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北岳安天元圣帝碑》书法风格
2022-12-03张光
张光
(河北工艺美术职业学院,河北保定 071051)
《北岳安天元圣帝碑》,建于宋真宗大中祥符九年(1016)四月二十一日,陈彭年撰文,邢守元书丹并撰额,王文秀刻石。此碑极具史料价值和艺术价值,可谓宋代行书碑刻中的精品。本文对《北岳安天元圣帝碑》进行了较深入的研究,有助于理解宋代翰林御书院行书的发展脉络,总结可供我们学习的经验教训。
一、《北岳安天元圣帝碑》历史概括
《北岳安天元圣帝碑》(如图1)位于河北曲阳县北岳庙内,而北岳庙是历代皇帝祭祀“北岳恒山神”的地方。该碑为陈彭年奉旨而作,描述了宋真宗为了保佑国家安宁,百姓富庶,加封北岳为“安天元圣帝”,并到北岳举行增号大典的盛况,宋真宗也是我国历史上正式进行封禅典礼的第七位皇帝。此碑立于北岳庙大宋碑楼内,保护程度较好,全碑为竖形碑,厚0.45 米,高5.07 米,宽1.45 米,碑文行书,共32 行,每行70 字。该碑立于龟趺之上,碑额雕有瑞兽祥龙装饰图案,题额为阴刻篆书“北岳安天元圣帝碑铭”九个大字,位置居中。书写顺序为从右至左,竖行三列。文字篆刻精细,字体庄重大方,精美规整,线条流畅,结体匀称,可看出书丹者深厚的书法功底。
图1 《北岳安天元圣帝碑》全貌(笔者自摄于河北曲阳北岳庙)
二、《北岳安天元圣帝碑》撰文者与书丹者
《北岳安天元圣帝碑》撰文者陈彭年是翰林学士,书丹者邢守元为翰林御书院书家,笔者现对此二人作如下分析。
《石墨镌华》卷一有如下记载:
“宋北岳安天元圣帝碑陈彭年撰邢守元书在北岳庙。”[1]《石墨镌华》卷一中记载了《宋北岳安天元圣帝碑》的撰文者是陈彭年,书丹者为邢守元,现存于河北曲阳北岳庙内。曹宝麟在《中国书法史·宋辽金卷》的附录中记载如下:
“大中祥符九年,辽开泰五年(丙辰1016)四月,陈彭年撰,邢守元正书《北岳安天元圣帝碑》(河北曲阳)。”[2]书中提到了《北岳安天元圣帝碑》现存于河北曲阳北岳庙,并提到了该碑的刊刻时间是大中祥符九年春,撰文者是陈彭年,邢守元书丹。笔者查阅《金石萃编》得知,陈彭年死于大中祥符九年二月,因此该碑文应当作于大中祥符八年。
在史书中,对撰文者陈彭年(961—1017)有如下记载:
《宋史·陈彭年传》载:
“彭年幼好学,母唯一子,爱之,禁其夜读书。彭年篝灯密室,不令母知。”[3]陈彭年自幼聪明好学,刻苦读书,这为他之后的渊博学识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大中祥符中,议建封禅,……礼成,进秩工部郎中,加集贤殿修撰。三年,改兵部郎中、龙图阁直学士。六年,召入翰林,充学士兼龙图阁学士,同修国史。九年,拜刑部侍郎、参知政事……”[4]在大中祥符年间,陈彭年官运亨通,官职一路晋升,深受皇帝的喜爱。
“奉诏同编《景德朝陵地里》《封禅》《汾阴》三纪……所著文集百卷,《唐纪》四十卷。”[4]从这里可看出陈彭年学识渊博,才华横溢,文化修养深厚。
刻字者王文秀在史书上没有记载,但从碑文可知,王文秀为翰林御书院专业刻字人。
综上所述,《北岳安天元圣帝碑》为曲阳北岳庙旧藏祭祀碑,碑文描述了真宗加封北岳为“安天元圣帝”,并到北岳举行增号大典的历史事实。撰文者陈彭年学识渊博,才气过人,深得真宗爱戴。书丹者邢守元、刻字者王文秀皆出自翰林御书院,书法水平与刻字水准高超,在当时堪称国内一流。
三、《北岳安天元圣帝碑》文字考释
北岳安天元圣帝碑是祭祀碑,碑文记述了在大中祥符九年,宋真宗增号北岳神为“安天元圣帝”,北岳神明辅助明主,护佑百姓生活安定,国家富裕强大,并且在北岳庙举行了盛大的祭祀典礼的史实。笔者对碑文重点内容考释如下:
“粤以灵文申锡之四年,鄈丘饮至之十月,上下之祀,于是交修……”大中祥符四年(1001)五月乙未,宋真宗增五岳伟号为帝,于山西临汾祭祀宗庙,并举行了饮酒庆祝的典礼。《宋史·礼志》载:“东岳为天齐仁圣帝,南岳为司天昭圣帝,西岳为金天顺圣帝,中岳为中天崇圣帝。”[5]这里也说到了真宗增五岳为帝的历史事实。
“尔乃奉徽称于王爵,未答柄灵;增伟号于帝图,允昭辅德。”唐玄宗天宝七年封北岳为安天王,已经不能答谢山神。今增设北岳安天王为“安天元圣帝”的伟号,山川神明才能够保佑宋朝江山。
“乃昭曰:北岳安天王可增号北岳安天王圣帝。”这里说到了增北岳安天王为北岳安天王圣帝。
“耆童聚观,袂成帷而汗成雨。……载协元辰,顺扬大礼。”这是说老人和孩子都过来看,人数众多,……于是挑良辰,择吉日,举行了加封北岳为“安天元圣帝”的盛大典礼。
“授命之使,达朝旨而报厘。”天使官传达朝廷的圣旨,加封北岳帝号,祈求神明的庇佑。
“……名山以正直之神,茂膺于徽典。”正直的北岳山神,美好地承受着盛美的典礼。
“茫茫后土,实载群伦。奕奕峻岳,必有明神。彰厥丕迹,佑此黎明。”苍茫的大地,承载着百姓。高大的北岳山川,定有神明护佑。表彰北岳山神盛大的功德,它使百姓富庶,国家安定。
综上所述,《北岳安天元圣帝碑》是祭祀碑,碑文记述了在大中祥符九年,宋真宗封北岳安天王为“安天元圣帝”,并在北岳庙举行了盛大的祭祀典礼。碑文为我们提供了极其重要的历史内容,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四、《北岳安天元圣帝碑》书法艺术风格
《北岳安天元圣帝碑》的书法直接取自《集王圣教序》和《兰亭序》,取兰亭之顺通圆劲和圣教之挺拔瘦硬,融会贯通,成为邢守元独特的风格特征。该碑的书丹者邢守元为翰林待诏,他也是翰林御书院的书家,其书法直接取法于王羲之,被时人称为“院体”。“院体”这一概念,张洎在《贾氏谭录》中说:“中土士大夫不工札翰”,多为院体。”[6]在宋代,士大夫书写多为“院体”书法。黄伯思在《题集逸少书圣教序后》中记载:“近世翰林侍书辈多学此碑(集王圣教序),学弗能至,了无高韵,因自目其书为院体。”[7]翰林侍书学习《集王圣教序》较多,但高度不够,《集王圣教序》中的字无高古之处,韵味不足,因而称其为“院体”书法。“院体”书法形成于唐代,是人们在学王羲之行书过程中产生的书法流派,因为最初出现于翰林院而得名。南宋陈槱在《负暄野录·小王书》有如下记载:“僧怀仁集右军书唐文皇制《圣教序》,近世翰林侍书辈学此,目曰院体……”[8]这也说明了当时的北宋“院体”书法皆取法自《集王圣教序》。笔者现将《北岳安天元圣帝碑》与《集王圣教序》进行对比,从点画、结字和章法三个方面来分析《北岳安天元圣帝碑》的书法艺术价值。
(一)点画特点
《北岳安天元圣帝碑》中的笔画变化丰富,但可看出是在楷书基础上,加快了书写速度而产生的连带,其点画的形态既有楷书的庄重,也有行书的灵动。笔者现从点画上将《北岳安天元圣帝碑》与《集王圣教序》进行比对如下:
将《北岳安天元圣帝碑》与《集王圣教序》在点画上进行比对(如表1)。《北岳安天元圣帝碑》的“之”字,第一笔点的势往左倾斜,与第二笔画相呼应连带,用笔干净果断,这样使字富有了动感的态势。“嚴”字上面的两个口做了简化,第一笔竖画较重,之后的三个点较轻,有了粗细的变化,并且三个点之间产生了连带关系,笔断意不断,富有情趣。而在《集王圣教序》中,上部还有“山”,其余笔画基本相似。“正”字第一笔横画侧锋入笔,犹如刀切斧削般干净利落,与第二笔竖弯钩拉开了距离,使其产生了疏密变化,线条敦实沉稳。最后的两点顺势带出,使整个字不至于呆板,使字产生了灵活多变的动势感。“神”字的竖画近似于楷书中的悬针竖,行笔速度虽然不快,但力透纸背,非常沉稳,没有丝毫的虚浮之感,起笔处顿挫感明显,下笔凝重且果断,给人以神来之笔的快意。
表1 《北岳安天元圣帝碑》与《集王圣教序》碑点画对比
《北岳安天元圣帝碑》是典型的“院体”书法,在点画上源于《集王圣教序》,它的笔画特点和《集王圣教序》如出一辙。其点画干净、果断,线条沉稳厚实,笔画之间的衔接自然,一气呵成。
(二)结体特点
《北岳安天元圣帝碑》与《集王圣教序》在结体上进行比对(如表2)。《北岳安天元圣帝碑》的“积”字,左边的偏旁让右边部分,左边小右边大,这使“积”字活泼生动,疏密相间,富有姿态。“所”字由于行笔的速度稍快,牵丝连带的结体特征明显,这也是该碑最大的特点。“盖”字写的较正,在字的攲侧感和跌宕感上不及《集王圣教序》里的“盖”字。“方”字第三笔撇画放的很开,使整个字收放自然有度,在该碑中有大量像“方”这样的字,这使通篇书法活泼生动,富有动感不板滞。
表2 《北岳安天元圣帝碑》与《集王圣教序》结体对比
(三)章法特点
在章法方面,将《北岳安天元圣帝碑》(如图2)与《集王圣教序》(如图3)进行对比可知,《北岳安天元圣帝碑》字字独立,追究其根源,这也是《集王圣教序》存在的共同问题。但该碑在字与字直接联系紧密,疏密相间,运笔流畅;行与行之间的留白恰到好处,在整体上给人以和谐美观、气息贯通之感。
图2 《北岳安天元圣帝碑》(局部)
图3 《集王圣教序》(局部)
综上所述,《北岳安天元圣帝碑》的书法在点画、结体、章法上,均直接取法自《集王圣教序》,它是对王羲之行书标准化、规范化的延续,这也反映了《集王圣教序》在宋代巨大的影响力,但这种行书的程式化必然会降低它的艺术表现力和创新性,不利于书法艺术的多元化发展。该碑字与字之间大小、粗细、攲侧上变化不大,在章法上不够自然,缺少韵味和节奏,行气不够畅通,从这方面来讲,这是该碑较大的缺憾,可谓是美中不足。但是它比宋初“院体”书法妩媚圆熟、骨力不足的缺陷,已有了很大的改变。
通过上文的论述可知,《北岳安天元圣帝碑》集史料价值与书法艺术价值于一体。碑文记述了宋真宗于大中祥符九年,封北岳安天王为“安天元圣帝”,并在北岳庙举行了隆重的祭祀典礼。碑文在为我们提供珍贵历史内容的同时,它的书法价值也体现了出来。该碑藏于北岳庙大宋碑楼内,保存基本完好,文字较清晰,这为我们研究其书法艺术提供了便利条件。该碑点画灵活多姿,结体上牵丝连带明显,章法上气息较贯通,风格独特,可谓是北宋“院体”书法的经典之作。《北岳安天元圣帝碑》上溯唐代,下启元明,发挥着承上启下的作用,这对于研究宋代行书和燕赵书法史极具当代价值,对更好地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具有极大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