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山海经”致富密码点亮乡村

浙江背山面海，在10.18万平方千米的陆域面积中，山地和丘陵占了74.63%，靠海的一边是肥沃的平原。山有山的雄浑与千峰竞秀，海有海的辽阔与波涛汹涌，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景造成了浙江经济发展不平衡的问题，阻碍了浙江走向共同富裕的脚步。

2001年，浙江召开全省扶贫暨欠发达地区工作会议，首次提出“山海协作工程”，旨在鼓励省内发达地区帮扶省内欠发达地区。“山海协作”的概念，是习近平在福建工作时提出的。2002年4月，“山海协作工程”正式实施。同年，习近平到任浙江，浙江由此“发达地区加快发展、欠发达地区跨越式发展”，逐渐形成了具有地方特色的区域协调发展新机制，走出了“一张蓝图绘到底、久久为功创实绩”的可持续发展之路。2022年，“山海协作工程”正式实施20周年。

“怪石奇峰出洞天，浪传姑妇此登仙。松洲花落宜春酿，雍牖城高带暮烟。雨沫山头螺髻洞，风生洞口骆云连。相逢仙释成三笑，回首溪桥柳色鲜。”这是明代诗人李永明对地处浙江省丽水市缙云县五云街道的周村村发出的礼赞。位于仙都风景名胜区婆媳岩下的周村村，好溪环村而过。今天，在村民的经营治理下，周村村有了全新的面貌，在新时代谱写着致富经。

我慕名从缙云县城出发，准备专程前往这座依山傍水的小村进行实地考察。村党总支书记刘利军早早地等在村口，见到我就热情地挥手，就像这里的每一位朴实勤劳的农民一样，带着股敦厚的、纯朴的亲切劲儿。

经过交流才知道，刘书记是一个典型的创业能手，一个返乡带领乡亲致富的好干部。在带领我参观周村村的过程中，他将自己和周村村的故事娓娓道来。

1999年前后，二十几岁的刘利军带着筹措到的一百多万元资金，前往广东经商。“当年我的条件还不错，我父亲的积蓄，加上从亲戚、朋友那里借到的钱，总共一百多万元，这是一笔不小的资金了。”忆及年轻时的创业故事，笑容浮上刘利军的嘴角，“当时年轻，带着一股子闯劲，我们开一辆货车、带着3辆摩托车和满载的鸭苗，就南下经商去了。”

所谓的经商，其实是南下广东江门去养麻鸭。养麻鸭是当年缙云人的创业拿手戏。早年间，缙云的创业客都是赶着麻鸭上路，遇水则停，一路把麻鸭赶到广东。到了20世纪90年代末，刘利军他们也是沿着这条先辈们创业的路子往南闯荡，不过这时的交通比原来方便了许多，刘利军一行人的资金也相对充裕，有条件闯出更大的一番天地。

带着充足的资金，一行人到广东就包下了养殖场，做起家禽饲养和水产养殖工作。刘利军是个福将，到了广东，他先养麻鸭，在江门承包了一百多亩养殖场，等生意逐渐做大，又在汕尾、惠州、台山、阳江等地包下了一万多亩养殖场，开拓了养鱼、虾等水产品的新业务，随着生意越来越好，他的养殖场一天就可以赚几万元。在广东的业务欣欣向荣时，刘利军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乡，他的心中始终牵挂着好溪畔的美丽小山村。2014年，刘利军的父亲生病，他回家照顾父亲时看到家乡还没有发展起来，便萌生了带领乡亲们一起致富的念头。

说干就干，刘利军把广东的生意交给亲友经营，自己则留在周村村带领村民共同致富。为人厚道又颇具领导素质和经营能力的刘利军，很快赢得了父老乡亲的信任，大家纷纷推选他做村里的党总支副书记。看到村子破败，他开始带领乡亲们整治村容村貌;发现村民做事人心涣散，他就着手举办慈孝文化节以聚拢人心。在村里干了几年后，刘利军的声望越来越高，2017年又被推选为村党总支书记。刘利军带领乡亲们在打造村庄基础设施、完善服务配套功能、丰富乡村旅游内涵等方面持续发力，一步一步将周村村打造为风景优美、经济繁荣的现代美丽乡村。

从2019年到2021年，周村村得到山海协作工程项目的支持。在刘利军的带领下，村里累计完成投资六百多万元，先后建成便民服务中心、老粮仓（幼儿园）改造、后山游步道、集装箱烧烤吧、日本甜柿观光采摘园等多个项目。2020年，周村村共计接待游客3万人次，村集体经济收入达113万元，村民人均收入达2.4万元。2021年，接待游客5万人次，村集体经济收入达120万元。村庄环境得到美化、亮化，配套设施日趋完善，乡村旅游方兴未艾，成功创成美丽乡村精品村，原来落后的小山村成为美丽宜居、山水宜人、产业兴旺的乡村振兴新样板，进一步打响了“慈孝周村”金名片。

从仙都缙云赶往侨乡青田的路上，我一直感动于刘利军的赤诚与担当，同时也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像刘利军这样的能人牵头，落后的乡村又能依托什么推动乡村振兴工作呢？

车子一路前行，穿过无数条隧道，通过座座桥梁后，停在了青田县汤垟乡干坑村圩潭。在这里，有一个嘉兴平湖与丽水青田共同选定的山海协作项目——金山婆土灶馆。恰好是这个土灶馆，向我揭开了乡村振兴崭新的一页。

金山婆土灶馆的名字由来很有意思，背后承载着土灶馆老板的故事。原来，“金”是老板的姓氏，老板叫金如灵，在欧洲生活过，他的儿子在意大利做红酒和家具生意，家里有很多样品，样品的英文是“sample”，音译为“山婆”，所以叫金山婆。金山婆土灶馆项目占地715平方米，建筑面积816平方米，项目总投资158万元，于2018年8月8日正式对外营业。土灶馆由土灶体验区和咖啡吧两部分组成。土灶体验区内设单锅土灶8座、双锅土灶3座、大厅1间、包厢3个、房间5间，可同时容纳240人体验、就餐。咖啡吧内可提供西餐、咖啡等，是一个集农家土灶、夏日游泳、农耕体验于一体的经营项目。

金如灵在荷兰和意大利生活过多年，在荷兰开过饭店，又在意大利和女儿一家一起生活了许久。也许是乡情牵挂，在国外闯荡了二十多年之后，无意中得知当地政府要牵头建造农家乐，就顺势加入其中。意料之外的是，做着做着，金如灵不但把农家乐做大了，还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轨迹。

汤垟乡党委书记林雷介绍：“金如灵承租土灶馆10年，租期的第一年要交7万元租金，随后每年增长2000元，到2021年底，租金到了7.8万元了。这样等于每年村里都有了一笔固定收益，对村里来说是笔不小的收入。”

青田县招商中心主任叶永青全程参与了项目的选址建设，他接过林雷书记的话：“当初和青田结对的嘉兴平湖市决定拿出30万元作为山海协作项目的启动资金，建立帮扶项目。因为这里山清水秀、人员往来频繁，经过反复考量，最后决定建立文旅项目，落实到圩潭。定下地址后，项目先期投入了平湖市支援的30万元，随后以此为撬动点，青田县各级部门先后投入近70万元，剩下的一部分钱则由金如灵主动投入。金山婆土灶馆一开张就赢得了各方的称赞，到现在，生意越做越红火，人来客往，十分兴隆。”

仔细盘点了这一项目面世的前后历程，大家对于山海协作的作用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叶永青感慨：“如果没有山海协作，金山婆土灶馆的用地指标是拿不到的（建在滩涂上）;山海协作的重要性不在于启动资金有多少，而是有了这一项目的撬动，更多的部门和志同道合者得以参与其中。”至于山海协作项目如何推动才更有成效，叶永青则表示：“山海协作搞了这么多年，最开始是搞几个扶贫项目，量不大所以成效也不明显，后来是走一起奔小康的路径，而今则是依托平台推动发展。在这一过程中，选准项目、精心打磨至关重要。在策划、推进、落地金山婆土灶馆项目的过程中，参与的各方经过审慎考虑、精准谋划，将项目、团队、时机都精准把握好，基础做扎实了，一个项目想不成功都难。”

从侨乡青田出发，我又奔赴云和县。作为全国最大的木制玩具生产、出口基地，云和还有一个梦幻的名字——“童话云和”。我此行的目的地便是有着“童话云和”之称的石塘镇长汀村。

长汀村一直都是山海协作发展的见证地。早在山海协作启动之初，宁波北仑就与丽水云和结对，从一开始零星落地的小项目，到2016年长汀沙滩建成营业之后的大规模改造，长汀村在山海协作的推动下实现了全新的蜕变。

长汀村曾因坐拥瓯江“黄金水道”而繁荣，后因紧水滩水库建设，失去“水道”优势而逐渐走向没落，全村2/3人口外迁，80%的村民在外务工，长汀成了交通不便、经济薄弱的留守村。如何让背山面水、自然禀赋优越的长汀村再现辉煌？两地经合部门从研判协作空间到分析发展方向，结合村庄治理、“网红”景点、精品民宿、农旅融合等项目，从“拆违治乱”解决“脏乱差”问题入手，再结合县、镇、村“头脑风暴”爆发“金点子”创意，以北仑的万人沙滩项目为出发点，提出并实施以“云里看海，山里玩沙”为构想的“长汀淡水沙滩”项目。

在回乡创业的“汀南丝雨”民宿老板钱杰眼里，家乡变化是巨大的：村里横跨云和湖的桥修通了，基础设施也慢慢好起来，长汀沙滩带来了游客和生意，也带火了当地人创业的热情。自长汀沙滩建成至2021年底，长汀村已累计接待游客二百二十多万人次，实现乡村旅游收入四千五百多万元，村集体累计创收近一百万元;全村农家乐、民宿从零起步发展到15家，床位65个，餐位1130个;在沙滩从事摊位、阳光伞经营户达20户;全村23户贫困户依托沙滩产业全部实现脱贫;全村有211人在沙滩创业就业，实现了从80%离村外出务工创业到80%重新回流返村发展的大反转。在如今的长汀村，可以听到许多村民回乡创业的故事，比如：一个长汀小伙子原本在北京打工，他的老板发现了这里的经济潜力，就租了他家的房子开起了民宿，小伙子从打工仔摇身一变成了房东。这样的故事正是长汀村经济效益与发展潜力的有力证明。

民宿在长汀火起来并非偶然，和近几年长汀村的旅游布局密切相关。2019年，原长汀村、高畲村、大源口村、黄庄村、北溪村5个行政村合并成新的长汀村，现共有363户928人，村庄规模和旅游资源在原有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在打造长汀村乡村振兴3.0版本的过程中，北仑、云和两地委托中国美术学院风景建筑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经过半年多的踩点和数据分析，编制长汀村乡村振兴发展规划，确定了11个共建项目。自2019年开始，两地陆续投入近500万元，启动规划内的5个项目，解决了村民饮用水、道路拓宽等民生问题以及长汀沙滩提升等富民“造血”项目，落地了精品民宿酒店等联合招商项目。就这样，长汀逐步成了以沙滩景区为依托，以民宿、农家乐为主打的农村产业，以汀州、船帮、古民居为文化传承的农文旅融合发展的“网红”村，为当地群众建造、经营民宿提供了环境。

见到了周村村的麻鸭，品尝了金山婆土灶馆的咖啡，又体验了长汀的“汀南丝雨”民宿，我此行收获颇丰。乡村是推进山海协作的重要观察点，也是推进山海协作的初心所在。一个个故事，一个个案例，都验证了共同的道理：以山海协作推进乡村振兴，需要些好项目，更需要有个好带头人;打造乡村振兴样板地，靠以前的简单帮扶方式已经行不通，只有综合施策、全域推进、营造良好的产业发展氛围，才能让乡村振兴从规划变为现实，实现乡村的精彩蝶变，托举乡亲们美好生活的明天！

（摘自浙江摄影出版社《新山海经：共同富裕“浙”样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