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囊卵巢综合征患者体像烦恼的研究现状

孙梦圆 唐彬密 曾琪雅 刘碧容 傅雅倩 刘会 严谨 易琦峰

多囊卵巢综合征（Polycystic Ovary Syndrome，PCOS）是育龄女性最常见的一种内分泌及代谢紊乱所致的疾病，以稀发排卵或无排卵、高雄激素血症为特征，影响全球6%～21%的女性[1]。PCOS主要的临床表现为月经不调、不孕、肥胖、多毛、痤疮和卵巢多囊样改变等，远期并发症包括糖尿病、心血管疾病、子宫内膜癌等[2-3]，还会引发患者许多负性心理问题，如痛苦、内疚、自尊受损、压力易感、焦虑、抑郁等，严重影响患者的身心健康和生活质量[4]。PCOS临床症状如痤疮、多毛、肥胖等会导致患者自身外在形象改变，使患者对身体的满意度降低，从而会产生体像烦恼（body image distress）[5]。严重的体像烦恼会影响患者的饮食习惯，损害患者健康[6]，降低患者生活质量，因此，评估PCOS患者体像烦恼程度、分析影响因素并制定相应干预措施尤为重要[7]。目前国内对PCOS患者体像烦恼关注较少，本文对PCOS患者体像烦恼的概念、发生率及相关因素、测量方法、干预措施进行综述，以期为PCOS患者制定体像烦恼相关的有针对性的干预措施提供参考依据。

1 体像烦恼概述

1.1 体像烦恼的相关概念

身体体像（body image）也称为身体意象，是个体对自己身体的感知，特别是在他人心目中的外表、体形、身体功能的印象[8]。体像满意度指个体对自身身体体像是否满意的程度。个体的身体体像心理包括正常体像心理、体像烦恼以及体像障碍3种类型[9]。其中体像障碍指个体想象客观上不存在的体貌缺陷，并因而痛苦的一种心理病症[10]；体像烦恼是介于体像障碍和正常体像心理之间的一种不健康的体像心理[11]，多因自我审美出现了社会偏差，或对自身的体像产生负面想法，导致个体对自己的体像满意度低。体像烦恼比体像障碍更普遍，若个体体像烦恼严重，会影响其社交、人际关系、学习以及情绪[12]。本文中的体像烦恼含义特指个体因为不满意自身的性别、外貌、体型及性器官而产生的心理烦恼[10]。

1.2 PCOS患者体像烦恼的发生率及相关因素

研究发现，PCOS患者比普通女性产生体像烦恼的概率更高，即使PCOS患者BMI改善后，体像烦恼得分依然比普通女性高[13]。Joshi等[14]对105名确诊的PCOS患者进行调查发现，11.43%的患者存在体像烦恼。Alur-Gupta等[15]将PCOS患者与健康育龄女性进行对照，结果显示PCOS患者相较于健康育龄女性体像烦恼得分更高。

体像烦恼会增加PCOS患者发生焦虑、抑郁的风险，Duchesne等[16]在49名青少年中检测发现体像烦恼对焦虑、抑郁存在间接作用，个体对体像的消极感知会降低自尊水平，增加心理困扰。多毛、痤疮和肥胖还会降低PCOS患者对自身女性魅力的认同，严重削弱了PCOS患者的自尊、自我形象和自我价值，导致自卑、焦虑、抑郁的风险增加，严重损害了其日常生活、亲密关系和性关系[5]。严重的体像烦恼还会导致饮食失调等行为[6]，即使自身BMI经过调节后，患有PCOS的妇女仍比健康的女性更不满意身体形象[13]。Kutenaee等[17]的研究结果显示，PCOS患者对自身身体形象的不满也将导致睡眠质量下降，而自尊在其心理抑郁与体像烦恼中具有中介作用。在PCOS患者体像烦恼影响因素的研究中，Scaruffi等[18]发现PCOS患者的身体意象与人格特征相关，体像烦恼也与抑郁症状密切相关[13]。Alur-Gupta等[15]的研究发现，PCOS患者体像烦恼程度与患者焦虑状况显著相关。

身体体像受到个体心理认知及社会文化等方面的影响，体像烦恼的影响因素包括家庭环境、互联网媒体、自身人格特征等。家庭环境对体像烦恼有重要影响，张沛婵[19]的调查发现，和谐的家庭氛围会降低中学生体像烦恼水平，而与父母关系冷淡会增高个体体像烦恼水平[20]。此外，互联网媒体的飞速发展对个体体像烦恼的影响也日益提高，赵云燕等[21]的研究证明，青少年被动性使用社交网站会提高其体像烦恼水平。

2 体像烦恼的测量方法

目前，癌症患者[22]、孕产妇[8]、青少年[9]等人群具有特殊的身体意像或体像烦恼测量工具，但针对PCOS患者体像满意度或体像烦恼测量方法的研究主要采用普适性方法，包括以下几种。

2.1 问卷类评估工具

（1）身体意象问卷（Body Shape Questionnaire，BSQ）：由剑桥大学心理学者Cooper等[23]编制，用于测量成人对身体意象的不满意度，可运用于测量PCOS患者[24]。问卷包含34道问题，如个体对体质量和体型的关注程度，在公共场合因体型而感到的尴尬，以及进食后产生的过度肥胖感等。采用Likert 5级评分法，从“从来不”到“总是这样”依次计1～5分，得分越高，表示对身体的不满意度越高，体像烦恼越严重。问卷内部一致性系数高达0.98[25]。

（2）多维自我身体意象关系问卷（The Multidimensional Body-Self Relations Questionnaire，MBSRQ）：由美国教授Cash等[26]于1983年编制，是目前国内外广泛使用的测量个体对自己身体态度的研究工具。MBSRQ有69个题目，包括外表评价、外表取向、舒适评估、舒适倾向、健康评估、健康倾向、疾病倾向、身体各部位满意度、超重和自我分类10个维度。用Likert 5点计分，得分越高，表示对身体的不满意度越高，该量表已在多项研究中经过验证，Cronbach’sα系数在0.7～0.94之间，具有良好的信度、效度[27]，在PCOS患者体像烦恼评估中也被广泛运用[15]。

（3）身体意象状态量表（Body Image States Scale，BISS）：由Cash[28]编制，共6个条目，测量被试者对自己身体外形、身体大小、体质量、吸引力、自我感觉、与他人比较的认知状况。问卷采用Likert 9点计分法，得分越低表示对自己身体的满意度越低，问卷内部一致性系数在0.87～0.89之间，适合测量个体的体像烦恼[27]。

2.2 画人测验

画人测验是投射测验的一种，让被试者自由发挥，画出自己的身体肖像画，然后由有经验的专家根据特定规则，对所画人像的头部、四肢、躯干、衣着等进行评判，并对所画人像的类型、大小、位置角度、行为、线条、擦除痕迹、阴影等进行分析[29]。该测验的优点是可画出较为直观的形象，结果较为真实，被试者不容易隐藏某些想法。但缺点是可能会因为评判者的主观判断影响其结果，导致难以测量该项目的信度、效度。画人测验在测量体像烦恼方面应用较为广泛，在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的理论和实践中也得到了良好的反馈[30]。在PCOS患者中，Thorpe等[31]的研究证实，通过绘画的非语言性质能更清楚地了解患者自我心理感受与认知。

2.3 形象选择法

形象选择法是给被试者呈现不同的图片或视频，让被试者选择一张与自己身体最接近的照片和自己理想的身体照片，两张照片差距越大，代表被试者体像烦恼程度越高[32]。形象选择法被广泛运用于测量PCOS患者的体像烦恼[6，24]，此种方法简单、直观，易于理解，但测量被试者“从实际到理想”的身体知觉时结果精确性较低。在此基础上Schlundt等[33]利用morphing技术（图片变形技术），设计了身体意象测量系统（Body Image Test System，BITS）。该程序通过使用人类身体轮廓的正面图和侧面图，让被试者按要求来调节9个身体部位的大小，直观反映了实际身体和理想身体大小的差距，在各国的心理学研究领域均得到认可[34]。

2.4 观察法

观察法是通过对观察对象的日常行为进行观察记录，从而搜集观察对象对身体态度的数据[35]。具体观察研究对象照镜子的次数和时间，参加锻炼的项目、次数和时间，进食的习惯和偏好，情绪状况等，来测量研究对象体像烦恼水平[29，36]。观察法耗费时间较长，且所收集数据分析较为困难，如今可借助电子信息技术如摄像机、录音机等，在市场调研领域广泛运用。

3 体像烦恼的干预措施

PCOS目前尚无治愈方法，多通过各种干预措施缓解临床症状，以减少并发症发生风险，进而提升患者生活质量[5]。体像烦恼的治疗包括生活方式干预、中医针灸治疗、心理疏导、社会支持等[37]。因PCOS患者的体像烦恼大多与体质量有关，针对体质量的生活方式干预能提高PCOS患者体像满意度，减少体像烦恼，也是PCOS患者治疗的一线干预方案[38]。

3.1 生活方式干预

生活方式干预主要为运动训练结合健康饮食，饮食以高蛋白饮食为主，在有效降低肥胖PCOS患者BMI的同时，也能缓解PCOS患者大多数不良症状。Kogure等[24]对110名PCOS患者进行了为期16周的有氧运动干预，证明有氧运动可改善PCOS患者体像满意度，减少体像烦恼。另一项研究显示，PCOS患者在控制BMI后其体像烦恼显著减少[13]。

3.2 中医针灸治疗

中医认为脐为先天之蒂结，为精、气、神、血往来之要。脐周八穴在治疗肥胖症及改善胰岛素抵抗方面疗效显著。窦真等[39]的研究证实，针刺脐周八穴可明显降低患者体质量、BMI，升高脂联素水平，提高肥胖PCOS患者的妊娠率，减少体像烦恼。

3.3 心理疏导

心理疏导干预包括认知行为疗法、心理教育、正念训练、暴露疗法等。Cooney等[40]对PCOS患者进行为期8周的认知行为治疗与生活方式干预相结合的实验，结果显示，患者的体质量减轻，生活质量得到了改善。美国的一项对青少年PCOS患者采用心理正向干预措施的实验研究初步证明了针对消极心理的干预能够改善青少年PCOS患者的身体意向困扰，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41]。国内学者吴佳敏等[42]对初中生进行为期6周的正念训练，结果证明短期正念训练对提升初中生的正念水平和减少初中生的体像烦恼均有显著效果。暴露疗法指在治疗医师帮助下，让患者暴露在不同刺激性情境之中，使之逐渐耐受并能适应的一类治疗方法。研究证实，镜像暴露疗法可提高身体满意度，缓解体像烦恼[43]。镜像暴露疗法可分为如下3种。①指导下“非评价”镜像暴露：参与者在研究者指导下，在离镜子两三步远的地方注视镜中的自己，用客观、非评价性词语，从头到脚描述自己的身体局部，如头发、眼睛、脚等，再进行整体客观描述；②单纯镜像暴露疗法：让患者在距离镜子两三步远的地方观察镜中自己的全身，研究者不加干预，让患者表达情绪和想法；③情感聚焦镜像暴露：研究者引导参与者注意自己认为最有吸引力的部位，并用积极的语言描述。镜像暴露疗法通过将参与者暴露在与痛苦的身体意象相关的情况下，逐渐消除对这些情况的负面反应。通过改善个人对自身体像的消极想法，减少身体回避行为和情绪，在提高体像满意度方面有积极作用，能够有效地改善体像烦恼[44]。

3.4 社会支持

社会支持不仅包含家庭支持、学校支持、同伴支持，还有专业医疗人员的支持，社会支持可减少个体体像烦恼和心理健康问题[45]。Al Souheil等[46]通过对450名PCOS患者调查发现，体像烦恼与社会支持低下有关，认为PCOS患者需要得到社会支持。张沛婵[19]的研究证明，温馨的家庭环境会降低青少年体像烦恼水平。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在线对患者提供治疗也随之兴起。Esplen等[22]采用治疗师主导的与癌症患者面对面的8周团体线上治疗干预，及时对患者的负性情绪给出回应，并对患者进行个体化心理辅导，引导患者进行图像练习，帮助患者尽快接纳新的身份，极大地减少了患者的体像烦恼，改善了生活质量。

4 建议与思考

4.1 开发PCOS人群专用的体像烦恼测量工具，及时识别体像烦恼

体像烦恼带来的心理负担不仅会影响生理功能，也会加重患者的内分泌应激异常，已有多项研究结果表明PCOS患者体像烦恼与焦虑、抑郁呈正相关，而PCOS患者焦虑、抑郁会直接导致患者生活质量下降[13，47]，使病情不断恶化，因此应重视体像烦恼问题的防治。在PCOS诊断时应及时进行体像烦恼症状筛查，但目前针对体像烦恼的评估工具大多为普适性的，因不同疾病的体像有很大区别，应及早开发专门适用于PCOS的评估工具，及时识别PCOS患者的体像烦恼。

4.2 进行个体化干预，提高依从性

应尽早筛查出体像烦恼的患者，了解体像烦恼的影响因素，调动一系列资源，给予切实可行的干预措施，如开设心理咨询门诊，为患者提供个体化、有针对性的心理咨询，避免体像烦恼所带来的心理健康问题；充分利用互联网资源，通过微信公众号向患者传递身体意象的正确认知，使其客观看待自身的身体改变，最终保障患者的身心健康。

5 小结

综上所述，体像烦恼在PCOS患者中较为普遍，且受多种因素影响，给患者带来了一系列不良影响。对于PCOS患者体像烦恼的科学评估、影响因素、干预措施还需要得到更多的重视与研究。因此，医护人员对PCOS患者体像烦恼应多加重视，开发PCOS特有的评估工具，评估体像烦恼程度，针对高危体像烦恼的PCOS患者提供个性化干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