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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麦克多纳戏剧研究现状与动态

2022-12-28王晶田俊武

外国语文 2022年2期
关键词:多纳评论者麦克

王晶 田俊武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外国语学院, 北京 100191)

0 引言

1996年,随着《利南的美人》在爱尔兰戈尔韦郡的市政剧院首演成功,26岁的马丁·麦克多纳(Martin McDonagh, 1970—)一夜成名,成为20世纪90年代以来爱尔兰最受瞩目的剧作家之一。麦克多纳在伦敦出生,是爱尔兰移民的后裔,他创作了九部剧,多次荣获戏剧书桌奖、影评人协会奖、劳伦斯·奥利弗戏剧奖和托尼奖,奠定了他在当今爱尔兰剧坛的重要地位。除了戏剧创作,麦克多纳还涉足影坛,由他编剧和执导的电影《六枪响》(2006)、《杀手没有假期》(2008)、《七个变态人格》(2012)和《三块广告牌》(2018)均获得国际上的好评,斩获奥斯卡最佳短片奖、金球奖最佳影片、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影片。

尽管麦克多纳在当今戏剧和电影界赢得了享誉世界的声名,但也遭到了一些批评者的质疑。对他的评价总是分为正负两个极端。一方面,麦克多纳拿奖不断,年纪轻轻就把戏剧和电影界最高规格的奖项尽收囊中,《时代周刊》(TimeMagazine)的剧评家对他大加赞赏:“除了莎士比亚,麦克多纳是唯一一位在同一个演出季有四部戏剧作品在伦敦西区上演的剧作家。”(Kramer, 1997: 71)另一方面,贬损批评的声音不时涌现。金(Robert King)认为麦克多纳“过度地榨取了爱尔兰的传统文化,但却不能滋养爱尔兰的舞台”(2000: 44)。卢克赫斯特(Mary Luckhurst)对麦克多纳的批评最为严厉,她断言:“麦克多纳是带着偏见的眼光来刻画爱尔兰西部乡村的,目的是迎合英国的剧评界赚取颇为可观的收入。”(2004: 35)受评论界的影响,麦克多纳的戏剧创作出现了新的转向:在完成两个爱尔兰西部三部曲之后,他放眼全球,从《枕头人》至今,戏剧故事设置在东欧国家、虚构的美国小镇斯城和不知其名的英国监狱。与此同时,他开始担任电影编剧和导演,并在电影界获得巨大成功。

1 马丁·麦克多纳戏剧国外研究现状

自1996年以来,麦克多纳研究的专著、论文集共有六部,期刊论文70余篇,硕博论文30余篇,访谈和戏剧演出评论150余篇。在专著方面,较有代表性的是洛纳根(Patrick Lonergan)的《马丁·麦克多纳的戏剧和电影》、乔丹(Eamonn Jordan)的《从利南到L.A.:马丁·麦克多纳的戏剧和电影》和《麦克多纳戏剧和电影中的正义》、索尔森(Greg Thorson)的《新怪诞:马丁·麦克多纳和崔西·莱茨的戏剧》。在论文集方面,主要有钱伯斯(Lilian Chambers)和乔丹(Eamonn Jordan)合编的《马丁·麦克多纳的戏剧:一个野蛮故事的世界》、罗素(Richard Rankin Russell)编撰的《马丁·麦克多纳:专题汇编集》。纵观国外学界对麦克多纳的研究,批评视角纷繁驳杂、各具特色,主要分为以下四个方面:作品主题、戏剧艺术、大众文化和影响与对比研究。

1.1作品主题研究

一直以来,评论者关注最多、争议最多的是麦克多纳戏剧中的暴力主题。剧中的暴力场景触目惊心,毫无节制的暴力行为随时随地即可触发:弑父、杀母、杀妻、兄弟相残、虐待儿童、活埋、自杀、肢解、致残、亵渎尸体。除了人与人之间施暴,剧中还描写了人类对动物的残酷虐待和杀害:打瞎奶牛的眼睛、割掉宠物狗的耳朵、用微波炉活烹小仓鼠、开枪打爆宠物猫的头。针对暴力主题,最有代表性的是英国学者希尔兹(Aleks Sierz)的研究,他将麦克多纳与当代英国剧作家尼尔森(Anthony Neilson)、凯恩(Sarah Kane)、雷文西尔(Mark Ravenhill)的戏剧统称为 “直面戏剧”(In-Yer-Face Theatre)。他指出,麦克多纳与直面戏剧同出一源,剧中的暴力描写是为了使观众震惊,故意设置悬念,碎片化的现代社会导致现代人使用暴力,因为他们“无法控制自我的生活”(Sierz, 2001: 224)。与希尔兹不同,法雷利(Ann Dillon Farrelly)认为麦克多纳戏剧中的暴力具有寓言性。她指出:“弑父、杀母的行为寓意是盲目屈从于父权和母权制等于抹杀自我的能动性,暴力是反抗强权所采用的最极端的方式,是呈现个人能动性的独立宣言。”( Farrelly, 2004: 62)不过,法雷利强调麦克多纳并非鼓励使用暴力,而是要求观众透过伪装的暴力表象对文本进行解码,促使他们形成对暴力的认知。从这个意义上看,该视角新颖独特,有助于研究者发掘文本中蕴含的多重含义和剧作家真正的社会批判意旨。

相较于正面的解读,更多的评论者严厉批评麦克多纳剧中呈现的大量的暴力。针对暴力描写,赫斯特(Hirst,1984: 128)指出,现代戏剧要为特定的社会目的服务,而麦克多纳是一位“严重缺乏道德责任感的作家”。另一位评论者威尔柯克(Mike Wilcock)也批评了《伊尼什莫尔岛的中尉》中夸张的暴力呈现,指出该剧描写了惨绝人寰的暴力行为,例如谋杀、肢解和致残。与赫斯特的观点不同,威尔柯克认为麦克多纳是一位严肃的作家,他想表达的是对暴力的愤慨,隐喻的是北爱冲突中的暴力事件(Wilcock, 2008: 327)。此外,有评论者研究了剧中暴力的类型,多亚尔(Doyle,2007: 92)把暴力分为四大类,其中包括“回忆的暴力”“恐吓的暴力”“实施的暴力”和“讲述的暴力”。里斯(Catherine Rees)则从观剧的视角审视观众对暴力做出的反应。里斯在研究中发现,观众在剧院里直面暴力时,被强行拉扯到暴力的行径当中,当滑稽的暴力行为逗引他们发笑时,他们实际上是在间接欣赏暴力,剧作家的真正意图是为了让观众切身体会不适应性,促使他们对暴力做出反思(Rees, 2005: 30)。在面对评论者对剧中暴力的批评和指责时,麦克多纳如此回应道:“我之所以刻画黑暗、暴力,目的是照亮人类的心灵。”(Feeney, 1998: 28)事实上,麦克多纳对暴力的呈现是通过怪异、搞笑和滑稽来实现的,而暴力是剧作家有意为之的:通过引发观众不自在的笑声、使观众感到不安,这远比直接的道德说教更有说服力,表达的是反暴力的艺术诉求。

除了暴力,家庭问题、历史创伤、犯罪与正义、怪诞的西部农民形象,女恶魔形象也是麦克多纳戏剧表现的重要主题。迪安(Joan Fitzpatrick Dean)指出,麦克多纳颠覆了爱尔兰人刻板印象、淳朴的农民形象和西部田园生活,尽管当今爱尔兰处于经济腾飞时期,但他笔下的西部仍然偏狭、孤闭和贫困,是一个人人都想离开的地方( 2007: 56)。洛纳根(Lonergan,2012: 31)则认为,麦克多纳笔下的西部并不是一个风景优美的浪漫场地,而是一个经济和文化落后的地区。格林(Nicholas Grene)杜撰了“黑色田园”(black pastoral),他认为,古老的爱尔兰乡村田园在垂死挣扎,企图屹立不倒,但作为反传统的麦克多纳彻底把该文化象征符号消灭殆尽(2000: 67)。希尔兹也认为麦克多纳消解了西部神话的建构,爱尔兰西部原本是一个神话化的地方,却被麦克多纳以一种事无巨细的方式拆解(Sierz, 2001: 224)。

值得注意的是,剧中刻画的怪诞的西部农民形象和女恶魔形象也是研究者关注的焦点。梅里曼(Victor Merriman)指出,麦克多纳刻画的是一群边缘化的“怪胎人物”,其中有贫苦的移民、目不识丁的农民、孤独的单身汉、怪异的老处女和残疾的少年,他们是带有暴力倾向的“大小孩”(child-adult)。在舞台上展现这般怪诞的人物,使得被殖民化的“类人猿”再度诞生了(Merriman,2002: 60)。在他看来,麦克多纳固化了殖民时期爱尔兰人刻板形象。另一位评论者迪安则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分析剧中的女恶魔形象。迪安把麦克多纳剧中的女性形象划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少女,另一类是老妪。剧中的少女满嘴脏话,粗鲁凶悍,举止轻佻,喜爱调情,有暴力倾向,而老妪则酗酒如命,尖酸刻毒,自私自利,令人厌恶。在迪安看来,“麦克多纳颠覆了人们所熟知的爱尔兰传统的女性类型形象:美丽活泼的乡下少女和善良温和的女家长”(Dean, 2007: 64)。与迪安的观点相似,勒斯蒂格(Lustig,1997:42)认为,麦克多纳剧中的女性人物刻画很粗糙、较随意,远不如男性人物显得那么真实和自然,原因是麦克多纳有厌女症的倾向。

1.2戏剧艺术研究

麦克多纳戏剧创作艺术也是研究者关注的焦点,例如口述故事手法、后现代拼贴、开放性结局、大木偶剧场技法等。不少研究者指出麦克多纳继承了爱尔兰口述故事的传统。维尔曼(Jurgen Wehrmann)认为爱尔兰口述故事传统可追溯至一千年前,通过口述艺人代代相传,是凝聚群体、构建族群认同的重要文化策略。但在爱尔兰当代戏剧中,麦克多纳关注的是如何讲好故事,侧重展现剧中人物的内心独白和个人记忆(Wehrmann,2004: 244)。威尔森(Rebecca Wilson)详细分析了麦克多纳剧中人物讲故事的类型,其中包括“戏剧独白”“通过人物对话讲他人的故事”“通过回忆复述过去的生活片段”等。在她看来,麦克多纳借鉴了传统情节剧中的基本元素完成口述故事,该手法为戏剧增添了悬疑和张力(Wilson,2004: 136)。麦克多纳在访谈中主张作家的首要任务是讲好故事:“我的戏剧只是讲故事而已,而我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在爱尔兰乡间流传着伟大的口述故事传统,我希望我的戏剧能接近这一传统的本质。”(Hoggard, 2002: 10)

除了口述故事手法,大多数批评家认为麦克多纳戏剧最大的艺术特色是后现代拼贴,高度吻合后现代主义的特征——艺术是再循环的艺术,剧中充斥着对西方经典戏剧、电影、肥皂剧、卡通和漫画的指射、借用和戏仿。鉴于此,兰特思(Lanters,2007: 9)批评麦克多纳是在炫技,认为他是一位肤浅的后现代主义拼贴匠人,其作品缺乏作家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和创作的严肃性。与兰特思的观点相似,德罗姆古尔(Dromgoole,2000:198)认为麦克多纳的戏剧主要特点是“拼贴羹”。奥图尔(Fintan O’Toole)关注于麦克多纳戏剧拼贴的效果,以及给观众带来的心理体验。他认为,《利南的美人》具有后现代拼贴特色,剧中所有的元素像是被叠加起来的图片,使之看似一部现实主义戏剧,而实际上给人一种幽灵般的、眩晕的感觉,这种拼贴的效果足以使观众对戏剧的真实性产生怀疑(O’Toole,1999: 1)。

开放性结局也是麦克多纳戏剧艺术的重要特色之一。洛纳根指出,麦克多纳戏剧无一例外都是开放性结局,而后现代主义的特征之一是摒弃确定性和固定结局,麦克多纳与之并行不悖,他崇尚模糊性、多义性,摒弃绝对性。他的戏剧之所以成功是因为观众对开放性结局的阐释是多元化的,不同的观众可以有多种解读。在洛纳根看来,麦克多纳尤其信任观众,让他们机智灵活地解读戏剧的行动。开放性结局给观众预留了有待填补的空白,促使他们用自己的道德观进行补白。当观众面对舞台上呈现的非道德行为时,他们唯一作出的反应就是要有道德感(Lonergan, 2012: 76)。

另外,将麦克多纳戏剧与法国大木偶剧场(Grand-Guignol)相类比也是一个研究热点。乔丹在分析《断手斯城》时指出,该剧与大木偶剧场中唤醒观众怪诞情感的手法如出一辙。法国大木偶剧场于1897年应运而生,是介于喜剧和黑色戏剧之间的一种戏剧,且兼有情节剧、自然主义和表现主义戏剧的特征,对恐怖电影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大木偶剧场的特点是恐怖、怪诞、色情、嗜血和暴力。乔丹认为,剧中的主人公卡迈克尔执着于寻回许多年前被人砍掉的一只断手,是一种“怪异的恋肢癖,麦克多纳借鉴了大木偶剧场中的惯用技巧——在喜剧中穿插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Jordan, 2012: 447)。

1.3大众文化研究

在大众文化研究方面,评论者关注的是恐怖电影、西部片、肥皂剧对麦克多纳戏剧创作产生的影响。麦克多纳是一位全球化的作家,在深植于精英文化(high culture)的同时,又广泛借鉴大众文化(popular culture),因而其戏剧具有杂糅性、互文性和后现代美学特征。

电影与麦克多纳戏剧创作之间的关系是近年来比较热门的一个研究领域。在这类研究中,爱尔德雷德(Laura Eldred)是较有影响力的一位评论者。她从哥特式风格的视角分析了麦克多纳戏剧对恐怖电影的借鉴:如《利南的美人》与《惊魂记》(Psycho, 1960)、《康尼马拉的骷髅》与《七宗罪》(Se7en, 1995)、《荒漠的西部》与《兰闺惊变》(WhateverHappenedtoBabyJane, 1962)、《伊尼什曼岛的瘸子》与《畸形人》(Freaks, 1932)、《伊尼什莫尔岛的中尉》与《落水狗》(ReservoirDogs, 1992)等。通过类比研究,她发现,麦克多纳主要借鉴了恐怖电影中的怪诞形象塑造、剧情突转、悬疑惊悚等。除了恐怖电影,麦克多纳还深受美国西部片和屠杀肢解电影的影响。爱尔德雷德指出,观众在看剧时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麦克多纳所借鉴的电影,从而形成一种似曾相识的“即视感”(Eldred, 2007: 111)。此外,研究者发现麦克多纳不断从著名电影大师的作品中汲取创作灵感,广泛借鉴电影的艺术手法,斯宾塞(Charles Spencer)戏称麦克多纳是“辛格和昆汀·塔伦蒂诺的私生子”(2002: 18)。

研究者还指出麦克多纳戏剧充斥着大量对20世纪七八十年代英美肥皂剧的指涉。洛纳根认为,流行电视剧中的人物单一扁平、情节庸俗老套、反映的社会问题相对片面化:诸如单亲家庭、同性恋、吸毒,这些元素在麦克多纳戏剧中完全可以被观众辨识出来,其中指涉的流行电视剧有《希尔街的布鲁斯》(HillStreetBlues, 1981)、《迈克米兰和妻子》(McMillanandWife, 1971)、《警界双雄》(StarskyandHutch, 1975)、《史密斯与琼斯》(AlasSmithandJones, 1984)等。在洛纳根看来,麦克多纳对流行电视剧的借鉴并不是独创,而是爱尔兰当代戏剧的普遍特点,比如汤姆·墨菲戏剧中的黑帮电影、马克·奥罗戏剧中的亚洲电影等,麦克多纳的独特之处在于他能够自由地游走于高雅文化和大众文化之间。

1.4影响与对比研究

麦克多纳崭露头角之初,评论者关注最多的是作家影响与对比研究,如莎士比亚、辛格、贝克特、墨菲、品特、马梅特、谢泼德等剧作家的巨大影响以及作品对比研究。其中,评论者关注较多的是辛格、品特和谢泼德对麦克多纳戏剧创作的影响。作为爱尔兰现代戏剧的翘楚,辛格对麦克多纳创作的影响最大。著名评论家默里(Murray,1997: 114)曾断言道,麦克多纳是“辛格写作的私生子”,承传了辛格对爱尔兰西部的书写传统。迪尔(Diehl,2001: 104)指出,《荒漠的西部》和辛格的《西方世界的花花公子》之间存在明显的互文关系,该剧戏仿了辛格的故事情节,与克里斯蒂弑父未遂不同,麦克多纳让剧中人物科尔曼上演了真实的弑父。理查兹(Richards,2003: 213)认为,麦克多纳和辛格都揭露了爱尔兰西部经济萧条的现实,以及对农民生活所造成的负面影响。格林则从语言风格的角度探讨了麦克多纳对辛格的戏仿。格林在研究中发现,两者皆使用爱尔兰西部戈尔韦的方言,语言特点是倒装句式较多、屈折变化独特、语调抑扬顿挫。不过,辛格对这种奇特的语言进行了陌生化处理,诗意化凝练和升华,而麦克多纳剧中的语言风格则是口语体,粗鲁、干瘪、乏味,是对辛格诗性语言的拙劣戏仿(Grene, 2004: 307)。

除了辛格,评论者指出另一位对麦克多纳影响较大的是英国剧作家品特。霍格德称麦克多纳为“朋克品特”,指出品特戏剧中未知的威胁、神秘的气氛、话语的重复对麦克多纳产生了深刻的影响(Hoggard, 2002: 10)。麦克多纳尤其喜爱《生日宴会》中品特式的语言风格,“我想形成一种类似于品特的那种奇特、紧张的对话风格,不过要以变形的方式呈现出来”(O’Toole, 1998: 1)。受品特语言风格的影响,语言意义的不确定性和模糊性使麦克多纳剧中人物表达不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经常误解他人,该语言风格也反映了后现代的危机——人与人之间真正的交流越发不能实现,随时濒临失败。

另外,美国著名剧作家谢泼德也经常被评论者拿来与麦克多纳进行比较。格林指出《荒漠的西部》和《真实的西部》之间的互文性,他从戏剧标题、兄弟争斗主题和颠覆西部神话等方面进行文本分析:首先,两部剧的标题里都有“西部”;其次,两部剧都围绕着“兄弟争斗”展开,都由于“外来者”的介入促成了戏剧冲突,《荒漠的西部》中的威尔士神父和《真实的西部》中的好莱坞经纪人是“闯入的外来者”,他们都与当地社群格格不入;最后,两部剧都颠覆了西部神话,一个是爱尔兰西部民族神话,另一个则是美国西部边疆神话(Grene, 2004: 94)。

2 马丁·麦克多纳戏剧国内研究现状

相比国外丰硕的研究成果,国内学界对麦克多纳戏剧研究尚处起步阶段。在译介方面,仅有胡开奇翻译的《丽南镇的美人》和《枕头人》剧本,收录在《渴求:英国当代直面戏剧名作选》(2014)中。由于大部分剧本尚未被译介,使得现今剧作家译名和剧名的翻译比较混乱、没有统一,例如:Martin McDonagh在国内有两个译名,剧评界采用胡开奇的译名“马丁·麦克多纳”,影评界则译为“马丁·麦克唐纳”。麦克多纳的成名作TheBeautyQueenofLeenane也有多个译名:《利南的美人》《丽南的美人》《丽南山的美人》《丽南镇的美人》等。TheLonesomeWest译名不统一,有《荒漠的西部》《荒凉西部》和《荒凉西边》等。在专著方面,李成坚在《当代爱尔兰戏剧研究》(2015)一书中用一个章节介绍了麦克多纳戏剧作品及艺术特色,并予以高度的评价,她指出:“麦克多纳是当代爱尔兰剧作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他以前人所未有的姿态,更新着人们对爱尔兰性、爱尔兰文化和身份的传统认知。”(李成坚,2015: 143)

在学位论文方面,截止到2021年,从CNKI数据库检索主题词“马丁·麦克多纳”,可查博士论文一篇,硕士论文八篇。王晶的博士论文《20世纪爱尔兰戏剧中的西部神话书写——从辛格、墨菲到麦克多纳》(2020)通过比较20世纪早、中、晚时期三位剧作家对爱尔兰西部神话的书写,从辛格的西部神秘化书写,到墨菲的反德瓦莱拉田园神话书写,再到麦克多纳后现代黑色田园书写,勾勒这一文学传统的嬗变历程。游龙梦(2020)、李义瀚(2020)和尹雪莹(2019)的硕士论文均选取《丽南三部曲》,分析了剧中的暴力主题、反成长主题和叙事伦理;吴颖(2018)的硕士论文从人物设置、剧作结构与主题、舞台指示、艺术特点、与其他文学剧作的互文比较五个方面对《荒凉西部》进行研究;曹敬雅(2018)的硕士论文从叙事学视角分析了《枕头人》,关注剧中对叙事边界、叙事者、叙事与真实关系的讨论。这些研究视角独特,论证令人信服,不过仅限于对麦克多纳早期成名作《利南的美人》和《枕头人》等单个作品的重复研究,而对其他作品的研究尚不多见。

在中文期刊论文方面,有代表性是李元的《论马丁·麦克多纳〈利南的美人〉中的后现代刻板印象》,文章指出,麦克多纳创造了一种寓言式的读解,其真正的意图是“把玩爱尔兰传统戏剧中的典型意象”(李元,2014:119)。王晶的《论马丁·麦克多纳〈利南三部曲〉中对西部田园的黑色书写》从后现代视角探讨了麦克多纳对西部田园的黑色书写。她认为,麦克多纳以一种黑色田园消解了传统的西部浪漫叙事,构建了一种介于过去和现在、真实和想象之间的阈限性的当代爱尔兰西部社会图景(王晶, 2017: 136)。王晶和陈红薇从媒介间叙事的角度探讨了戏剧《伊尼什曼岛的瘸子》与纪录片《阿伦岛人》的互文(王晶 等,2019: 56)。此外,两位作者还分析了《伊尼什莫尔岛的中尉》音乐化特征,通过对朋克音乐跨媒介效仿,麦克多纳以暴力隐喻的方式戏谑地再现了“北爱冲突”,表达了一个和平主义者的政治诉求(王晶 等,2018: 25)。这些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国内麦克多纳研究的空白,拓展了研究的视野。

除了戏剧文本分析,麦克多纳戏剧在中国的接受和舞台改编开始受到评论者的关注,成为研究的新动态。从2014年至今,北京鼓楼西剧场陆续搬演了《枕头人》《丽南山的美人》《断手斯城》剧目,深受观众的喜爱和好评。作为中国当代实验性先锋小剧场,鼓楼西剧场以“一剧之本”为演出成功的基础,其搬演麦克多纳戏剧的成功显示出本国文化对异质文本的可接受性,以及为观众接受所做出的选择、调整和过滤。2019年,北京保利剧院上演了周可导演的《枕头人》。除了专业剧场,一些大学戏剧社,如上海戏剧学院、南京大学、山西师范大学等对《枕头人》《丽南山的美人》《荒漠的西部》进行编演。麦克多纳戏剧搬演实现了从小剧场到大学戏剧社再到大剧院的升级,为更多的评论者提供了新的研究契机,如演出过程中对戏剧文本的理解,剧场表演的二度创作以及艺术与现实的关系等问题。

3 结语

通过系统梳理国内外研究成果,我们可以发现,众多评论者对麦克多纳戏剧研究视角繁多,形式多样,兼具深度和广度,但在已有的研究中仍有深入挖掘的问题和拓展的空间。首先,在已有的研究中,评论者多侧重于在戏剧主题、艺术手法、影响研究等方面分析麦克多纳的戏剧,这在一定程度上容易形成单一的研究思维定式;其次,深入性、系统性研究并不多见,在研究范围上显得狭隘和片面化,未能涵盖剧作家的全部作品;最后,从整体上看作品研究有重复之嫌,略显精深不足。鉴于此,系统地、全面性地对麦克多纳的作品作进一步深入的探讨,挖掘其作品中的艺术内涵与文学价值是今后麦克多纳的研究者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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