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恩格斯有关东方文学的范畴、特征及意义
2022-12-27周建琼
周建琼
(武夷学院 人文与教师教育学院,福建 武夷山 354300)
马克思恩格斯的文学观念及其文学批评实践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的重要内容,学界已在世界文学、欧洲文学或者民族文学等概念视域下,对马克思恩格斯经典文本中所引用的文学例证进行挖掘整理与分析,论述马克思恩格斯的文学思想观念,代表性论著有柏拉威尔的《马克思和世界文学》,段宝林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论民族文学》,李定清的《元典的文学维度——马克思恩格斯文艺思想与欧洲文学》等。东方文学的概念不同于世界文学、欧洲文学、民族文学等,作为一种对文学的区域范围划分,是与西方文学概念相对的,共同构成世界文学。东方文学离不开“东方”这一具有政治文化意识形态的概念之理解,因此,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纵观已有研究,马克思恩格斯文学研究从东方文学概念切入的讨论尚且少见。近年来,随着文化全球化进程的加速,与西方世界相对的东方世界的崛起,马克思恩格斯的东方社会发展理论研究成为热点,而从东方文学的概念视域下对马克思恩格斯的文学观念及其实践进行研究也将是应有的题中之意。本文旨在厘清马克思恩格斯的“东方”概念,明确马克思恩格斯所指东方文学的范畴,通过梳理马克思恩格斯在经典文本中关于东方文学引述,呈现出马克思恩格斯东方文学的特征,并且挖掘东方文学在他们的“世界文学”思想观念中的意义,进而揭示马克思恩格斯有关东方文学的文化内涵,丰富马克思恩格斯文学思想研究。
一、马克思恩格斯有关东方文学的范畴
(一)马克思恩格斯的“东方”概念
对东方文学的讨论,离不开对“东方”概念的界定。“东方”作为一个地理学概念,按照国际的地理疆域规定,范围包括西经20°以东,东经160°以西的区域。但是,“东方”概念的使用历史,远远早于现代地理学的界定,“东方”这一概念内涵丰富,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被叙事立场各异的人们从不同维度被广泛使用,被赋予了政治文化的色彩,与地理学意义上的“东方”区域出现差异。萨义德在其《东方学》中如是阐述了“东方”概念的意识形态色彩,“‘东方’和 ‘西方’这样的地方或地理区域都是人为建构起来的……”[1]7由于“东方”区域范围在界定上存在差异,东方文学所囊括的文学区域将会随之出现异同。本文讨论的是马克思恩格斯的东方文学问题,因此需要厘清马克思、恩格斯所讨论的“东方”概念的范围。
马克思恩格斯未曾就“东方”这一概念做明晰的界定。然而,通过对他们在著述中有关“东方”概念使用情况的分析,可以得出马克思恩格斯所讨论的“东方”范畴。学者俞良早在其《马克思主义东方学》论著中,对马克思恩格斯所使用的“东方”概念的范畴进行了分析讨论,援引了马克思恩格斯论著中有关“东方”的论著文章,包括《共产党宣言》、《东方问题》、《俄国沙皇政府的对外政策》等指出:“在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上,西欧以东的那些处于资本主义以前时期的国家所处的地区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刚刚萌芽的国家所处的地区,属于东方的地域。”[2]70马克思恩格斯的“东方”除了包括中国、印度、伊朗、朝鲜等被普遍定义为东方的国家以外,还认为跨越亚洲和欧洲的俄国、土耳其、以及包括希腊人、阿尔及利亚人、塞尔维亚人、保加利亚人等所居住的巴尔干半岛国家也属于东方国家。正如1890年恩格斯在其《俄国沙皇政府的对外政策》一文所说“全部所谓的东方问题,即关于土耳其人在斯拉夫人、希腊人和阿尔巴尼亚人居住区的统治的未来命运问题,……马扎尔人、罗马尼亚人、塞尔维亚人、保加利亚人、阿尔纳乌特人、希腊人和土耳人将终于有可能不受外来的干涉而自己解决相互间的纠纷,划定自己的国界,按照自己的意见处理自己的内部事务。”[3]
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东方”概念的区域范围与当时西欧人普遍所认同的范围基本一致,但是马克思恩格斯对待“东方”的态度,却并没有欧洲中心主义的色彩。马克思、恩格斯除了关注欧洲资本主义、工人阶级等问题外,对东方社会的发展形态也很关注,不断丰富和完善他们的东方社会理论。他们能够客观辩证的看待东方社会的发展问题,将其与西欧社会发展理论相区别,提出说他们提出的“亚细亚生产方式”,“跨越卡夫丁峡谷”论等。他们认为东方社会应该有自己的发展道路,可以跨越资本主义的阶段而直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并以此解释俄国的社会主义革命的发生。特别是在论及东方社会时,能够注意到东方各个国家具体发展的特殊性,在使用“东方”时常常是有对特定国家的指称。比如在他们的著述中讨论的东方村社问题主要界定为印度和俄国,十分谨慎地将中国与印度、俄国剥离开来,发现中国的特点。
(二)马克思恩格斯东方文学的范畴
马克思恩格斯一生主要的伟大视野是有关于政治经济哲学理论的建立,文学及其文学理论批评的丰收成果则是穿插点缀其伟大事业之中的夺目之星。虽然马克思恩格斯严格意义上的文学批评文章不多,但是他们在阐述其政治哲学观念时,会间接运用批评的方式对欧洲文学进行评价。马克思恩格斯对东方社会发展的关切,对东方社会的理论思考与建构,离不开对东方社会的政治经济及其文化状态的了解把握。马克思恩格斯的现实主义文学观念认为,文学作为一种上层意识形态,是对社会关系及其经济基础的反映,因此,东方文学在一定程度上为马克思恩格斯正确认识“东方”世界提供了参考。马克思恩格斯东方文学的范围是由前文所厘析的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东方”的范围所决定的,包括一般意义上的东方文学的范围,即中国文学、印度文学、伊朗文学、朝鲜文学等等,同时,又存在一些差异,即将欧洲的俄国、土耳其以及希腊人、阿尔及利亚人、塞尔维亚人、保加利亚人等所居住的巴尔干半岛国家的文学也纳入其中。
马克思恩格斯所生活的19世纪,是西方资本主义迅速发展,西方海外殖民扩展不断加剧的时代,西方人观念中“东方”世界的建构始终是以西方自身资本主义特征作为参照的,马克思恩格斯的现实主义文学观念认为,文学作上层意识形态的一种形态,是对社会关系及其经济基础的反映,因此,东方文学在一定程度上为马克思恩格斯正确认识“东方”世界提供了参考。从马克思恩格斯文学理论层面看,纵观马克思恩格斯经典著作中所论及的文学作品,虽然主要集中于欧洲,但是同时又兼顾东方文学,时间跨度大,从古希腊罗马文学到他们所处时代的当下文学;文学体裁多样,包括诗歌、小说、戏剧、神话、民间故事等;文学范围广泛,包括英、德、法等西欧国家作品,同时还包括俄国、土耳其、伊朗、印度等不同国家和民族的东方文学,这使得马克思恩格斯的文学观念和理论并不仅仅是建立在欧洲文学基础上,东方文学的出现,促进了马克思恩格斯世界文学观念的形成,也使得其文学理论更具有普遍性和规律性。
需要指出的是,相比欧洲文学而言,马克思恩格斯对东方文学的论述非常有限,且涉及的东方国家不均衡,主要集中于对俄国文学和伊朗文学的讨论等。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马克思恩格斯所掌握的语言所决定的。马克思除了英文,还通晓法文、希腊文、拉丁文、西班牙文和俄文,他能在朗诵这些文字的时候马上把它们译成德文。恩格斯也极具语言天赋,掌握“德语、法语、英语、匈牙利语、波兰语、俄语、现代希腊语和土耳其语”。由于马克思和恩格斯具备欧洲范围内多种语言他们能够直接亲身阅读欧洲各民族的民族文学,因此在他们的著述中呈现出了欧洲各个民族文学的多元景观。马克思恩格斯由于掌握了俄语和希腊语,所以对俄国文学和希腊文学的关注相对于其他东方国家文学来说更多。中国、朝鲜、印度等语言与欧洲语言差异很大,属于不同语系,掌握难度较大,必然影响到马克思恩格斯对这些国家文学的掌握。但是,由于19世纪欧洲的东方学很大的发展,马克思恩格斯也常常会通过其他东方学家的转译或者介绍了解这些东方国家文学。
二、边缘化显现:马克思恩格斯经典文本中东方文学的特征
马克思恩格斯经典文本中的文学引述主要集中于欧洲文学,东方文学处于边缘地位,但是却是重要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成为他们用于论述东方社会发展的重要依据。马克思恩格斯所指向的东方文学不同于一般意义的东方文学,他将俄国文学纳入到“东方”的范畴中,并表现出对俄国文学的喜爱与重视。同时,相对于包括中国、日本、朝鲜等远东地区,马克思恩格斯更关注中东地区的文学,包括现在的巴勒斯坦、伊朗、伊拉克等地区。
(一)马克思恩格斯经典文本中的俄国文学
俄国文学属于马克思恩格斯东方文学的范畴中,常被引用阐释俄国社会发展的形态。同时,19世纪俄罗斯文学从浪漫主义到现实主义创作都流露出对人民、社会等的关注,试图呈现俄国社会风俗图景,构成了马克思恩格斯文艺批评思想的主要文学资源。马克思恩格斯能够掌握俄语,直接阅读俄国文学,所以,他们对俄国文学的熟悉程度较之其他东方文学更甚,引用的也较多。马克思恩格斯所尊敬的俄国作家包括普希金、果戈里和谢德林。[4]72其中,普希金作为俄国19世纪前期文学的重要代表人物,得到了马克思、恩格斯的高度关注与评价。
《叶普盖尼·奥涅金》是普希金具有代表性的长篇诗体小说,是其从浪漫主义转向现实主义创作的重要标志之一。别林斯基把这部作品称为“俄国生活的百科全书”,“比以前卷帙繁多的著作还要更切实地、更正确地说明并描写了那个时代”。[5]649正是因为《叶普盖尼·奥涅金》对于俄国社会真实的再现,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俄文原文引用了小说中的一段话,即“对他父亲怎么想不清,还依然以抵押田地为生”,借用这两句来表明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思想不适用于以农奴劳动为基础的社会。[4]375为货币作为特殊商品提供反证。马克思写道:“普希金在他的一首叙事诗中,说他的作品的主人公的父亲怎样也不懂得商品就是货币,但是,俄罗斯人早就懂得货币就是商品。”[6]168恩格斯对普希金的诗歌也很认同,尼·谢·鲁萨诺夫在与于恩格斯会面时回忆写道:“恩格斯毫不犹豫地去除一本封面很旧的书给我看,那是普希金的《叶普盖尼·奥涅金》的最早版本之一。”并且对恩格斯说:“很明显,你是想引一些材料给我看,说明俄国生活落后是必然的。”[4]375可见,无论是马克思还是恩格斯都将俄国文学视为讨论俄国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例证,也反映出他们的现实主义文学创作观念,肯定了文学是对社会现实的艺术再现。
(二)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波斯文学等的论述
马克思恩格斯除了俄国文学,还对中东文学颇为关注,包括波斯文学、希伯来文学、阿拉伯文学等,都属于马克思恩格斯 “东方文学”范围。关于波斯文学具有代表性的论述是,恩格斯在1853年6月6日《致马克思》的一封信中谈及东方文学,向马克思推荐阅读波斯文学。信中这样写道,“其实,读一读放荡不羁的老哈菲兹(哈菲兹,穆罕默德(约1300-1389)——波斯大诗人)的原著是相当愉快的,它听起来很不错”,[7]265并谈到当时著名的东方学家威廉·琼斯将老哈菲兹的诗歌翻译成希腊文,这应该会使马克思很开心。威廉·琼斯是当时欧洲最早发现和介绍东方文学的学者,明确使用过“东方诗歌”“东方文学”等概念。恩格斯还在信种提及了波斯散文,认为他们令人难受,他举例道:“高尚的米尔洪德的《正统的乐园》就是如此。他用非常形象的但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来叙述波斯的英雄史诗。”[7]265就马克思而言,他也曾阅读过波斯文学的相关译本,弗兰切斯卡·库格曼对马克思的回忆中写道:“他赞赏吕凯特的语言艺术,同时也喜爱吕凯特出色地译自波斯文的《哈利利韵文故事集》,这些诗篇从它的新颖独特来说,其他作品是很难和他们相提并论的。”[4]322马克思对波斯作家吕凯特的语言赞赏有加,从中可以反映出马克思是以一种平等的观念看待东方文学的。
马克思恩格斯还对希伯来文学中的《旧约》进行了引述。他们对《旧约》的关注,一方面在于,作为东方民族西伯来人的文学财富《旧约》与西方文化传统之一的基督教圣典《新约》有密切的渊源关系,另一方面,马克思的先辈是犹太拉比,内化于欧洲传统思想之中的犹太道统,对幼年马克思影响很大。同时,马克思恩格斯还涉及了古代阿拉伯传说和碑文。马克思在1853年5月26日写给马克思的信中提到:“现在我已经完全弄清楚,犹太人的所谓圣书不过是古代阿拉伯的宗教传说和部落传说的记载,只是这些传说由于犹太人和与他们同一个族系但从事游牧的邻族早已分离而有了改变。巴勒斯坦在靠阿拉伯的一面完全被沙漠,即贝都英人的土地环绕着,这种情况是叙述独特的原因。但是,古代阿拉伯的碑文、传说和可兰经,以及一切系谱等等的易于解释,都证明主要内容是关于阿拉伯人的,或者更确切些说,是关于一般闪族的,就象我们这里的《艾达》和德国的英雄传说一样。”[7]250从这些例子中,能看到马克思与恩格斯以平等的态度讨论东方文学,把东方文学视为世界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尽管与西方文学相比,东方文学在经典中被引用的内容和频率有限,但是他们却成为阐发补充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说以及文学理论观点不可或缺的内容。
三、隐秘的幽灵:东方文学对马克思恩格斯“世界文学”思想的影响
东方文学是世界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东方文学的意义需要放在世界文学中才能得以彰显,而世界文学内涵的呈现也离不开东方文学的出场。对于欧洲“世界文学”观念的形成,正如有学者所言: “东方文学进入欧洲文学家的视野,为他们冲破欧洲中心论,形成‘世界文学’的观念奠定了基础。18 世纪末 19 世纪初,在东西方各国交往日益密切的情况下,欧洲的‘世界文学’观念已经变得颇为清晰了。”[8]80欧洲人文学者们对“世界文学”这一概念已并不陌生,马克思恩格斯提进一步明确和丰富了“世界文学”的内涵。1848年,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提出了对资本主义的超越,并对共产主义进行了理论论证,其中,“世界文学”作为人类精神文明的产物成为这一论述的应有之意。在他们对何为“世界文学”进行阐释时,“东方文学”的概念虽然没有被明确使用,但是却隐秘地存在着,构成“世界文学”概念的重要部分。可以说,马克思恩格斯并没有遗忘“东方文学”,而是让它以幽灵的形式隐性出场,在“世界文学”概念的阐释中发挥作用。
(一)马克思恩格斯“世界文学”思想产生的背景
“世界文学”作为近现代出现的文学术语,并非马克思恩格斯首次提出。德国可以说是欧洲提及世界文学概念最早的国家,马克思恩格斯是对已有“世界文学”概念的继承和发展。目前学界普遍认为最早使用“世界文学”术语的人是18世纪德国启蒙运动的重要代表克里斯托弗·马丁·维兰德,被称作德国小说的鼻祖,在 1790 年第一次使用“世界文学”术语。[9]维兰德的“世界文学”概念意指世界公民,并局限于欧洲文化中,带有欧洲中心主义色彩。东方文学尚未进入他的“世界文学”观念之中。德国的著名思想家、文学家歌德对“世界文学”概念的内容作了进一步丰富,引起世人的普遍关注。歌德在与他人谈及中国小说《好逑传》时,提及中国文学与欧洲文学之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认为民族文学在现代算不了很大的一回事,世界文学的时代已经来临了。现在每个人都应该出力促使它早日来临。
值得注意的是,歌德是最早且明确将“东方文学”纳入 “世界文学”概念中的学者。歌德本身对东方文学颇感兴趣,阅读了不少包括中国文学在内的东方文学作品,并且撰写了《东西方合集》、《中德四季晨昏杂咏》等涉及东方文学的作品。事实上,在经过地理大发现、欧洲海外殖民扩张等,到18世纪下半叶,对于欧洲学者来说,带有异域色彩的东方文学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东方文学往往成为激发学者们世界文学想象的重要因素,歌德的世界文学思想即是一种表现。
(二)东方文学对马克思恩格斯“世界文学”思想的影响
在上述19世纪欧洲特别是德国关于世界文学及其东方文学的文化背景下,马克思恩格斯对世界文学的概念进行丰富和发展。如果说歌德从文学发展角度提出了“世界文学”概念,马克思、恩格斯则从经济和世界市场的角度对其进行了扩展,并用理论假设的形式预言了世界文学时代的必然到来。《共产党宣言》中有大段关于世界文学的论述,世界文学是资本主义向全球扩张的结果,“资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10]254资本主义发展带来的工业化和全球化,让各民族及国家文学能够突破民族和国家的界限,在互相接触的过程中,形成世界文学。
马克思恩格斯强调,“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10]255资本主义发展所带的世界市场让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被打破。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谈到世界市场对生产力的影响时就说,“只有在一切民族都卷入竞争的时候,保存住已创造出来的生产力才有了保障”。[10]60“一切民族”“一切国家”“各民族”,这种表述潜在的将东方民族及其东方文学纳入到了话语体系当中。可以说,在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文学”概念中是包括了落后的东方国家的,他指向的是全世界,而非资本主义国家本身。东方文学参与到世界文学概念的建构,是马克思、恩格斯一直以来对“欧洲中心主义”观念摒弃的表现。
在马克思恩格斯对“世界文学”的论述中,提到各民族文化间的“互相依赖”,“民族的局限性和片面性”被打破,东方文学作为“东方”区域中的民族文学,在这一语境下得以隐性显现。马克思历来肯定东方与西方的互动与互补,强调的正是“互相往来与互相依赖”。这里尤其值得关注的是“依赖”,马克思用这个词来表示关流关系的实质,就是互相依靠与不可或缺,世界文学与社会发展,东方与西方存在互相依赖关系,没有东方就没有西方,正如没有西方就没有东方一样,舍此不可能有别的解释。但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也看到了东方文学在其发展中的不平衡性。资本主义国家因技术、资本等先发优势在世界体系中占据主导地位,“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10]405由此可见,马克思和恩格斯对世界文学及其东方文学之于世界文学有着唯物辩证的看法,将东方文学纳入到世界文学的视野中,同时正视东方文学在世界文学进程中的不平等地位。
综上所述,东方文学构成了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东方社会发展理论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建构的一种例证,同时也是他们文学文艺批判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尽管与欧洲文学相比,马克思恩格斯所引述的东方文学有限,但是他们并没有受欧洲中心主义思想的影响,忽视东方文学,而是给予了东方文学应有的地位。东方文学在马克思恩格斯的经典著述中呈现出边缘化显现的特征,基于俄国的社会发展不同于欧洲资本主义社会经济体制,他们将俄国文学纳入到东方文学的范畴之中;相较之于关注较多的中东地区文学,马克思恩格斯对于远东地区的文学关注较少。尽管是一种边缘化的显现,但东方文学如幽灵般隐匿于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文学”思想观念中,构成了马克思恩格斯指向一切民族文学的“世界文学”思想的题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