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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中国电影在新西兰传播的表征、效果与对策①

2022-12-11慕玲卢敏

电影评介 2022年11期
关键词:新西兰

慕玲 卢敏

作为南半球最受瞩目的发达国家之一,新西兰与中国长期保持友好关系。在中国文化走出去、讲好中国故事、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大背景下,中国电影对新西兰的传播应被视为其中重要的一环。2019年,新西兰上映的中国影片共30部②数据来自Box Office Mojo: https://www.boxofficemojo.com/weekend/by-year/2019/?area=NZ.,是“一带一路”沿线上映中国影片最多的国家。尤为重要的是,新西兰上映的中国影片在消费偏好和消费趋势上与国内相近。因此,本文在实证数据的基础上,结合传播学理论框架和电影与媒介理论,对中国电影在新西兰的传播规律与动力机制进行初步探讨。

一、新西兰本土文化与电影产业

(一)多元文化与自然崇拜:新西兰的多元性与独特性

新西兰远离大陆,地理上的距离使其相较于西方主流世界仍保持相当的文化独立性。新西兰经济的外向性,也赋予其对多元文化的颇高接受度。作为一个年轻且以移民为主的国家,新西兰民族的构成是多元化的。在不到500万人的总人口中,原住民毛利人占15%,欧洲移民后裔,尤其是英国人后裔占74%,亚裔人口占10%左右。多元的人口构成使这个年轻国度没有从历史中遗存根深蒂固的文化主体,大多数人生活的观念与方式遗留自英国殖民时期,又因长期“孤悬海外”,形成了自身特色。

受欧美文化的影响,近年来西方“多元文化主义”流风所及,以及本土原住民文化、自然地理景观等因素,导致如今的新西兰文化更突出以自然为主体,对生态及个体生命多样性的追求。[1]

(二)新西兰电影:开放格局与多元倾向

新西兰电影产业已深度嵌入全球电影的分工协作网络中,且因受《指环王》等大片在国际上成功的激励而发展迅速。[2]新西兰形成了围绕首都惠灵顿、最大都市奥克兰、南岛主要城市皇后镇和基督城等六大电影产业集群,并拥有拍摄、选角、混音、后期特效等全产业链的支持系统。全球诸多商业大作都在新西兰取景,或由其幕后团队参与拍摄及后期制作。这也意味着在全球化时代,新西兰的电影业被来自欧美的跨国公司所主导。[3]

在深度嵌入全球产业链的同时,新西兰电影也努力凸显自身文化特性。新西兰本土的“国家电影”主要由女性电影、(反)类型电影、艺术电影、毛利电影等构成,可在全球电影体系中划归“艺术电影”范畴,凸显了一种来自欧美主流的多元价值取向与本土文化结合的特征。[4]

(三)政府推动:产业的全球对接

新西兰致力于以电影产业为切入口对其国家进行全球推介。新西兰政府主要致力于彰显其政策优厚,基础设施完善,以及自然景观的吸引力,努力利用政府力量构建一个国家层面的电影平台,以促进电影产业的发展及全球影响力。

新西兰电影委员会(New Zealand Film Commission,简称NZFC)是投资新西兰故事片和短片的政府机构[5],其任务之一即为主动对接全球产业链,联络全球电影大制作到新西兰取景与后期制作,它管理着新西兰银幕制作补助金和其他多种补助金以协助本国合拍片的发展。面向未来,NZFC专门提出要对接不断发展的亚洲电影业。NZFC的目标之一是支持并制作“令人惊奇的”新西兰电影。这显示出新西兰政府清楚了解该国电影基础设施、自然景观及文化在全球电影格局中的位置和特殊性,也暗合了全球电影在新技术加持下新的发展趋势。

二、中国电影在新西兰的传播现状

新时代以来,中国电影业在发展中呈现出新特征,尤其在“一带一路”倡议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背景下,中国电影正在新的文化和技术支撑基础上建立起自己的全球窗口,这也影响着中国电影对新西兰的传播。

(一)政策环境

随着中国政治、经济和文化影响力在亚太地区日益扩展,新西兰越来越重视与中国的合作。早在2008年,两国就签订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新西兰政府自由贸易协定》;2014年,习近平主席访问新西兰,双方发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新西兰关于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表示将深化人文交流,扩大旅游、文化、体育、广播电视等领域的合作;2017年,新西兰成为首个与中国签署“一带一路”合作协议的发达国家。[6]

1998年以来,中国与新西兰开始互办电影节;作为2014年习近平主席访问新西兰的成果之一,NZFC宣布设立基金用于两国电影合拍投资。[7]新西兰政府鼓励本国企业与中国电影公司合作,表示“新西兰银幕行业不能忽视中国市场。”[8]2014年,NZFC组织制片人、地区电影代表和相关产业专家访问了中国广州、上海和北京的公司、工作室和政府机构等能够促进产业合作的部门单位。[9]同年,NZFC陆续组织并管理了20个与中国合拍的项目,基金会全面支持与中国合作的新西兰电影工作者。

(二)主体与渠道

随着近年两国间经贸关系日益紧密,中国电影在新西兰的传播也呈现上升态势。如表1所示,2014年到2019年,新西兰上映中国影片的数量,从18部增加到30部,五年间增长了67%,取得的票房则从50万美元增加到近140万美元,增长率更是达到180%。尽管绝对数值仍不算高,但上升态势无疑佐证了中国电影“走出去”战略正在取得成效。就单部影片看(见表2),2019年,《哪吒之魔童降世》在新西兰取得了28万美元的票房成绩。

表1:2019年新西兰上映的中国影片①数据来自Box Office Mojo: https://www.boxofficemojo.com/weekend/by-year/2019/?area=NZ.

中国电影在新西兰的成绩离不开传播主体的资源整合及渠道搭建。大致而言,传播主体传统上由政府、发行公司、海外院线、电影节等相应的推广机制组成,目前看来,商业性发行已成为其中的主导力量。

具体到新西兰,情况也类似,海外销售代理商的商业发行如今已成为主要的传播力量。2019年,代理中国电影在新西兰发行的公司主要有三家:CMC Pictures(华人影业),China Lion Film Distribution(华狮电影),Magnum Films(梦城电影)。研究指出,“华人影业在大洋洲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两个国家呈现了较为出色的地面发行成绩,由华人影业负责发行的《流浪地球》《哪吒之魔童降世》等电影项目在澳新的上映时间均领先于北美和欧洲,且票房成绩不俗”。[10]华狮是华语电影的知名国际发行商,业务遍布澳大利亚、新西兰、北美和英国。该公司每年大约发行30部中国电影,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重要电影院线如EVENT,Greater Union,HOYTS,Village以及独立影院均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华狮的策略是发行中国广受欢迎的或获奖的影片,与之合作的包括中国内地的华谊兄弟、万达、博纳和香港的英皇等主要的中国电影制片公司。[11]

中国电影公司在大洋洲放映市场的布局也为中国电影在新西兰的传播奠定了坚实基础。2015年11月,万达院线收购澳大利亚第二大电影院线运营商Hoyts,成为澳洲和新西兰电影院线行业重要市场参与者。[12]

电影节模式仍然十分重要,但往往带有文化交流的味道。以社交媒体、短视频平台为代表的新兴网络传播渠道,则是中国电影在海外大有可为的商业传播新模式。但需要看到,网络传播在中国电影的新西兰传播中所发挥的效力仍有较大的潜能待挖掘。据《中国电影海外网络传播力报告(2018-2020)》,国外的综合性主流媒体对中国电影的关注度不高,短视频平台上有较高热度的中国电影短视频多由亚裔用户发布。可以推断,互联网与电影在国内虽然已经深度融合,但中国电影在海外的网络传播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三)影片:类型、美学与观众认知

在传播主体和传播渠道等“基础设施”的运作下,中国影片在新西兰的上映数量和收益在纵向对比的意义上,均有了显著增长。要进一步评估中国影片在新西兰的传播效果,还需要对上映的影片有票房之外更多维度的分析。在此,一个自然而然的问题是,到底什么样的影片在新西兰更受关注和欢迎?

从票房维度看,以2019年为例,如表2所述,该年新西兰上映中国影片票房前十名涵盖了《哪吒之魔童降世》《流浪地球》《我和我的祖国》等片;与之相比,表4和表5显示,2018年票房前十名分别为《超时空同居》《芳华》《唐人街探案2》等;2017年榜单上名列前茅的则是《战狼2》《羞羞的铁拳》《湄公河行动》等作品①票房排名参考自IMDB网站相关统计数据。。其中包括注重动作性、奇观性的武侠/玄幻/神怪电影、科幻电影,也包括注重叙事编织和人物塑造的喜剧片、悬疑片,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主旋律电影的火热。

在票房之外,“口碑”是另一层面上同等重要的指标。以2019年新西兰上映的中国影片在互联网电影数据库IMDB上的用户评分为例(参考表3),并与这些影片的票房排名做对比可以发现,二者并不完全重合。仅就得分前十名来看,《扫毒2天地对决》和《流浪地球》等热门影片未在前十之列。但是也应该看到,除了这两部影片外,前述大多数影片的票房与IMDB用户评分排名,整体上是趋于重合的。换言之,至少在2019年,在新西兰上映的中国影片,其“叫好”与“叫座”的重合度还是相当高的。二者的重合度,仍然以票房前十与用户评分前十做对比,在另外的年份相对低一些。

表2:2019年新西兰上映中国影片评分评论情况②依据IMDB网站数据绘制。

表3:2018年新西兰上映中国影片票房与评分情况(TOP10)

要寻找和定位相对意义上更受关注和欢迎的中国影片,用户评论的数量以及评论内容的情感偏倚也可作为重要的参考标准。举例而言,2017—2019年,根据IMDB网站显示,用户讨论最热烈的中国影片包括《流浪地球》《叶问4》《影》《哪吒》《战狼2》《少年的你》等。它们未必获得了高票房或高评分,但依然引发了观众的兴趣。为了进一步了解用户的评论内容,此处对2017—2019年新西兰上映的中国影片在IMDB上引发的讨论文本进行了初步的词频分析,筛选掉无效和无意义的词条后,所得出结果生成的词频云图如(图1):

从词云的结果来看,除“电影”“中国”“中文”等词汇外,有如下几点值得注意:第一,“Zhou”和“Liu”两个词汇分别是周冬雨和刘慈欣的姓氏,显示了观众对电影相关创作者的熟悉,以及相应的话题热度;第二,动画“animation”、戏剧“drama”、灾难“disaster”、浪漫爱情故事“romance”等,则表明观众对特定类型(动画电影、情节剧、灾难片/科幻片)更为注意;第三,故事“story”一词意味着观众对电影叙事的关注,人物“characters”则可能凸显出观众对电影人物塑造比较在意,而有感染力的“emotional”、宣传“propaganda”等词汇,则表明了观众对中国电影的美学状态和意识形态性的判断。

限于数据挖掘的现实限制,上文所援引IMDB的用户评分、评论,并非纯粹出自新西兰本地受众,这当然给本研究的准确性带来了一定的损害。但根据用户评分榜与票房榜相当程度的重合,以及词频分析中得出的结论明显与票房分析所得结论的暗合,至少可以大致总结如下观点:以高科技、大场面为特征的科幻/灾难片,以叙事和人物见长的爱情/喜剧性情节剧或悬疑电影,以动作打斗、想象幻想取胜的武侠/动作/玄幻/神怪电影,包括动画电影,相对来说更受新西兰观众关注和欢迎。而结合了商业/工业元素的主旋律影片,即所谓新主流大片,则闯出了主旋律电影的“走出去”之路,但仍有较为明显的“宣传”痕迹,这一点值得注意。此外,如《二十二》等兼具人文深度、社会关怀和反思精神的影片,特别是同时具备全球性、人类层面意义的作品,在口碑与票房上的表现并不差。同时,“情感的”或“有感染力的”成为热词,一方面也许意味着中国传统美学以情动人、情景交融的自然散发,另一方面也符合数字高科技时代新的美学趋向。

图1:2017-2019年在新上映中国影片在IMDB网站的评论词频云图

三、中国电影新西兰传播的对策

新时代以来,中国电影在新西兰的传播处于增长的态势,但与东南亚等中国电影传播效果较好的区域相比,仍有较大差距。特别是对照中国文化“走出去”、讲好中国故事的要求来说,仍然任重道远。改善传播效果,除了在政策层面上继续促进良好的合作环境之外,可以从以下几方面考量:

(一)聚焦工业美学,建构数字时代的奇观吸引力

根据前文可知,以高科技、大场面为特征的科幻/灾难片,以动作打斗、想象幻想取胜的武侠/动作/玄幻/神怪电影和动画电影,相对更受新西兰观众关注和欢迎。这固然有古典小说、武侠文学与电影等先在文化输出的原因,但中国电影工业体系同样做出了卓越贡献。

对于中国电影在产业化和工业化过程中所形成的新电影现象,学者们将之称为“重工业电影”或对“电影工业美学”的追求。[13]强调“工业”的“美学”,其内涵可以很丰富,但注重视觉奇观的营造以及由此而来的视觉冲击力,是其中至关重要的核心方面。近年来的中国电影,无论是科幻电影如《流浪地球》,还是偏重于动作建构和玄幻想象的武侠影片如《捉妖记》等,均凸显了鲜明的建立在高科技工业化基础之上的奇观化美学特征。

依托于数字时代的工业化潮流,无论是中国的主流电影,还是世界性的主流电影如好莱坞大片,均显示了新的美学指向。对此,早在2000年,部分国外学者已经有所观察,并将新的电影美学趋向指称为“技术震惊”(technological thrill)电影。[14]不同于经典叙事电影,新的数字技术支撑下的电影大片,弱化了封闭性的叙事,更注重通过展示性的吸引力画面的刺激,与观众建立更为具身化的情感连接。换言之,如果说这些重工业/工业美学电影还在追求某种意识形态认同的话,那么这种认同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情感/情动化的认同。[15]

(二)围绕“以情动人”,以多种类型的电影寻求情感共鸣

产业化、工业化的主旋律电影,即学者们所说的新主流电影,以情感/情动化的方式,达到了某种传播效果,获得了国外观众“emotional”的评价。当然,强调奇观化的数字吸引力和弱化叙事的新美学,并不意味着不要叙事。从词频分析中看到的“story”和“characters”,也提醒我们要注重吸引力元素与叙事的平衡,但在数字时代,需要的可能不再是经典电影的封闭叙事,而主要是一种相对简单、弱化的故事。

以叙事和人物见长的爱情/喜剧性情节剧或悬疑电影,同样在上映于新西兰的中国影片中受到较为广泛的关注。但如果从内容上对这些电影进行重新审视则会发现,包括讲究情节编织的悬疑电影如《记忆大师》《嫌疑人X的献身》等,也不再是完全的传统叙事型电影,它们同样讲究情感冲击力。概言之,新数字时代的电影强调“体验力”,虽然还是重视“看”,但这种“看”事实上是一种对真实/虚拟或纯粹虚拟的影像产生的“迷入”[16]。总之,这是一种借助“吸引力”建立情感/情动冲击的新美学模式,技术的更迭带来了跨越文化隔阂的情感可能性,它首先激发情感共鸣,然后在此基础上试图寻求“共识”。

(三)依托新基建,建立以电影为中心的跨媒介传播机制

中国电影产业化改革20年来,在国内传播的成功除了电影内容本身的“软件”,很大程度上也归功于“硬件”的贡献,其中包括影视基地、院线和影视公司建设为核心的传统电影工业基建,也包括遍布全球的发行放映网络。

中国电影要走出去,包括在新西兰的传播,一样离不开基础设施的加持。在此方面,中国电影业已经做出了一些努力和尝试,比如收购大洋洲的电影院线等,但这种努力与尝试仍显不足。举例而言,新西兰电影业自身具备制作业方面的基础设施和人才等优势,尤其有着天然的拍摄地优势,中国电影业尝试与之合作,但成效并不显著。比如,《只有芸知道》在新西兰取景拍摄,在新西兰也取得了相对不错的传播效果,但依旧完全无法与好莱坞电影抗衡。

质言之,一方面传统电影基础设施已然被好莱坞所把持,另一方面,在海外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尽管中国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终究不如在国内方便。更何况如今处于又一个技术大变革的时代,我们更应该“牢牢抓住当前全球方兴未艾的以5G、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和物联网为代表的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所提供的变革机遇,积极汲取国外电影工业技术的先进经验,以新基建的技术神话,推动中国电影的产业变革”[17],这不仅适用于国内的电影业建设,同样适用于中国电影的海外传播。

结语

对于中国电影在新西兰的传播而言,应该在尽量拓展传统电影基础设施(如影院)的同时,积极进行“新基建”。这一概念包括积极与新西兰合作,开展数字虚拟制作和基于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电影制作,也要充分开发利用社交媒体、短视频平台等宣发方面的数字基础设施。总之,要突破以电影文本为核心的传统观念,也要突破传统的媒介传播模式,建立起“球状”媒介观念,即“将媒介视为一个包容性的环境”[18]。这种环境包含多种相互作用、构成一个有机生态系统的多种媒介,共同发挥作用,以将观众包围其间,构成多维立体的传播效果。如此,才能在一种“跨媒介的交互体验”中,建立起关于中国电影的“整体经验”[19],并结合数字时代的吸引力电影文本,构建中国电影全面的情感冲击力与海外受众的最终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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