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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早期美国校园小说

2022-12-28马红旗唐艳榕

外国语文 2022年2期
关键词:学术校园小说

马红旗 唐艳榕

(南开大学 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071)

0 引言

“校园小说”(campus novel)肇始于19世纪的英国,因其象牙塔般的校园意向而迅速风靡欧洲大陆。受其影响,一大批美国作家也开始创作具有本土特色的校园小说。20世纪初的美国校园小说多以学生课程、冒险故事与课外运动为题材,并在一定程度上与成长小说相融合,继而逐渐跻身主流文学的行列。从最初对英国校园小说的模仿,到逐渐立足于本国的教育现状与社会境况,美国校园小说已经走上了自己的繁荣发展道路。目前,国内外对美国校园小说的研究多以20世纪50年代后期涌现的作品为主,对早期的作品缺乏应有的关注与研究。而且,国内外学者对这一文类的定义也多有不同,因而也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人们对于此类作品的关注度。本文从“校园小说”这一概念的界定入手,梳理此类文学在20世纪早期美国的发展脉络及其成长历程,并对这一时期的美国“校园小说”主题进行概括总结,以期呈现给读者有关20世纪早期美国“校园小说”概貌。

1 “校园小说”的概念界定

“校园小说”在社会经济与教育得以平稳发展的形势下应运而生。最初被视为小众文学,但并没有在发展的过程中走向凋敝,反而跻身主流文学之列。关于“校园小说”这一概念的界定,学界说法不一,各执一端。这一乱象无疑在很大程度上妨碍了这一文类在学术界应有的地位。因此,在梳理20世纪早期美国“校园小说”的发展脉络,概括其主题要义之前,有必要在此对相关概念进行一次考察和界定。

校园小说作为一种带有现实主义风格的文学体裁,因其独特的创作题材设定,自产生之日起,便有着强劲的生命力。也许因为校园小说在选择题材方面的独特性,学界对此类小说的指称说法各异:学院小说(college novel)、大学小说(university novel)、校园小说(campus novel),以及学院派小说(academic novel,亦被译成“学者小说”或“学术小说”)等,莫衷一是,但是基本上都紧紧围绕着大学校园。当然,这些不同的说法在界定范围和内容上还是各自有所偏重的。普罗克托(Proctor)在《英国大学校园小说》中指出:“要界定哪些小说是而哪些小说不是校园小说,一直以来都非易事。”(Proctor, 1957: 2)在英语中,“campus novel”作为术语被收录在《牛津文学术语词典》中,被定义为“行动场景设定在作为封闭世界的大学(或类似的学习场所)里,以喜剧性或讽刺性为特点,并强调学术生活的荒唐性,并时常缅怀大学时光的小说”(Baldick, 2001: 33)。戴维·洛奇(David Lodge)则进一步从词源的角度对“campus”一词进行阐释,并对校园小说和大学小说(university/college novel)加以区分,指出后者常以牛津、剑桥大学为背景,故事中心通常为学生,而不是教师。

拉丁语单词“campus”的意思是“field”,指被学院或大学占用的物理空间,最初是美式用法,始于19世纪初,直到20世纪50年代末才进入英式英语。此类以大学或学院为背景的小说,主要关注大学教授及其他教职工的生活,对学生(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关注较少。在校园小说中,学生通常是教职工的感知对象,而非讲述故事的主体(Lodge, 2008)。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校园小说也被部分研究这一主题的评论家们称为“学院派小说,或学者小说(academic novel)”。实际上,20世纪50年代以后的校园小说因其侧重教师的学术生活而更多地被称为“学院派小说”。有专家指出,此类校园小说呈现出以下四个方面的特点:“(1)以讽刺为主要的叙述语气;(2)主人公的行为多在性和社会两个方面展开, 使小说呈现出‘情景喜剧’的模式;(3)人物类型化倾向;(4)松散的插曲式结构。”(王菊丽 等, 2008: 40)

2 校园小说在美国的兴起和发展

小说这一体裁具有极高的社会性与时代性,“正是现实生活中的变化对小说起着决定的作用, 也决定了小说在该时期的统治地位”(巴赫金, 1998: 509)。美国内战开始之际,小说和杂志的推广范围已经不可小觑。印刷技术、廉价纸张、交通革命、城市化和文化普及程度足以创造一个可观的大众市场是其得以迅速发展的主要原因。不仅故事需要快速地被出版,而且编辑们还需要推出一个符合读者期望的产品。可以说,校园小说在流行文化大潮涌动时期应运而生。校园小说的核心反映了大学教授及其学术、科研和生活,不仅获得了大量普通读者的青睐,而且引发了学界越来越多的关注和研究。

对于1900年代的美国民众而言,高中教育已经较为普及,而大学的普及程度还非常之低。这一时期,美国的律师和神职人员几乎是高校教师数量的五倍之多(Williams, 2012: 7)。随着高等教育的普及,增加的不仅有学生数量,高校的教师队伍也迅速壮大。1900—1960年间的美国,人口稳步增长,学生数量从20多万增加到400多万,大学老师的数量从2万多增加到30多万(Williams, 2012: 8)。这些数字上的变化足以表明美国高等教育的快速发展。

而另一方面,此时的职业作家群体仅仅依靠写作赚钱维持生计显得非常艰难,“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放弃了不安定的自由撰稿人生涯,转向在大学里做一份稳定的、拿薪酬、有津贴的教学工作”(马凌, 2004: 14-15)。作为自由撰稿人时,作家们有时迫于出版商及经济的压力,不得不创作一些有悖初衷的作品,以迎合市场的需求。而在高校已经谋得席位的作家则不必为经济收入担忧,创作时间也可以自由支配。可以为小说的创作投入更多的时间而不必受制于出版商;创作的内容和风格也可以自由发挥。在这样的条件下,教授作家们摆脱了多重束缚,得到了更大程度上的创作自由。于是,小说出版的数量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增加。约翰·科瑞玛于1981年出版的专著《美国大学小说注释书目》 (TheAmericanCollegeNovel:AnAnnotatedBibliography)中共有648部大学小说。可见该时期此类小说的数量非常可观。杰弗瑞·威廉斯(Jeffrey J. Williams)曾将校园小说和学术小说并列,比较其发展规模。从杰弗瑞·威廉斯(Williams, 2012: 6-8)提供的数据图表可以看出,20世纪早期的美国校园小说与同根同源的学术小说在数量上均呈上升之势,其中校园小说在1920—1930年间达到了一个高峰,“至20世纪50年代,已有129部校园小说相继出版”(Williams, 2012: 7)。

当然,校园小说之所以受到读者的青睐得益于该类小说题材带来的特殊吸引力。安吉拉·黑格(Angela Hague)指出:“大学和他们的居民从小说诞生之初就为小说提供了写作素材。”(Hague, 1985: 171)正如詹尼丝·罗森(Janice Rossen)所观察到的那样,校园小说“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读者普遍认为,小说能够准确地再现学术生活,无论它们是否如此”(Rossen, 1993: 5)。高等教育的代表性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有助于公众对大学和大学生生活的了解。也如埃杰顿(Edgerton)和法伯(Farber)所言:“高等教育代表着我们社会和政治格局的一个十字路口,论述了具有争议、文化多样性、从根本上来说不完整的民主体系的前景和挑战。”(Edgerton et al., 2005: 2)校园小说的流行反映了大学校园和大学生活已经开始在读者的生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人们普遍对象牙塔一般的大学校园心存向往,对生活和工作于校园中的精英们十分好奇。这些校园故事既可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也可以让他们更加真切地了解美国高等教育的样貌,并对这样的高等教育产生期待。对于那些曾经受过大学教育的人们而言,校园小说则为他们提供了缅怀大学生活的契机,也会鼓励他们的下一代努力步入大学的神圣殿堂。

校园小说的读者一般可分为两类:普通读者和知识分子。伊莱恩·肖沃尔特 (Elaine Showalter) 认为,校园小说对于知识分子读者来说具有更为特殊的意义。她指出:“学术界内部人士的读物通常与普通人截然不同。我们知道小说中对人物的讽刺影射着现实生活,以及作者在创作过程中是否故意将地点和标题扭曲,同时我们亦可识别作者的‘引经据典’,因此,当局外人阅读小说是为了故事、娱乐和捕捉信息时,那些熟悉文学经典和学术趋势的学者和其他人则会把它们解读为文学批评或文学庆祝的形式。”(Showalter, 2001: 11-13)在一篇题为“校园小说”(The Campus Novel)的文章中,戴维·洛奇就校园小说对学界人士和普通读者的内在吸引力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在这里,我们或许可以接近校园小说深层吸引力的终极秘密:学术冲突相对无害,安全地与现实世界及其阴暗的关注点隔离。从本质上讲,校园小说是一种现代的、被取代的田园形式,这就是为什么它属于逃亡文学,也是为什么我们从不厌倦它。”(Lodge, 1982: 33)梅根·马歇尔(Megan Marshall)也曾表示:“每个人都需要某种阅读来规避现实,对我而言校园小说即是最佳选择。”(Marshall, 2017: 1)其他评论家也纷纷从各自的角度对校园小说的流行进行解读,例如,在一篇题为“大学联系”(The University Connection)的校园小说调查中,马克·温加德纳(Mark Winegardner)认为,这类小说的读者“绝大多数都是与大学有某种联系的人:教授、准教授,或者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就像战争小说的观众一样,由病态的局外人和局内人组成,他们乐于看到作者编造的荒诞故事能否与读者自己的战争故事相提并论”(Winegardner, 2003: 18)。

可见,20世纪早期美国校园小说的兴起不仅得益于高等教育的普及,更是缘于校园小说这一文类为广大读者提供宽广的阅读空间,可以满足不同读者各不相同的阅读需求。

3 美国早期校园小说面对的质疑与挑战

虽然校园小说已经成为流行的文学种类,但无论是在问世之初还是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其所遭受的质疑从未间断过。校园小说的创作者们也一直面临着不同的挑战。首先是来自读者,尤其是身处校园环境中的一些“内部人士”对校园小说进行的强烈抨击,甚至希望整个文类都消失殆尽(Watson, 1978:43)。在罗克韦尔(Rockwell)看来,虽然校园小说“取得了显著的成果,也得到了良好的评价,并且在一定范围内呼声很高”,但它只符合“少数人的品位与喜好”(Rockwell, 1990: 780)。杰弗瑞·威廉斯曾经表示:校园小说常被视作文学中的“小文类”,其中多数作品都趋于描述特定范围内(学术圈)的事件,将读者锁定在该范围内的群众,不免烙上了“古怪”的印记(Williams, 2012: 1)。乔治·沃森则认为学术是小说的一个奇怪主题,因为“毕竟,大学是一个学生几乎没有开始步入真实生活的地方,但却是教授们完成了他们可能完成的全部(或几乎全部)生活的地方”(Watson, 1978: 42)。尽管校园小说的作者们似乎把大学生的生活视为一个黄金时期,但人们一再对封闭式教育过程传达的价值观表示怀疑。贝格利指出校园小说已走向衰落,因为“小说家过于依赖校园,因此对校园的讽刺不够。也就是说,‘校园小说’虽然是对校园生活的讽刺,但学者们却不敢得罪这个社群”(Begley, 1997: 40)。面临众多的质疑,洛奇一度为《小世界》(SmallWorld, 1984)正名,他指出该小说中蕴含了“一个指出矫揉造作和伪善的元素,我认为这是喜剧的讽刺边缘,我认为我可以站在学术界的立场上,看到它荒谬可笑的一面,但我不认为它真的是邪恶或恶作剧的”(Haffenden, 1985: 161)。作家所处的学院背景与创作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学这个封闭的场所使互不相容的人们被迫彼此妥协,越来越多的生活习性甚至性格特征都趋于相近。在这样的环境下,作家的创作内容极有可能趋于刻板单一。

其次,崇尚个人主义的美国民主价值观及其根深蒂固的实用主义世界观注定会使得美国读者对校园小说所关注的校园和学术界的态度不会保持长久的热度。校园小说所描绘的风花雪月,还有学究们的夸夸其谈与现实生活都有距离。尽管18世纪民主革命的老前辈们认为民主只有在民众接受过教育的前提下才能奏效,但大多数人都持有一种浪漫的信念,即民主行动只要建立在人们拥有常识或解决温饱的基础上便可取得成功。随着美国政治的权力重心从新英格兰和旧自治区向西转移,蓄着胡须的、肌肉发达的开拓者变得受欢迎。19世纪工业资本主义的进步更是加深了人们对学术界的怀疑。因为推动这一进步并使之成为可能的机械科学是非常实用的科学。铺设铁路、修建桥梁、设计磨坊的是工程,而不是哲学家。鉴于资本家自身的知识局限,他们不得不雇用工程师,自然尊重工程技术人员。因此无论校园小说描述的学术界多么异彩纷呈,人们对人文学科还是会保持深深的怀疑。

尽管学界对于校园小说颇多质疑和贬诋,认为这一小说文类难以挣脱固有的框架束缚,缺乏创新性,故容易落入俗套。但是不可否认,校园小说给读者带来了很好的阅读体验,因而深受读者的喜爱。况且,20世纪早期的美国校园小说并不乏优秀的作品,值得我们去系统地梳理和研究。

4 美国早期校园小说主题概览

校园小说的叙述空间囿于校园。其所关注的焦点始终是校园内部所发生的一切。但就其深刻内涵及其广泛的影响意义而言,校园小说在坚持对文化的关注,担当历史书写的任务,折射社会矛盾等方面体现了校园小说的独特价值,值得肯定。

首先,校园小说的校园从来都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歌舞升平的象牙塔。校园小说描写的是小世界,反映的是大社会。揭露问题和针砭时弊也是20世纪早期美国校园小说的一大特色,这一特点在校园小说的人物塑造方面显现得尤为突出。

校园小说的叙事大多围绕能够代表校园生活的教授和管理人员展开,如教授、校长等。早期校园小说中的大学教授通常是些行为古怪,特立独行的人。而他们的生活往往被描绘成沉闷、压抑和令人窒息的,例如《第九波》(TheNinthWave, 1925)。这种毫无价值的教师生活也反映在旺达·内夫(Wanda Neff)的《孤独的旅行者》(LoneVoyagers, 1929)中。大多数教授都对自己的经济状况感到痛苦,在《我愤怒的日子》(MyDaysofAnger, 1943)中,詹姆斯·法雷尔(James T. Farrell)向我们展示了同是作家的撒克逊教授,因为经济压力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写作,对生活感到沮丧和失望;而教师被贫困所影响的最佳例子是《孤独的旅行者》,其中斯宾塞夫人为了维持生计铆足了劲头,毫不畏惧过劳死。《小猫的啤酒》(BeerfortheKitten, 1939)中的教师则被塑造成了经济利益的追逐者。

还有一些教授要么沉溺于风流韵事而放荡不羁,如斯坦利·约翰逊(Stanley Johnson)的《教授》(Professor,1925),伊丽莎白·弗尔莫肯(Elizabeth Vermorken)的《禁树》(TheForbiddenTree, 1933),以及罗伯特·内森(Robert Nathan)的《惠特尔先生和晨星》(Mr.WhittleandtheMorningStar, 1947);要么就是些惧内的妻管严,如布拉维格·因姆斯(Bravig Imbs)的《教授的妻子》(TheProfessor’sWife,1928) 和海伦·赫尔(Helen Hull)的《询问的代价》(TheAskingPrice, 1930)等。当然,还有薇拉·凯瑟《教授的房子》(TheProfessor’sHouse, 1925)中的恋物癖教授。

教授们如此,校长们也不遑多让:珍妮特·霍伊特(Janet Hoyt)《蜡翼》(WingofWax, 1929)中的校长沉溺于床笫肉欲而不能自拔;《理性盛宴》(FeastofReason, 1941)里的校长莉莉·帕迪利用手中的职权肆意妄为,公报私仇;《校园风云》(WindsOvertheCampus, 1936)中的校长詹姆斯·韦伯·林在开学典礼上堂而皇之地言说他的高高在上,远离师生的事实:“女士们先生们。现在好好看看我,因为你可能要等到毕业那天才能再见到我了。”(Kramer, 1981: 89)这些足以说明,所谓的象牙塔并非置身于世俗社会之外。校园内的景象,尤其是上述相关的主题,恰恰反映出校园也是社会的缩影之一:面对一夜暴富式的经济繁荣,部分做学问的人也会迷失;受到经济危机冲击和包裹时,他们也会沮丧彷徨,或随波逐流,或蜷缩起来。他们沉闷、市侩和道貌岸然的形象记录下了他们所处时代的印记。

其次,校园小说当然不会缺失对于教育体制和学术氛围的关注和探讨。这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当数有关终身教职制度的建立及其对于学术自由的影响的描述和讨论。终身教职制度保障了教职员工的言论、写作和交往自由。1940年,美国大学教授协会(AAUP)在《关于学术自由和终身教职的标志性声明》中指出:“终身教职是达到某种目的的一种手段,具体来说是:教学、研究和校外活动的自由。”(William, 2004: 161)教师一旦获得终身教职,个人生活就获得了结构性保障;不再屈从于不利的就业形势,不用担心会遭受无故的解雇。20世纪20年代,支持高等教育的商业利益集团非常成功,以至于他们常常愿意忽略校园里的一些政治异端。但是,随着30年代经济危机状况的不断加深,政治异端邪说在学院和大学里尤为突出,学术自由的斗争变得激烈起来。学术自由,尤其是言论自由,已被普遍接受为大学生活的最高价值。

但是,终身教职掩盖不了矛盾和斗争,也不可能实现对于所谓学术自由的充分维护。《钟声》(Chimes, 1926)中的主人公就是因反战主张陷入风波。对学术自由问题的完整论述直到20世纪30年代才出现在小说中,其中最早的是约翰·古德里奇(John Goodrich)的《棉花骑士》(CottonCavalier, 1933)。而斯特里林(T. S. Stribling)的著作(TheseBarsofFlesh,1938)是唯一捍卫保守的大学管理者学术自由观的文本。学院未能坚持其学术自由的理想,也可以解释为对这一理想的绝对价值的怀疑。在伯纳德·德沃托(Bernard De Voto)的《我们欣然接受》(WeAcceptwithHappy, 1934)中,教授因发表对一战的观点而失业。在反对保守校长或董事会的斗争中,有许多作品表达了对自由派教授的同情。

詹姆斯·瑟伯(James Thurber)和埃利奥特·纽金特(Elliott Nugent)创作的一部校园戏剧《雄性动物》(TheMaleAnimal,1940),也非常值得一提。故事描述了在学校理事就学术自由问题争吵期间,另一位教授已经被迫辞职,而此时的主人公需要面临的就是如何在理事们的反美共压力下,坚持自己的想法。如果说古德里奇关注的是教派和科学家之间的斗争,斯特里林的书是对知识保守主义者的辩护的话,那么瑟伯和纽金特的校园戏剧则是对自由主义者的辩护,自由主义者“把光带给我们让我们在这个混乱的世界,试图找寻真理”(Thurber et al., 1940: 178)。学术自由使知识分子能够站在“思想自由的前沿”。可见,学术自由不仅仅是知识分子的特权,也是他们应该承担的一种义务。不可否认在此过程中,终身教职制作为一种支持崇高理想的构架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当然,围绕终身教职及学术自由,也有一些自欺欺人、荒诞不经的案例。早期校园小说对此进行了揭露和嘲讽。

当然,校园小说之所以广受欢迎,甚至一度蔚然成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对校园内外的一些热点问题和社会问题的关注和讨论。

詹姆斯·林恩(James Linn)的《这就是生活》(ThisWasLife, 1936)描绘了毕业于哈佛大学的一些年轻讲师。他们表面唯唯诺诺,但却顽固蔑视并且排斥男女同校教育。罗伯特·赫里克的《钟声》(Chimes, 1926)则检验了这一时期美国的大学试图通过给每个人提供高等教育以提高国家道德和经济水平的错误认识。诺兰·米勒(Nolan Mille)的《快乐的无辜者》(TheMerryInnocents,1947)和雷丁的《局外人与孤独》(StrangerandAlone, 1950)都将他们的关注点投向了种族歧视问题。尤其是《局外人与孤独》,故事围绕美国南方两所历史悠久的黑人大学的内部运作展开,讲述主人公在南方的非裔美国教育体系中摆脱贫困直至手握权力的经历以及他对社区的最终背叛。《局外人与孤独》 展示了人们对于美国南方非裔高等教育体制的矛盾心理:既有对此种实践的严厉批评,也有对这一措施无奈而又含蓄的辩护。詹姆斯·麦康纳吉(James McConnaughey)的《乡村纪事》(VillageChronicle, 1936)所关注的也是同样的题材。

此外,《教授的房子》探讨了物欲横流时代中人性的贪婪,以及现代技术与自然之间的较量。《钟声》里的罗伯特·赫里克严厉抨击了世纪之交芝加哥大学的专业学究和职业主义,而对哈佛大学的绅士式选课制度大加推崇。而《最后的清教徒》(TheLastPuritan, 1935)中,号称最了解18世纪80年代的哈佛大学的桑塔亚纳(Santayana)却认为选课制是赶时髦和轻浮的。《青春当其时》(YouthIstheTime, 1945)中的罗伯特·盖斯纳(Robert Gessner)则对哈钦斯(Hutchins)的“中世纪主义”(Medievalism)发起了挑战。乔治·斯图尔特(George Stewart)的《博士的口试》(Doctor’sOral, 1939)直接关注了博士生在获取学位的过程中与教授的师生交流不断产生隔阂这一敏感话题。 此类作品可谓数量庞大,如《市民与大学师生》(TownandGown, 1923)、《狂野》(Wild, 1927)、《如布胶树!》(Boojum! 1928)、《处女寓言》(TheParableoftheVirgins, 1931)、《棉花骑士》(CottonCavalier, 1933)和《论坛上的鹅》(GeeseintheForum, 1940)等,不一而足,举不胜举。

5 结语

关于校园小说以及20世纪早期美国校园小说的发展状况,读者可以形成一定的认知和印象。不难看出,美国校园小说的产生有其特殊的历史和社会背景。可以说,从美国校园小说诞生之日起,它便承担起了一定的历史书写和文化记忆的责任和使命。因此,深入系统地研究美国校园小说必然会有助于我们加深对美国的历史和文化的理解。然而,综合国内外对20世纪早期美国校园小说的研究来看,这方面的成果还很琐碎与零散,明显缺乏系统性和完整性。希望更多学者能关注这一研究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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