留个悬念,待大家慢慢发掘,留作以后讨论。

3 建盏的工艺美的难点

在宋代,建盏简洁的器形和变幻莫测的斑纹相结合,形成了建盏独特的艺术风格,深受宋人们喜爱和追捧。“入窑一色,出窑万彩”,是建盏最本质的特征,由于建盏工艺复杂、烧制不易、最终的结果全看天意,精品少之又少。而建盏烧制的工艺美之所有难有以下几方面:①建盏所使用的胎、釉原料的含铁量都很高。宋代其他窑口仿烧的兔毫盏等产品,斑纹品质很难达到正窑建盏的品质,主要就是因为原材料的成分没有达到要求。②建盏的烧制,需要1 300 ℃左右的高温。③建盏的许多釉色需要在还原气氛下烧成,因此须严格控制窑炉内氧气含量,这就对窑炉的密封性能要求很高。④建盏采用仰烧,上釉又厚,故而高温下,釉水会明显向下流动。这样的流动是烧成结晶的要素之一,也是建盏的工艺难点之一。⑤建盏需要施厚釉,若釉薄,纹理不现;若太厚,釉水流动后,会触及匣钵底部,导致粘窑。为了减少流釉带来的粘窑,建盏只能施半釉。⑥因为釉的流动,建盏烧制过程中,口沿釉会变薄,故形成干口。而釉层最下方釉会变厚,易形成聚釉,甚至形成水滴状的釉泪(也叫釉滴珠)。

千年建盏融汇着无数建盏人的智慧和艰辛,凝聚着作者丰富而简洁的艺术语言。宋代理学的道器观和“格物致知”思想认为:人们不应过多追求事物造型的工巧奇丽,而应追求其内在的意韵,于平淡之中见本质,古朴中见自然。建盏作为茶器造型简约实用、线条流畅、自然厚重,独具一种难能可贵的简逸。建盏的釉色美和工艺美,处处体现了宋人崇尚平淡自然、简洁明朗的精神气韵和思想,从而达到典雅含蓄的美学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