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哲学视角下的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
2022-12-31陈雅诗
陈雅诗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环境日趋复杂,不稳定性不确定性明显增加。”[1]当前和今后比较长的一段时期,我国发展环境都将面临极其深刻复杂的变化,2035年要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必须充分领会当前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变带来的新形势新任务,真切领悟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产生的新问题新考验。坚持遵循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的我国在“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的五个重要原则①之一的系统观念,是党中央在面对深刻复杂环境变化时坚持唯物辩证法、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具体体现,为我国实现经济社会发展提供科学的方法论指导。完善市域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推进对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重大意义,从系统哲学视角理解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实质内涵以及社会整体优化的系统机制,对实现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
一、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的本质内涵
稳步推动社会治理的现代化是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2018年6月,“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这个概念首次被提出,2019年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召开的中央政法工作会议上强调以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为切入点和突破口,加快推进社会治理现代化,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理论在理论和实践领域开始受到广泛关注。其后,党的十九届四中、五中全会相继做出国家层面的战略部署。2019年,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明确“加快推进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的目标任务;2020年,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进一步指出“加强和创新市域社会治理,推进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2]53。可以说,“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这个新概念的提出和实践反映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中国特色社会治理的探索与创新,推动中国特色社会治理跨入全新的历史发展阶段。
习近平总书记说,“相比过去,新时代改革开放具有许多新的内涵和特点,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制度建设分量更重”,“对改革的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要求更强”[3]112。市域社会治理体系在国家治理体系中处于承上启下的关键位置,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在市域范围的具体体现,也是制度建设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本身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要全面准确的理解和把握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的本质内涵,需要理解其丰富的系统性特征。
(一)多元性
在一般系统论创始人贝塔·朗菲看来,系统是相互作用的多元素的复合体,可知,复杂系统本身是多样性和差异性的统一。复杂系统内部元素的异质性是系统“生命力”之源。一方面,所谓“市域”应当视为包含了城市和农村的空间体系。市域社会治理从城乡二元治理转向了城乡一体化治理,既包含区、街道、城市社区、小区等城市治理单元,又包含县、乡镇、行政村、自然村等农村治理单元。空间的多样化导致实现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要面对的问题也是更加多元的。另一方面,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求“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要加强社会治理制度建设,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的社会治理体制”[4]。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区别于单一的政府服务和权威治理的传统模式,是“多主体”协同治理,以党委为领导核心,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公民等共同参与,实现了治理主体的多元化。
(二)相关性
差异而不相关的事物是构不成系统的,复杂系统内部构成元素不是孤立的,它们相互依存、相互激励、相互补充、相互制约。市域社会治理的复杂性不仅在于治理主体和治理对象的多元化,更在于他们之间复杂的联结方式。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实践需要所有主体不同程度不同方式的参与,而各治理主体不是“非此即彼”,是相互蕴含的,其内部元素“二重性”的现象是广泛存在的。比如,一个“人”,他既是城市居民,又拥有某个职业,还可能参加了某个社会团体,那么,这个“人”可能对整体各个部分的功能都有贡献,代表多个主体的利益。此外,各个主体利用资源和信息的流动互相影响。在资源和信息流动的过程中,资源和信息不但能够存续,还能够在各个主体间更新。最终,呈现“多向度”的因果循环,原因影响结果、结果影响原因、自己又影响自己。
(三)整体性
整体性是复杂系统最核心的特征。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整体性表述为“整体不等于部分之和”[5]。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是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认识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不仅仅局限于社会建设方面,而是要从整体出发,将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理念融入到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的方方面面,从各个部分的相互作用中认识和探索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
二、市域社会治理体系的复杂适应性分析与演化
(一)市域社会治理体系是一个复杂适应性系统
霍兰系统地表达了复杂适应系统理论的主要思想及方法,将其核心思想提炼为适应性造就复杂性。并将系统构成元素视作积极的、“活”的、具有自身目的性的适应性主体。这些主体与外部环境互动的过程就是从外部获取相关刺激信息、持续积累总结“经验”、根据“经验”变换规则调整行动的“适应性学习”过程。也就是因为各主体之间及各主体与外部环境的互动,引发整个宏观层面的发展或演化。其实,市域社会治理体系本身也是一个复杂适应系统,其中的党委、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公民等可被理解为复杂适应系统的行动主体,具有相同的特性。
第一,市域社会治理体系的聚集。在复杂适应系统理论中,“较为简单的主体的聚集相互作用,必然会涌现出复杂的大尺度行为”[6]11。具体说来,市域社会治理体系内的党委、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公民等异质行动主体根据各自目的性逐渐形成高度适应性的多主体聚集体。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原来的主体并没有消失,相反在通过聚集成为更高层次的介主体,甚至能够再通过目的性行为成为介主体②,突现出宏观尺度的复杂变化。
第二,市域社会治理体系的非线性。复杂适应系统的各行动主体由于其本身具有主动性和适应性,他们的行动并不受单纯的线性因果关系约束,而是显现出非线性特征。在市域治理体系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3]94,党是领导一切的。但需要强调的是,这与“一党专政”有着本质的区别。推进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需要遵循“共建共治共享”原则,而市域社会治理体系中的主体的行为会受到自身利益的驱动。行动主体未发生的行为也会因为路径受到过往经验的影响。此外,由于社交壁垒等障碍的存在,系统中存在大量的不确定因素。以上的种种导致市域社会治理体系中各主体行为一定程度的不可预见性。
第三,市域社会治理体系的流。各行动主体在实践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的过程中通过资源、资金、人才和信息的功能要素的循环流通持续沟通、变化。并且,主体之间及主体与环境间会随着实践动态变化,通过流形成持续的现代化。因此,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受到系统内各种流的渠道畅通度、周转速度的直接影响。
第四,市域社会治理体系的多样性。行动主体的多样性是系统保持活力的必要前提。一方面,差异性个体之间及与外部环境间交互导致系统主体的多样性;另一方面,市域社会治理体系是开放的,当资源与环境冗余度较大,现代化程度越高,越会吸引多种类的行动主体加入,增加系统的多样性
基于以上,市域社会治理体系是复杂适应系统,党委、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公民等异质性主体相互连接、相互作用促进系统演化发展。
(二)市域社会治理体系的适应性机制
霍兰围绕复杂适应系统模型提出了7个基本点,除了以上4点特性外,还应具备以下3个机制。
第一,市域社会治理体系的标识。在复杂适应系统中,标识是为了聚集和边界形成普遍存在的标识[6]13。在市域社会治理体系中,不是所有个体都能够聚集起来,只有那些拥有相似主张或对高一层次的主体具有认同感的,才可能聚集起来构成新的聚集体。
第二,市域社会治理体系的内部模型。在复杂适应系统中,内部模型可以被看作是一种预知机制。市域社会治理体系中的各行动主体或行动主体聚集体行动时,为了适应环境改变调整自身内部结构、改变自身行动规则,在长期的互动中形成共生关系,势必会存在一定程度的路径依赖
第三,市域社会治理体系的积木块。霍兰认为,内部模型必须建立在动态环境的有限的积木块上,积木的组合变化决定了系统的复杂性。而复杂适应系统演化的过程就是发现新的积木,重新结构整合、功能整合、制度整合转化生成内部模型的过程。在市域社会治理体系中,党委、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公民等主体,通过科学技术人才、资金、信息、价值理念、文化传统等不同的积木块各种组合生成差异的内部模型,进行交互实现系统整体优化。
(三)市域社会治理体系自组织演化
通过7个基本点的分析可知,市域社会治理体系是一个复杂适应系统,党委、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公民等子系统是构成这个复杂适应系统的适应性行动主体。在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实践中,各行动主体在相互作用及以与环境的互动搜集、加工、处理各种与自身密切相关的信息进行反馈,通过改变自身的结构和行为提高对环境的学习和适应能力,从而实现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这就是市域社会治理体系的自组织演化。而演化的过程涉及党委、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公民等各个层面不同主体的利益,只有坚持共建共治共享,培育多元合作的市域治理体系,最大限度地发挥不同治理主体的效力,凝聚市域社会治理体系各行动主体形成的合力,实现一种共同参与、共同受益、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导向,才能成功构建最大化激发市域治理成效的工作机制和工作格局,从而实现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
三、市域社会治理体系的序参量与突现
(一)市域社会治理体系的序参量
序参量是复杂系统理论中一个关键概念,用来解释元素如何通过协同作用产生系统整体行为,是系统有序程度的一种度量尺度。“创新社会治理,必须以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为出发点,从人民群众最直接最关心的利益问题入手。”[7]回顾中国共产党关于社会主要矛盾的表述,新中国成立很长一段时间内,由于物质生产力的落后,党的八大和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关于社会主要矛盾的提法都是围绕着“经济文化”“物质文化”。随着经济发展,这种提法已经不再符合我国的客观实际。党的十九大提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还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3]133。社会主要矛盾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而社会主要矛盾的发展变化决定了社会发展变化的基本趋势,无论社会主要矛盾的提法如何变化,本质上都体现了我们国家社会发展的元价值,即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体现的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核心在于着力解决人民群众最关切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以人民支持、拥护和获得感凝聚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力量。
在新时代市域社会治理体系中,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一种序参量和元价值,犹如一只“看不见的手”,通过自上而下、从宏观到微观对党委、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公民等行动主体的下向因果力,形成“党委领导、政府主导、社会组织协同、群众参与、基层响应”的治理模式,控制市域社会治理体系整体功能的发挥,保证系统的生存和可持续发展。实现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必须要立足现实,不局限于物质生产,切实解决好人民群众最关心的教育、就业、医疗、社会保障、生态环境等民生问题,才能够充分调动每一个行动主体的创造性和积极性,在“共建共治共享”中,通过高效的社会协同参与治理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实现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
(二)从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到社会主义现代化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必须从系统观念出发加以谋划和解决,全面协调推动各领域工作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2]74。系统观念要求认识和实践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必须从整体出发。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即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五个方面互相适应、共同进化。具体来说,经济建设为其他建设提供必不可少的物质前提和经济基础,政治建设为其他建设提供坚实的政治保证,文化建设为其他建设提供强大的精神动力,社会建设为其他建设提供有利的社会环境和条件,生态文明建设为其他建设提供坚强保障[8]。立足全局,任何一方面落实不够都会制约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总体发展水平。只有坚持整体推进,避免某一方面的单兵突进,才能实现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从而推动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发展。
结语
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本身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要实现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首先应该将市域社会治理体系作为一个复杂适应系统。在市域社会治理体系中,党委、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公民等各行动主体通过自组织机制形成作为元价值的序参量,形成“党委领导、政府主导、社会组织协同、群众参与、基层响应”的治理机制。此外,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中,社会建设不是孤立存在的,必须从“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中把握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以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促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从而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注 释:
①五个重要原则:1.坚持党的全面领导坚持和完善党领导经济社会发展的体制机制,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不断提高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能力和水平,为实现高质量发展提供根本保证。2.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坚持共同富裕方向,始终做到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维护人民根本利益,激发全体人民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促进社会公平,增进民生福祉,不断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3.坚持新发展理念把新发展理念贯穿发展全过程和各领域,构建新发展格局,切实转变发展方式,推动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实现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更为安全的发展。4.坚持深化改革开放坚定不移推进改革,坚定不移扩大开放,加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破除制约高质量发展、高品质生活的体制机制障碍,强化有利于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有利于调动全社会积极性的重大改革开放举措,持续增强发展动力和活力。5.坚持系统观念加强前瞻性思考、全局性谋划、战略性布局、整体性推进,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办好发展安全两件大事,坚持全国一盘棋,更好发挥中央、地方和方面积极性,着力固根基、扬优势、补短板、强弱项,注重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挑战,实现发展质量、结构、规模、速度、效益、安全相统一。
②介主体:复杂适应系统是由适应性主体相互作用、共同演化并层层涌现出来的系统。霍兰围绕适应性主体这个最核心的概念提出了在复杂适应系统模型中应具备的七个基本特性,分别是聚集、非线性、流、多样性、标志、内部模型以及积木。其中聚集有两个含义,第一个含义是指简化复杂系统的一种标准方法,即是把相似的主体聚集成类,相互作用,这是指主体聚集的条件。第二个含义是指较为简单的主体的聚集相互作用,必然会涌现出复杂的大尺度行为。主体通过聚集可以形成更高一级的主体———介主体(meta-agents)。这些介主体又能够进行再聚集,产生介主体(meta-meta-agents)。这个过程重复几次后,就得到了复杂适应系统的层次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