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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筱良辨治外疡科疾病临证经验探析

2023-01-06杨建华张一辉

江苏中医药 2022年8期
关键词:朱氏脓液胃气

杨建华 张一辉

(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苏州市中医医院,江苏苏州 215009)

朱筱良(1926—2016),江苏苏州人,吴门中医外科名家,苏州市中医医院中医外科奠基人之一,自幼师承家学,研习古籍,熟读《内经》《伤寒论》《外科证治全生集》和《疡科心得集》等,从其父吴中名医朱葆良学医,朱葆良早年师从江南外科名医章治康,生平擅长疡科、流注、肠痈等症。朱氏治学严谨,勤求古方,尤重验方的搜集,临床常采各家之所长,对于处方之道,力求去冗从简,配伍精良。临床精通内、外科,尤擅长外科,注重内外兼治,善用刀圭之术。对于一些疑难重病,虽药味不多,却能起沉疴,充分彰显中医简、便、验、廉之优势特色。他发明了“疔方”“四妙加味方”“三黄洗剂”等多个制剂,其中“三黄洗剂”至今仍在临床广泛应用。朱氏学术思想和临证经验值得我辈挖掘整理与学习继承,现将其辨治外疡科疾病的临证经验总结分析如下。

1 奉阴阳为辨证之总纲,临证首辨阴阳

阴阳是外科疾病辨证的总纲,《疡医大全·论阴阳法》曰:“凡诊视痈疽,施治必须先审阴阳,乃为医道之纲领,阴阳无谬,治焉有差。”故朱氏奉阴阳为辨证之总纲,临床诊治外疡科疾病首辨阴阳,但朱氏同时认为外疡科疾病的阴阳辨证有其特有的属性。阳证者,其毒浅,为火毒之滞,发于六腑;阴证者,其毒深,多因寒痰之凝,阴毒深伏,发于五脏[1]。阳证一般由于体质强壮之人外受六淫之邪,蕴阻脉络,气血壅滞所致,如痰毒、腿痈等,治疗重在“祛邪”。因此,当肿疡初期出现红、肿、热、痛之时,可治以行瘀、消肿、清热、通络等法。阴证多由平素肝肾不足或气虚血亏之人,外受毒邪所致或由阳证溃久、气血衰败转变而成,如瘰疬、穿骨流痰等,治疗宜首重培元,从“本”着手,主要在于“扶正”,通过“扶正”达到“祛邪”之目的。但是,阴证无论在未溃或已溃阶段,在收效上都比阳证缓慢。同时朱氏认为,外疡科疾病的发展很少有单纯的阳证或阴证,往往夹杂出现,有阳中兼阴、阴中兼阳,真阳假阴、真阴假阳,先见阳证后转阴证和先见阴证后转阳证之别,所以临诊时贵在详审。

2 承高氏三部辨证法,尤重三焦辨证

朱氏学术源于家传,其父朱葆良早年从名医章治康习医,章氏为高锦庭之门生,故朱氏临证受心得派影响较多。《疡科心得集》认为:“盖疡科之证,在上部者,俱属风温风热,风性上行故也;在下部者,俱属湿火湿热,水性下趋故也;在中部者,多属气郁火郁,以气火之俱发于中也。”朱氏认为按外科疾病发生的上、中、下部位进行辨证的方法,与内科三焦辨证相似,但又具有一定的外科特点。发生于头面、颈项、上肢等上焦部位的疾病一般来势凶猛,发病常为突然起病,如头面上肢部位的疔、疖诸疮,颈项部位的痈、有头疽等[2],朱氏承“心得派”认为其病因多为感受风温、风热之邪,临证多以五味消毒饮、桑菊饮等加减,善用花类中药,如金银花、菊花等。发生于人体胸腹腰背等中焦部位的外科疾病,绝大多数与脏腑功能的失调有关,其病因多为感受气郁、火郁之邪,临证常用黄连解毒汤、龙胆泻肝汤等加减,多配伍藤类药物,如忍冬藤、银花藤等。发生于人体下焦部位包括臀、前后阴、腿、足等的疾病,其病因多为感受寒湿、湿热之邪,临证多以四妙汤、六一散等加减,由于湿性趋下,故多配伍秦皮、白鲜皮等祛湿药物[3]。

3 外疡内治,以消为贵

《外科证治全生集》云:“以消为贵”,凡疮疡初期未成脓者,皆可以消法祛之。朱氏认为治疡之要,宜早不宜迟,治之于早,虽有大证,亦可消散于无形。若能通过消法使初起的外疡科疾病得到消散,则可使患者免受溃脓、手术之苦,还可以缩短病程。由于外科疾病的病机转变不同,症状表现各异,在治疗时朱氏强调要根据不同病因病位选用不同的治疗方法。治疮痈初起,阳证见有表邪者,如风热痰毒,则治以祛风清热化痰;产后外吹乳痈,身热洒淅恶寒,乳房结块疼痛者,治以疏散理气、散结通络以消之,贵乎早治,每多获效。对于辨证属虚寒之类的流痰、结核、乳癖等阴证病,常治以温经散寒化痰,或软坚化痰散结;对于肝郁气滞之类的乳癖者,常治以调摄冲任、疏肝理气法。朱氏认为不论阴证或阳证,重在早治,以消为贵,力求其消,实有防微杜渐之功,不失先治未乱之训。

4 以顾胃气为本,重视调理脾胃

《外科正宗》云:“外科尤以调理脾胃为要”,朱氏认为外疡科诸病,以血脉为主,若脾胃虚衰,则气血生成不足,生成不足则气血运行必受影响,故治病必以顾护胃气为本[4]。朱父曾说:“痈疽之证,有五善七恶之说,而其中有关饮食胃气者即有二条:如‘动息自宁,饮食知味’,为五善之一;‘不能饮食,纳药呕吐,口不知味,痛极渴甚’,为七恶之一。”所以朱氏强调,凡痈疽诸证,无论已溃、未溃,均以顾胃气为重。初起未溃之先,大多胃气未败,气血未衰,治疗上虽着重祛邪,还须时时顾及胃气。已溃之后,尤其是气血虚弱之人,脾胃必然亏虚,临床表现为形体消瘦,不思饮食,食入即吐或纳食无味,此时首当培补脾胃为治,以六君子汤等健脾和胃之剂,以助胃气之来复,增强气血生化之源。

5 临证触诊辨脓,视来复而定

朱氏承其父得无锡章氏心传,临床擅长以触诊辨脓。成脓与否、脓腔深浅、脓液稀稠,一压一按之间,即了然于胸,如何处置,当施刀针,或服汤药,亦成竹于胸。

朱氏辨脓,全靠触诊按压,以“来复”情况而定,“来复”即病灶处液体波动感应指、引手之情况。其具体手法为:以右手或左手固定脓疡范围,并在其周围按捏,同时另以左手或右手指尖之螺心在肿疡上按压。根据肿疡面之大小,可以适当用一指、两指或三指进行探索。如按压时指下有液体波动感,即所谓“来复”,为脓疡已成之兆,此刻可考虑下一步治疗措施。如脓液稠多者,采用切开引流,使脓毒外泄;如脓液稀少者,则可服用解毒消散之品,使其自行吸收。此外,当按诊肿疡部出现“来复”感时,基本上可以认为内脓己成,但仍有少数情况,其疮疡表面漫肿,用手按捏,亦有“来复”之感,然内脓尚未形成,而是渗出液或血液内充所致,而非脓液[5]。如何辨别,朱氏认为按压肿疡时,手指不能从疮面直接触及底部者,此内为脓液;若能触及底部者,则是血水或其他液体。

经过按诊后,如确定内脓已成,则应辨别脓腔之深浅,此为开刀深浅及切口大小之依据。其方法主要是依靠指尖螺心之触觉来进行辨别,若脓液浅在,只需轻按轻压,即能感觉指下有“来复”感;而脓液较深,则必须用力按压,指下才有液体波动感。此外,触诊时尚须辨别脓液稀稠,以判断预后。一般在按压中如感到液体波动幅度较大,并有空旷感,且肿疡表面经按压后所形成的凹陷很快平复者,则其排出之脓液多为淡薄、清稀或如乳汁腐败样液体,一般见于体虚患者,预后较差,且溃后不易收口。若在按压中“来复”感幅度较小,用重力按压,指下方有厚实感,经按压后,肿疡表面之凹陷恢复缓慢者,其所排出之脓液多为黏稠液体,色泽多呈黄绿色,一般见于体壮邪实患者,预后良好。

6 内消法之外,亦擅用刀针

中医外科历来以消为贵,慎用刀针,但并非不用刀针[6]。朱氏承章氏之旨,于内消之外,亦擅用刀针。据传朱氏以小刀夹于指缝之间,在按压触诊时已将病情辨明,并将开刀切口位置、大小、深浅确定,与病家交谈时,出其不意,以小刀迅速切开,病家往往尚未察觉,其手术即已完成,脓尽后,再敷以自制敷药,往往数日而愈。因新中国成立前百姓畏开刀如虎,且彼时麻醉药尚未普及,为减轻痛苦,以此法施之,苏城百姓皆神乎其技。无锡章氏传人,皆擅此法,如无锡锡山司马晓钟,首批江苏省名老中医,其开刀排脓,亦擅长此法,记此以互为印证。

朱氏对于切口部位之选择十分讲究,一般切口位置在肿疡最软点,俗称为“头”。若疮疡面积较大,或脓液位置较深,而“头”不甚明显者,则在肿疡最低部位作切口,这样既可使流脓通畅,又不致形成袋脓。同时,在选择刀口时也十分讲究,一是刀口与经络循行路线和血管分布相平行,二是肌肉纹路与刀口相一致。此法不致伤及经络,影响经气流行,造成人体损伤,亦有利于伤口恢复,然此法已不为现代手术所重视遵行,殊为可惜。对于肿疡切开时机,亦有讲究,一般视肿疡成脓程度而定。朱氏认为脓液形成即应予以开刀,即所谓“开生刀”,务使毒气早日排泄。若积脓日久而不及时切开,可使毒气蔓延,腐蚀新肉,甚则伤筋蚀骨。对于切口大小,主张以“脓出为贵”,以小为宜。若需较大切口,当先用刀划开皮肤,然后将刀直达脓腔,随即以刀锋向上斜出,使口大、脓畅,一般浅表脓疡,只需将刀直入直出即可。但无论切口大小,均忌反复切割。对切口深浅,朱氏先在触诊时即已确定,在进刀时掌握分寸,主张脓深开深,脓浅开浅,宗薛立斋“若皮薄针深,则反伤良肉,益增其溃;肉厚针浅,则脓毒不出,反益其痛”之论[7]。操作时以握刀之手之中指,固定刀尖,进入预先估计之脓腔深浅,如此可掌握分寸,但尚须临机应变,根据进刀后刀尖下感觉而行临时调节。

朱筱良的医学理论及学术思想主要来源于家传,受高氏《疡科心得集》影响较大,但其内外兼修,不仅注重内治之法,尤擅针刀之术,若脓液已成,则力主开刀排脓,再结合三部病机学说,辨而治之。今后我们将进一步对其学术思想进行整理研究,使其发挥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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