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坚志》中“龙”的多种形态与多重内涵
2023-01-05张雨杰
张雨杰
(郑州大学 历史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庞进在《中国龙文化》一书中认为宋代属于龙文化发展的黄龙期,这个时期的龙沿着垄断化的宫廷龙和多样化的民间龙两条线索发展[1]62。《夷坚志》是宋代志怪小说发展到顶峰的产物,体现了宋代民间的风土人情,其中涉及龙的记载多达200余处,涉及龙的形象、以龙为名、以龙为形容,从中可以看出宋代文化繁荣与普及下的民间龙文化的发展状况。
一、《夷坚志》中龙的形象与品类
三国时魏人张揖在《广雅》中,将龙分为四种,曰:“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2]370这样的分类过于简单,已不适用于宋代龙文化的发展,鉴于宋代龙文化的丰富,主要以颜色、属性、龙族成员作为划分依据。
(一)以颜色分类
龙被奉为主宰雨水之神,受到古人的广泛崇拜,以颜色区分,何星亮先生在 《中国龙文化的发展阶段》中认为龙的颜色有青、赤、白、黑、黄五种[3]63。《夷坚志》中出现的龙按颜色区分,分别有黑龙、黄龙、青龙、金龙、白龙、赤龙、苍龙、赤斑龙8种。比如《阿保机射龙》记载“阿保机尝居西楼,夜宿■帐中,晨起,见黑龙长千余丈,蜿蜒其上”[4]6中的黑龙;《黄若讷》记载“翁夜梦黄龙从外至,以爪抉门入,蟠踞中堂,光焰赫奕”[4]807中的黄龙;《张元善水厄》记载“村岸有老叟,梦一士人在水中,抱青龙长丈余,且甚巨”[4]1019中的青龙;《江安世》记载“黄先生至其家,为作黄箓醮,埋金龙于甃下,光始绝”[4]406中的金龙;《婺州王石穴》记载“一白龙突然而兴,怒目炯射,为搏噬之势”[4]1370中的白龙;《朱氏乳媪》记载“俄有大赤龙,烟雾缠绕,冲奋而入,含水噀我,其冷如冰”[4]450中的大赤龙;《熙州龙》记载“初于水面见苍龙一条,良久即没”[4]6中的苍龙;《湖口龙》记载“北风大作,白浪涌起如屋,见向所谓山者,乃大赤斑龙,无首无尾,其身长正与江阔等,拥水而南”[4]266中的赤斑龙。苍龙又作青龙,赤斑龙大体上也属于赤龙,与何先生的说法一致。这些记载中,有些属于奇闻异见,比如阿保机射黑龙,黄先生埋金龙,白龙突兴,大赤龙含水噀大人,风所见山为赤斑龙;有些龙出现于梦中,比如翁夜梦黄龙,老叟梦一士人抱青龙;还有出现于诗中的,比如元颜亮在《望江南》中曰“辽阳惊起老苍龙”。可以看出,这些龙出现的场景往往伴随着风、浪、雾,《周易·乾卦》称其为“云从龙,风从虎”[5]16。从这些史料记载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宋人对龙复杂的感情,崇拜有之,惊恐亦有之,向往有之,畏惧亦有之。
(二)以属性分类
《夷坚志》所记的龙品种众多,按不同的属性有不同的分类。按照自然属性区分,分为水龙、雨龙、天龙、江龙、火龙、木龙。比如《先贤墓》中水龙忽东骛的水龙;《陈州雨龙》记载“今日龙行雨,势必小异而去”[4]1362中的雨龙;《南禅钟神》记载“凡寺以钟声为号令,每鸣时,天龙毕集”[4]302中的天龙;《桂真官》记载“桂真官问江龙何为辄害人,宜速改过自新”[4]313中的江龙;《龙可前知》记载“火龙其日,飞雪满天”[4]486中的火龙;《安国寺观音》里孙氏梦中最后抱一金色木龙的木龙。在这些关于龙的记载中,有的将龙当作降雨之神,比如陈州雨龙;有的将龙当作祥瑞,比如南禅钟鸣可现天龙;有的将龙的异象看作灾害的预警,比如火龙预言了金兵的破关;有的将龙作为生子的吉兆,比如孙氏生产之际梦抱一金色木龙,遂生男,取名为“龙孙”,可见宋人对龙的崇拜与喜爱心理,龙崇拜逐渐世俗化。按照人文属性区分,分为井龙、塑龙、宅龙、钱龙、玉龙。比如《涂氏井龙》记载“涂济往井栏探首,见一物头角嶷然,乃龙也”[4]1472中的井龙;《西馆桥塑龙》记载“命工塑龙于桥上,创造洞穴,绘画云气,作飞龙取水状”[4]1172中的塑龙;《田三姑》记载“宅龙遮我,虽欲入,不见容,我不免为是”[4]661中的宅龙;《大钱村》记载 “见一青物自东北来风飞过,状若籧篨,坠下散钱如雨,俯拾之,得七百余枚。俗所谓钱龙者”[4]900中的钱龙;《折玉龙钗》记载“邨民因取土得白玉钗半股,质理温润,上碾龙鳞甲寸余,黄栗色,光采欲动”[4]991中的玉龙。庞进认为龙的神性可以概括为十八个字:喜水、好飞、通天、善变、显灵、征瑞、兆祸、示威、比帝[1]177,这些在《夷坚志》中均有体现。宋代道教里的龙王除了行云布雨外,还兼管安葬起坟、住宅凶危、官职疾病、生育寿考等事[1]174,从中可以看出宋人龙文化的丰富性与世俗性。
《夷坚志》中还有提到一些龙,比如谪龙、蛟龙、应龙、寋角龙。《海盐巨鳅》:“或疑为谪龙,虽得肉,弗敢食。”[4]1121海盐县人见岸上有一巨鳅,疑为谪龙,不敢食,王东在《中国龙的新发现》中将“原龙”分为九种,鱼型原龙就是其中的一种[6]202,这里的巨鳅就属于鱼型原龙。蛟龙一直都是龙族中恶龙的代表,相传唐尧时,有大蛟为害,曾使“三河俱溢,海渎同流。”[1]155如《蓑衣先生》中:“松江蛟龙坏舟,蓝叔成往谒,请为人除害。”[4]1657可知宋代的蛟龙依旧是恶龙形象。《青城监税子》中提到“秦时为西江害者,乃寋角龙也。”[4]529可见寋角龙也是龙族中的恶龙代表。《罗汉污池木》:“所谓应龙潜于潢污,失所处矣。”[4]1247这里应龙乔作枯木栖于罗汉污池,后因雷雨震暴下罩池面,失其居所而腾空而飞,从中可以窥见应龙的某些习性。
(三)龙族成员
印度佛教传入中国,对中国龙文化影响很大。佛教中的龙王、龙珠、龙宫信仰及其传说等与中国本土龙文化融合,使中国龙文化更为丰富多彩[7]159。《夷坚志》所记龙的称号众多,大多数为龙的家族体系,其中重要的包括龙王、龙公、龙母、龙神、龙子、龙女、龙孙、龙君等。宋人多为龙族成员立庙供奉,比如龙王庙、龙女庙等,也有一些以龙族成员命地名的,比如龙王堂、龙母池等,可见宋代民间龙文化崇拜的繁盛。《夷坚志》收录的一些诗词也有一些以龙族成员入诗的,如李永赋《望月?水调歌》云:“不用濯缨垂钓,唤取龙公仙驾,耕此万琼田。”[4]1366李永希望得到掌管雷雨的神灵龙公的帮助。又如梁郑公在《九月梅诗》中作“看来水玉浑相映,好取龙吟播乐章。”[4]938大赞掲阳县治东斋冬日梅花盛开之景。《河中西岩龙》中龙君也会化作老叟体察民情。《苕溪龙》也描绘了龙神过境时 “数里外火煜煜起,少焉渐近,阴风掠面甚冷”[4]511的景象。龙子在梦中会化为童子,如《蔡筝娘》中陈道光“过洞庭,梦彩衣童子,自言是洞中龙子。”[4]762龙女最早出于佛经《妙法莲华经》,后变为男身,立地成佛。《夷坚志》中提到龙女的庙祠有四处,《济南王生》中提及龙女“塑容端丽,心为之动,默念他年娶妻如此,足慰人心。”[4]547可见在宋人的想象中龙女之貌美以及宋人对佛教龙文化的吸收与变化。
通过对龙的梳理,我们可以看到宋代龙文化的包容性、多样性、广泛性和实用性,其中龙文化的功能性显著增强离不开宋代文化的世俗化发展。
二、《夷坚志》中的以龙命名现象
《夷坚志》中以龙为名的现象很多,体现在以龙为人名,以龙为地名、以龙为药名、以龙为著作名,随着对佛教龙文化的吸收与改造,宋代还出现了一些龙的专有名词。
(一)以龙为人名
龙作为姓氏在华夏民族源远流长,其来源:一是“龙氏,舜臣也,龙为纳言,子孙以名为氏”[8]125;二是相传董父以能畜养龙而被舜赐姓“豢龙”,其后人有的省去“豢”字而单姓龙[1]221。在宋代以龙为名姓并不算稀奇,宋代政治家章惇曰:“龙者非独人君,人臣皆可以言龙也。”[9]207可见宋代各阶层都有以龙为名的习惯。《夷坚志》中就记载着许多以龙为名的现象,有些是以龙为姓,有些则是以龙为名。以龙为姓者,《夷坚志》中有龙深、龙世清、龙可、龙莹、龙泽、龙澄普。其中龙世清为处州铃辖,暂摄州事,龙可可以逆知未来事,龙泽为军器所作坊兵,龙深、龙澄普为平民,龙莹为官奴。以龙为名者有王龙光、刘龙图、彦龙、周龙章、勾龙、朱从龙、邹应龙、田龙图。其中,王龙光登第,周龙章举人入试,勾龙为乡举读书人,刘龙图为郡守,田龙图为府守,朱从龙都管辖力田,更是《夷坚志》素材的有力提供者,邹应龙官拜端明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只有彦龙一人为平民。可以看出宋代以龙为名的有官员,有平民,更有奴仆,几乎涵盖了社会各阶级。宋人对龙为名姓的喜爱,有时不惜改名,宋代大官人邹应龙就是“以未试前乞梦于大干广佑王庙,梦屋内两龙盘旋,己腾上一龙背,越前而出。既觉,遂更名。”[4]1103次年,改名后的邹应龙在省闱夺得大魁。《治汤火咒》中有记:“其咒但云:‘龙树王如来,授吾行持北方壬癸禁火大法;龙树王如来,吾是北方壬癸水,收斩天下火星辰,千里火星辰必降。急急如律令。’”[4]996这里龙树就是菩萨王如来的名字,俚巫持咒语治好了火疮,是宋代“信巫不信医”的体现,另外以龙为菩萨名也体现了宋代佛教与本土龙文化融合的现象。以龙为人名的现象体现了宋代龙文化的平民化,这一方面是延续了魏晋之风,另一方面与宋代饱受周边国家的军事威胁“龙威衰落”有关。
(二)以龙为地名
宋代祭龙场所各地不一,有的在龙王庙,有的在龙潭,有的在龙树下,有的在河边,多以龙命名[10]81。《夷坚志》中以龙为名的地名繁不胜数,大到以山、宫为单位,小到以洞、门为单位。按自然属性划分,以龙为名的地名有龙虎山、龙门山、龙山、盘龙山、合龙山、龙川、龙大渊、龙潭、龙溪、龙母池、白龙谷、蟠龙冈、龙洞、龙旋窝、龙口。以龙为山名自古有之,或是因其山石形状,或是因其神话传说,或因其与帝王相关。以龙为水名,考其原因,一是龙本来就是水神,喜水乐水是龙的天性,司水理水是龙的天职;二是大凡江河都具龙的形状,蜿蜒而绵长[1]250。按人文属性划分,以龙为名的地名有龙瑞宫、龙首院、龙图阁、龙虎堂、龙王堂、偿龙堂、龙州、龙泉县、龙溪县、龙阳县、石龙县、攀龙乡、青龙镇、龙兴寺、龙华寺、龙泉寺、龙安寺、龙母祠、白龙庙、龙女庙、九龙庙、龙王庙、盘龙桥、龙门。这些地名遍布开封、临安各地,横跨北宋、南宋两代,上到宋真宗纪念宋太宗的专门宫殿龙图阁[11]142,下到一处不起眼的龙门,可见宋人对以龙命地名的喜爱,也可以看出宋代以龙命地名的普遍性。
(三)以龙为药名
《夷坚志》中存在着以龙为药名的现象,表现出宋人对龙崇拜的治疗祈求。如《硇砂方》中就有用龙脑天南星为末可治中风牙噤。又如《郭端友》:“药用十七品,而熊胆一分为主……草龙胆、蛇蜕、地骨皮、大木贼、仙灵脂皆一两,……饭后用米饮下三十粒。”[4]475用草龙胆入药可治目疾。又如《懒堂女子》:“朱戒其家,俟油冷,以斧破鼈,剖骨泥肉暴日中,须极干,入人参、茯苓、龙骨末成丸,托为补药,丸尽病愈。”[4]1751用龙骨等制药可祛除鬼怪侵入的精邪之气。再如《李生虱瘤》:“世间无药可疗,唯千年木梳烧灰及黄龙浴水乃能治尔。”[4]462魏公认为黄龙浴水可治虱瘤。以龙为药名,制药去风、驱邪、去虱、明目,可见宋人对龙医治功能的建构。从龙脑等药材磨成粉末状的现象中,也可看出宋代方剂学及药学的发展。
(四)以龙命名的专有名词
《夷坚志》中提及到一些龙部位的专有名词,比如龙珠、龙爪、龙涎、龙股、龙角、龙眼等。其中龙珠就是佛教东传后才有的名词,相传佛教有一种如意珠,《智度论》卷五十九提到龙珠出于龙王脑,人得此珠,毒不能害,入火不能烧,有如是等功德。《夷坚志》中也有相关记载,如《复塘龙珠》:“相近富人余氏闻之来观,见光采异常,知其龙珠也,易以数十钱。映空而视,中有仙女焉,遂为所得。”[4]698这里记载复塘村白天雷雨大作,二龙相斗后,余氏得到龙珠并据为己有,从此此地连年水灾,继以荒旱。可见强占龙珠会遭受灾祸。《嘉鱼龙珠》也有记:“骊龙有珠,是必因斗而坠,须持厌服掩取乃可。”[4]1212骊龙珠自天而降光焰赫然,先为一老者得,又为其主田翁得,后邑令欲强得,田翁屋起迷雾,龙珠不知所踪。可见龙珠之神秘,终不可为凡人所得。《婺州雷》:“云散雨霁,起验视,乃楼门大柱震裂踵至顶,一路直如线,傍有龙爪迹云。”[4]527此处记婺州雷雨后发现楼门大柱上有龙爪迹,可见龙一直是雷公的象征。《许道寿》:“许道寿者,本建康道士,后还为民,居临安太庙前,以鬻香为业,仿广州造龙涎诸香,虽沉麝笺檀,亦大半作伪。”[4]609许道寿仿制龙涎香,后遭报母子皆死。这里借仿制龙涎香一事告诫人们不可作恶,免得遭报。《杉洋龙潭》:“俄黒云从山腰起,徧覆大空,一物跃出第三潭,盘于岩石之上,盖龙股也,色正黄,其大如椽。”[4]1057古田县人为求雨杉洋龙潭焚香致词,后龙跃出潭,黑云覆空,连下三日大雨。这里可以看出在宋代降雨已经作为龙的一种功能符号。《大乾庙》中叶尧明得诗曰:“浪平龙角稳,风细马蹄轻。”[4]1739借用龙角一词也将龙与风浪划上等号。《赤松观丹》中所记:“宣和间,某道士独坐竹轩,见所养善鸣鸡,啄龙眼于竹根下,甚大而有光彩,异焉,急起夺得之,香气袭人,重于铁石,意其所谓丹也,未敢服。”[4]1662这里道士得到龙眼供于三清殿,后被一游士所吞得,游士后成仙。可见龙眼作为龙的特殊部位在道教文化里地位突出。
此外,还有一些关于龙的特殊名词,比如龙虎金丹法、延龙法师、龙恩等。《岳阳吕翁》有记金丹小成法七诀之一的龙虎金丹法。《熊邦俊病状》中记有延龙法师治病的景象“延龙法师摄治,授以法印,使执掌中,而缚其手已,方豁然,几半月乃愈。”[4]1458《鬼太保》中“后以随龙恩,得祗事德寿宫。”[4]1745龙恩自然指的是宋代皇帝的恩德。《夷坚志》中也有涉及以龙为名的著作。如《李林甫》中提到的《龙城录》一书,为柳子厚所著,书中皆为寓言;又如《高安赵生》中提到的苏文定所著《龙川略志》;又如《阿保机射龙》中提到的董羽画作《出水龙》。
三、《夷坚志》中以龙表示人、物性状现象
(一)以龙形容人和动物
《夷坚志》中存在一些以龙形容人和动物的词语。龙钟用以形容人行动不便,体弱无力,如陈元承道心懈怠后“暮年仍蓄姬妾,腰背龙钟,视聴晦昧,了非昔比。”[4]949;又如陈致明与蕉小娘子相处百日后“憔悴龙钟,了无人色。”[4]1182;又如一老媪行走于双流县田间,“挈青囊,携竹杖,龙钟不克行,困坐道侧。”[4]1593有形容动物长相的龙吻,如“政和初,济州村民家马生驹,……中有二晴,鼻吻如龙。”[4]592也有形容人的发展阶段的,《周易》将龙分为六种时态,潜龙是潜伏着的、等待时机的龙。在宋代潜龙用以形容圣人在下位,隐而未显,比如《梦天子》:“清泰中,晋高祖潜龙于井部也。”[4]1805龙首用以形容殿试拔得头筹之人,如“既寤,谓必登第为龙首谒至尊也,遂更名梦兆。”[4]153这里陈茂林梦到自己登第为龙首。这些史料都体现了龙文化的“下移”。
(二)以龙形容物
《夷坚志》中形容以龙形容物的有龙舟、龙车凤辇、龙鸾、龙椅,多与帝王龙崇拜有关。夷坚志拾遗《卢臣中堕水》中有记卢臣中为击退逼近龙舟的敌人堕水而亡获封谏议大夫,可见在宋代龙舟还属于帝王的专属。《黄法师醮》中“殿上人服青服,戴青冠,执青圭,坐龙椅上,云太一救苦天尊也。”[4]446这里道教神仙系统里的救苦天尊也坐龙椅,可见宋代道教在对自身理论的建构中也增添了政治色彩。《太清宫试论》中:“书‘达真之路’四字,又书‘龙车凤辇’字。”[4]1704道士为张勋通灵也充满了浓浓的道教色彩。《神霄宫醮》中:“继见火光中数轮离地丈许翔走于内,空中仙灵跨蹑龙鸾。”[4]1737林灵素于神霄宫夜醮时为青华帝君及九华安妃设座,仙灵跨蹑龙鸾,可见道教理论建构中吸收了龙文化的因素。《圆潭坠钟》:“其重三千斤,双龙蟠结,精巧特甚。”[4]980长溪县圆潭所出的钟双龙蟠结,后寺遭火一空,独钟楼屹然不动。可见龙钟的天命护佑。
(三)以龙形容环境
《夷坚志》中以龙形容环境的用词有二龙蟠绕、龙形汇聚、龙虎福地,腾龙骤虎、龙虎向背。《陆道姑》:“视其侧有二龙蟠绕光赫,仪状可怖,即悔惧作礼,愿捐钱百六十万刻佛像。”[4]1111富民欲到佛屋问难道姑,视佛屋内道姑两侧有二龙蟠绕,随即愿捐钱刻佛像。道姑为主体,二龙为附属,可见道教对龙文化的吸收,且在道教里龙护佑修道者。《合龙山小道者》:“赣县东北五十里有合龙山,以远近数十山皆如龙形会聚,结蟠于此,用是得名。”[4]1271合龙山得名于附近的山如龙形会聚。《应天山玉树》中提到:“贵溪应天山,当龙虎福地之右,云气鸿濛,上与天接,仰不见顶。”[4]1377这里龙虎福地用以形容应天山为风水宝地。《侯将军》:“建坛置狱,皆见腾龙骤虎,神物乱杂,环绕其居。”[4]1750从道法通神的宁先生去吴氏家禳解驱鬼“腾龙骤虎”的场景中,可以看出宋代道教驱鬼的仪式感。《梦亡夫置宅》:“希戚即往,环视龙虎向背,一切合意,亟立契承买。”[4]1808这里龙虎向背是宋代形容风水宝地的一种说法。不难看出,以龙形容的环境大多带有佛教道教色彩,世俗化氛围感强,可见宋代龙文化进一步“下移”。
四、结语
《夷坚志》中的龙文化内容丰富多彩,宋人对龙的想象是无穷无尽的,按颜色、按属性划分层出不穷。宋人喜爱龙,期盼龙带来的祥瑞之兆,宋人也畏惧龙,害怕龙的巨大毁灭性。《夷坚志》中以龙为名、以龙为形容的记载众多,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宋代龙文化的繁盛。宋代是近世的开端,文化繁荣下呈现世俗化的特点,佛教龙文化与本土道教的交融产生为龙文化注入新鲜血液,正是因为宋代龙文化的世俗化与普遍化,才造就了如今华夏儿女共同崇拜的龙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