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困境与应对策略
2022-12-18宋玉茹
□ 宋玉茹
一、引言
2017年,中共十九大会议上正式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乡村文化振兴是整个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开展乡村文化振兴工作的着力点与抓手,更是新时代建设社会主义文化自信的重要路径。我国自古以来都是文化大国,自农耕时代起就拥有众多灿烂的乡土文化成果,这也是构成我国整体文化自信的重要精神财富。民族地区的文化资源虽不是中华文明的主干文化,但也是形成如今我国辉煌文化繁荣的“满天星斗”。自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经济快速腾飞,城市化进程进一步推进,农村经济相对衰落、人口逐年流出,使原有的乡土文明经受重大考验,加之多年来我国对乡村文化建设一向投入不足,众多地区正不可避免地形成“文化荒漠”。而民族地区由于向来经济基础薄弱等原因面临着更大的文化发展困境。从“草原文化”的丰饶壮美,到“雪域文化”的巍峨绮丽,再到“雨林文化”的幽然神秘……这些拥有丰富多样性与历史底蕴的民族文化不应在信息时代高速发展道路中日渐式微、无人问津。乡村文化振兴便为此提供了发展机遇,成为了保护民族地区文化生态、释放民族地区文化潜能的重要路径。本文综合现有研究成果,结合发展现状,系统探讨了新时代中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的可行路径,望对当下的乡村文化振兴事业产生一定的现实意义。
二、乡村文化振兴:内涵与时代价值
“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以及“组织振兴”是乡村振兴工作的五项内容,“五个振兴”互为表里、相辅相成,其中产业振兴是基础、人才振兴是支撑、文化振兴是灵魂、生态振兴是底线、组织振兴是保障。我国自古提倡“文以化人、文以载道”,乡村文化振兴不仅是整个乡村振兴战略中必不可少的工作抓手,还是关乎国计民生的“铸魂”工程。文化(culture)区分为“物质文化(Material culture)”与“非物质文化(Intangible culture)”,是相对于经济、政治而言的文明产物,也是数千年来不断影响人们思维活动、实践方式的重要外在因素。优秀的文化不仅是一个民族文化自信的源泉,也是促进个人全面发展、丰富人们内心世界、优化人们思维质量、加强人们思想力量的重要精神财富。在后脱贫攻坚时代,乡村文化振兴会逐渐成为助力乡村全面振兴的核心要素。
(一)乡村文化振兴是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手段
我国乡村振兴工作整体战略要求“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这五个部分不是孤立进行的,其中每一个部分都蕴含着文化振兴的身影。首先,文化资源背后往往蕴藏着丰厚的商业价值,从园林景观到梨园戏曲、从传统美食到雕梁画扇,各个地区得天独厚的文化风景背后往往隐藏着形成特色文化产业的巨大潜能。其次,在我国数千年的灿烂文明史中,自古以来传统文化里便蕴含着与生态文明建设之间的共生逻辑。《吕氏春秋》中曾记载道:“竭泽而渔,岂不得鱼,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司马光也在《资治通鉴》中写道:“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常足。取之无度,用之不节,则常不足。”可以看到的是,传统文化本身也是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基石与保障。第三,建设乡风文明离不开传统文化中的精神指引,从“首孝悌,次谨信”到“泛爱众,而亲仁”,再到尊师重道、君子端方,这些优秀的文化传承是建立起互敬互助、友善文明的良好乡风的重要基础。第四,文化振兴本身也会为乡村治理提供各个角度的良性助力。传统文化本身就蕴含着对公民个体行为的规范、教化内容,这既是乡村社会中的治理助力,也是整个现代社会思想道德教育以及“德治”体系的支撑点。最后,自农耕时代起我国乡土文化中便坚持“自强不息”“天道酬勤”“勤劳致富”等理念,主张以辛勤劳作换取富足生活,这与如今“生活富裕”的战略要求也具有高度一致性。总结可见,乡村振兴离不开乡村文化振兴的支持,实现全面乡村振兴战略的每一步要求都需要文化振兴的正向助力,乡村文化振兴也是整体乡村振兴战略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二)实现文化振兴是整体乡村振兴战略的最终目标之一
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曾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不能光看农民口袋里票子有多少,更要看农民精神风貌怎么样。”而所谓“精神风貌”是指个体或集体在气质、觉悟、能力等方面的外在展现,建设良好的农民精神风貌离不开乡土文化振兴事业所带来的文明洗礼。乡土文化不仅仅是乡村生活中的文明纽带,还蕴含着经济、社会、政治、生态的多维价值。因此,我国在顶层设计方面一向重视乡村文化振兴,在各种战略规划和党的报告文件中,乡村文化振兴也往往被视为整体乡村振兴战略的最终目标之一。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中也曾要求道:“必须坚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抓,提升农民精神风貌,培育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不断提高乡村社会文明程度”。《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中也提到:“推动城乡公共文化服务体系融合发展,增加优秀乡村文化产品和服务供给,活跃繁荣农村文化市场,为广大农民提供高质量的精神营养。”文化振兴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在我国的整体布局中早已将文化振兴置于整体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位置之中,实现乡土文化的繁荣振兴也是整体乡村振兴的必要条件之一。
(三)乡村文化振兴:传统文化的传扬与精神家园的守护
我国进入新时代之后,乡村文化振兴工作逐渐被赋予多维度的现实意义。从一方面来看,乡村文化振兴是在新时期弘扬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路径,另一方面,乡村文化振兴也是对传统乡土社会精神家园的建设与守护。我国自古以来就是农业大国,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农耕时代的文明是中华文明的起点,农耕文化也是华夏文化的根基与源头,乡村社会也是传统文明的摇篮与最初的载体,开展乡村文化振兴工作是对优秀乡土文化的保护与传扬。中华民族一向拥有世界先进的农业文化、生活文化、节日文化以及思想文化,众多辉煌灿烂的文明成果沉淀在乡土社会的生产生活与实践之中等待传承。不仅如此,我国是多民族国家,民族地区的传统乡土文化也同样凝结着千百年历史中灿烂的文明成果。乡村文化振兴工作作为整体乡村振兴战略中不可或缺部分之一,为传统文化在新时代的弘扬与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机遇、崭新的动能与独特的路径。除此之外,近代以来工业化、信息化进程日渐加速,城镇化率飞速上升,几代人离开乡村走入城市,传统乡村社会遭受巨大冲击,乡村社会中普遍老幼留守、文化凋零,众多乡村地区的“家园属性”直线下降。对于许多离开乡村去往城市生活的人群而言,一边是记忆深处的故土情结,一边是身在城市的现实生活,这种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之间的冲突感、割裂感难免会让“乡愁”问题日渐无解。从古时候的“少小离家老大回”到近现代的“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无论何时,乡村都是众多群体的精神家园。2015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大理调研时指出,要“留得住青山绿水,记得住乡愁”。从“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到“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中国人的思乡情结与故土情怀早已深入骨血。在乡村文化振兴工作的带动之下,乡村文化的繁荣振兴也会在很大程度上慰藉着人们的故土情怀、守护着人们的精神家园。
(四)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逻辑起点与现实依据
我国是多民族国家,各民族要一同推动中华文明向前发展,团结稳定则是共同发展进步的重要前提。民族地区的文化成果虽然不是中华文明的主干文化,也是构成我国辉煌灿烂的文明宝库的重要部分,是千百年来华夏文明史中的“满天星斗”。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新疆工作座谈会上提出,“各族干部群众都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民族团结、像珍视自己的生命一样珍视民族团结”。2019年,总书记在内蒙古考察后指出,“我们中华文明历史悠久,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发展至今的文明,要重视少数民族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由此看,保护民族地区的文化生态、传承民族地区的文化果实也是新时代中建设我国文化自信的重要一环。在民族地区开展乡村文化振兴工作,不是要一味地鼓励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复苏与生长、否认汉民族主流文化在民族地区的适用性,而是新时代乡村振兴总体战略背景之下的客观路径,具体应包含以下原则与逻辑。其一,我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同一民族在不同地区也会有不同的特色文化成果,民族地区虽然具有一定特殊性,但是乡村文化振兴本就是因地制宜地开展战略工作,各个地区的乡村都应当客观考虑自身的乡土文化特色,从这种程度上来讲在民族地区开展乡村文化振兴也符合整体战略的一般性要求。其二,汉民族文化是中华民族的主干文化,数千年来兼收并蓄、和同一体,具有很强的包容性与发展性,汉民族文化作为我国发展的主旋律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之间并不具有替代性与排他性,也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保护少数民族文化生态与在民族地区继续传扬汉民族文化与思想之间并不具有矛盾性。其三,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也是实现地区整体乡村振兴的工作抓手与目标构成,开展乡村文化振兴工作不仅可以维护少数民族文化生态,还可以对乡村地区的“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等发展要求起到良性助力,对新时代所要求的可持续发展、高质量发展也同样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三、民族地区乡土文化生存现状分析
从内涵上讲,民族地区也被称为“少数民族地区”,是以少数民族为主聚集生活的地区。少数民族人口较少,分布特点为大杂居、小聚居、范围广。从地理位置上来看,相对于多居住在中原地区的汉族,少数民族多居住在边疆省份,在山区中也多有分布。特殊的历史发展、分布特征以及传统因素等共同造成了民族地区不同于汉族的乡土文化生存现状。
(一)少数民族文化资源特征分析
分析少数民族文化的总体特征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民族地区乡土文化的生存背景。少数民族文化不单单是指各个少数民族现存的传统文化成果,也包括着少数民族在现代、当代发展出的新文化。首先,与汉家传统文化一样,少数民族文化同样具有久远的历史。我国众多少数民族在千百年历史中与汉民族共同生长,众多民族都创造过自己的语言、文字,留下了丰富的记录典籍。如蒙古族的《江格尔》、藏族的《格萨尔》以及柯尔克孜的《玛纳斯》等,为中华文明增加了不同的缤纷色彩。其二,我国拥有55个少数民族,各个少数民族文化都具有各式各样的丰富内容。不管是在衣食住行还是文学、艺术、风俗等各种方面,少数民族都拥有众多文化成果。仅仅从民族传统节日来看,从壮族的三月三、彝族的火把节,到蒙古族的那达慕、苗族的跳花节等都无不显示着中华文明的文化盛会。其三,千百年以来汉字一向是中华大地上的通用文字,但是当前众多少数民族都拥有自身独特的语言或文字。我国拥有55个少数民族,除回族、满族外,53个民族都有自己现行使用的语言。当前我国拥有超过一亿的少数民族人口,将近六千万人都使用着本民族的语言或文字,这种语言文字上的多样性也是我国宝贵的文化遗产。其四,少数民族居所分布辽阔,许多少数民族都带着鲜明的地域特色。我国本身地大物博、幅员辽阔,少数民族也呈现出广阔的地域分布特征,从“白山黑水”的东北平原到“椰风水韵”的海南岛,从天野苍茫的蒙古草原到冰雪巍峨的青藏高原,从西南云贵高原到西北黄土高原……这些地区拥有着风格各异的自然景观,独居特色的气候与地理环境也赋予了少数民族文化鲜明的地方色彩。大漠文化、高原文化、雪域文化、绿洲文化、草原文化、渔猎文化等等丰富的文化生态无不彰显着风格迥异的地域特色。其五,各个民族的文化各具风采,在精神价值上却互相融汇。我国各个少数民族由于地理位置、历史发展、文化信仰方面有所差异,也形成了不同的精神价值追求,但是各个民族的文化基因中都具有团结统一的爱国传统,这也是新时代开展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工作的精神基础。在长达千百年的历史长河中,各个民族之间不断互相交流、影响、吸收、渗透,这也是构成中华文化多样性与丰富性的现实基础。
(二)民族地区乡土文化具有一定的发展潜能
当前,随着信息技术的进一步普及,少数民族乡土文化从无人知晓的角落逐渐走进大众视野。有些文化成果被拍成纪录片供人们观摩,有些地区开放成为旅游景点让人们近身感受文化魅力,有些乡土文化发展为现代产业面向全国销售文化产品,更有随着短视频平台的普及,因为某位个人或某个地区成为“网红”从而带动当地文化为人所熟知。总体来说,对于汉族人民而言,少数民族的风俗文化本身就带着一份距离感与神秘感,很多人愿意花时间去了解自己感兴趣的少数民族文化,并且我国拥有基数庞大的消费市场,众多文化产业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在一个文化成果发展成为一种文化产业并且成功在市场立足的过程中,往往隐藏着巨大经济价值与商业潜力。我国目前真正走入人们视线、为人们所熟知的少数民族乡土文化其实是凤毛麟角,众多优秀且具有一定经济价值的文化还沉睡在鲜少问津的地方等待发掘,因此在这个流量时代中,在市场经济进一步获得主导地位的背景之下,民族地区乡土文化还隐藏着巨大的发展潜能。
以2020年出现的“丁真现象”为例,丁真的走红无疑是将藏族雪山文化的纯朴之美直接推向大众面前,这种现象级的流量效应也使得其家乡四川理塘获得了一定的关注度,理塘县也逐渐变为“网红县”,旅游业等得到了进一步发展。这种热度不是偶然的,在其背后是多年脱贫工作的努力以及川西藏族文化的独特之美。尽管丁真的路线不可复制,但是这也表明了众多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所蕴含的巨大的发展潜力,文化产业的发展也能为当地的经济提供一定的增长点。如果乡村文化振兴工作能够有效地释放这些优秀文化的内在潜能,那么将一举多得,对整体乡村振兴事业进步、实现各地高质量与可持续发展、保护民族地区传统文化生态、增强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等都具有重要意义。
(三)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现实困境
尽管众多民族地区的乡村都具有丰富的文化资源,但是由于这些地区经济基础相对薄弱、人才资源稀缺、地理位置偏僻等客观原因,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工作困难重重,面临一系列现实困境。
1.城镇化与经济迅速增长之下,乡村文化振兴的行为主体逐渐流失。在乡村振兴战略中,农民是主体,应当充分尊重农民意愿,切实发挥农民的主体作用。然而随着我国城镇化进程的一步步推进,不管是中原地带还是民族地区都会面临同样的难题:乡村空心化现象。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21年国民经济数据现实,2021年全年农民工总量达到29251万人,比上年足足增长691万人,增长率为2.4%,几乎达到了历年来的峰值水平。并且在这些外出务工人员之中,大专以及以上学历人员的占比年年上升,这就造成乡村空心化现象进一步严重。青壮年人口常年流失在外造成留守儿童、空巢老人等现象在引起社会关注的同时也会造成乡村文化振兴主体逐渐缺失。并且由于众多民族地区的乡村地理位置十分偏僻、经济状况极度贫困,在基本生存的困境之下,青壮年人口普遍向外出走谋求生路,许多传统少数民族文化甚至面临无人问津、无人传承的困境,只能在时代的车轮下慢慢消逝。在此背景之下,“振兴”也就困境重重。
2.经济开发、文化断层: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的内容渐渐流失。许多少数民族乡村中往往会“大杂居、小聚居”,数个民族的繁衍生息孕育了特色化、多样化的文化成果。乡土传统文化也能很好地反映出特定地区的文化变迁过程,充分展现当地民族的审美情趣与风土人情,具有一定的活力与渗透力。但是近年来各地经济过度开发、传统文化传承者断层、不良炒作现象接连出现,众多少数民族特色且珍贵的文化成果面临着极大的流失困境。并且在某些民族地区建设工作中,有些领导者在不了解当地文化风俗或对当地传统文化缺少审美认知的情形下,不够重视文化生态保护工作,一味地借鉴先进经验模仿别的地区建设路径,甚至会摧毁当地文化原貌,造成传统文化的同质化结果,这种情形之下原有的文化资源会在短短数年内迅速流失殆尽,与“文化振兴”无疑是南辕北辙。
3.工业化背景之下民族地区开展乡村文化振兴工作的“阵地”相对匮乏。当前,尽管乡村文化振兴在整体乡村振兴战略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但是在许多地区尤其是民族地区,相关部门普遍缺乏对乡村文化建设迫切性的认知,基层干部对文化生态的关注有限,文化建设基础设施相对匮乏,文化服务与文化产品的数量、质量都难以得到保证,不仅难以满足乡村居民的文化需求,还会长期抑制当地文化活力。这种现象在一些偏远的民族地区更为明显,在经济基础更为薄弱的情况之下,这些地区的相关部门通常将经济建设、提升经济增长水平视为首要目标,难以避免地会对文化生活有所忽视。甚至有不少乡村地区的文化阵地形同虚设,或是被其他生产部门长期占用,这也直接剥夺了乡村居民开展文化活动、庆祝传统节日的机会,文化振兴也因此寸步难行。
4.普遍相对落后的文化事业:民族地区开展乡村文化振兴工作的基础设施还需完善。尽管随着各地乡村振兴工作的稳步推进,许多民族地区乡村中都引入了图书馆、文化站等现代化设施,但是也普遍存在设备落后、种类有限等现实难题。并且许多地区都不具备促使文化资源发展成为文化产业的现实基础,制造业、运输业、旅游业等部门仍然相对落后,对文化振兴工作产生较大的现实阻力。在许多民族地区的乡村中,文化建设仍停留在“自娱自乐”“自给自足”的层面上,缺乏走出去的道路与方向,并且也未能充分利用文化成果提升乡村居民的综合素质,甚至导致众多文化资源找不到传承路径。在如此发展阻碍之下,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传承尚是问题,文化振兴也难免步履维艰。
四、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路径探讨
在民族地区开展乡村文化振兴工作既有整体乡村文化振兴战略的一般性特征,又要具体考虑少数民族现况以及文化生态的特殊性。本文认为新时代中推进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工作可以通过以下六种路径。
(一)建立起各个民族地区乡村独特的文化地标
由于民族地区地理位置特殊、文化资源独特,文化中的精神传统与风土人情也各有不同,因此为了避免出现同质竞争现象,应当尽量基于当地鲜明、特殊的文化特征,建立起各自独一无二的文化地标。一方面,文化地标可以强调少数民族乡土文化的独特性,地标性越强,文化传播力度就越大。举例来说,我国蒙古族的文化以草原作为其独特的景观地标,这不仅契合其“草原文化”的客观属性,还可以以草原为符号向外界输出其文化标志,吸引人们观赏草原美景、体验草原风俗,很好地展现了文化地标的符号性与独特性;另一方面来说,建立鲜明的文化地标可以更好地发挥民族地区独有少数民族的优势。所谓“独有少数民族”是指集中分布于唯一地区的一种少数民族,这类少数民族也不包括跨省分布的民族(如在广西、广东、云南等地都有分布的壮族),云南省的哈尼族、傣族、白族等都属于独有少数民族。这些民族往往分布于民族地区的乡村地带,少数民族文化至今仍保存得较为完善,当地的文化生态仍具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因此,将这类民族作为当地乡土文化的鲜明代表与宣传点,也是在打造独特的文化地标,这种方式也可以更好地促进一些人口稀少的民族的文化生态的保护与发展。举例来说,鄂温克族生活于我国内蒙古等地,其是我国为数不多的饲养驯鹿的民族之一,这种独特的驯鹿文化也成为当地乡村特有的文化地标,吸引着众多游客前来探赏,对当地的旅游业等相关产业起到了良性的带动作用。
(二)推动文化产业与其他产业深度融合
进入新时代之后,在产业结构不断调整优化、经济结构逐渐转型升级的背景之下,我国文化产业也迎来了全新的发展机遇。文化产业的发展不是独立进行的,而是要将文化创意、文化概念、设计服务等逐渐融合,渗透到制造业、建筑业、旅游业等实体领域,对于民族地区乡土文化而言更是如此。推动文化产业与其他产业的深度融合也是更好地保护当地文化生态的路径之一。首先,在推动文化产业与其他产业的融合进程中,市场导向与政策支撑同样重要,产业融合一方面要尊重市场客观需要,另一方面也依赖于相关政策环境,因此在推动融合时有关部门应当首先考察清楚市场的需求量与需求点,再推出量身定制的政策规定为其助力。其次,在融合过程中应当兼顾创新驱动与产权保护工作。创新是文化产业的生命力,民族地区乡土文化具有天然的神秘性,其文化产品与服务对市场而言也具有较为独特的创新点,但是在此过程中应当更加注重文化产权的尊重和保护,进一步健全产权保护法律法规,防止文化资源滥用以及不法商人对文化资源的侵害。最后,应当进一步出台相关政策,推进民族地区文化产业专业化集聚进程。产业集聚是拉动经济增长的重要着力点,民族地区文化产业具有天然的禀赋优势,专业化集聚相对于多样化集聚而言更适合民族地区文化产业的进一步发展,提高文化产业的专业化集聚水平也是进一步打造乡村文化独特地标的重要一环。
(三)量身定制差异化的民族文化与文化产业发展政策
开展乡村文化振兴工作、推动民族文化产业发展都需要一定的政策支撑,但是政策不能一味地借鉴先进经验导致治理同质化,有关部门应当根据当地的乡土文化发展特征,顺应新时代文化发展规律,理清市场需求与导向,从而为乡村文化发展与文化产业发展制定出差异化的政策。以我国青海藏区为例,青海省藏区多位于传统村落,农牧业生产水平较低,交通、电力、医疗、教育等基础设施相对落后,资源相对匮乏,人才储备不足,但是却地处三江源头,拥有全国稀有的原始生态景观。对这种地区而言,首先不能过度引入制造业以防止对生态环境无法修复的破坏,其次藏区地处高原,许多自然保护区人迹罕至,这种情形之下以旅游业来推动文化振兴也步履维艰,在这类地区就应侧重于完善文化基础设施建设,发展藏医药业等禀赋产业,为乡土文化振兴打开特色通路。相对比而言,云南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地区地处雨林,常年气候湿热、景观独特,加之人们自古以来对“百越之地”的历史情怀,因此非常适合发展现代旅游业,由旅游业所推进的乡村文化振兴也是数年来的主要路径。除此之外,相关部门还应考虑到要缩小民族地区之间的发展差距,加强发展的区域平衡性,在整体政策上也应道考虑对西部民族地区适当倾斜化、扶持化。
(四)充分完善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治理体系
在西方社会中,“治理”代表着处理与政府有关事务的行动。而在我国,“治理”则往往兼具管理、监督、处理、管控等含义,顾名思义,文化治理所指的是运用文化中所蕴含的精神涵养、活动指引等维持公众秩序、促进居民进步。在各地开展乡村文化振兴的工作中,不断提升文化治理水平、构建起完善、科学的乡村文化治理体系也是进行文化振兴的基础与前提。由于民族地区乡土文化的特色性与多样性,在民族地区的乡村文化振兴工作应当格外注重以文化政策为导向的乡村文化治理体系的完善。乡镇政府与乡村社区联系最为密切,也是中央与地方文化相关政策在终端实施的前沿阵地。因此,首先民族地区乡镇政府应当格外注重发挥自身文化治理功能,重视提高乡村群众精神文化素质,结合当地的文化生态特征,打造科学化、特色化文化治理体系。其次民族地区应当加强对乡镇政府的支持力度,要重视提高应对文化治理工作的配套能力,保证对文化事业的财政拨款,避免出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困境。最后乡镇政府应当将国家大政方针、文化政策与当地的少数民族文化政策有机结合,把握政策脉搏、明确政策精神的同时摸索出一条与自身文化发展高度契合的路径,避免出现同质化政策,要加快当地文化基础设施建设进程,加大人才引进力度,做到吸引人才、留住人才,为文化政策落地生根缔造良性的环境。
(五)加快民族地区数字乡村建设进程
进入信息化时代之后,不断加强数字乡村建设既是我国建设数字中国的重要内容,也是目前助力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战略之间的有效衔接手段。数字乡村建设不仅可以缓解城乡发展差距之下的“数字鸿沟”,还可以为乡村文化振兴事业提供有效桥梁。对于民族地区独特的乡土文化资源而言,从民间工艺、文化遗产到传统节日、民风民俗等,过去通常只能以静态的方式留存于当地的博物馆中,其背后栩栩如生的文化故事在时间中被人慢慢淡忘,但是以数字技术作为载体,就可以实现文化成果与文化故事的双向留存与传播,可以更好地让人们感受民族文化魅力,也可以更好地守护文化生态。因此,有关部门应当积极采用数字技术,结合当地发展需求,虚心借鉴数字化城市的成功经验,构建出科学、完善、系统的数字乡村建设方案。同时,相关部门应当积极了解数字乡村建设过程中民众的服务需求,加强政府与人民群众之间的沟通互动,提高服务的精准度。此外,考虑到众多民族地区乡村中所存在的“空心化”问题,并且民族地区的传统文化思想大多根植于老年群众之中,因此在民族地区数字乡村建设进程中,应当对数字服务的适老化问题加以重视,努力激活全年龄段的人们的参与热情与建设积极性,营造出良性、乐观的文化氛围。
(六)鼓励“网红经济”对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的带动
“网红”是在互联网时代出现的特殊产物之一,也是当下各界关注的热点领域,我国拥有基数庞大的互联网用户群,某些焦点人物、事件的知名度与热度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获得大众的关注,这类关注度也能迅速变现为商业价值与其他价值。而网红经济作为一种全新的商业模式,不仅可以带动民族地区经济增长,对推进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也具有重要意义。民族地区天然的文化资源优势决定了其可以通过网红经济带动增长的可行性,在网红经济发展萌芽期,相关部门可以与当下的电商直播红人形成合作,借助直播平台,打开民族地区特色文化产品的知名度与线上销售渠道;在网红经济发展的生长阶段,相关部门可以大力加强当地文化网络传播力度,以特色文化为主题,适当培育民族地区乡村本地网红进行直播,诸如贺娇龙12020 年10 月30 日,“投资昭苏·马到成功”昭苏县农牧业和旅游业项目推介会在江苏泰州举行,美女副县长贺娇龙在3 个小时的直播带货中,销售额达30 万元。2020 年11 月,新疆昭苏县女副县长贺娇龙身披红斗篷,飒爽策马,为当地旅游项目代言,火遍全网。、陈灿平2西南民族大学研究员、扶贫干部陈灿平在湖南安化任职期间,主抓安化县电商扶贫和国家现代农业产业园创建,开辟了数字化、信息化扶贫助农新路径。陈灿平同志为解决疫情期间扶贫农产品滞销问题,在2020 年春利用抖音平台,开始了长达8 个月连续不间断的扶贫公益直播,打造了特有的“安化黑茶电商模式”。等都是“带货成功”的积极、正面的案例。当随着时间流逝,当地网红经济发展逐渐成熟时,有关部门可以通过媒体大力宣传当地人文环境,打造民族地区独特的形象大使,2020年走红的丁真便是个很好的例子。在高度数字化、信息化的时代,网红经济无疑是成本最低、见效最快的“带货”方式,并且人们对民族地区特色乡土文化具有天然的猎奇心理,这种神秘感也是民族地区乡村文化在网红“赛道”上的天然优势,这种来自线上的巨大的关注度也是传扬当地传统文化的重要路径,网红经济也能吸引更多当地年轻人留在乡村、建设乡村,对乡村文化振兴而言是一场重要的时代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