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建设:历程、困境及出路
2022-12-17张冲秦琼
□张冲 秦琼
当前“完善终身学习体系,建设学习型社会”已被写入国家“十四五”规划中。终身教育体系建设的本质是制度创新,核心任务是建立一套鼓励终身学习、支持终身学习的制度,其中资历框架是最基础的制度[1]。资历框架也被称为学习成果框架,是指根据知识、技能和能力要求,构建一个连续的被认可的资历阶梯[2]。从国际来看,早在20世纪80年代,英国、新西兰等国家就推进了国家资历框架建设,截至2019年,全球已有161个国家建立和采用资历框架,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7个区域资历框架,如欧盟资历框架、东盟资历框架等。与此相对,我国关于资历框架建设的探索起步较晚,虽然香港地区于2008年正式推行其资历框架,但大陆地区真正关于资历框架的探索则始于2010年。那么,在这十多年的探索中,我国资历框架建设经历了怎样的发展历程,开展了哪些实践探索,是否取得一定的成效,又面临着什么样的难题,如何进一步走出现实困境?
在中国学术论文期刊网上以“资历框架”为主题可检索到核心学术期刊论文230余篇,近年来逐渐呈上升趋势。对这些论文的引文进行社会网络分析,发现北京师范大学张伟远教授的团队对终身教育资历框架进行了深入研究,在“资历框架”研究的引文社会网络中属于核心研究者。终身教育资历框架研究的核心关键词有 “学分银行”“终身教育体系”“学习成效”“框架建设”“各类教育”,外围关键点有 “质量保证机制”“资历”“学分转换”“高等教育”“学习活动”等。进一步分析发现,已有的理论研究注重国际经验的介绍,并能够从宏观、中观及微观层面对资历框架的研究做出细致的分析,为政府、研究机构、研究者和实践者提供良好的指引,但相对缺乏对国内资历框架建设政策及其政策驱动下的资历框架建设实践的探讨。为此,本文将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聚焦探讨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建设政策历程、实践成效,并进一步分析当前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建设中面临的现实困境,据此提出可行性建议。
一、政策演进: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建设的发展历程
国家资历框架由互相联系和互相制约的三大部分组成,包括资历框架、学习成果认证、学分银行[3]。关于我国资历框架建设政策的缘起,当前学界有着不同的观点。一是以“学分银行”首次出现在我国政策文件中为依据,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我国资历框架的探索始于2004年,代表性政策为《教育部关于在职业学校逐步推行学分制的若干意见》。如,王海东提出:“中国的资历框架的探索是从学分认证、积累与转换开始的,最早起源于2004年”[4]。王洪才认为:“早在2004年,教育部就提出了要在职业教育系统中建立学分积累与转化信息系统,这实际上是对建立国家资历框架的一种呼唤”[5]。二是以“终身教育立交桥”首次出现在我国政策文件中为依据,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我国资历框架的探索始于2010年,代表性政策文件为《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下文简称《纲要》)。如,张伟远等人认为:终身学习立交桥在国际上称为资历框架,我国政府在2010年首次明确提出构建终身学习立交桥[6]。这一观点也得到了陈丽、吴南中等学者的认可。这里我们更倾向于第二种观点,主要是因为,我国虽在2004年就提出建立学分银行制度,但仅限于中等职业教育范畴内,此时提及的学分积累和转换更多的指向于学分管理制度的创新。而我国内地真正关于终身教育资历框架的实践探索始于2010年“终身教育立交桥”提出之后。因此,本文以重大事件、重要政策、重要时间为依据,将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建设政策演进历程划分为前期探索阶段(2010—2015年)、初期建设阶段(2016—2018年)和快速推进阶段(2019年至今)。不同阶段政策文件数量和政策演进趋势见图1。
图1 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建设政策演进趋势图
(一)前期探索阶段(2010—2015年)
为深入贯彻落实党的十七大提出的“发展远程教育和继续教育,建设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要求。2010年“搭建终身教育立交桥”被写入《纲要》,我国资历框架建设开始了前期的探索。同年,国务院发布《关于开展国家教育体制改革试点的通知》将“探索开放大学建设模式,建立学习成果认证和‘学分银行’制度”作为改革人才培养模式、提高高等教育人才培养质量的一项试点任务。其后,2012年,《教育部关于全面提高高等教育质量的若干意见》进一步明确:“开展高校继续教育学习成果认证、积累和转换试点工作”,《国家教育事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提出:“建立继续学习成果认证、学分积累和转换制度”。 2014年,《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再次要求“建立学分积累与转换制度,推进学习成果互认衔接;探索建立多种形式学习成果的认定转换制度”。从地方层面来看,为贯彻《纲要》精神,北京、上海、广东、江苏、云南等地在该阶段出台的教育改革与发展政策文件中都提出要建立学分银行,实施学分互认,并以省级开放大学为牵头单位开展了学分银行建设的探索。该阶段我国尚未正式提出建设“国家资历框架”这一概念,相关政策多从学习成果认证和学分银行建设方面提出要求,政策文本达27项,主要集中于继续教育领域,具有以开放大学为主体、省(市)先试先行等特点,为国家资历框架建设的正式提出奠定了重要基础。
(二)初期建设阶段(2016—2018年)
为了进一步完成党的十八大提出的“构建终身教育立交桥,畅通人才成长渠道”这一重要任务,201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明确提出,要“制定国家资历框架,推进非学历教育学习成果、职业技能等级学分转换互认”。这是“国家资历框架”首次出现在我国政策文件中。为落实国家“十三五”规划要求,同年,《教育部关于推进高等教育学分认定和转换工作的意见》鼓励部分地区、单位和学校开展高等教育学分认定与转换改革的试点。同时,为推动学历学位认证标准国际连通,教育部印发《推进共建“一带一路”教育行动》,呼吁各国加快推进本国教育资历框架开发。此后,在2017年的《国务院关于印发国家教育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的通知》和《国务院关于印发“十三五”促进就业规划的通知》等文件中再次提出“探索建立国家资历框架”。在地方层面,2017年广东省出台的 《广东省职业教育条例》明确提出建立和完善终身教育学分制度,构建终身教育资历框架体系[4]。该阶段,涉及到资历框架的政策文本较前一阶段有所减少,为25项。虽然相关政策文本已提出建立国家资历框架,但国家资历框架建设尚在起步阶段,未有实质进展,也未明确建设部门及承担机构,尚停留在政策文件的层面,相关省(市)的探索依然以学分认证和学分银行建设的模式进行,国家资历框架建设进程缓慢。
(三)快速推进阶段(2019年至今)
为促进职业教育改革发展,2019年《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明确提出“推进资历框架建设”。职业教育国家资历框架进入大众视野并成为研究热点。为进一步推进资历框架建设,2020年教育部印发的《国家开放大学综合改革方案》明确“支持国家开放大学加快推进国家学分银行(国家资历框架)和学分认定体系及标准建设,并承担相关管理和运营工作”。职业教育国家资历框架建设主体逐渐明确。为加快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2021年中办、国办印发的《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提出:“制定国家资历框架,建设职业教育国家学分银行。”2022年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以法律条文的形式确立“国家建立健全各级各类学校教育与职业培训学分、资历以及其他学习成果的认证、积累和转换机制,推进职业教育国家学分银行建设”。以职业教育国家学分银行为抓手,加快建设国家资历框架的路径逐渐清晰。在地方层面,教育部联合各省出台的关于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文件中均提出,各地要推进资历框架建设,为国家资历框架的建设积累经验。此阶段涉及到资历框架的政策文件大幅增加,多达44项(截至2021年底)。我国资历框架建设上升到国家立法的高度,其重要性进一步明确,责任部门进一步清晰,建设路径逐渐明确。国家资历框架建设进入加快推进期。
二、实践探索: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建设的主要成效
(一)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的实践探索
在国家政策的驱动下,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也开始了实践探索。在前期探索阶段,教育部委托国家开放大学开展继续教育学习成果框架研制;广东、江苏等省成立了省级学分银行,探索不同类型学习成果的认证与转换。在初期建设阶段,国家开放大学不断加快继续教育学习成果框架研制;广东开放大学牵头制定国内首个资历框架等级地方标准。在快速推进阶段,国家开放大学承担了国家职业教育学分银行建设,发布了新版 《学习成果框架》;江苏、重庆等省(市)结合1+X证书制度试点,不断推进职业教育学习成果的认证和转换。
1.教育部:委托国家开放大学开展继续教育学习成果框架研制。从国家层面来看,为贯彻落实《纲要》提出的重点任务,2012年6月,国家开放大学承担了教育部职成司委托项目“国家继续教育学习成果认证、积累与转换制度的研究与实践”的研究和试点工作。2014年12月,在前期研究与实践的基础上,教育部继续委托国家开放大学开展“继续教育学习成果认证、积累与转换试点”工作。经过多年的探索,国家开放大学研制了国内首个对学习成果进行分级、分类的学习成果框架,该成果分为10个等级,2018年获得国家级教学成果一等奖。为进一步落实好国家赋予的建设职业教育国家学分银行的重任,2022年在原有的《继续教育学习成果框架(10级)》的基础上,国家开放大学学分银行发布了新版《学习成果框架》[7]。
2.广东省:由广东开放大学牵头制定终身教育资历框架等级标准。2016年,广东省在前期实践探索的基础上,由广东开放大学牵头启动研制《广东终身教育资历框架等级标准》,前后有100多个机构和200多位专家参与该项工作,于2017年正式发布,是国内第一个资历框架等级地方标准[8]。与此同时,广东省教育厅还出台了《关于高等教育学分认定和转换工作实施意见(试行)》等相关配套政策,以促进资历框架在高等教育的落地实施[9];2018年,《广东省职业教育条例》明确要求:“人民政府教育行政部门应当建立和完善终身教育学分制度”,这为广东终身教育资历框架等级标准的实施提供了法律和制度保障[9]。
3.江苏省:依托江苏省终身教育学分银行探索构建资历框架。2013年,江苏省发布《江苏省终身教育学分银行管理办法(试行)》,在江苏开放大学、江苏城市职业学院建立联盟试点,实施学习成果认证和转换[10],成为在全国较早开始探索学习成果积累、认证和转换制的省(市)之一。2020年,江苏省教育厅印发的 《关于做好1+X证书制度试点工作的通知》要求:“结合1+X证书制度试点工作,有序开展学历证书和职业技能等级证书所体现的学习成果的认定、积累和转换”[11],共计80余所高职院校加入学分银行合作联盟。2021年,江苏省教育厅印发的《江苏省终身教育学分银行管理暂行办法》要求:“普通高校、职业高校、独立设置的成人高校、自学考试社会力量办学机构等教育机构应主动参与学分银行建设,将学习者学习成果存入学分银行”[12],进一步理顺了学分银行发展的体制机制。
4.重庆市:在重庆广播电视大学前期探索的基础上建立职业教育和培训资历框架。自2012年,重庆广播电视大学开始探索学分银行制度,成立了学校学分银行管理中心。2016年,学校将学分银行纳入重庆市职业教育大数据应用研究院的建设要点和攻关范畴[13]。2019年,重庆市学分银行管理中心落户重庆广播电视大学,并于2010年挂牌成立[14]。2021年,重庆市牵头发起成立了西部地区资历框架和学分互认共同体,以此助力西部地区终身教育体系构建及学习型社会建设。2022年,重庆市教育委员会印发《关于加快推进职业教育学习成果认定与转换工作的通知》,有效促进了职业教育和培训资历框架的落地实施。
(二)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的典型代表
据统计,目前我国共有38家学分银行进行了资历框架建设探索。这里仅就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发布的 《2019年全球地区和国家资格框架清单第二卷:国家和地区案例》的四个框架进行介绍。
1.国家开放大学学习成果框架。国家开放大学学习成果框架共分6等级(见图2),一至六级遵循由低级到高级的逻辑。以学习成果的呈现形式为依据,该学习成果框架将不同学习成果划分为四种类型,分别为普通教育、职业教育、继续教育和非正式学习成果。每一类型不同等级学习成果的成效特性由一套等级指标加以描述,等级描述指标包括知识、技能、能力三个维度[15]。该框架学习成果的划分更加细致,比如将培训分成了不同教育类型的培训,其中职业培训纳入到职业教育学习成果中,职工继续教育培训纳入到继续教育学习成果中。目前该框架已经在开放大学、高职院校、普通院校、培训机构、行业企业等开展了40多个专业的试点和对接,为各级各类学历教育学习成果和国家职业资格证书、考试等级证书、培训证书、培训项目建立了可以互相比对、连接的桥梁。
图2 国家开放大学新版学习成果框架
2.广东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广东终身教育资历框架(见图3)参考了欧盟资历框架等级描述,共分为7级。从第一级到第七级,分别指明了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培训及业绩之间的相互对应关系,为不同类型、不同级别的成果认定与转换提供了参照。该标准框架的包容性更大,形成了相应的规范,与欧盟等地方框架能形成较好的对接。目前广东省委托相关机构联合研制的汽车业、机械制造业、冷链物流和工业自动化系统等行业(领域)资历等级标准已陆续发布[8]。同时,为探索建立粤港澳湾区各级各类教育与培训学分互认机制,广东省还积极开展粤港澳资历框架合作[9]。
图3 广东终身教育资历框架
3.江苏终身教育学习成果框架。江苏终身教育学习成果框架(见图4)与国家开放大学学习成果框架等级标准大体一致,分为六级,从第一级到第六级,贯穿学历教育和非学历教育,包含了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培训及业绩等内容。在具体实践中,江苏省终身教育学分银行,一方面积极论证江苏终身教育学习成果框架的有效性,另一方面搭建普通高校、开放大学、行业及培训机构组成的合作联盟,初步讨论建立了物流行业、美容行业的学分互认标准,逐步推进江苏终身教育学习成果框架的落地。至今,学分银行已存入用户数200余万,用户学习成果1210余万条,已有院校、企业大学和行业协会学会等合作联盟成员单位达214家[16]。
图4 江苏终身教育学习成果框架
4.重庆职教和远教资历与学习成果框架。重庆职教和远教资历与学习成果框架(见图5)从低到高分为4个等级,涵盖了职业教育、远程教育、职业培训等领域。该框架以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区块链等新一代信息技术为支撑,参照国内外有关国家和地区的资历框架标准,紧紧围绕职业教育特点,建立以“知识”“能力”“技能”“态度和价值观”为主要维度,联合相关企业专家建立了软件、轨道、物流等行业人才能力标准体系[13]。目前,重庆市终身学习学分银行平台已建立终身学习档案52万余个,登记、认证各类教育学习成果近170万条,完成各类学习成果的认证与转换1000余人次[17]。
图5 重庆职教和远教资历与学习成果框架
(三)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的主要特征
1.我国资历框架属于局部性资历框架。张伟远等人在对国外资历框架进行大量研究后指出,我国的资历框架发展大致经历了局部资历框架的建设、整体资历框架的构建和资历框架的跨国对接与学分互认三个阶段,其中第一阶段侧重普通教育系列的资历框架建设、职业教育系列的资历框架建设,第二阶段致力于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和继续教育各个子框架的相互对接,第三阶段重点推动资历框架的国际化衔接[6]。从国家开放大学、广东、江苏、重庆等省(市)资历框架建设的具体实践来看,我国资历框架的探索主要集中于继续教育、职业教育与培训领域,以开放大学系统为主体,具有地方的特性,属于局部资历框架,尚处于国家资历框架发展的第一阶段。
2.我国不同资历框架的层级存在差别。从纵向层级来看,我国四个代表性资历框架层级不同,其中国家开放大学新版学习成果框架和江苏终身教育学习成果框架分为六个层级,广东资历框架分为七个层级,重庆职教和远教资历与学习成果框架只有四个层级。在学历教育的成果分级方面,国家开放大学和广东、江苏两省的资历框架大都包含了基础教育阶段的小学、初中与高中和高等教育阶段的专科、本科、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等不同学历层次,而重庆市的资历框架只涵盖了初中、中职、高职和应用型本科四个层次。在职业资格证书的层级划分方面,广东、江苏两省的资历框架将职业资格证书(培训及业绩)分为5个层级,重庆资历框架的职业资格证书(培训及业绩)只有4个层级,国家开放大学新版学习成果框架未进行详细划分。
3.我国不同资历框架的横向构成相似。从横向构成来看,各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一般分为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和培训、继续教育,以及其他业绩四个子系列[18]38。以上四个代表性资历框架基本都囊括了普通教育、职业教育、非正规教育、非正式学习等教育形态,但略有不同。如,国家开放大学以学习成果为划分,将资历框架的构成分为普通教育、职业教育、继续教育和非正式学习,其中普通教育分为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职业教育分为职业学校教育和职业培训、继续教育分为学历继续教育和非学历继续教育。广东、江苏两省的资历框架分为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和培训及业绩三个系列。重庆资历框架分为远程教育/职业教育、职业培训、业绩成果三个系列,缺少普通教育系列。
三、现实困境: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建设的主要障碍
在国家政策的引领下,围绕着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建设从国家到地方开展了一系列实践探索,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效,形成了代表性成果,但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建设仍然面临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立法保障不足,建设主体不明晰
制定国家资历框架是政府层面的一项大工程,资历框架需要立法才能推广和实施[18]184。从资历框架的政策演进来看,虽然党和国家在多个重要教育政策文件中均提出“建设或制定国家资历框架”,为建设全国性的资历框架提供了制度保障,但我国尚未出台有关资历框架的专门法令或条例。资历框架的建设涉及到不同政府部门、不同组织机构之间的协调与沟通,需要建设者们均衡各方的诉求,由于缺乏相应的立法保障,国家资历框架建设主体及其责任和权力并不明晰。从具体实践探索来看,虽然教育部提出“支持国家开放大学加快推进国家学分银行建设”,但目前也仅限于职业教育国家资历框架。加之,当前开放大学体系正处在转型发展期,肩负着开展高等学历继续教育的重任,虽然在资历框架建设方面开展了一些有益探索,但往往受到资源配置的影响,距离建设国家资历框架的要求还存在巨大的差距。因此,需要完善资历框架建设的立法保障,进一步明晰我国资历框架建设的主体机构及其权责。
(二)参与主体单一,实践进程缓慢
国家层面的资历框架建设利益相关者众多,涉及各级各类不同的机构,包括政府、高校、行业、企业、社会机构等,是一项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从具体实践中可以看出,当前我国资历框架的建设主要集中在继续教育和职业教育与培训领域,以开放大学为主体。虽然在推进资历框架建设上,党和国家在政策上不断加码,但是普通高校参与度明显不够。尤其在学分认证和转换方面,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优质高校往往不愿意接受大部分普通高校的学分,联盟式学分银行建设单位数量有限。从国家开放大学学分银行官网显示的41家学习成果互认联盟来看,高职院校有15所,而本科高校仅有1所。此外,在推进资历框架建设中,行业和企业的参与度也不高。资历框架不仅要架构起完整的等级层次,还要对每一层级所需达到的知识、技能和能力进行清晰描述。如果没有行业企业的参与,将难以及时捕捉人才市场的需求变化,全面掌握行业内部各层次人才的具体能力需求,更加难以形成有效的行业标准,这必然会对学分认定单元的定位和理解产生偏差。因此,在推进资历框架建设的实践中,仅仅依靠开放大学体系的力量,不仅面临诸多困难,而且实践进程相对缓慢,很可能变成了一种形式上的“自娱自乐”。
(三)质量保障机制缺乏,互认对接不畅
从四个代表性资历框架来看,资历框架的学习成果包含了普通教育、职业教育、继续教育和非正式学习多种类型。不同类型学习成果互认转换的前提是要能够同质等效。因此,完善的质量保障机制是构建终身教育资历框架的关键。一般来说,质量保证机制由内部质量保证和外部质量保证机制构成。现阶段,我国继续教育、职业教育和培训等领域的质量保障机制尚不完善[18]28。尤其在学分认证方面,不仅学历教育体系中高校人才培养方案动态调整与变更会对学分的认证产生影响,非学历教育体系中行业内部技能标准更新迭代也会对学分认证产生一定的影响。这就需要建立健全各类教育的质量保障机制,建构完善的学分认证和转换制度。但是目前学习成果的认证与转换机制依然是不完善的,就单个省份的资历框架而言,所有高校之间还无法实现学分全互通,相互认证全覆盖。跨省域、跨国家、跨地区的学习成果认证与转换更加困难。这也进一步影响了不同资历框架间的对接。
(四)偏重正规教育,过往学习认可困难
从四个代表性资历框架来看,偏重正规学历教育成果是其共有的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对过往学习的认可。所谓过往学习的认可是指通过非正规和非正式学习获得的知识、技能和能力,通过相应机构的评审,能在资历框架下获得正式认可和获得相应资历学分[18]。当前正规教育之外的非正规教育与非正式学习成为重要教育形态,对非正规教育和非正式学习成果的认证是资历框架的重要组成部分[19]。尤其是近年来我国在线教育的蓬勃发展,代表不同在线教育模式的各类开放课程等非正规教育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但是对这些过往学习的认可存在一定难度。尽管国家层面已经进行了一些有益尝试,例如,开展精品在线开放课程认定工作等,但在现有的偏重正规教育的资历框架下,形式多样、种类繁多的过往的学习成果无法被全面有效地认可。
四、突破之路: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建设的可行之策
(一)完善立法保障,设立专门机构
法制建设是国家推进教育改革的有效方式,通过立法,能够明确责任的主体,实施的主体,建章立制,并在此基础上确立具体的工作流程及推进计划。我们在研究其他国家或地区做法的过程中,不难发现,它们的诸多做法也是通过立法来维护发展成果的。例如,我国香港的《学术及职业资历评审局条例》、南非的《国家资历框架法》、爱尔兰的《资历和质量保证法》等,不一而足。为了进一步推进我国资历框架的建设,相应的法律法规、配套的规章制度都应应运而生,支撑并推进框架的构建及完善工作。
此外,从部分已有的国际经验来看,终身教育资历框架建设工作的平稳推进,离不开完善的组织架构作为支撑。例如,英国的高等教育基金理事会、韩国的教育科学技术部等,其作为负责学分银行制度研究和运行的主要职责各不相同,但都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我国需要尽快建立独立的机构,负责资历框架的整体设计,完善标准与具体指标,并扩大试点实施。
(二)激发多元主体参与,分步有序推进
资历框架的建设需要政府、行业及多组织共同参与,在这一过程中政府是领导核心,行业企业、各级各类教育机构及社会公民个体,都是资历框架建设的参与者。在推进资历框架建设中,需要激发多元主体的参与,尤其要注重充分发挥地方、企业行业已有资历框架的作用。实践证明,无论是国家开放大学的学习成果框架,还是广东终身教育资历框架,都已经形成了具有一定辐射面与公信力的参考标准,促进了职业教育与终身学习的对接,也为其他省份提供了借鉴与参考,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构建国家层面的资历框架。
从国际经验来看,国家资历框架建设一般都是分步骤进行,由局部到整体,由浅入深,逐步深化。我国教育类型复杂,终身教育体系构建的实践载体丰富多样,普通高等学校、开放大学、社区、企业大学、培训机构等都承担了发展高等教育、职业教育和继续教育的任务,不同教育类型之间的学分互认、知识能力等级的对接很难一蹴而就。各省级区域受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影响,对于构建终身教育“立交桥”、完善学分制度的思路各不相同,终身教育体系建设发展差距悬殊。因此,我国终身教育资历框架的建设应从国情出发,分类别、分阶段、分区域逐步推进。
(三)强化质量保证,积极开展框架对接
强调质量保障机制是资历和学分互认中对等和公平的关键。如果缺乏有效的内部和外部质量保证机制,学习者的学习成果认定就缺乏透明性、公平性和对等性,终身教育资历框架也就成为难以落地的空架[2]。在这方面,欧盟建立了基于资历框架下的高等教育质量保证标准和职业教育与培训质量保证参照框架,东盟构建了资历参照框架下的东盟质量保证框架[20]。因此,应重视不同教育类型质量的认证,构建机构内部质量保障机制和外部质量评审机制,确保学历教育、非学历教育、非正式学习所获学分间的“含金量”对等。
在确保同质等效的前提下,积极开展不同类型、不同地方、不同国家、不同区域间的资历框架接轨。一方面,已经探索建立的职业教育学习成果框架或地方资历框架,需要形成有效的衔接,在此基础上,形成国家层面的终身教育资历框架,而不是各自为政,处于零散分离的状态。目前,在不同地方资历框架对接方面,业已形成了良好态势,如粤港澳、长三角地区、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等在区域资历框架和学分银行合作方面的探索。另一方面,国家层面的资历框架应该与国际上主流的资历框架接轨,在国际对接方面可以参照欧盟和东盟的资历框架。
(四)依托信息技术,加强过往学习的认可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数字化学习成果和学习成果数字化逐渐成为一种方式。资历框架的建设也离不开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技术的支撑。当前,部分省(市)已经开展了一些探索。如:重庆职业教育大数据应用研究院在国际上首次采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智能化、动态化地自动采集不同职业岗位对用人者的知识、技能和能力要求,建立了资历框架、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方案和企业岗位人员要求相匹配的大数据平台,对专业在知识、技能、能力、态度和价值观四个维度进行动态化和智能化匹配[18]189。作为资历框架实施重要组成部分的学分银行更离不开信息技术的支撑。依托区块链技术开发学分银行系统,以此将学习者过往学习经历、学习成果和相关职业技能证书进行存储,可更加公开透明,便于追溯,保证学分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