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思想基础、实践困境与路径选择
2022-12-31梁伟军杜彧坤
梁伟军,杜彧坤
(华中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是维护人类健康权益的客观要求,是完善全球公共卫生治理体系的重大目标,是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的时代展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简称“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心系疫情防控大局,既视察疫情防控第一线,统筹安排国内疫情防控工作,又关注世界疫情形势,提出全球合作抗疫主张。2020年2月23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统筹推进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工作部署会议上强调,“要紧紧扭住城乡社区防控和患者救治两个关键,切实提高收治率和治愈率、降低感染率和病亡率”[1]。同年3月2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向法国总统马克龙致慰问电时首次提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中方愿同法方共同推进疫情防控国际合作,支持联合国及世界卫生组织在完善全球公共卫生治理中发挥核心作用,打造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2]。2021年7月1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提出“加强抗疫国际合作”主张,强调“必须团结合作、共克时艰,共同守护人类健康美好未来”[3]。
自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提出以来,国内学者主要围绕四个方面展开研究探讨。一是关于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内涵。有学者认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有机组成部分[4],其核心内涵在于将全人类的卫生健康作为一个有机整体,保障全人类共同的卫生健康福祉[5]。二是关于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实践困境。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治理限度主要在于国际政治互信不足和南北卫生差距问题两个方面[6];抗疫模式具有非普适性,病毒污名化和抗疫政治化等错误行径是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现实挑战[7]。三是关于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实践方案。从利益、责任、规范三个维度,构建“利益—责任—规范”相统一的行动框架[8];从多边、区域、双边思考,支持多边卫生治理体系,提升区域卫生合作治理机制,深化双边卫生合作[9];基于价值认同考虑,主张以人类共同价值推动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机制建设和行为提升[10];加强科技创新合作和联防联控合作机制[11],坚持整体意识[12]、多边主义[13],健全全球公共卫生体系[14]。四是关于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现实需要与时代价值。有学者认为,构建卫生健康共同体是21世纪全球治理面临的新课题[15],是人类应对生命—生态一体化危机的必然趋势[16]。
总体而言,既有研究对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内涵进行界定,提出其构建路径和意义价值,为深刻认识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论与实践提供了重要参考。但未对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思想来源进行分析,缺乏对其实践方案与推进实施进行深入研究。为此,本研究运用马克思恩格斯卫生健康思想探究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思想渊源,阐释实践方案、分析现实障碍、提出应对方略,以期为深化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认知、推进全球公共卫生治理提供理论和实践支持。
一、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思想基础
马克思恩格斯的许多论著,如《资本论》《英国工人阶级状况》《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等均有关于人类卫生健康的相关论述。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47卷中,有130多篇文章论述医药卫生有关问题,其中工人阶级的生命健康是马克思恩格斯关注的重点。尽管马克思恩格斯没有出版系统论述医药卫生问题的专著,但他们对工人阶级生活环境和健康状况进行了实地考察和深入分析,积极探索维护无产阶级生命健康的实践途径,形成了深刻的卫生健康思想。马克思恩格斯卫生健康思想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提供了重要的思想理论基础。
1.尊重和维护人的生命健康
生命健康是人类生存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石。“任何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17](P23)。人没有生命健康则无法从事劳动,无力推动生产力发展进步,经济社会的发展立足于具有健康体魄的劳动者。马克思恩格斯高度重视卫生健康对社会发展的重要作用,倡导必须尊重和维护无产阶级的生命健康。在他们所处的19世纪,霍乱、斑疹伤寒、天花以及其他传染性疾病成为人类生命健康的严重威胁,科学认识和正确应对疫病是当时必须面对的重大问题。恩格斯在英国考察时注意到,肺结核、猩红热、伤寒等传染病往往最先从工人群体中暴发,工人住宅区是传染病暴发的源头。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是根本不关心工人的健康和寿命的,除非社会迫使它去关心”[18](P311)。资本为获取尽可能多的剩余价值,不惜牺牲工人的生命健康,其逐利性本质暴露无遗。马克思恩格斯同情世界无产阶级的悲惨境遇,主张必须维护无产阶级的生命健康权。马克思认为劳动能力是一切价值的源泉,提出医生的服务要“保护健康,保持一切价值的源泉即劳动能力本身”[19](P159)。医疗服务的主要对象是劳动者,应当保证劳动者为社会创造源源不断的价值。
马克思恩格斯卫生健康思想以“现实的人”为观照对象,强调尊重“现实的人”的生命。生命健康是人固有的、与生俱来的权利,不可以被剥夺。马克思恩格斯调查分析工人阶级健康状况和居住条件,主张改善工人的生活环境和饮食条件,体现了对生命的尊重与呵护。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中国共产党将保障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作为首要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救治每一位患者。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彻底战胜疫情,必须把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突出位置,切实尊重每个人的生命价值和尊严”[20]。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中国行动,充分展现了中国共产党生命至上的人民情怀,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恩格斯卫生健康思想。
2.重视和倡导人的生态健康
马克思恩格斯不仅关注人的生命健康,而且高度重视人的生态健康,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建设良好生态环境。马克思恩格斯对人与自然关系进行了深刻论述,强调自然对人类的重要意义,人类必须善待自然。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指出,“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21](P559)。人与自然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人类应适度开发和利用自然,尊重和保护自然。若肆无忌惮地掠夺自然资源,必然会破坏生态平衡,迫使人类吞下过度索取自然的苦果。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是自然存在物,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22](P42)。自然界是人类生存的外部环境,良好生态环境是人类生存发展的必备条件。马克思恩格斯十分重视保护自然环境,提出“人同自然和解”这一命题,主张按照客观规律合理开发自然资源,保持生态平衡,保护生态环境。
生态健康是指人所处的生态环境绿色和谐、宜居宜业,能够充分提供人所需的优质生态产品。生态健康是人的身体健康的自然基础,没有健康的生态环境便没有人的生命健康。生态健康和生命健康密不可分,相辅相成,要以保持生态健康促进人的生命健康,以维护人的生命健康保护生态环境健康。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兼顾生命安全和生态安全,将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①苏州大学方世南教授在《生命-生态一体化安全与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构建》一文中首次提出了“以生命-生态一体化安全理念促进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发展”的观点。作为维护全人类生命健康的基本路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生物多样性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保护生物多样性有助于促进人类可持续发展”[23]。生物多样性是生态安全的根本保证,实现生命安全和生态安全有机统一是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根本目的。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理念与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健康思想一脉相承,将人的生态健康置于十分重要的地位。
二、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实践方案
作为自然界的能动性主体,人类享有卫生健康的权利。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旨在通过生命安全路径满足人类对卫生条件和健康状况的共同需求。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思想指出了一条重要路径——生态安全路径。“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24](P55)。换言之,人依赖自然界生存,自然界是人类无机的身体。自然环境的优劣会影响人类自身生存和发展,人类应当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为自身生命健康创造良好的外部条件。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25]。生命安全和生态安全密不可分,生态安全是生命安全的内在基础,生命安全是生态安全的外在体现。以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为主线,从理念、机制、格局三个维度协同推进,成为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实践方案。
1.强化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理念的对外宣传
理念是行动的先导,理念变革推动实践发展。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需要科学的理念作为支撑。习近平总书记在国际场合多次重申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得到了国际社会积极响应和广泛支持。多国人士在第75届世界卫生大会期间积极评价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倡议。世界经济论坛“塑造健康和医疗保健的未来平台”负责人Hiam Bueschen说,“世界经济论坛赞赏和欢迎中国提出的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肯尼亚国际问题专家Kavins Adhil认为,“中国在世界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发挥重要作用,为推动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做出了榜样”。要继续用好对外宣传渠道,大力传播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尤其是讲好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的实质——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
新冠肺炎疫情的发生充分证明生命安全与生态安全紧密相连。中国一世卫组织新冠病毒溯源联合研究报告认为,新冠病毒“比较可能至非常可能经由中间宿主传人”②2021年3月30日,中国-世卫组织新冠病毒溯源联合研究报告在日内瓦发布,该报告受到全球科学界的高度肯定。。人与自然是有机统一体,“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存在于自然界的”[26](P769)。要突破狭隘的人类中心主义和自然中心主义,深刻认识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保护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才能从源头上解决危害人类健康的根本问题。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逻辑起点是厘清生命安全和生态安全的辩证统一关系,科学把握二者的内在关联。要利用国际组织、国际会议等平台向国际社会传播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理念,引导各国人民理解和认同生命安全和生态安全的一体化逻辑关联。
2.促进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机制的构建
第一,建立健全全球公共卫生联防联控机制。国际社会应当从建立交流互鉴、密切合作的全球公共卫生治理机制入手,实现卫生治理领域国际联防联控,促使世界各国信息互通、资源共享、责任共担。一方面,主权国家需要在公共卫生应急管理方面建立合作机制。应对公共卫生危机,疫情监测预警机制尤为重要。主权国家需要主动加强信息互联互通,及时与相关国家共享疫情信息等,合力预防疫情大规模暴发,最大程度降低疫情全球蔓延风险。建立全球疫情防控预案、卫生应急队伍和医疗物资储备仓库,采取跨国跨区域合作的具体行动,配齐医疗卫生人员,保障应急物资供应,做好疫情防控。另一方面,在国际组织框架下建立医疗卫生国际合作平台,广泛开展科技研发、经验分享和交流研讨。充分发挥世界卫生组织、上海合作组织、二十国集团、金砖国家等国际组织作用,建立公共卫生信息技术共享大数据平台,解决医疗卫生信息碎片化、不对称等突出问题,及时充分共享医疗科技成果与防控经验。
第二,建立健全全球生态治理机制。“大自然是人类赖以生存发展的基本条件,我们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自然和生态环境,推动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新格局”[27]。全球生态治理机制是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新格局的制度条件。联合国是全球生态治理的中坚力量,负责组织召开全球性环境会议,推动签署全球性环境公约。作为联合国常设机构,联合国环境规划署负责制定环境议程,是促进人类可持续发展的权威倡导者,为全球生态治理提供制度支持和组织保障。全球环境基金为解决全球环境问题提供资金支持,资助发展中国家参与生物多样性、气候变化、国际水域等环境保护活动。在联合国的长期努力下,全球生态治理机制逐渐完善,但仍存在治理主体缺位、治理模式单一、治理思路僵化等机制性问题。气候变暖、土地荒漠化、水污染等全球生态问题单靠一国之力无法解决,需要世界各国密切合作,共同应对。然而,发达国家坚持狭隘的本国利益至上原则,不仅不愿承担相应的国际责任,且利用其在国际分工中的优势地位向发展中国家转移高能耗、高污染产业,导致全球生态治理进程缓慢、困难重重。在全球生态治理缺乏一致认识和行动的背景下,应在联合国主导下,坚持公平正义原则,建立健全统一协调、分工合作的协同治理机制,统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生态权益诉求,形成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生态治理新机制。
3.形成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的新格局
建立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新格局需要以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理念为引领,有效发挥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机制功能。要以国际组织协商、国家间交流合作为纽带,促使世界各国树立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理念,通过签署维护人类生命健康和保护生态环境的协议和公约等形式,实施专项行动计划,加强生态环境保护利益共享关联。国际社会应携手合作,共同探讨和解决全球生态和健康问题,不断完善公共卫生联防联控机制和生态治理机制。
“人对自然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对人的关系”[28](P296)。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格局着眼于人与自然关系、人与人的关系有机统一。随着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世界各国利益密切相关,形成了互促互进、共生共存的经济共同体;地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唯一家园,人类是不可分割的生态共同体;公共卫生危机是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全球人员流动和贸易往来导致一国疫情往往影响整个世界。“新冠肺炎疫情告诉我们,人与自然是命运共同体”[29]。生命与生态是不可分割的整体,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格局的构建是大势所趋。诚然,这一格局不是部分国家的小圈子,而是全人类的共同愿景,形成生命与生态一体化安全格局需要世界各国积极支持和精诚参与。
三、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现实障碍
国际社会只有形成“同一健康”①“同一健康”(One Health)是国际上新近提出的公共卫生理念,指通过跨学科、跨部门、跨地区协作来预防新发传染病,保障人类健康、动物健康和环境健康。共识,建立公共卫生合作长效机制,才能有效推进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构建。然而,在实践过程中面临诸多阻力和困难。理念层面的障碍主要在于世界各国存在价值认同差异、部分国家将公共卫生问题政治化、发达国家公共卫生合作意愿低下。实践层面的障碍在于全球公共卫生治理制度体系不完善。
1.世界各国存在价值认同差异
所谓价值认同,是指人们对某种或某类价值认可并形成相应的价值观念[30]。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前提是世界各国形成人类拥有“同一健康”共识,真正意识到全球公共卫生合作的必要性,但各国固有的价值认同差异阻碍这一共识的形成。比如,中美两国价值认同存在巨大差异。第一,对生命价值的认识。中国在疫情防控过程中,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以人的生命为本,不惜一切代价救治生命,秉持生命高于一切的价值观。在美国政客眼里,资本利益优先于国民生命健康,资本利益保护优先于生命健康保障。所谓“美国优先”实际上是“美国资本优先”。美国穷人权益组织与联合国经济学家合作编写的《穷人新冠疫情报告》指出,美国贫困县的疫情总体死亡率几乎是富裕县的两倍。2020年3月1日至12月31日,美国密西西比州103家州立医院住院的18731名新冠肺炎患者中,48.7%是白人,1.2%是美国印第安人或阿拉斯加原住民,白人患者的院内死亡率比原住民患者低77%。第二,对疫情防控的态度。中国政府始终高度重视疫情防控工作,坚持“外防输入、内防反弹”总策略和“动态清零”总方针,对疫情快速反应、精准防控。美国抵制必须佩戴口罩、限制出行等防疫措施,完全寄希望于疫苗,借口与病毒共存,疫情防控乏力。2022年2月,将新冠肺炎疫情视为“地方病”的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宣布进入“与病毒共存”阶段。“没有数据,没有预测,没有计划”①这是美国公共卫生专家、前白宫冠状病毒应对工作组协调员Deborah Birx在《无声入侵:特朗普政府和新冠病毒不为人知的故事,并在为时已晚之前预防下次大流行》一书中对美国疫情应对问题的披露。是对疫情初期美国防控工作的概括。“社会知道这种状况对工人健康和生命有害,可是一点也不设法改善,它的行为不单纯是杀人,而且是谋杀”[31](P380)。第三,对民主和人权的理解。美国打着民主和人权的幌子,声称反对一切危害民主、侵犯人权的行为,认为管控居民出行、限制居民行为是不讲民主和人权,并对中国抗疫举措横加指责。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公共卫生法律与政策中心主任James Hodge声称,“封城”是过度反应,会侵犯人权。中国对相关言论予以驳斥,指出美国消极应对疫情,漠视民众生命,在疫情严重时盲目恢复经济,是对本国人权的侵害。中国发表的《2021年美国侵犯人权报告》指出,美国政府不科学、不平等、不担当的疫情防控,严重损害了美国人民的生命权和健康权。国际社会需要深刻认识到保护生命健康的重要性,树立科学的疫情防控态度,正视民主和人权问题。将认识统一到全人类拥有“同一健康”、全球需要合作抗疫上来,这是人类战胜疫情的先决条件。
2.部分国家将公共卫生问题政治化
世界卫生组织是联合国所属的指导和协调世界对突发卫生事件反应的功能性组织,并非政治性组织;新冠肺炎疫情是全球公共卫生领域的医学问题,而非政治问题。然而,在疫情面前,部分国家将公共卫生问题政治化,将政治凌驾于科学之上[32],给全球合作抗疫带来严重干扰。
一是炮制病毒溯源阴谋论。疫情发生以来,美西方国家就新冠病毒起源问题恶意攻击中国,无视科学报告,鼓吹“武汉实验室泄露”等阴谋论,借病毒溯源之名掀起“溯源恐怖主义”。打着病毒溯源的幌子打压中国,罔顾世界人民生命健康。2021年5月26日,美国总统拜登发表关于COVID-19起源调查的声明,要求情报界加倍努力收集和分析更接近确定结论的信息,并在90天内报告。此种行径分明是要借调查之名,进一步行栽赃之实。
二是采取反科学反常识防控举措。丹麦、英国、西班牙等国将佩戴口罩、居家隔离等防疫措施视作侵犯公民权利和自由,在相当意义上解除了防疫措施。2022年2月1日,丹麦取消全部新冠肺炎防疫限制措施;英国首相Boris Johnson于2月21日宣布,将解除英格兰地区所有新冠防疫限制措施,包括对新冠患者的自我隔离要求;4月19日,西班牙政府在发布的国家公报中宣布解除室内强制佩戴口罩令。冒着疫情反弹风险,不顾医疗卫生专家意见,盲目追求所谓的自由,是将疫情防控举措政治化的典型之举。
三是实行疫苗保护主义。以美、英、澳为首的西方国家囤积新冠疫苗,欧盟对疫苗出口进行管制。2021年2月19日,路透社消息称,国际非营利组织“ONE Campaign”审查主要新冠疫苗供应商签署的合同,发现美、英、澳及部分欧盟国家已订购30多亿剂新冠疫苗,超出实际需求10亿剂。这种“疫苗民族主义”行为导致全球疫苗分配严重不公。截至2022年6月9日,全球已有66.3%的人至少接种了一剂新冠疫苗,而低收入国家只有17.8%的人至少接种过一剂新冠疫苗①数据来源:非营利组织Global Change Data Lab的项目——Our World in Data,https://ourworldindata.org/covid-vaccinations。。德国外交部长Heiko Maas把疫苗国际合作贴上“政治标签”,指责中国拿疫苗作筹码以达成政治目的。将疫苗当作政治斗争的工具,不仅会让本国民众付出沉重代价,也给国际合作抗疫带来干扰。正如美国传染病专家Anthony Fauci所说:“当公共卫生问题带上政治色彩,应对公共卫生危机会遭受巨大破坏”[33]。
3.发达国家公共卫生合作意愿低下
新冠肺炎疫情给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敲响警钟,国际社会愈发认识到强化全球公共卫生治理的迫在眉睫。但发达国家参与全球公共卫生合作意愿不强,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难以达成合作共识。一是存在意识形态偏见。“意识形态病毒”制约公共卫生合作步伐。将疫情防控与种族结构、政治制度挂钩,以“有色眼镜”看待社会主义国家及其在疫情国际合作方面付出的努力。二是陷入利益争夺漩涡。固守主权国家观念,认为公共卫生治理是一国国内的管辖事项,不容外部力量干涉。随着新兴工业化国家和地区日益兴起,发达国家对国家利益更为看重,认为参与全球公共卫生合作会损害自身利益。三是国内矛盾复杂多变。失业率偏高、犯罪率上升、民族主义抬头等国内危机频发,巨大的经济压力和严峻的抗疫挑战导致发达国家无心顾及抗疫国际合作,乃至以零和博弈思维推卸理应承担的国际责任。四是国际格局变化的影响。疫情之后,世界地缘政治中心由大西洋地区向太平洋地区转移的进程将进一步加快,国际格局与国际秩序将出现有利于非西方国家和亚太国家的变化[34]。对国际权力的争夺和对国际格局变化的抵制,使得发达国家参与全球公共卫生治理的意愿缺乏。
4.全球公共卫生治理制度体系不完善
全球公共卫生治理是公共和私人行为者在次国家、国家和国际层面采取行动,试图管控并改善全球疾病系统的基本手段或机制[35]。全球公共卫生治理制度体系是调整国家间公共卫生治理的规则和组织体系,主要包括联合国框架下的公共卫生制度、以G20为代表的新型公共卫生制度和以盖茨基金会为代表的非正式公共卫生制度。总体来看,其核心是世界卫生组织和世界银行,内围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其他联合国组织,外围是非政府组织、跨国公司及其他个体[36]。从形式上来看,全球公共卫生治理以公私合作制为特征,具有较为完备的组织制度。
全球公共卫生治理制度体系在机制层面存在不足。第一,缺乏约束机制。世界卫生组织是卫生健康领域最权威的专业国际组织,但无权要求各国政府执行其建议,对其会员国缺乏强制性约束力。此外,世界卫生组织的6个地区办事处被赋予极大独立性,与日内瓦总部结构分散,限制了总部的变革潜力[37]。第二,缺乏合作机制。世界卫生组织与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组织之间,跨国公司与国际组织之间,主权国家之间,私人团体与非政府组织之间的合作机制尚处于探索阶段,未形成完善的合作框架,各行为主体各行其是、合力不足。第三,缺乏监督机制。在全球公共卫生治理领域,“搭便车”现象普遍存在。各行为主体不愿承担公共卫生责任,坐享其他国家提供的公共卫生产品便利。英国《卫报》2020年5月14日报道,140多位国家政要和专家联合呼吁——新冠疫苗不应申请专利,应向全世界免费提供。集体行动的困境加大了全球公共卫生治理难度,降低了行为主体参与公共卫生合作的积极性。监督机制的缺乏导致“搭便车”现象普遍存在。总之,全球公共卫生治理因缺乏有效的约束机制、合作机制和监督机制,尚未形成明显的协同效应。
四、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路径选择
推动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深入人心,以公共卫生经济技术合作改变政治化倾向,以“一带一路”卫生合作激发全球公共卫生合作意愿,强化世界卫生组织职能,是加快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可行选择。
1.增进国际社会理解认同
受零和博弈、冷战思维等影响,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卫生健康合作态度不明朗,认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是中国对外输出的价值观。因而,需要形成世界各国对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的科学理解和普遍认同。
一是构建国际话语体系,掌握话语主动权。话语也是一种权力,要善于运用话语。用国际社会听得懂、能认可的语言诠释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科学阐释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构建逻辑。讲好疫情防控和支援全球抗疫的中国故事,展现中国与世界合作抗疫的良好前景,引起各国民众思想共鸣。
二是开展实际行动,以行动实效消除狭隘偏见。要积极促成与西方国家在公共卫生领域的实质合作,推动西方国家超越狭隘民族主义,关注人类前途命运。以行动唤醒各国民众,尤其是各国领导者,对于人类在重大公共卫生事件面前共命运的自觉意识[8]。
三是从各国文化的交流互鉴入手,唤起对生命健康的高度重视。生命健康是国家长远发展的基础,是人类永续发展的前提。追求身体健康是各国文化价值的共性,可以此促进各国人民对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形成深层次的文化认同。“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遍的个人所代替”[24](P166)。人类健康也是如此,全人类共同健康是每个人健康的可靠保障。公共卫生问题是全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世界各国应摒弃意识形态藩篱和种族隔阂,共同护佑人类生命健康。
四是增进与国际组织沟通交流,让世界更了解中国。国际组织不同于主权国家,更注重认知的科学性和客观性。可以通过国际组织向世界传播共识:从长远利益出发,认清世界发展局势以及公共卫生问题的特殊性,凝聚全球合力才能一同走出这场新冠疫情危机。通过谈话、信函、慰问电等多种方式向国际组织传达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与国际组织建立信任关系。世界华人联合总会主席姜琳于2021年5月倡议成立“联合国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委员会”,世界和平总会、联合国PM标准认证评估总署、全球联合疫情疾控中心、国际环境保护组织标准立法委员会、国际空间暗物质研究院、中国国情调研中心则共同支持并联合发起。这一非政府组织为宣传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搭建专门平台,有利于促进共识的形成。
2.开展公共卫生领域国际经济技术合作
公共卫生问题是科学问题,而非政治问题。将公共卫生问题政治化无益于问题解决,开展经济技术合作才是解决问题的科学进路。财政资金是公共卫生合作的重要保障,应加强国际金融合作,促进资金融通。加大公共卫生领域经济投入,维护公共卫生产品产业链供应链稳定。国家之间开展医疗物资合作,保障防护物资供应。经济援助作为经济合作的一种特殊形式,能够弥补欠发达国家的公共卫生短板。公共卫生系统相对健全的国家应当向公共卫生基础薄弱的国家提供经济资助与疫苗援助,帮助其建立基本卫生保健系统以及综合医院、药品储运等公共卫生基础设施。充分发挥国际援助项目、私营机构、基金会和非营利组织作用,填补公共卫生领域资金缺口。
医学科技是全球公共卫生防疫与治理的关键支撑,也是国际卫生合作的核心内容之一[38]。应从新冠病毒溯源、疫苗研发、病毒监测、技术交流等方面加强国际医疗卫生科技研发合作。针对疫情防控,组建专业医疗团队与流行病调查团队共同进行病毒溯源研究。协同推进疫苗药物研发,将疫苗优先提供给公共卫生体系相对薄弱的国家。共同监测、通报与评估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建立完备的疫情预警、反应、监测网络。公共卫生当局迅速应对任何来源的疫情相关信息的能力,对整个监测工作的效率和信誉至关重要[39]。在全球范围内建立公共卫生信息大数据平台,实现远程指挥、远程会诊、远程手术和数据传输[40],加强各国技术交流,实现信息互联互通。
3.促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卫生合作
“一带一路”倡议自2013年提出以来,沿线国家在发展与合作的实践中逐渐走深走实。从基础设施、经贸往来向文化交流领域拓展,公共卫生成为合作的重要内容。2016年6月2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乌兹别克斯坦最高会议立法院发表演讲,提出着力深化医疗卫生合作,携手打造“健康丝绸之路”[41]。“健康丝绸之路”是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发出的公共卫生合作重要倡议。开展医疗卫生合作,不仅有助于增进沿线国家人民卫生健康福祉,并且对全球公共卫生治理具有积极促进作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卫生合作是加强全球公共卫生治理的重大探索。通过区域卫生合作先行先试,为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提供经验基础。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公共卫生体系相对比较薄弱,参与公共卫生合作积极。截至目前,沿线国家已联合举办“一带一路”医院创新发展国际高峰论坛、国际卫生合作与人才培养论坛、中医药发展论坛、医疗健康国际合作论坛等多场次活动,围绕健康产业发展、中医药合作、国际医疗卫生合作、医学人才培养等议题进行交流研讨。未来需要将具有零散性和随机性的卫生合作论坛向组织化程度更高的政策协商与决策机制拓展[42]。在人才培养、疾病监测、物资储备和资金吸纳等方面建立深度合作机制。开展沿线国家医学培训和交流学习,建设高水平公共卫生人才队伍。建立区域传染病监测网络系统和公共卫生应急联络机制,提高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处置速度。建立区域防疫物资储备库,完善公共卫生产品供给机制。发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亚洲开发银行等国际金融机构在卫生筹资方面的功能,构建区域卫生安全长效融资机制。
4.推动世界卫生组织强化职能
世界卫生组织致力于保障人类健康和安全,形式上处于公共卫生治理的领导地位,但缺乏实质性权力。一些国家无视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信息和提出的倡议,世界卫生组织医学专家的建议并没有在世界各国得到有效执行。“从一开始,世界卫生组织就提供了事实信息和科学指导,这本应成为全球协同应对的基础。遗憾的是,其中许多建议没有得到落实”①据路透社联合国2020年12月3日报道,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对否认新冠疫情事实并无视世界卫生组织抗疫指导的国家进行谴责。。
世界卫生组织应对公共卫生议题的资源、能力和有效性严重不足。其一,资金有限。世界卫生组织的资金主要来自于会员国缴纳的会费以及自愿捐款,其中会费比例不到20%,会员国以及其他国际组织、慈善基金会、私营部门的自愿捐款是主要来源。这些捐赠款的使用必须遵循捐助方意愿,导致世界卫生组织面临经费困境。在2021年5月召开的第74届世界卫生大会上,世界卫生组织卫生紧急项目负责人Michael Ryan表示,世界卫生组织资金短缺,资金缺口超过70%。其二,信息滞后。由于各国向世界卫生组织报告疫情信息存在时间差,世界卫生组织在疫情反应方面获取信息滞后,反应往往不够及时。其三,作用受限。无国界医生、红十字会等非政府组织与世界卫生组织存在功能重叠,影响世界卫生组织领导作用的发挥。
世界卫生组织面临合法性与有效性困境,这应该成为其改革的方向[9]。要适时推动世界卫生组织强化职能,更好发挥其在公共卫生领域的领导和协调作用,助力其树立全球公共卫生领域的权威地位。一是授予世界卫生组织制度权限。2020年6月,在凤凰网“与世界对话”云论坛上,联合国前副秘书长Philippe Douste-Blazy呼吁,“像赋予世界贸易组织那样,赋予世界卫生组织强制约束力,为健康做出同等努力”。一个具有强制约束力的世界卫生组织将给全球公共卫生治理带来实质性变化,使一些国家难以逃避公共卫生责任。二是拓宽世界卫生组织筹资渠道。以2020年5月成立的世界卫生组织基金会为平台,激励公众和企业积极捐款,扩大资金来源,筹集社会资金。三是完善公共卫生危机应对方案。世界卫生组织在全球主要区域设有6个办事处②世界卫生组织没有6个地区委员会及地区办事处,分别是:世卫组织非洲区域、世卫组织美洲区域、世卫组织东南亚区域、世卫组织欧洲区域、世卫组织东地中海区域、世卫组织西太平洋区域。,尽管各地区办事处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工作流程,但在疫情监测和预警方面却存在缺陷。各地区办事处需要提高疫情风险分析研判能力及应对能力,根据完备的公共卫生危机应对方案开展工作。
生命健康是文明演进的根基。新冠肺炎疫情对人类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构成重大威胁,早日战胜疫情是人类的共同期盼。新冠肺炎疫情不是最后一次疫病大流行,今后人类或许还会遭受其他疫病的挑战。国际社会必须放眼未来,共同完善全球公共卫生治理,确保人类安全健康。习近平总书记心系人类健康福祉,关切人类共同利益,将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作为全球公共卫生治理的重大目标。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说,“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才可能有个人自由”[22](P119)。将生命与生态安全进行一体化关联,做到保护生态环境和保障生命健康双管齐下,这是疫情防控取得实效的关键。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需要国际社会全力践行,在久久为功的合作实践中逐步认识和掌握卫生健康事业发展规律,精诚合作、共同面对、有效应对全球公共卫生问题,共同保障人类健康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