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福建戏曲创作群体造像
——序《新时期以来福建戏曲创作研究》
2022-12-18◎陆军
◎ 陆 军
为韩娴即将出版的新书写几个字,居然拖了好几个月。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拖了大半年。如果要问原因,除了尘事鞅掌,还有一条说出来也许会被你笑掉大牙的理由是,我不知道这篇短文的第一句话应该写什么!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也只好在此透露了:写戏也好,写文章也好,如果找不到第一句话,我就没有勇气坐到书桌前。这样一说,好像今天是找到了这句要命的话了,其实还是没有,但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否则,小朋友会怀疑爷爷的智商、情商、健商都出了问题。
言归正传吧。韩娴是我的博士生。有一次与著名学者朱恒夫教授共进晚餐,言及“高足”一词,夫子曰:所谓高足,即是能以自己厚实的学识来垫高老师地位的学生。此语一出,恰如醍醐灌顶,令我茅塞顿开。我与韩娴,当然还有好多学生,不都是这样一种师生关系吗!
韩娴的优秀是不言而喻的。她本科就读于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硕士就读于香港理工大学中国文化学系,后来又回到母校继续攻读博士学位,期间还获得了博士研究生国家奖学金。毕业以后,她回老家一所知名大学担任专业教师,恪守教书育人的准则,做出了成绩,受到学生与同事们的好评。她曾尝试把我的“百·千·万字剧”编剧工作坊融入到她的专业教学中去,还与我的另一个学生李世涛博士一起,把编剧工作坊推广到蒙古国国立艺术大学,受到异国同行的欢迎。
多年来,韩娴虚心向学,促己求真,不仅参与了多项省部级、国家级科研项目,还先后在《中国文艺评论》《戏剧文学》和《解放日报》等期刊、报纸发表论文与评论20余篇,曾获“田汉戏剧奖”论文一等奖、上海国际艺术节新闻奖报刊评论类优秀奖等;并在《上海戏剧》开设戏剧评论专栏。不论是在博士生在读期间,去闽南的高校工作期间,还是回母校上戏执教以后,她在我组织的一系列学术活动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包括参与我主持的2016年度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戏曲剧本创作现状、问题及对策研究》并发表阶段性成果,参与我主编的《中国现当代编剧学史料长编》《中华传世戏曲剧作20种新读》等图书的编纂。可以说,她做一事,能精一事;她接一事,能成一事。
尤其令我欣慰的是,韩娴不仅如期完成了博士学位论文《新时期以来福建戏曲创作研究》的撰写,还获得了2019年度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暨优秀博士论文出版项目的立项。她以结结实实的科研实力,再一次为我一直以来自惭形秽的“身长”实实在在地“垫高”了几寸。
忽然发现,说是言归正传,也许是没有找到第一句话就动笔写的缘故,还是稍稍有些跑题了吧?哈哈哈!接下来,当然不能不说说这部书稿了。
一句话,本书是韩娴在其博士论文基础上修订、增补而成的一部研究新时期以来福建戏曲创作的理论专著。
很清晰地记得,当年博士生论文开题前,韩娴与我谈选题设想,决定要做“新时期以来福建戏曲创作研究”。当时,我是赞赏的。但内心其实也为韩娴捏着一把汗。理由很简单。福建省的戏曲创作和戏曲批评拥有深厚的传统和辉煌的成果。新时期以来,剧作家群的成就自不待说,王顺镇、郑怀兴、周长赋、王仁杰等诸多名家的作品占据了当年全国新编戏曲创作的半壁江山,专攻创作辅导、戏曲批评的陈贻亮和王评章也享有盛名。王评章陪伴新时期福建戏曲创作一路走来,40多年的评论几乎囊括了福建剧坛所有的“创作议题”,早已具备“当代福建地方戏创作史”的意义和价值。学界同仁提起他的名字和作品,总是充满了欣赏和钦佩。而国内诸多重量级学者的视野也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豪华而又独特的戏剧码头,且研究成果令人目不暇接。因此,在前辈学者的创作成果和研究成就面前,韩娴要从这个话题入手,写什么,怎么写,新意在哪里,角度怎么选,结构怎么搭,纲目怎么定,都有难度,都是挑战。
当然,有利条件也是不少的。细细想来,有一些“便宜”还可以占占,比如:虽然此前的相关研究已经相对成熟,发现新议题、提出新观点都不太容易,但是学界多年来积累的成果已经变成丰富的资源,能够帮助年轻人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虽然研究者没能亲历新时期福建戏曲创作最风起云涌、最生气蓬勃的“黄金时代”,但是也因为拉开了时空的距离而能做出更冷静的观察;虽然没有条件在基层剧团摸爬滚打,接受传统技艺的熏陶,但是也掌握了一些“新”的研究方法和艺术理论;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创作的发展,福建剧坛上出现了不少亮眼的新人、新作,老一辈剧作家们也都老骥伏枥,开始了创作上的转向和尝试,只要耐心地进行跟踪、研磨和讨论,也许会有新的收获。
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韩娴在充分学习和吸收此前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在纷繁的研究头绪中拈出了一条比较恰当的线索——“民间立场”“文人取向”和“国家力量”在戏曲创作活动中的勾连和互动。这组充满张力的关系也曾多次为福建戏曲界的同仁们所提起,但是在一篇体量较大的学位论文中贯穿始终,可能还是第一次。这一发现打开了她研究的视野和论述的范围,面对不少已成“新经典”、为剧坛和学界所“烂熟”的剧作,可以放开手脚展开一些新的解读和评价。当然,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论文应该采用哪一种结构,才能打破按照时间顺序或作家作品分章论述的传统办法,尽可能多地覆盖新时期以来的福建戏曲作品,做到“宏观把握”与“个体分析”的平衡?经过反复思考和讨论,韩娴最终选择了“情爱书写”“道德内涵”“历史叙说”和“游戏精神”四个关键词结构全文。从论文完成的情况看来,韩娴较好地完成了平衡“宏观把握”和“个体分析”的任务。而在此基础上修订、增补后的书稿,致力于为福建戏曲创作群体造像,视野更开阔,论据更充实,剖析更精准,文字更优美,全书的谋篇布局也更臻于完善,更具说服力。
特别难能可贵的是,这本专著不像眼下一些标榜“深刻”与“前沿”的“鸿篇巨制”,在研究戏曲创作的过程中生硬地套用西方理论,做一些大而无当的议论,而是踏踏实实地进行文本细读和舞台观察,字里行间透出了作者对福建戏曲艺术和创作群体的深厚感情。取得这样的成绩,除了韩娴作为一位年轻学者已具有良好的学术素养、学术储备以外,是否还因为是她与福建有血缘亲情上的关联所致呢?我瞎想。
行文至此,有这样一句话跳将出来:韩娴是九龙江的女儿,也是上戏的女儿,更是戏剧的女儿;对她,我们是有理由抱以更多的期待的!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一直要寻找的那第一句话!不管怎样,就作为这篇拉家常式的短文的结束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