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公共卫生本科教育的比较研究

葛杰 祁艳波 白丽 韩云峰 谢志平 贾月辉 杨晓蕾 姚业祥

公共卫生是通过研究影响公众生命和健康安全的各类因素来制定政策措施、改善生物和社会环境、实施卫生监测和预警及应急处理对策、控制和消灭危害生命的因素、保护公众健康的一门科学[1-2]。公共卫生教育是提高公共卫生水平、预防和控制疾病的高等专业教育。近年来随着我国经济社会变迁、人口和健康模式转变、生活环境和生活方式的改变、卫生体系变革以及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频发，人们对公共卫生人才培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公共卫生教育改革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要求[3-4]。本文通过对比中美公共卫生本科教育情况，发现教育模式及教育内容上的差别，借鉴经验和教训，并结合我国实际提出相应的政策性建议，为我国公共卫生本科教育改革提供参考。

1 学位设置方面

文中国外教育情况以美国密歇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为代表，国内教育不特指某一所大学，而采用当前我国公共卫生教育的普遍情况。密歇根大学创建于1817 年，是美国历史上最悠久的公立大学之一，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誉[5]。USNews 公共卫生专业排名一直位居世界前10 位，其教学方面具有丰富的经验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美国公共卫生本科学位的设置包括社区和全球公共卫生文学学士（bachelor of the arts，BA）、公共卫生科学理学学士（Bachelor of Science，BS）和双学位（dual degrees）三类。BA 学位主要面向对社会、经济、政治、文化、伦理等相互作用影响全球和地区人类健康感兴趣的学生；未来主要从事公共卫生或其他卫生相关领域、健康教育及健康促进、公共卫生事业及管理、非营利的政府工作。BS 学位主要面向有兴趣从科学或临床角度探讨公共卫生问题的学生以及有志向攻读公共卫生（包括流行病学、环境卫生科学和数据科学）研究生学位的学生[6]。目前国内绝大多数医学院校的公共卫生学位设置为医学学士，与美国BS 的培养目标相似；部分院校设置了公共卫生事业管理方向，颁发理学学士学位，与美国的BA 学位相似。本文主要对比美国的BS 学位与国内预防医学专业的教育情况。

美国获得BS 学位的学生能够了解传染病和慢性病的自然史、在人群中的分布以及预防管理策略；探讨传染病和慢性病起源和分布的多方面影响因素，如生物、环境和遗传等；了解人类重要的传染病和慢性病的基本生物学特性、传播过程和自然史；公共卫生方法学研究，传染病和慢性病的潜在影响因素研究，包括疾病监测、流行病学调查和数学建模；探讨预防、治疗和消除传染病和慢性病的多层次公共卫生策略；能够完成其他保健的需求。

我国预防医学专业学生在专业知识上应掌握必要的基础医学、临床医学基本知识和常见疾病的诊治原则；了解公共卫生的历史、现状和发展趋势；掌握公共卫生与预防医学基本理论、基本知识；熟悉相关的人文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生命科学及行为科学等理论知识和科学研究方法。技能上应具有现场调查、监测、分析、归纳疾病和健康相关事件的能力，能够分析影响人群健康的主要因素和疾病流行规律，在此基础上制定预防疾病和促进健康的计划与措施；具备对常见病、多发病及紧急健康相关事件的临床识别能力，掌握基本处置原则；具备良好的人际交流和合作能力，能够开展社区动员，具备从事疾病预防控制、健康教育、卫生监督执法、社区卫生服务、预防保健服务等基本技能，掌握常用公共卫生检测仪器和设备的使用方法和检测技术；掌握必要的计算机和网络技术，能够将现代信息技术应用于公共卫生与预防医学实践；具有一定的科研创新意识，有参与公共卫生和预防医学科学研究的基本素质和发展潜能[7]。

2 课程类别的比较

国内院校的公共卫生专业课程设置大致分为基础医学、临床医学和预防医学课程三类；而美国的公共卫生专业课程设置总体上来说包括：（1）通识课程和基础科学技能课程；（2）对应公共卫生领域5 大核心胜任力的公共卫生核心课程：生物统计学、流行病学、环境卫生学、卫生服务与管理学、社会和行为科学；（3）选修课程；（4）顶石课程（高峰体验课程）[8]。

以密歇根大学为例，专业课程有三类：核心课程（core courses）、专业必修课程（major-specific required courses）和终极体验（culminating experience）。其形式有以下三种：（1）公共卫生和非公共卫生专业学生均可学习的课程；（2）公共卫生基础的补充研究（the fundamentals of public health supplemental studies，FPHSS）；（3）出国留学的机会，公共卫生本科学生可以将通过全球和跨文化研究中心（the center for global and intercultural study，CGIS）项目完成的海外学习课程学分转换为本地的学分。

3 核心课程的比较

目前我国各高校的预防医学专业的核心课程主要为卫生化学、卫生统计学、流行病学、卫生毒理学、社会医学、营养与食品卫生学、环境卫生学、职业卫生与职业医学、儿童少年卫生学。

密歇根大学的核心课程为整合课程，将对公共卫生核心概念的理解整合进这些课程中，内容从公共卫生简介到全球公共卫生、环境卫生、行为卫生，包括：公共卫生系统-成就与挑战（public health systems：achievements &challenges），人群健康的决定因素和差异性（population health determinants and disparities）、数据驱动的公共卫生解决方案（data driven solutions in public health）、公共卫生行动-创造性变革（public health in action：creating change）。为了进一步了解整合课程的情况，简介如下：

“公共卫生系统-成就与挑战”课程概述卫生保健系统、政府组织和非政府组织在改善地方和全球卫生方面的重要作用；严格审视公共卫生方面的最高成就，以及当前已经存在和正在出现的影响人类健康和福祉的挑战和威胁，包括卫生不平等问题；评估人类健康和疾病发生的机制和防制措施；课程强调以多学科合作和多部门参与的方法预防疾病、促进健康。

“人群健康的决定因素和差异性”课程主要探讨影响人群疾病易感性的社会和环境因素，介绍评估公共卫生问题的主要分析框架和指标。在这门课程中，学生能够学习到在多个层面上影响疾病和健康的因素及其相互作用。课程学习目标包括：（1）在公共卫生领域内定义人群健康；（2）描述环境在解释群体健康方面的重要性；（3）在个体和社会层面解释健康和疾病的本质；（4）从文化层面定义健康，并描述文化因素如何影响健康；（5）在多种行为和遗传水平上识别重要的危险因素；（6）区分与种族、民族、性别、性取向、年龄、地理位置和其他社会经济方面有关的健康差异；（7）严格应用主要概念和分析框架解决人口健康问题；（8）介绍数据在评价、描述和评估健康和疾病的多重影响因素之间复杂的相互关系方面的作用。

“数据驱动的公共卫生解决方案”课程介绍数据在公共卫生中的重要性，包括数据的收集、分析、解释和传播；提供用于评估公共卫生决策、政策和资源分配的数据实例；介绍生物统计学和流行病学方法、信息学和大数据的使用、管理及挑战。学习目标包括：（1）识别获取当前公共卫生数据的关键策略和方法；（2）解释基本的流行病学方法在研究设计、生成新的数据和指标以解决公共卫生问题中的应用；（3）演示如何使用数据分析结果指导干预措施和公共卫生政策的制定；（4）应用统计学方法描述数据、对总体参数进行推断和检验假设；（5）应用数据分析结果探索、界定、识别优先处理的公共卫生挑战和解决方案。

“公共卫生行动-创造变革”课程主要向学生介绍解决公共卫生问题的策略以及将策略转化为公共卫生政策、项目和实践的最佳范例和挑战；概述创建、制定和评估健康促进战略的利益相关方；课程中学生可以识别、确定和评价解决公共卫生问题的策略。课程学习目标：（1）说明基于特定受众、内容和媒体渠道的干预信息的制订过程；（2）讨论公共卫生政策和干预措施相关的法律、伦理和对经济的影响；（3）描述计划、实施和评估公共卫生项目和干预措施的原则；（4）比较和对比各种政策制定部门（机构、组织、政府）在健康促进方面的作用；（5）探讨与公共卫生战略有关的各种概念。

除上述整合课程外，还设置了专业必修课程包括：（1）公共卫生生物学和病理生理学（public health biology and pathophysiology）。（2）以下4 门课中任选一门，环境与人类健康（the environment and human health）、生命周期营养（nutrition in the life cycle）、公共卫生遗传学导论（introduction to public health genetics）、公共卫生流行病学原理（principles of epidemiology for public health）。

此外，还有FPHSS 项目对其他学术项目的补充和增值，为那些不打算按照常规课程完成公共卫生本科学位的学生提供学习机会。完成FPHSS 课程的学生将具备以下能力：概括公共卫生的历史和理念、公共卫生的核心价值、概念以及在全球社会中的功能；识别并提出与群体健康、健康需求等相关的核心概念、基本过程、方法和干预措施；描述影响人类健康状况的环境、社会经济、行为、营养、生物和其他影响因素，并特别注意人群中的不平等现象；通过多种方式阐明关于有效且有说服力的公共卫生传播学的基本概念。

4 选修课的比较

在选修课的设置上，美国大学公共卫生专业的课程设置较全面，且给予足够的重视，而国内学生往往为满足学分要求而进行选修课的学习。

密歇根大学公共卫生学专业供理科学位学生选择的社区和全球公共卫生课程共18 门，这些选修课侧重于社会学领域，如影响健康和疾病的行为和社会科学因素，强调帮助个人做出有益自身健康的决策和变化的相关知识，探讨从个人到社会层面的影响因素，鉴于美国黑人健康所面临的持续挑战，探索有助于消除健康不平等的基本体系和强大力量等。具体包括：医学人类学；社会文化人类学的专题；社会文化和语言人类学的专题；增加体育活动的环境和政策措施；身体活动贯穿人的一生；拓展项目（健康、疾病和社会）；健康职业的行为和社会科学基础；美国黑人健康：关注儿童、家庭和社区；社区、文化和社会公平；公共卫生中的种族和种族主义；改变健康行为：什么有效？传染病社会史；变革：公共卫生政策倡导的原则和实践；公共精神卫生；改善公共卫生的主题；医学社会学概论；性别、健康和生殖的全球观点。

此外，公共卫生专业理科学位的选修课程还包括：基因、疾病和文化；生物统计学专题；环境化学物与疾病；流行病学策略及应用；科学、技术、医学和社会；身体活动流行病学；环境与人类健康；生命周期中的营养；公共卫生遗传学导论；可持续发展与环境健康；公共卫生生物学和病理生理学；公共卫生范畴的肿瘤探索：从预防到生存；肥胖：从细胞到社会；疫苗；细菌致病机制概述。

5 顶石课的设置

我国高校的预防医学专业未设置顶石课，与该课程类似的是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相关部门的实习以及毕业前需完成特定专题的毕业论文。

密歇根大学的终极体验课程包括：（1）公共卫生实践与职业精神（public health practice and professionalism）；（2）公共卫生写作课程（writing in public health）；（3）跨专业实践的领导能力（leadership skills for interprofessional practice）。

“公共卫生实践与职业精神”课程中学生应用已有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去认识当前公共卫生面临的挑战；职业化的发展、参与公共卫生机构的工作，为学生今后在该领域的工作奠定基础。学生能够具备如下能力：（1）解释什么是公共卫生实践，并将其与公共卫生研究区分开来；（2）将理论知识与实践结合起来，提出解决当前公共卫生挑战（特别是影响人群健康和造成健康差异的挑战）的办法；（3）描述公共卫生基础设施，包括使公共卫生机构能够履行其核心职能和基本服务的系统、能力、框架、关系和资源；（4）评估社区卫生需求，确定关键问题和有利条件，并建立指导决策的概念性框架；（5）优先以文化上合适的方式与社区、机构和其他利益相关方合作；（6）参与跨学科的、基于团队的讨论和项目设计；（7）收集高质量数据，分析、评价并将这些公共卫生信息通过适当渠道传播；（8）制定健康促进的策略（从宏观政策到直接干预）需综合考虑可利用资源、政策制定方和受益方的利益以及社区的需求；（9）描述评估和改进公共卫生策略质量并确定其有效性的评估过程；（10）在信息传播和公共卫生实践中表现出专业精神和批判性思维能力；（11）认识到在学术研究之外开展的公共卫生工作的重要性，以及在这种情况下的学习如何促进公共卫生专业的发展。

“公共卫生写作”课程中学生将参与公共卫生项目的经验与公共卫生实践和专业目标联系起来进行反思和综合，通过研究公共卫生不同领域的出版物，撰写用于公共卫生实践和公共卫生领域研究的论著类论文。课程目标为：（1）自选一个已发表的公共卫生领域有争议的话题：a.分析文中提出的文本的和可视化的论据；b.考虑论文中所提问题的利益相关方在该问题中的作用；c.描绘与论文相关的公共卫生活动及其意义。（2）写一篇在目的、受众和风格上都恰当的、在现实世界中使用的公共卫生出版物。（3）使用结构化的同行评审，为同行的写作提供参考。（4）制作一个PowerPoint 演示视频，要求视觉效果好、讲解清晰、具有说服力。（5）认识到合作和交叉技能在公共卫生工作中的重要性。

“跨专业实践的领导能力”课程是一个为期7 周的加速课程，强调公共卫生专业人员在跨专业团队中有效工作所需的基本领导技能。课程主题包括对领导风格的自我反思、成长性思维、协作精神培养、激励团队完成目标、领导变革和指导决策。

6 启示与建议

本文以密歇根大学公共卫生专业本科教育为例，与我国的公共卫生教育进行的比较分析发现，中美在学位设置、课程类别、核心课程和选修课等方面都具有相似和不同之处。

首先，设置文学学位的必要性问题。与美国的学位设置类似，我国很多医学院校如哈尔滨医科大学、大连医科大学、安徽医科大学等也都设置了社会医学与公共卫生事业管理专业，但没有设置为文学学位[9]。从公共卫生人才岗位胜任力的角度讲，公共卫生专业人员核心能力体系包括8 个领域（68 种核心能力），即：分析性评价、政策制定／项目计划、沟通、文化胜任、全方位社区工作、基础公共卫生知识、财务计划和管理、领导能力和系统思维[10]。显然这些核心能力的培养是不能仅仅在理科学生中实现的，在这一点上，中美双方的意识都一致的，都在本科阶段培养两方面人才，只是学位形式上略有差别而已。

其次，公共卫生专业本科课程的设置上，理论与实践孰重孰轻的问题。美国公共卫生本科教育源自于研究生教育，因此在课程设置上把技能、态度和知识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特别注重对实践能力和领导力的培养，如密歇根大学还将核心课程进行了整合，使毕业生更加适合疾病预防与控制机构的实际工作[8，11]。中国公共卫生教育始于20 世纪50 年代，主要效仿前苏联模式，即五年制的培养和三段式的教育（基础医学、临床医学、预防医学）[12]。这种模式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培养了大批的公共卫生人才。但是，目前传统教育模式还存在诸多问题，包括通过本文的对比分析可以看出的知识面狭窄，管理、人文社科类知识明显不足，教学理论脱离实践，缺乏实践技能训练等[13]。此外，我国相对重视学历教育，因此在本科教育阶段会较多的考虑知识的传递，而忽略了实际应用技能的培养。

第三，顶石课的设置。顶石课是美国高校本科教育改革中发展起来的课程形式，以体验式教学、团队协作式课程组织、形式多样的教学手段和多元化考核评估的课程实施方式，在整合学生知识、提升综合素质及促进学校教学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14]。密歇根大学的顶石课要求学生必须有实践经历，参与现场实践和学术研究，接触公共卫生专业人员，在相关机构从事群体健康实践。我国的本科公共卫生教育实践综合能力的培养主要是以疾控中心等部门的实习和毕业论文的形式呈现，但往往存在毕业实习流于形式，毕业论文内容又偏向于科研的现象。针对这样的问题尚需根据不同国家对公共卫生人才的实际需求确定公共卫生教育的内容，因此我国在实习的管理和毕业论文的选题内容上还有待于商榷。

最后，人文知识在公共卫生人才培养中的重要性。公共卫生的专业特点决从事该工作的人才除了具备扎实的理论知识、过硬的实践能力、卓越的创新思维之外，良好的人文素养也是必不可少的。公共卫生面对的不良生活行为方式、慢性非传染性疾病、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等问题使得公共卫生的工作职能越来越广，这就要求公共卫生人才所具备的知识、能力也越来越全面，学习专业知识技能的同时也要注意社会人文科学、行为科学、经济学、管理科学和法律法规等方面的综合内容的培养，使之具有丰富的文化、健全的人格和高尚的道德情操[15]。

综上，我国和美国的公共卫生本科教育在根本目标上是一致的，但也存在一定的差别，这些不同之处对我国的高等教育某种程度上具有借鉴意义，但不能盲从，要结合我国国情参考借鉴这些国外的教育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