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成品油无过剩之虞

文／郑 丹

积极转型、一企一策、勇于创新，将为企业减少成品油过剩压力。

傅向升……………………………………………………………………………中国石油和化学工业联合会副会长

朱 和………………………………………………………………………中国石化经济技术研究院原副总工程师

李振光 …………………………………………………………中国石化经济技术研究院市场营销研究所副所长

陈 风…………………………………………………………………………………………………… 业内资深专家

李 佳………………………………………………………中国石化齐鲁石化胜利炼油厂生产调度科高级工程师

简建超………………………………………………………………中国石化青岛炼化生产技术部生产工艺主任师

“成品油出口难再恢复昔日年年增的景气。”中国石化经济技术研究院原副总工程师朱和表示。理由是在‘双碳’目标、消费需求、炼厂转型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国内成品油产量大概率不会有显著增长，成品油过剩和出口压力也将有所缓解。

“当然，在满足国内需求的前提下，如果成品油仍有富余，还是需要积极组织出口，缓解国内炼油能力过剩的压力。”朱和说。

国内的成品油还会不会过剩？炼化企业应该怎样开展减油增化……为此，笔者特邀业内专家和企业生产部门负责人进行探讨。

Q 加油站服务指南：各位领导和专家好！在您看来，国内炼油能力在未来几年会有怎样的变化？

A 傅向升：按照国务院最新要求，“十四五”末炼油总规模控制在10亿吨/年之内，据最新统计增量还有1亿吨/年的潜力。

A 李振光：未来三五年内，国内炼油能力还会继续增长，主要原因一是炼化一体化大项目投入建设，二是成品油需求小幅带动，国内汽车保有量增长。根据国家指导方针，是到2025年炼油能力不超过10亿吨，到2030年实现“碳达峰”。所以，2025年之后，国内炼油能力应该没有多少继续增长的空间了。

Q 加油站服务指南：在行业转型升级大背景下，国内的成品油还会过剩吗？

A 朱和：目前，国内炼厂开工率不足，去年的开工率提高了两三个百分点至百分之七十几。但是，对正常的大型炼厂来说，开工率应该达到80%或者以上。如果要开足开好80%，炼化企业的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国内的炼油能力也还会过剩。

A 李振光：未来几年，国内成品油总体上仍然可能呈过剩态势，或者说处在一个基本平衡的状态。成品油过剩与否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方面，如果仍然存在一些不合理的开工负荷，比如一些逃税油，如果这些逃税油在市场监管手段更加完善之后被清查掉，那么国内成品油的产量就会减少一部分。另一方面，炼油结构调整的进度。当前，炼化企业都在减油增化，多生产化工品。如果这个力度比较大或者都转得比较快，就会减少一部分成品油产量。这包括主营企业的“油转化”和产品结构调整，也包括地炼小企业为增强竞争力寻求转型发展。如果这个过程进展得比较慢，一些小炼油企业仍然无序扩张，不受限制地偷税漏税，那么国内成品油过剩的压力仍然会比较大。

Q 加油站服务指南：国内成品油出口正在减少，出口作为缓解国内炼能过剩手段的方式会否最终退出历史舞台？

A 陈风：如何让国内的成品油消费得到保障，减少因为出口而带来的额外的污染，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命题。实际上，随着国内炼化行业减油增化趋势的推进，一些地方小炼厂开始加速整合，炼化一体化项目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加速推进。当然，成品油出口的初心肯定不是仅仅为了卖掉成品油。因为包括主营单位，成品油的出口本身不能给企业带来多大的利润。所以，成品油出口这一手段的目的是要通过它去调节下游的资源平衡。未来，成品油出口的配额可能会收紧，这是一个趋势。但是要看到，在资源不平衡的时候，我们需要通过出口调节。所以，短期内成品油出口不可能完全消失，但更多地取决于国内市场的供求形势是否平衡。

◇出口依然是调节国内成品油市场的重要手段，该出口还得出。供图/视觉中国 IC photo

Q 加油站服务指南：在您看来，现阶段应如何运用好成品油出口这一手段？

A 傅向升：关于成品油出口政策，一方面，我国炼油产能相对于国内成品油市场是过剩的，而国内化工新材料和有机化学品每年都有大量进口，所以我国石化产业是一个结构性过剩的状态。近年来，我国成品油的生产、消费与出口情况如下：2018年产量3.6亿吨、消费量3.19亿吨、出口4608.1万吨，2019年产量3.6亿吨、消费量3.1亿吨、出口5537.6万吨，2020年产量3.3亿吨、消费量2.9亿吨、出口4574.3万吨，2021年产量3.57亿吨、消费量3.19亿吨、出口4033.2万吨。今年上半年，国内成品油产量1.77亿吨、消费量1.66亿吨、出口1190.7万吨，出口量同比下降54.7%，与往年相比下降幅度更大。如此一来，国内大量已建成的炼油产能就不能得到充分发挥。

据统计，今年上半年国内炼油装置产能利用率只有71%，与世界90%的平均水平差距进一步拉大。当前从上到下都在强调“稳增长、保增长”。而已建成的生产装置产能充分释放、效能充分发挥，是最直接、最有效的稳增长；对已建成的生产装置限产，是最大的资金浪费和资源浪费。

另一方面，国际市场因为受到疫情和突发地缘政治冲突的影响，成品油价格居高不下。美国、印度等国家的炼油装置开足了马力到国际市场上赚取外汇。这样的时候，我们要是控制成品油出口，就等于把能赚取高额利润的国际市场拱手让与别人，造成国内现成的产能大量闲置，且会错过缩小大量贸易逆差的大好时机。所以，国内很多企业呼吁在确保合理库存、确保国内市场供应的前提下，应该支持技术水平高、能效水平高和排放低的先进装置和优质产能开足马力到国际市场获得利润。这样做不仅有助于改善企业的运营质量，而且是最有效的稳增长。

Q 加油站服务指南：我国成品油出口目的地之一东南亚市场的一些国家本身也是成品油出口国，当前的竞争态势如何？

A 陈风：韩国、新加坡、泰国是主要的成品油出口国，与我国在成品油出口市场上形成竞争。今年，印度的成品油出口也值得关注。俄乌战争爆发后，乌拉尔原油的折价能够达到35～40美元/桶，刨除运保费后，俄油运到印度仍然有15美元/桶左右的折价空间，叠加全球高企的裂解价差。每加工一桶原油，印度炼厂就能得到40～50美元的毛利。所以，这也是今年印度大量进口俄油、大量出口成品油的重要原因。由于欧洲成品油相对短缺，欧洲成为印度成品油出口的主要目的地。总体来看，今年上半年全球裂解价差处于历史高位，东南亚这些国家的成品油出口相对旺盛。

Q 加油站服务指南：与内销一样，成品油出口拼的其实也是竞争力。面对还要保留的出口阵地，国内成品油生产企业应该如何更好地参与竞争？

A 朱和：对成品油出口领域而言，现在已经到了只有极具产品、价格、运输等竞争优势的企业才能把出口作为做大原油加工量，提高炼油企业规模效益，降低企业单位成本，调节各项技术经济指标，从而实现企业效益最大化的手段。那些有规模、海运便利、两头在外来去方便，而且采取了智能化等先进手段的企业在日后的成品油出口中是有利可图的。像镇海、广东、中化泉州、福建古雷等石化基地那些年产能2000万吨以上的大型企业，不仅具有上述优势，再加上一体化程度高、工艺水平现代化，具有较强的成本优势，可以在激烈的成品油出口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

Q 加油站服务指南：减油增化大势已定，国内炼厂正在向一体化转型。在您看来，有没有一定之规？

A 李振光：炼油企业应该为自己的转型制定不同的方案。企业的实际情况不同，产品结构不同。“油转化”也要根据企业的实际情况来做相应调整。比如，某东部炼厂下游化工需求较多，有很多制造业需要企业的产品，这个企业就可以根据当地市场需求情况、企业现有装置情况、投资成本等因素作考量。如果是一个中部地区的炼厂，相对来说可能下游没有那么多化工产品需求，就不能一味地无限制地上化工项目。所以，企业需要为产品找好市场，做好“一企一策”。

Q 加油站服务指南：炼化企业如何在保障油品生产的同时发 展化工？

◇供图/视觉中国

A 简建超：考虑到减油增化并不是消灭成品油，在部分领域的能源保障方面，成品油暂时还无法被完全替代。因此，中国石化集团公司在统筹推进减油增化过程中，可采用差异化发展的路线，对于生产成品油具有领先优势的企业可作为成品油保供的基地，在此基础上再规划生产部分高端化工产品，形成“成品油保供+高端化工产品”的特色。

青岛炼化连续9年获得国内原油加工领域“能效领跑者标杆企业”荣誉称号，连续8年获得中国石化集团公司炼油专业达标竞赛第1名，在炼油能效水平和炼油专业技术指标方面具有较大优势。公司主要以生产成品油为主。根据公司目前的装置结构，可以通过优化调整方案，结合市场需求变化，适时增产部分非成品油产品。

例如，根据公司目前沥青产品储存及出厂设施的能力，可通过采购合适的原油品种并优化生产操作大量生产沥青产品；根据化工市场变化，可以通过优化石脑油生产方案，进一步提高石脑油产销量；结合全厂物料平衡、催化气分装置冬夏季加工能力差异，做好冬夏季催化剂配方调整和操作条件优化，挖掘发挥好增加液化气、丙烯潜力，提升“油转化”“油产化”指标。

Q 加油站服务指南：您所在的企业在减油增化方面有哪些举措？

A 李佳：齐鲁石化作为国内较早的炼化一体化企业，炼油装置、化工装置数量多，单套装置加工能力小。装置套数多，工艺技术齐全，工艺流程复杂是胜利炼油厂减油增化的主要优势，化工装置结构合理提供了不同化工产品的加工方案。比如，催化裂化装置以液化气和汽油产品为主，在2020年新冠肺炎影响下丙烯价格大幅上涨并高位震荡，因此可通过调整催化裂化装置催化剂分子筛含量及丙烯助剂等方式优化调整装置操作，增加丙烯产品收率。

“十四五”期间，胜利炼油厂将逐渐加大炼油转型升级力度，通过“油转化”“油产化”等措施减油增化，实现炼油转型升级。目前，已制定多项措施，包括新建装置、炼油技术升级、政策资源争取等方面。包括对石脑油资源，根据其质量情况分别作为裂解原料、重整原料或汽油调和组分，柴油组分根据市场需求可作为成品柴油或经脱芳后作为乙烯裂解原料等。根据市场需求、成品油的吨油边际贡献和作为裂解原料的边际贡献等，灵活调整装置生产经营方向，发挥装置最大效益。

今年以来，我厂推进重油、催化和裂解等“油产化”工艺发展，将市场需求量少、边际贡献小的产品转化为丙烯、乙烯等优质化工原料。同时，胜利炼油厂还与科研部门配合，积极推进劣质重油多产轻油、油浆生产针状焦等技术研发，为转型升级提供技术支持，多个边际贡献大的特色产品即将问世。

◇供图/IC photo

Q 加油站服务指南：您对我国炼化企业的减油增化有什么好的建议？

A 傅向升：面对成品油已现过剩，而产品链下游的乙烯及其衍生产品自给率很低的新情况，我们需要有新的打法。例如，在原有炼油装置的基础上充分用好石脑油及其副产的轻组分，建设乙烯装置是基础好、投资省、见效快的一种补链延链方式。以轻烃为原料增产烯烃是当今世界主流，与传统工艺相比，流程短、投资省、成本低，近年来北美和海湾地区新增乙烯主要是乙烷裂解工艺、新增丙烯主要是丙烷脱氢路线。在国内市场成品油已现平台期或过剩状态的情况下，对于规划建设以轻烃为原料增产烯烃的项目，既规避了成品油过剩的矛盾，又补了国内市场烯烃短缺的短板。

A 李振光：炼油行业应该从产品结构上向生命周期更长的产品转型。比如航煤、低硫船燃，它们也是油品，可替代能源当前还不是很充足；或者说虽然有一些替代的选项，却难以形成规模性的效应。所以，航煤、低硫船燃不像汽柴油燃料那样很明显地被交通电气化所替代。

Q 加油站服务指南：在您看来，我国炼化企业在减油增化方面应该注意哪些问题？

A 李振光：减油增化是炼油行业能源转型的大趋势，它开始于“双碳”目标提出之前，但“双碳”目标的提出加速了这个趋势的发生。减油增化，一方面要注意提高更有生命力的产品的产量或者比例，另一方面需要防范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里。就是企业全都减油增化，最后造成化工行业产能的过剩。近几年上马的炼化项目几乎都是“带化”的，过去两三年时间里国内新增化工能力几乎超过了之前十年的总和。整个炼油行业在转型，但这波化工产能建设高峰过去之后，有可能出现阶段性的过剩。另外，这还会导致一些化工产品虽然符合市场需求，但利润率不高。大家都转“化”，都迫在眉睫。企业在“油转化”的过程中需要看清哪些产品是市场供需压力比较小或者可以顶替国外进口的，根据企业实际来比较科学地布局产品结构。另外，化工产品也需要向高端方向发展，多生产产品附加值高的化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