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行业资历等级标准的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体系构建
2022-12-17谢青松胡方霞许玲
□谢青松 胡方霞 许玲
职业教育通过技能培训为人们提供充分就业、体面工作和有效创业机会,在向可持续社会发展和绿色经济转型中承担了重要角色,为满足劳动力市场不断变化的用人需求,应对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危机、数字技能失配和就业市场重构,职业教育需要不断体系化创新发展和完善法律制度以应对当前挑战,并为循序演进的未来工作世界做好准备[1]。2022年4月20日,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以下简称新职业教育法)明确提出“国家建立健全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要,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相互融通,不同层次职业教育有效贯通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从国家立法层面明确了职业教育横向衔接和纵向贯通的体系化发展目标。职业教育体系是某个国家或地区职业教育层次、类别、形式等众多要素组成的具有技术技能型人才培养结构和功能的整体[2]。其中,职业教育层次是职业教育体系的重要子系统,通常包括初等职业教育、中等职业教育和高等职业教育。随着全球教育学历层次上移,初等职业教育逐渐淡出学校职业教育,目前,我国职业教育主要覆盖中职、高职和本科三个层次,因此体系化视角的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本质上是中职、高职、本科三个职业教育层次的人才培养链接和正向递进过渡,体现职业教育人才知识与技能的垂直化扩展,搭建职业教育学历和文凭纵向提升的“立交桥”。我国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政策性导向可以追溯至20世纪80年代,并逐渐成为国家和地方职业教育主管部门与办学机构的重要施政举措。近年来参与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实践的院校机构数量持续上升,规模不断扩大,理念持续深入,实现职业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自下而上无缝衔接,一体化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已经成为业界共识[3]。但我国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在具体实践过程中也遇到了教育定位与规格不明确、专业与区域经济匹配度不高、衔接体制机制不健全、课程体系衔接不够、师资要求不同和职业教育能力不足等诸多问题。本文立足我国职业教育政策背景与发展实际,参照国际职业教育体系化建设经验,针对职业教育衔接标准规则与制度体系不足困境,从系统理论视角出发,基于行业资历等级标准,探索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结构模型与实施路径,为解决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标准、程序和要素模糊不清等问题提供策略参考。
一、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政策背景与时代发展需要
我国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政策性要求可以追溯至改革开放初期,并随着经济社会发展、新兴技术进步和产业结构升级,以及职业教育体系化和类型化认识的深入而逐渐受到国家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综合我国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政策发布的时代背景,可以分为萌芽期、发展期和提质期。
(一)萌芽期:以中等职业教育为逻辑起点的结构性体系规划
20世纪70年代末,改革开放政策实施伊始,以经济基础建设为重心的社会发展需要与人才严重缺失的劳动力市场衍生了突出的供需矛盾,大力培养生产、建设、管理与服务一线的技术技能人才成为国家教育变革的时代需要,国家通过教育结构调整逐步建立起了以中等职业教育为起点的职业教育体系架构[4]。1985年,中共中央颁布的《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提出了“构建职业教育体系的目标”,要求以中等职业技术教育为重点,逐步建立起一个从初级到高级、行业配套、结构合理又能与普通教育相互沟通的职业教育体系,初步勾勒出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人才培养模式雏形,为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奠定了基础[5]。199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发布,在第二章“职业教育体系”中明确提出“实施以初中后为重点的不同阶段的教育分流,建立、健全职业学校教育与其他教育相互沟通、协调发展的职业教育体系”,并将职业学校教育分为初等、中等、高等职业学校教育。但由于我国改革开放到20世纪末的高等教育还主要以精英教育为主,高等职业教育还停留在理论构想和零星试点阶段,职业教育以中等职业教育为主体,职业教育体系未能真正建立。
(二)发展期:以高等职业教育为主轴的应用型人才机制构建
随着我国经济向中高端转型发展和产业变革升级对高素质技术技能型人才需求加速,以及高等教育逐渐进入大众化阶段,加快开展或转型推动高层次应用型人才培养成为我国职业教育在21世纪初的重要发展战略。2002年,国务院印发《关于大力推进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提出“加强中等职业教育与高等职业教育的衔接与沟通,建立中等职业教育与高等职业教育相衔接的课程体系”[6]。2011年,教育部职成司颁布的《关于推进中等和高等职业教育协调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建设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明确了“中等职业教育重点培养技能型人才,高等职业教育重点培养高端技能型人才”的目标定位,并对职业教育中高本层次结构、办学定位、人才培养目标、师资队伍建设、产教合作对接等13个方面的衔接提出了方向性指南[7]。2014年,《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提出“推进中等和高等职业教育培养目标、专业设置、教学过程等方面的衔接”[8]。为落实国务院政策要求,同年6月,教育部等六部门联合印发了《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规划(2014—2020年)》,明确提出“加强中高职衔接,系统构建从中职、专科、本科到专业学位研究生的培养体系,实行中职、专科、本科贯通培养”[9]。2015年,教育部等三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引导部分地方本科高校向应用型转变的指导意见》,强调“建立与普通高中教育、中等职业教育和专科层次高等职业教育的衔接机制”[10]。2019年,国务院印发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明确指出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是两种不同教育类型,并且要求完善高层次应用型人才培养体系[11]。在这一时期,我国高等职业教育迅速发展,以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为特征的体系化建设也得到了地方政府的普遍重视,颁布了系列激励政策,从政策层面不断推动其落地实施。例如,2019年12月,上海市政府办公厅印发了《上海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行动计划(2019—2022年)》,明确要求“使贯通培养成为上海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主要模式与方向,到2022年,建成80个中本贯通专业点、250个中高贯通专业点、20个高本贯通专业点和10所左右新型 (五年一贯制)职业院校”的发展规划[12]。
(三)提质期:以职业教育本科为目标的终身职业教育体系立法
“十四五”时期我国进入新发展阶段,全球工业化“4.0”时代的到来对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兴数字技术同各产业融合,加快第五代移动通信、工业互联网、大数据中心的建设发挥了核心动力作用,新兴技术不仅间接通过改变工作世界影响职业教育的人才输出,更是对职业教育高层次人才培养提出了新的要求。国务院在2021年3月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中提出“增强职业技术教育适应性”,“实施现代职业技术教育质量提升计划,建设一批高水平职业技术院校和专业,稳步发展职业本科教育,深化职普融通”[13]。为了落实“十四五”规划纲要,2021年10月,教育部印发了 《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明确提出“推进不同层次职业教育纵向贯通,一体化设计职业教育人才培养体系”[14]。2022年4月通过新修订的职业教育法,更是从国家法律层面明确了“不同层次职业教育有效贯通”,建立“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指导思想。“十四五”以来,职业教育本科建设已经成为职业教育发展的主流趋势和广泛共识,长期限制在专科层次的职业教育迎来井喷式的发展活力,“建本科”成为众多高职院校的“十四五”发展战略目标,也被地方政府纳入“十四五”发展规划,例如《重庆市职业教育事业发展“十四五”规划》明确提出“在‘十四五’时期,建设一批本科层次职业技术大学”,以职业教育本科建设为目标的职业教育中高本体系建设在法律和政策层面得到明确阐释。
由此可见,推进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打通职业教育人才贯通培养通道,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已经成为我国国家发展战略,而推进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教育发展理念既符合国家政策法规要求,也与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和产业结构升级的时代背景相契合[15]。此外,通过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为重要特征的体系化建设对职业教育类型化地位确立,职业教育“低层次”偏见转变,职业教育人才持续成长空间拓展等也具有重要意义,但如何构建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依然需要经验指引和路径参照,对国内外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进行现状考察和问题剖析是应然之举。
二、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国内外发展现状与现实挑战
(一)国外发展:以资历框架为基础制度的职业教育体系化衔接
目前,全球大部分发达国家都建立了从初中、高中到本科,甚至硕士博士的职业教育体系。随着全球资历框架建设与实施浪潮的兴起,国外越来越多国家采用资历框架构建各级各类职业教育纵向衔接的架构体系,并逐渐探索和实现跨国职业教育资历的互认与对接。例如,德国建立了完善的职业教育体系,有50%以上的学生在完成主体中学和实科中学学习以后,选择进入高中阶段的中等职业学校学习。德国中等职业教育主要包括以工作导向为主的双元制职业教育和全日制职业教育,以及以升学为导向的专科高中、职业高中和技术高中,其中双元制职业教育占主体,有67.4%的学习者选择“双元制”学徒方式进行职业技能提升和培训。随着数字化和自动化对产业经济变革的影响,拥有更高学历的高端技能人才具有良好就业前景和低失业风险,在客观上促进了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学历上移,以及高中后职业教育的发展。德国高中后职业教育包括非高等教育职业教育和高等职业教育,前者主要是专科学校,包括师傅学校和技术员学校等,后者则包括专科大学,应用科学大学等,德国高等职业教育学生通过2年的学习可以获得工程师助理资格,相当于专科教育,通过3年学习可以获得职业学院工程师,相当于本科教育。此外,为了增强职业教育吸引力,德国逐渐完善了专业学士学位、专业硕士学位制度,从而构建起了完整的职业教育体系。例如,德国实施了联邦、州和地方三级职业教育管理体制,并颁布了系列职业教育政策制度,例如2005年颁布并生效的新 《联邦职业教育法》,2019年通过的《职业教育法案修订案》和《资历机会法案》,从国家法律政策层面建立了统一的职业教育通用标准,明确了成果导向、多方参与的评价标准,只有确实具有了相应能力并能承担实际工作任务的学习者才能获得劳动力市场认可的职业资格,为各层级职业教育衔接提供了统一的标准。而德国职业教育标准的制定和更新的主动权通常由行业协会、工会、雇主联合会组织或德国联邦职业教育研究所掌握,其过程通常包括细化条例基准、标准开发与协调、通过标准和框架课程、试点评估和完善等四个步骤,对职业教育和培训对应资历的名称、期限、概况(学习者职业知识、技能和能力的最低预期要求)、框架培训课程 (根据时间和内容构建学习过程的指南)、考试要求等有明确要求。德国职业教育层次覆盖德国资历框架1至7级,而中高本职业教育对应的是德国国家资历框架的4至6级,与欧洲资历框架的4—6级相互衔接[16]。
法国职业教育中高本课程体系衔接实施分类衔接法[17],2019年,法国颁布《关于国家资历框架的法令》,建立了新的国家资历框架,将原来的5个等级变更为8个等级,与欧洲学历框架的8个等级十分接近,实现了与欧洲资历框架的对接。法国各层次职业教育课程的衔接也参照国家资历框架和欧洲资历框架,进行各级各类课程证书的等级划分,以此提高职业教育证书等级划分的科学性,实现与欧洲资历框架的完全对接,培养符合劳动力市场需求的人才。
澳大利亚基于国家资历框架,推进能力本位的职业教育课程,利用二元结果导向评价,基于能力标准搜集和认证学习成果,为学习者正在接受培训的职业或任务提供能力基准[18]。澳大利亚能力为本和成果导向的职业教育课程设计避免了课程内容的重叠,使各职业教育资历的难度和差异得到了明确表达,并通过完全学分制开发全国统一的职业教育“培训包”,使各职业院校与TAFE学院之间课程体系衔接更为规范和灵活,保证了澳大利亚职业教育课程体系的高效衔接,推动了职业教育资历与文凭等值衔接[19]。
英国早在1987年就正式推出国家职业教育资历框架,旨在从政府层面规范和完善职业教育学历层次。为解决资历名目繁杂、缺乏沟通、学习内容太多等问题,英国职业教育资历框架屡次修订,并于2015年推出了新的规范资历框架(Regulated Qualifications Framework,RQF),参照欧洲资历框架的级别指标描述进行了新的调整。英国职业教育资历框架使学习者可以获得国家职业标准要求的知识和技能,持有职业教育资历的学习者,可以证明其已在特定工作场所接受了充分的培训,符合特定工作部门的国家职业标准。此外,英国所有职业教育资历证书均由知识单元组成,每个单元包括相应的学时学分,从而为英国中职学校、高职院校与应用本科院校等各层级的专业课程体系衔接提供了学分学时计算标准[20]。
(二)国内实践:多元模式与不平衡发展中的创新探索
我国职业院校积极开展了大量的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实践探索。从模式类型而言主要有中职对口高专院校的“3+2”“3+3”模式、特招单招考试、三二分段专升本模式、中本衔接模式、中专阶段高职院校实行的“五年一贯制”模式、高职教育与本科教育“3+2”模式、中职教育与本科教育“3+4”贯通培养模式、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模式等[21]。从区域视角来看,经济发达地区起步较早,并形成了良好的案例,例如,2011年,北京市开展了“1 至‘5+’的五个层级”的职业教育分级制培养体系探索;2013年,广东省以中高职衔接专业教学标准和课程标准的研制为着力点探索中高职衔接,开展高职本科联合培养四年制应用性本科人才和三二分段专升本应用型人才培养两种类型的试点[22];江苏省开展了“中高职教育衔接、职业教育集团化”教育改革,17所高职院校参与试点[23]。
从院校个体层面也可以看到众多职业院校在大力推进中高本衔接,并取得了良好改革成效,其实践案例更是屡获国家教学成果奖。例如,无锡工艺职业技术学院探索构建中高本传统工艺非遗传承人“三三三”培养体系,学校连续6年与宜兴陶都中专、南京艺术学院开展“3+3”中高、“3+2”高本贯通合作培养,在陶瓷传统工艺传承创新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24]。北京市商业学校与北京联合大学携手采用自下而上生长策略,开展电子商务类专业职业教育高职、本科衔接试验[25]。
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实践成效也受到国家教育主管部门和研究人员的高度重视。例如教育部委托开展了电子商务专业中高职衔接教学标准研制,并对全国20多个省市70多所中职、高职及本科电子商务专业衔接情况进行了调研[26]。有学者围绕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人才培养试点项目开展情况,对来自江苏省内卫生职业类8所试点院校的教师、教学管理人员进行了问卷调查与访谈,结果发现中高本衔接人才培养受到社会与行业企业的欢迎与认可[27]。此外,也有学者围绕某一具体学科的中高本衔接开展实践研究,例如探索“七年一贯制”足球特色人才培养模式,打通中高本的培养通道[28]。而对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具体构成内容也是研究的重点,例如对中高本衔接教学标准、课程体系建设、人才培养规格,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等专项研究。
(三)面临挑战:以课程为核心的标准规则与体制机制不足
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在实践过程中,虽然取得了卓越的成效,形成了丰富的实践成果,但在具体实施中,也存在诸多问题,综合而言,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各层级职业教育定位与规格不明确。职业教育中高本各层级定位不明确,缺乏国家针对不同层级职业教育的准确定位,从管理体制到综合评价都缺乏统一的标准[21],从而导致各层级职业教育内容交叉偏少、理论知识系统性不足、实践应用错位等难以衔接的现象[15]。第二,专业与区域经济匹配度不高。由于试点专业周期性长和发展变化较快,导致与当地区域经济特征匹配度不高,产出的技术技能型人才难以服务地方经济发展需要,并出现人才过剩的现象。第三,中高本衔接制度体系不健全。由于涉及到不同的办学主体,而彼此之间没有直接的管理权限,造成各层次职业教育管理制度、人才规格难以完全融合和深度对接。第四,中高本课程体系衔接不够。中高本教育体系在课程设置、教学内容上的衔接和联合设计的深度不足,导致专业课程设置重复交叉、专业教学内容相似、评价针对性不强等问题,直接影响学生学习专业的兴趣[24]。此外,处于不同培养阶段的中职、高职和职业教育本科在课程设置上相互独立、各自为政,课程衔接中的难题和障碍难以有效突破[29]。
综合而言,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核心问题是缺乏科学合理的标准体系,导致定位界定模糊,人才培养规格层次不清晰、缺乏区分度,虽然存在着培养目标、课程结构、教学方法等衔接形式多样,却难有普适性的成熟模式。基于资历框架的行业资历等级标准可以为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提供统一的标准体系,构建职业教育中高本知识、技能、能力、态度和价值观等维度的阶梯等级标准,破解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实践操作中的关键问题。
三、基于行业资历等级标准的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理论基础与模型构建
行业资历等级标准是资历框架在某一行业的具体标准,也被称为行业能力标准,其主要功能是通过确定某一行业的职能范畴和具体职能,并基于资历框架等级形成以能力单元为核心的能力矩阵,从而建立不同层级的知识、技能、能力标准,形成连续、认可的行业资历阶梯。行业资历等级标准可以动态反映新技术、新工艺、新规范和新要求,推进教育链、产业链、人才链的有机融合,同时形成以能力单元为最小能力任务的可视化单位反映知识、技能、能力、态度和价值观要求,实现各类学习成果的认证与转换,畅通人才多模式发展渠道,反映行业各职能对人才层次和质量的资历要求。基于国际资历框架标准和国内资历框架实施经验,职业教育对应的资历等级通常为由低到高的5个等级,其中中职对应的是3级,高职对应的是4级,应用本科对应的是5级。每一个等级采用知识、技能、能力、态度和价值观四个维度进行具体描述,知识、技能、能力是分等级的标准维度,态度和价值观是不分等级的通用维度。基于资历框架,行业资历等级标准可以根据职业教育中高本各层级的能力标准要求,形成基于能力单元和资历等级的能力矩阵,以各能力单元对应的岗位典型工作任务为基础,从课程内容开发为起点为职业教育中高本之间的衔接提供参照标准。根据系统理论,职业教育就是一个系统,任何系统都是由层次、结构、部分、现象、内容、结构等构成的关系范畴,各要素之间具有异质性,但又相互依存,彼此互相交叉,又部分重叠,是一种异质的开放结构,通过系统有组织的运作可以发现多样性和复杂性规律,而任何自然界和人类社会都是应用系统方法的产物或结晶[30]。本文从系统理论视角,结合职业教育体系特征,构建了基于行业资历等级标准的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模型(见图1)。
从图1可以看出,基于行业资历等级标准的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跨越了学校教育与行业企业要求,同时涉及资历框架等级和能力标准。其具体实施流程包括四个维度。
图1 基于行业资历等级标准的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模型
第一,行业职能分析。通过分析行业和行业方向,提炼目标行业所包含的所有职能范畴以及每个职能范畴所包含的具体职能,将行业、行业方向、职能范畴、职能整合形成职能结构图或表,随后按照行业具体职能和资历框架等级建立对应的行业能力矩阵。一个职能范畴通常构建一个行业能力矩阵表,在职能结构图的基础上,可以根据各职能完整的工作流程,明确各项职能的具体工作任务和需要达到的资历等级,形成不同等级的能力单元,并对应资历框架的具体等级。每个能力单元通常包括单元名称、学分(所需要学习的时间)、目标、资历等级以及编码等10余个基本要素,是对应具体工作岗位典型工作任务的最小认知单位,通过获得能力单元所要求的知识、技能和能力,形成相应的态度和价值观,从而表征个体具有完成一件完整而独立工作的业务能力。
第二,课程体系开发。能力单元是课程模块建设的基础,基于每个能力单元的典型工作任务编写课程内容,按模块对课程内容进行解构和组合,根据具体教学场景分配学时和学分,为课程赋值。随后基于成效为本理念,根据职业教育特点和学生实际情况完成课程框架体系构建,组合形成课程以及课程群,从而为人才培养方案制定奠定基础。
第三,衔接配套支撑。在整个课程体系构建与衔接过程中,还需要来自三方面的资源配套。首先需要由行业专家、学科专家、资历框架专业人员等共同组成建设团队,充分进行行业调研和企业考察,并吸纳毕业生的意见反馈以及专业教师意见,保持在行业企业供给端的开放和深入研讨,过程应具有反复性和穷尽性。其次,课程构建以后,还需要制定课程标准,并建立课程内外部评价体系,对课程实施进行督导和监督,保证课程的教学质量,为课程学习成果认证奠定基础。再次,整个衔接过程离不开政府、学校、企业、行业、教育集团、协会等利益相关方的参与,需要从政策层面进行规范管理,并配套相应建设经费,以合作、联盟等多种形式开展各层级职业教育的纵向贯通实践。
第四,数字技术支持。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具有复杂性和动态性,要保证职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的密切对接,需要职业教育办学主体对市场变迁具有敏感性。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数字技术从本质上正在重塑职业世界和岗位要求,但其本身却可以为职业教育中高本各个环节的衔接提供及时的数据反馈和诊断,并有针对性地做出反应,有利于决策者精准施策,保证职业教育对市场的适应性,提高职业教育的针对性。在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过程中应该始终重视对各种新兴数字技术的应用,贯穿于各个实施环节。例如,重庆工商职业学院通过应用行业能力大数据分析系统,从知识、技能、能力、态度和价值观等维度为专业建设提供精准诊断与用人需求预测。
基于行业资历等级标准的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可以发挥以下主要功能:第一,实现中高本学习成果认证与学分转换。通过构建基于资历框架和以能力单元为最小单位的人才要求等级标准,实施职业教育中高本学分互认和转换,保证各级学习成果认证的公平、公正和公开。第二,中高本人才培养改革。职业教育学校根据中高本人才培养的资历等级,结合各专业对应的行业资历等级标准,制定贴合行业企业要求的人才培养方案。第三,重构中高本课程体系。基于资历框架和行业能力标准,以行业能力单元为内容基础,参照行业能力矩阵,编制各等级所针对的课程模块,可以保证课程内容的连续性,避免课程内容重复。第四,对接行业企业岗位人才需要。职业学校基于企业岗位知识、技能与能力需要,结合人才培养目标,选择适切的能力单元组合成培训内容,提高职业教育培训的针对性和成效。第五,助推行业人才规划与建设。企业可根据发展需要以及所需岗位,选取相应的能力单元制定人才招聘标准,合理配套人才晋升和薪酬标准,配置相应岗位职数,为员工培训计划制定提供依据。
四、基于行业资历等级标准的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实施建议
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是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基础,也是我国职业教育类型化地位巩固的关键。基于资历框架的行业资历等级标准为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从宏观标准和微观课程层面提供了路径实施参考,但从新制度理论视角而言,任何职业教育办学主体都只能在技术环境和制度环境的互动中组织实施和有效开展工作,必须充分考虑职业教育组织的运作效率以及社会制度环境的双重影响,因此,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有如下建议:
(一)政府统筹规划,科学设置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专业布局
职业教育的重要功能价值是服务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为产业变革和经济结构化发展提供人力资源支撑,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重要意义就在于满足不同行业企业对不同层次人才的需求。但由于我国职业教育中高本专业开设的主导权通常在各个职业院校,而专业的配套体系化建设通常需要多年的谋划与努力,包括师资队伍的打造、课程体系的构建、软硬件设备的添置、实训场地的建设等专业要素的复杂性,决定了中高本专业建设的非灵活性。随着市场的快速发展,现有开设专业出现与市场脱节,人才过度等现象,被评价为“红牌”的专业比比皆是,严重影响了职业教育中高本专业衔接的有效性与实用性。因此,地方政府职业教育主管部门应根据地方经济社会发展和产业变革趋势,充分发挥政府职能和全局性主导权,及时提供市场信息反馈,对中高本专业布局进行整体性规划,确保专业开设的合理性与科学性。
(二)推进长学制联合培养,规范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教学管理与评价机制
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通常跨越时间长,涉及利益主体多,往往贯穿学生、家长、教师、学校、教育主管部门的长期学习、生活和工作规划。要保证职业教育中高本人才培养的质量,需要构建良好的中高本衔接平台,建立长学制管理体系,从学生升学的选拔和考核入手,规范人才培养模式,加强教学管理与考核机制构建,做好学生管理,加强家校合作,畅通校校交流,并及时根据市场反馈,动态调整教学内容。重视学生职业生涯指导和思想政治教育,加强对学生的心理疏导和综合能力培养,为学生成长成才提供护航,培养社会真正需要的高端技术技能型人才。
(三)加强产教融合,探索职业教育中高本系统内外部融合衔接通道
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着力点是对接企业需要,产教融合是保证职业教育中高本人才培养质量的重要因素。但5到7年甚至更长年限的人才培养历程,很容易导致入学时的人才培养方案与毕业时的行业企业岗位需求脱节,毕业即失业将严重影响职业教育中高本联合办学声誉。因此,职业教育中高本办学主体更应加强校企合作与产教融合,探索校企合作与产教融合的有效模式,加强校企间师资流通与交叉培训,联合产教融合型企业开展协同人才培养,保证学生能够在学校与企业之间的经常性流动,在工作与学习之间探寻合理的发展空间,保持对企业用人需求的敏感性与机动性,增强专业课程开发的反应能力。
(四)完善衔接运行组织,夯实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系统的保障机制
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是未来重要的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范式,随着学生人数的增多,将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人力支撑。但职业教育中高本的衔接往往并不是职业院校的实际发展重心,通常而言只是宣传的需要和品牌的包装,并不会配备一流的师资与教学资源,特别是对于众多转型的本科院校,缺乏对职业教育中高本的应有重视,学生的归属感存疑。因此,职业教育中高本运行需要强有力的保障制度支撑,要不断完善中高本衔接系统的组织保障,建立专门的管理机构、研究机构、教学部门等。此外,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需要有足够的经费支撑,要确保中高本衔接系统的财政支持,政府、学校、社会等相关利益者应共同投入,纳入年度预算和绩效考核。要优化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系统的制度环境,建立衔接交流平台,打造优质实训环境,加强软硬件投入。
(五)强化政策引领,构建师资互通的有效实施机制
师资是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关键要素,要保证职业教育中高本人才培养质量,需要构建一支专业功底深、教育理念新、视野格局广的“双师型”职教师资队伍。要通过培训、进修、实操等方式不断提高教师的综合业务能力和数字化素养,提升教师对职业教育中高本衔接的认识和理解,加强对专业实践教学能力的培训。此外,由于涉及到不同职业院校的师资团队,需要建立畅通的交流机制和协作平台,支持合作院校教师之间的常态化交流与沟通,通过相互挂职、派遣、考察、比赛、展示等经历与职称评聘和绩效业绩挂钩,激励教师主动参与专业课程建设和教育教学研讨,形成职业教育中高本师资队伍合作共建与协同创新的良好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