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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视域下普通村庄的艺术乡建探索
——以潍坊市寒亭区牟家院村为例

2022-12-01

关键词:戏剧节艺术家村民

丁 文 庆

引言

乡村问题一直是社会发展关注的重要问题。新时期以来,乡村也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发展,然而城乡差距还是明显存在的。 当前最大的发展不平衡,是城乡发展不平衡;最大的发展不充分,是农村发展不充分[1]。 因此,继“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建设”之后,党的十九大从全局出发进一步提出实施“乡村振兴”,并部署了“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新要求[2]。 这二十字清楚地表明,乡村振兴不只是物质振兴,还要精神振兴,在生产进步、社会服务、文化建设方面都要有建树。 鲁迅先生曾说要改造国人的精神世界,首推文艺[3]。 在新时代乡村建设中,尤其要重视艺术的引领和促进作用。

渠岩在2014 年发表的«艺术乡建 许村家园重塑记»一文中,首次提出“艺术乡建”这一名词,可以解释为艺术推动乡村复兴,自此该词被学界广泛使用[4]。 用艺术带动乡村建设并不是新鲜的尝试。 1932 年,在“普罗列塔利亚戏剧”“戏剧大众化”呼声中,熊佛西与北平大学艺术分院戏剧系的部分师生到河北定县开展了“农民戏剧实验”[5],这是进步运动中通过艺术改造、革新落后乡村的尝试。 从历史演进的发展来看会发现乡村的出现远早于城市,我们中华文明的源头就在乡村,它孕育、传承了大量传统文化,因而艺术乡建更应该发挥其恢复、挽救的作用。 放眼世界来看,近几十年来艺术实践带动乡村发展不乏成功的案例,具有代表性的比如波兰的萨利派村、法国的普罗旺斯地区、日本的越后妻有地区、韩国的甘川洞村等等[6],其艺术形式和实现路径各有特色。 在此实践探索中引发了关于艺术乡建是“外生”还是“内生”的主体论、是“改造”还是“恢复”的功能论、是“引进”还是“走出”的方法论等不同的学术争论。

一、国内艺术乡建探索

近二十年来,国内的许多艺术家及不同的艺术形式都与乡村产生了密切的联系,在“百年乡建”与“当代艺术”两个时代主题中叠合[7]。 艺术乡建项目有的是艺术家们出于个人追求主动参与,有的在政府、资本推动中受邀参与;有的注重硬件改善、有的侧重活动开展;有的取得成功、延续至今,有的遇到问题、被迫中断。 具有一定影响的项目有山西和顺的许村计划、安徽黟县的碧山计划、广东顺德的青田计划、甘肃秦安的石节子美术馆、贵州桐梓的羊蹬艺术合作社、河南信阳的郝堂村营建以及浙江乌镇戏剧节、湖北荆楚乡村文化旅游节等。 梳理总结这些项目,有两条发展的脉络值得关注,一是从介入到融合,二是从景观到人文,这两条脉络相互交织。

(一)从介入到融合

民国时期的乡村建设运动,知识分子们多少都怀着启蒙的崇高姿态和精英主义色彩,力图要改造落后的、有问题的旧乡村,结果碰到了乡村运动,村民不动的问题[8]。 这与近些年许多艺术家们在艺术乡建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如出一辙,因为过于主观的参与方式很容易造成艺术家和村民之间的隔阂。 萨特在«什么是文学»中最早探讨了文学中的“艺术介入”问题,作家通过参与其事、介入其中,批判和反思现实,达到揭示生活、干涉人生的目的[9]。 应该讲,不管是作家、画家还是其他艺术家,在“艺术介入”中将自己的思考和感悟赋予了艺术品,使一件件作品各不相同、富有灵气。 问题是,对于很多艺术家来说,不管介入乡村是为了发展现代艺术还是保护乡村艺术,都是将艺术作为主体,带着强烈的创作意识把乡村当成艺术品来打造[10]。 但艺术品中人物的诉求是通过艺术家的笔触来表达的,就可能存在假定性,而真实的乡村和村民则有自己的真实诉求需要表达,这就可能会与艺术家的假定存在冲突。 2014年,安徽的碧山计划就引发了争议,有观点认为乡村村民想要路灯但城市精英想看星星,这不是关于“共同体”的故事,而是关于“区隔”的故事[11]。2019 年,河北坊口村的艺术乡建中,艺术家用半空中飘动的白色鱼形纱布象征鲤鱼跳龙门,村民则认为不吉利因此要求撤下[12]。 2021 年11 月,“梦想改造家”节目中,甘肃村民想要二层小洋楼,设计师却给建了红砖毛坯房而登上了网络热搜。 这些问题都是艺术介入中艺术家没有真切地进入乡村的语境,而是站在城市的角度看乡村导致的。

在艺术乡建的实践探索中,艺术家们逐渐意识到,一厢情愿的外部介入是行不通的,要在充分了解当地的自然和人文基础上,让乡村、村民获得参与感,让艺术立足于乡村、与乡村真正融合,从而调动内生的热情。 渠岩通过许村计划和青田计划认识到,艺术乡建不能否定乡村,而要肯定乡村优秀的传统文化价值,要杜绝文化精英主义和技术唯物主义[8]。 靳勒在建造石节子村美术馆时,满怀对家乡的情感,努力寻找艺术与乡村之间更真实的关系,村庄的山水、田园、植被、树木、院落、房屋、家禽、农具、日用品及村民都是美术馆的展品,从而让更多人会因为艺术走进村庄、培养的农民艺术家也可以走出村庄分享艺术[13]。 左靖在回顾碧山计划、茅贡计划和景迈山计划的经验后,总结出了“乡土教材”和“持续参与”两个关键词,认为艺术乡建要真正服务于当地社区,增加村民的参与度[14]。 因此,艺术乡建要坚持乡村立场而非艺术立场,比“介入”更重要的是“在地”。 艺术要服务于乡村发展和农民生活的现实需求[15]。

(二)从景观到人文

就艺术本身而言,其发展历史就是一个艺术家对“艺术”的概念不断自我否定、自我批判、自我反思、自我发展的过程[16]。 在乡村建设中,艺术的作用和功能也不断被再思考,国内艺术乡建的重点经过了从景观层面到人文层面、由外向内的过程。

艺术乡建早期的对象集中于物质景观,主要方式是村貌的提升,包括旧房改造、外墙美绘、文化设施的完善。 如欧宁、左靖建立的碧山书局及许多美术院系与乡村合作的乡村壁画等项目都属此类,即从空间层面改善村庄环境,使其更加美丽、更为宜居。 对乡村景观的改造以及媒体的宣传,使得部分乡村迅速发展起了特色文旅产业。村外游客的进入催生了农家乐、特色民宿,激活了经济活力,又进一步提供了提升村貌的动力。 然而,艺术乡建过程中也逐渐暴露出一些问题。 如前文所述,在早期艺术家介入乡村建设主要为了实现一定的艺术追求,充满了创作意识,他们的审美与村民往往并不一致。 艺术家审美理念打造下的物质建设,有时与村庄长久以来的文化传统、生活观念并不一致。 许多新造的景物成为了游客们喜爱的网红打卡地,而村民无法感受到共鸣,无法在经济层面之外感受到真正的美。 因此,一旦艺术家离开这里,村民可能会以实用主义态度抛弃这些景观,造成乡村景观没有发生真正改变[17]。此外,当一个乡村取得成功后,其他乡村迅速跟进,同质化严重,比如内容相似的乡村美绘大量复制、外观相近的村居大量建造,无非是从一种“千村一面”到另一种“千村一面”。

在乡建中,除了空间和经济的景观层面外,艺术更应该在人文精神层面发挥价值。 现实是当下很多乡村出现了严重的空心化问题,青壮年劳动力都到城市打工和生活,留在乡村的多是老年人。因此,艺术乡建不仅要有促进文旅产业发展、吸引年轻人回乡建设的作用,更要发挥驱散冷清萧条、焕发村庄生机、丰富村民精神世界的重要功能。随着现代化基础设施的建设、生态环境和社会治安的改善,许多乡村已经实现了户户通自来水,取暖、做饭使用电器或天然气,不用养家畜用来护院。 因此,我们从诗词文章中读到的往昔记忆中存在的公共水井、炊烟袅袅、犬吠相闻等景象已经不再寻常。 艺术乡建应当结合当地的自然生态、历史传承、人文环境,通过乡村美育等方式,在潜移默化中从精神上唤醒村民的文化自觉和自信,培养审美观念和表达,让承载民族记忆的乡土文明能够活态传承。

二、牟家院乡村戏剧节

从介入到融合、从景观到人文,在近二十年的艺术乡建中逐渐探索出了自己的道路。 此时,一个重要的问题横亘在眼前:怎样将艺术乡建的经验推广? 观察现有的艺术乡建项目,艺术家们关注的多是自然风景优美、人文底蕴雄厚的乡村,比如渠岩被许村吸引,重要原因就是其“保留了从明清时期到现代完整历史线索的建筑民居、民俗生态及乡土文化……还有庙宇、戏台、古牌坊等……保存相对完整”[4]。 近些年,传统村落保护与文化传承利用受到高度重视,从2012 年至今,国家已经认定了6819 个传统村落[18]。 但是我们要看到,国内广大的乡村是缺乏这些区位条件和资源禀赋的。 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 年)»指出现有规模较大的中心村和其他仍将存续的一般村庄,占乡村类型的大多数,是乡村振兴的重点。 那么,对于广大的普通村庄,应该如何开展艺术乡建以助力乡村振兴? 除了文旅融合外,乡村建设还有没有其他方案? 从2016 年始至今,6 年已举办了11 次的潍坊寒亭牟家院乡村戏剧节或许可以提供一些答案。

(一)普通的村庄:乡村对艺术的需求

牟家院村位于山东省潍坊市寒亭区。 寒亭区是潍坊市的四个行政区之一,地处山东半岛西北部、渤海莱州湾南畔,地势总体平坦,不具有特色的自然资源和旅游景点,下辖405 个自然村,60%建村于明清时期,牟家院村在其中是个普通的村庄。 村貌比较整齐,村居均为平房,距离寒亭城区半小时车程。 区内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潍坊风筝和杨家埠木板年画也与它无关。 目前,牟家院村以种植业为主,常住三百余户有五六百人,主要是留守老人居多,人均年收入在1 万元左右,有15 户的20 人领取农村低保保障[19]。 村中有幼儿园和小学,面向周围几个村庄招生,在校学生不超过百人。

总体而言,牟家院村是一个自然和人文资源禀赋均不突出的中国最普遍意义上的乡村[20]。这样的村庄,随着年轻人的进城和老年人的离世日渐凋敝,许多人带着乡愁在外却没有动力回返,很多院落由于多年闲置失修而变成废宅,外界也往往忽视对其的关注。 牟家院村并不具备吸引艺术家的典型条件,这一点是它与国内其他艺术乡建项目相比最大的不同。 但是,普通村庄也需要用艺术表达来慰藉精神需求,即使没有地方特色文化的积累、乡村的文化资源相对城市显得匮乏,部分村民还是会唱两段京剧、茂腔、山东梆子、吕剧、样板戏,也有会打鼓、敲锣的。 牟家院村的种粮大户牟敏三就组织周围村庄的曲艺爱好者成立了“星光艺术团”,每年各村演出二十场次左右。从这个意义上说,艺术乡建既具备普遍适用的条件,也拥有可持续推广的价值,因为对艺术追求的满足是村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重要组成部分。

(二)普通的组织者:将艺术与乡村融合

牟昌非是牟家院乡村戏剧节的发起者,他在本村长大,大学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后曾到北京学过装裱,做过押钞员、经营过篆刻工作室。 他不像其他项目的发起者就职专业院校或是有一定影响的艺术家或是受政府项目委托,他也没有广泛的业界资源和雄厚的资本支持。 他突出的或许就是他长久以来对于家乡的情感以及对城市和乡村关系的思考,强烈的责任感促使他想为家乡的建设付诸行动。 他的父辈一直生活在牟家院村,他感觉自己与乡村的牵绊从未真正断过。 他曾在牟家院村进行口述历史的拍摄,面对村里的凋零现状感到悲伤,为改变家乡面貌,他基于对城市和乡村的了解而为家乡寻找出路[21]。

牟昌非在关注了国内乌镇戏剧节、日本越后妻有地区大地艺术祭之后,产生了举办乡村戏剧节的构想。 他认为,戏剧比其他艺术形式更容易被村民接受,因为戏剧的故事表达不是生硬灌输,能够在润物无声中对村民产生作用,还能启发外来的观众。 能够真正的站在乡村看乡村,在这点上牟昌非和甘肃石节子村的靳勒一样,在自己家乡进行艺术乡建具有天然的在地性。 从开始就是“融合”而非“介入”的状态,所以更能获得支持更便于组织活动,相比外界的艺术家更具有优势。

(三)普通的乡村戏剧节:用艺术建设美好乡村

牟家院村和乌镇不一样,它不是一个富裕的村子,很多公共设施还不完善,更遑论拥有自己的剧院和剧场建筑。 然而,戏剧的起源可能就是古代庆祝丰收的即兴歌舞,很多的艺术形式正是来源于田间地头。 牟昌非家有五亩的梨园,他在里面完成了对于乡村戏剧节的构想,每年组织二次,每次三天,分别在春季和秋季,暗含乡村生活尊重“春种秋收”的农时规律。 2016 年4 月,第一次乡村戏剧节就是在这几亩梨园里举办的,梨园真的呼应了“梨园”。 除了2020 年春季受到疫情困扰,牟家院村至今已经成功组织了11 次乡村戏剧节,每次都能吸引村内外五六十名演员参与,二三百名观众观看。 从第二次开始,牟昌非在村中选址命名了9 个剧场,演员也可以根据情况在此之外选择表演场地。 这些剧场基本覆盖了牟家院村,实现了艺术与乡村相互包容,每个人或是演员或是观众,都在戏中。

乡村戏剧节的演出既有传统戏曲也有先锋戏剧,还有影片放映、宣传讲座等不同形式。 各地的演员、观众、媒体的进入,以及村里走出的年轻人也会借机回村看看,对于牟家院村是难得的热闹。从一开始村民们只是感觉新奇看热闹,到逐渐理解再到参与,牟家院村的乡村戏剧节还是在深层次改变着乡村和村里人,也影响着到来的城里人。

乡村戏剧节对观众不售卖门票,对演员不支付交通费和演出费。 牟昌非负责免费提供在村的食宿。 每次戏剧节外地的演员住宿是最大的问题,由牟昌非自家提供或者是他或父母、叔伯等长辈到村民家借来的房屋。 最开始村民觉得乡村戏剧节与自己不太相关,并不怎么乐意,即使答应也多是出于对牟昌非家的人情而已[22]。 三餐则是牟昌非自掏腰包,与家人一起或采买成品或下厨准备。 合算下来,他每年要为两次乡村戏剧节垫资3 万元左右。 牟昌非对于乡村戏剧节真的就像种田一样,精心安排呵护,但是又任其自然。 多元化的剧目并不是每一个都能获得观众的认可,但是观众们却又总能从某个或某几个剧目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并产生思考。 比如第一次乡村戏剧节,李凝带领的“凌云焰肢体游击队”提前来到村里采风,用农具和瓦罐作为道具,在地创作了一场因为演出时下雨而临时改名为“雨·物”的先锋戏剧,表现人与土地之间的关系。 有的观众议论纷纷“你看那人,真抗冻”“这是干啥呢……”[23],也有在外打工的年轻人看哭了。 第二次乡村戏剧节,“广州肢觉剧场”在地创作了“芜——大地上的无名者”,演出时把提前采录的祈雨者念诵的歌谣和表演融到了一起,观看的老奶奶们情不自禁地跟随表演祈雨的仪式动作并且吟唱[21]。 还有一些小学生也很开心地主动或者被邀请参与到部分演出中。 逐渐地,越来越多的村民由起初的看热闹和不理解,到慢慢地能欣赏甚至参与演出,协调安排住宿并对乡村戏剧节提出自己的建议[24]。

牟昌非认为,乡村戏剧节是具有互助性质的活动,村外来的表演团体和个体在创作剧目过程中也会被乡村感召从而迸发灵感。 在村民家中居住就为他们提供了近距离认识乡村、理解乡村的机会。 有创作者感叹,下乡演出本想是教化大众,没想到却被教育,李凝在演出后表示,这是与村庄实实在在地发生关系,真正形成艺术家和农民之间的互动[20]。 几年下来,通过乡村戏剧节,牟昌非与家乡、演员与村民、艺术与乡村都经历了从冲突到融合,正如梁漱溟所说“乡村建设,就是要从中国旧文化里转变出一个新文化来”[25]。

三、艺术乡建反思

牟家院村作为一个资源禀赋不丰富的普通村庄,探索出了一条发展乡村旅游之外的艺术乡建范式。 虽然看起来乡村戏剧节现阶段的形式还比较简单,但是其又顽强地发展并改变着牟家院村。它没有涉及到乡村景观的提升,而是直接从精神内在层面对乡村、村民、市民产生了影响,起到了“复兴乡村”和“修复乡村”的作用,或许这才是艺术乡建真正价值所在。 从不同项目的得失中沉淀的反思都是宝贵经验,牟家院乡村戏剧节可以在城乡主体性、艺术作用、多主体联动、乡村美育教育等方面给我们带来思考。

(一)城乡主体性

乡村承载了中华文明几千年来的发展,但是近代以来城市逐渐成为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城乡二元结构问题突显。 由于两者的建设具有本质上的不同,因此不能将城市开发经验照搬到农村,也不能把乡村朝着城市的样子去建设。 国家«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 年)»对乡村做出了“与城镇互促互进、共生共存”的定位。 过往很多失败的艺术乡建项目着眼于乡村景观修复后开发民宿、农家乐等,就是把城市开发地产的经验生硬地带到乡村,而没有看到乡村文化的衰落才是根本的问题所在。

牟昌非是牟家院本村人,对乡村的熟知,是他能够成功组织乡村戏剧节的重要因素。 只有当地人才更了解当地乡村存在的优势和问题。 艺术乡建首先要建立在认同乡村价值的基础之上,牟昌非从村内找到九个场域作为天然的舞台,比如集剧场、时间剧场、崖剧场分别代表了村庄的热闹、萧条和民俗,其选址本身就能引发内外思考。 其次,牟昌非一直保持着城市视阈对乡村居高临下进行“启蒙”的警惕,特别强调这是城乡间、艺术家和村里人的“互助”,因而帮助两者找到各自的主体价值。

(二)艺术的作用

艺术大致可以分为表演艺术和造型艺术两类,前者包括音乐、舞蹈、戏剧等,有故事情节;后者包括绘画、雕塑、书法等,没有直接的故事情节[26]。 很多人认为落后的乡村容不下高雅的艺术,但实际上“艺”和“术”二字的本义都与乡村有关。 从“艺”字的古字形像一个人双手持草木,即表示种植。 «说文解字»中也有注解,“艺,种也”,而“术”字被引申为技术、方法。 所以“艺术”本义就是来源于早期的乡村的农业种植。

关于艺术在乡建中的作用社会上有不同认识,如通过物质建设改善村容村貌、民间文艺研究与传承、挖掘文旅产业带动效益增长等。 但是牟家院乡村戏剧节说明艺术在乡村精神凝聚层面的作用同样重要,而且相比造型艺术,表演艺术的作用更大,因为演绎的故事更能打动人心。 村民从最开始的不理解不乐意到后来积极出谋划策并欢迎演员入住,戏剧节的举办一定程度上唤醒了乡土文明中村民的淳朴和亲密的人际关系,部分在地创作的剧目唤起了村民对于文化精神和历史传统的保护。 在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注意到艺术的局限性,艺术乡建不能解决乡村的所有问题。 如乡村产业、科技、生态等的发展问题都不是单凭艺术就可以解决的,因此应当将艺术乡建放到乡村振兴的大局中定位,从而形成合力推动乡村振兴的发展。

(三)多主体联动

2021 年4 月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乡村振兴促进法»中明确要坚持农民主体地位……调动农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 艺术乡建从介入到融合的探索也逐渐形成了以村民为核心主体的共识。 但是,乡村的发展不是自我封闭,而是要在与外界联系中再次发现自己的价值,在这个过程中多主体联动必不可少。

目前,牟家院乡村戏剧节规模较小,主要原因就是除了艺术家群体外,缺乏与其他主体的联动。牟昌非在汲取了一些失败项目的经验后,他认为各方的过快强势介入会进一步破坏牟家院村的艺术乡建,效果会适得其反,但是这也限制了乡村戏剧节的发展空间。 基于此,乡村的戏剧节的举办依靠指令性的干预和命令性的实施并不可取,应多采用邀请专家论证合作的方式推动以及基金会的规范运营或者以公益形式提供赞助的方式会更契合。 同时,牟昌非可以加强与艺术类高校的合作,组建专业的志愿者团队共同组织乡村戏剧节。

(四)乡村美育教育

艺术乡建的目标是要让村民能够精神富足,能够体验、参与甚至创造地方艺术,在提升文化素养的同时,更好地平衡传承传统文化与发展现代化之间的关系。 当下,“千村一面”的同质化现象严重,问题的根源与政府规划及村民忽视都有关系。 乡村的自然风光、农耕文明、风土人情都有深厚的历史价值,但是由于审美的不足,很多在发展中都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因此,乡村建设中更应重视美育教育,首先让村民认同乡土价值,才能让外出的村民有返回可能、让留守的村民有生活希望,最终重塑乡村的人丁兴旺。 陶行知在推行乡村教育时,就把“艺术的兴趣”作为乡村小学生活教育的五大目标之一,并重视戏剧在其中的作用[27]。

牟家院乡村戏剧节在美育教育方面体现了它应有的价值,不仅通过传统戏曲、先锋戏剧等艺术形式提升了村民的审美能力,是“为了艺术的教育”;更为重要的培养了乡村儿童对艺术的兴趣以及对家乡的热爱,从而能为内生式乡建积蓄动力,是“通过艺术的教育”。 未来的艺术乡建需要更多的像牟昌非这样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土人才发挥带头人的作用,也需要常态化的美育教育形式,比如,传统艺人可以与村民或小学师资一起开展传统艺术教学,并在乡村戏剧节为他们提供演出和展示的空间,增强他们参与文化艺术创作的驱动力和自信心。

四、结语

乡村兴则国家兴,中华文明的源头在乡村,区域社会发展不平衡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也在乡村,因此乡村的发展与国家未来发展紧密相关。 近二十年来,国内的艺术乡建不断探索,一再凸显艺术对于乡村的重要性,总结出了从介入到融合、从景观到人文的经验。 六年来,牟家院乡村戏剧节证明了资源禀赋不足的普通村庄也可以且应该进行艺术乡建,除了文旅融合还有其他道路可选,并且进一步论证了艺术与乡村互助的关系,即在地的艺术实践可以提升审美、提振精神,在促进乡村建设的同时艺术也在真实的实践中成长。 未来,艺术乡建应该更着力于多主体联动和美育教育。 总之,艺术起源于乡村也应该服务于乡村,它应在乡村振兴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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