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复方基于PI3K/Akt信号通路治疗乳腺癌的研究进展＊

赵玉荣 吴如孟 马雪曼

乳腺癌是女性常见的恶性肿瘤，其发病率和死亡率分别位列我国女性恶性肿瘤的第1位和第4位。中医关于乳腺癌的病名首次记载于宋代《妇人大全良方》，陈自明指出：“肝脾郁怒，气血亏损，名曰乳岩。”肿瘤的发生与饮食不节、情志拂郁、邪毒炽盛、年老体虚、素有旧疾等致病因素密不可分，致病因素作用于机体，致使脏腑功能失调、气血津液输布运行失常，产生气滞、血瘀、痰凝、湿浊、热毒等病理产物，日久渐积而成的一类恶性疾病；正如《诸病源候论·积聚病诸候》云：“诸脏受邪，初未能成积聚，留滞不去，乃成积聚[1]。”近年来，针对乳腺癌的中医治疗层出不穷，不仅治疗效果良好、毒副作用小、耐药的发生率明显降低，还能提高患者的依从性、延长患者生存周期、改善西医常规治疗的副反应。越来越多的中药研究能够联合西医的内分泌治疗、靶向治疗、化疗等药物，或采取纯中医治疗等方式，贯穿乳腺癌治疗的全过程，发挥出中医药治疗乳腺癌的最大优势[2-4]。

1 中药复方联合化疗、内分泌、靶向等治疗药物增强细胞对药物敏感性

1.1 中药复方联合化疗药物发挥协同作用

化疗药物在消灭癌细胞的同时正常的细胞也会被损害，使得患者出现疲乏无力、精神不振、恶心呕吐、免疫力低下等一系列症状，脾胃功能失调，脾虚则水湿不运而停聚，痰湿症状加重而大寒大热症状隐匿。肿瘤作为有形实邪侵袭机体时恰逢正气虚弱，邪盛而正虚，机体无力抗邪。阿霉素和表阿霉素是蒽环类抗生素中的重要代表药物，其嵌入DNA抑制核酸的合成，阻碍肿瘤细胞的分裂是蒽环类抗生素治疗乳腺癌的作用机制；阿霉素作为乳腺癌化疗的一线药物，疗效可观，但极易产生耐药，且与其他药物合用时会增加毒副反应；而解决这些问题的突破点在于中药复方联合蒽环类抗生素，不仅能明显提高对乳腺癌耐药细胞的敏感性，还可以改善化疗药物带来的毒副反应。有研究发现，中药复方联合阿霉素、表阿霉素能够提高化疗药物敏感性，发挥协同作用。实验研究表明解毒胶囊干预阿霉素耐药的机制是其药单体成分能够抑制PI3K/Akt信号通路相关蛋白PI3K、p-Akt的表达，明显减弱了乳腺癌MCF-7细胞对阿霉素的化疗敏感性，从而促进细胞凋亡[5]。在此基础上有研究发现乳痛方联合表阿霉素能够更加有效地抑制乳腺癌MCF-7细胞增殖、诱导细胞凋亡，证实了中药复方与化疗药物联用具有良好的减毒增效作用[6]。

1.2 中药复方逆转内分泌药物耐药

内分泌治疗在早期乳腺癌辅助治疗中有着特别重要的地位，能够与雌二醇竞争雌激素受体，阻止雌激素促进肿瘤细胞的生长和增殖；内分泌治疗能够避免化疗药物对正常细胞的杀伤，且毒副作用相较于化疗药物明显减少，目前在临床上应用广泛，但约40%的患者对他莫昔芬产生耐药。中医认为，他莫昔芬的使用势必损伤人体正气，正气亏虚而无法抵御癌毒的侵袭，而他莫昔芬耐药进一步加重了乳腺癌细胞对人体正气的损耗，患者出现发热、呕吐、面色潮红、阴道出血、浑身乏力、头晕、皮疹等不良反应，不少中药复方具有补虚扶正、清热解毒的作用。他莫昔芬与中药复方联合使用，在增强人体正气的同时能够提高耐药细胞对他莫昔芬的敏感性。三黄煎剂联合他莫昔芬处理后，他莫昔芬耐药的乳腺癌细胞（MCF-7/TAM）耐药指数为单纯他莫昔芬处理后MCF-7/TAM的（13.19±2.35）倍，三黄煎剂通过调控PI3K/Akt信号通路，进而抑制乳腺癌耐药细胞（MCF-7/TAM）增殖、迁移、侵袭及血管新生的能力[7]。低、中、高浓度益气小复方处理乳腺癌他莫昔芬耐药细胞（MCF-7/TAM）48 h后，细胞凋亡率明显上升，与PI3K/Akt信号通路相关蛋白p-PI3K、p-Akt的表达显著降低，认为益气小复方逆转他莫昔芬耐药的作用机制与其调控PI3K/Akt信号通路密切相关[8]。有研究证明，解毒祛瘀方联合他莫昔芬处理后乳腺癌细胞MCF-7C增值抑制率和凋亡率明显升高，同时Western Blot检测显示p-PI3K、p-Akt表达显著降低[9]；因此，解毒祛瘀方可以通过PI3K/Akt信号通路逆转MCF-7C细胞对他莫昔芬耐的敏感性，进而逆转耐药。

1.3 中药复方辅助靶向药物治疗乳腺癌

靶向药物与传统的细胞毒性药物相比而言，其能够精准的作用于肿瘤细胞，不影响正常细胞的功能，这与中医之引经药发挥的作用不谋而合。靶向药的使用明显延长了患者的无病生存期，降低肿瘤复发率和转移率。但由于其作用靶点单一，在精准用药的同时极易产生耐药；且不良反应皮疹和腹泻严重影响了患者的依从性及生活质量[10-11]。由于毒邪被遏肌表，或由于气虚、阴虚所致，此类皮疹归属于中医“药毒”范畴。腹泻病位在肠，病机当属脾虚。中药复方联合靶向药物不仅能够稳定病灶、缓解症状、提高机体抗病能力及生活质量，还能缓解针对靶点单一引起的耐药。

1.3.1 中药复方联合曲妥珠单抗 曲妥珠单抗作为唯一对Her2阳性乳腺癌产生深远影响的分子靶向治疗药物，大量临床试验结果证实使用曲妥珠单抗辅助治疗可以降低50%左右的复发率，据不完全统计曲妥珠单抗一线单药治疗临床有效率约38%，但临床用药1年左右便可产生耐药，且具有价格昂贵、副作用明显等局限性[12]。通过与中药联合使用的方法，一方面能够缓解耐药，另一方面能明显提升临床治疗效果。有研究证明阳和化岩汤肠吸收液联合曲妥珠单抗可以提高乳腺癌细胞株SK-BR-3对曲妥珠单抗的敏感性，其机制与调控PI3K/Akt信号通路的活化密切相关[13]。在此研究的基础上，通过阳和化岩汤联合曲妥珠单抗治疗乳腺癌的作用机制时发现，阳和化岩汤联合曲妥珠单抗对PI3K、P-Akt及VEGFC的抑制率效果最好，表明阳和化岩汤联合曲妥珠单抗能够通过干预PI3K/Akt信号通路有效的抑制微淋巴管的形成，从而达到减毒增效的目的[14-15]。

1.3.2 中药复方联合木利替尼 木利替尼针对曲妥珠单抗耐药的Her2阳性乳腺癌具有良好的效果，能够抑制Her2强表达中Her2磷酸化及下游蛋白Akt和MAPK。虽临床疗效较好，但耐药问题不可避免，如何解决耐药问题、如何抑制乳腺癌耐药细胞增殖，是治疗乳腺癌过程中急需攻克的难题；而中药复方凭借其多成分、多靶点的优势，通过与木利替尼联合使用可以很好地缓解乳腺癌细胞耐药的进程、抑制耐药细胞的增殖。乳宁Ⅱ号方联合木利替可以降低PI3K的磷酸化水平，进而干预人乳腺癌细胞株MDA-MB-453的增值、分化及凋亡率，发挥抗癌作用[16]。解毒化浊方联合木利替尼处理HER-2阳性乳腺癌小鼠后检测到PI3K、Akt蛋白表达水平均显著下降，进而抑制了PI3K/Akt信号通路的活化[17]。另外，解毒化浊方联合木利替尼能够诱导HER-2阳性乳腺癌SK-BR-3细胞凋亡[18]。证明解毒化浊放联合木利替尼治疗乳腺癌的其中一个靶点是PI3K/Akt信号通路。

2 中药复方联合PI3K抑制剂诱导乳腺癌细胞凋亡

LY294002是应用最早、范围最广的PI3K激酶选择性抑制剂，通过竞争性抑制PI3K的ATP结合位点，对Akt磷酸化过程进行抑制，并诱导乳腺癌细胞凋亡，但LY294002的细胞毒性和耐药问题限制了其临床应用，中药有着相对安全有效的使用价值，中药复方与PI3K抑制剂联用在增强疗效、降低毒性等方面有着绝对的优势。消痰解郁方联合LY294002处理后乳腺癌的癌前病变MCF-10A细胞PI3K/Akt信号通路相关蛋白表达降低，细胞增殖抑制率显著升高[19]。有研究表明，阳和化岩汤联合LY294002对乳腺癌细胞株SK-BR-3产生明显的增值抑制作用，以此为研究基础，发现阳和化岩汤联合LY294002处理后小鼠腋窝淋巴结数量也明显少于其他对照组，证实了阳和化岩汤联合LY294002能够协同发挥减毒增效的抗癌作用[15]。另有研究表明，大戟大枣汤联合LY294002促进腺癌细胞MCF-7凋亡的主要机制是抑制PI3K/Akt信号通路的活化[20]。

3 中药复方诱导乳腺癌细胞凋亡

中药复方诱导细胞凋亡从中医整体观念出发，将疾病和患病机体看作一个整体，通过诱导乳腺癌细胞凋亡而达到细胞增殖和凋亡的平衡，减缓乳腺癌发展的进程。有研究表明，乳康饮对三阴性乳腺癌细胞MDA-MB-231的增值抑制率与细胞凋亡率均高于乳康饮各拆方组[21]；随后在此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探讨乳康饮及其拆方对乳腺癌PI3K/Akt信号通路相关蛋白表达的影响及治疗乳腺癌的作用机制，测得乳康饮组p-PI3K、p-Akt的表达明显低于乳康饮各拆方组，进而证明了乳康饮对PI3K/Akt信号通路相关因子表达的作用优于各拆方组[22]。消癌解毒方不仅提高了乳腺癌细胞MDA-MB-231的增殖抑制率，而且与该方的浓度、时间成正比关系，这种抑制细胞增殖的机制与消癌解毒方有效成分参与了PI3K/Akt信号通路的活化密不可分[23]。阳和汤的其中一个靶点是PI3K/Akt信号通路，而高浓度阳和汤提取物作用于乳腺癌细胞MDA-MB-231时，该细胞增殖抑制率、细胞凋亡率均明显上升[24]。之后有实验证明了阳和汤能够降低乳腺癌细胞MCF-7的蛋白磷酸化水平，例如PI3K、Akt等蛋白，进而抑制MCF-7细胞的增殖抑制率及凋亡率[25]。有研究采用网络药理学方法分析了乳积方，发现乳积方治疗三阴性乳腺癌的有效成分86个、相关靶点196个、关键靶点80个、主要富集通路6个；乳积方中槲皮素能诱导雌激素受体阳性的乳腺癌细胞等细胞凋亡，有效成分β-谷甾醇可通过调节PI3K/Akt信号通路参与抗癌[26]，因此PI3K/Akt信号通路是乳积方治疗三阴性乳腺癌的主要通路。

4 小结

转移和增殖是肿瘤细胞的重要特征，也是导致治疗失败和患者死亡的重要原因，因此，有效干预肿瘤细胞的增殖和转移是减缓疾病进程的一个重要环节；有很多中药的药理研究发现中药中的某些成分可以干预乳腺癌细胞的增殖和转移[27]，如生姜中的有效成分姜黄素、白头翁有效成分白头翁皂苷D、桑葚有效成分桑葚花青素、蒲公英有效成分蒲公英萜醇、黄芪有效成分黄芪甲苷，以及柴胡有效成分槲皮素均可以抑制乳腺癌细胞增殖[28-30]。PI3K是脂质激酶家族的成员，能特异性的使磷酸肌醇上的3-羟基磷酸化，Akt是信号转导通路中重要的蛋白激酶，是PI3K下游的靶蛋白。Akt异常激活意味着肿瘤细胞对于凋亡诱导的耐受、细胞生长、增殖和代谢的改变。阻断PI3K活性及其下游靶点Akt在恶性肿瘤中起重要作用。PI3K/Akt信号通路是与细胞凋亡密切相关的通路之一，PI3K蛋白激活，促使二磷酸磷脂酰肌醇转化为三磷酸磷脂酰肌醇，并与Akt结合，通过招募PDK2促使Akt活化，进一步磷酸化下游mTOR蛋白，从而影响凋亡蛋白和促凋亡蛋白的表达，使细胞增殖失活及凋亡活化被抑制，从而发挥抗肿瘤作用。

PI3K/Akt信号通路作为乳腺癌治疗的其中一个作用靶点，本综述以此靶点作为切入点，通过查找相关通路文献，探讨了中药复方针对乳腺癌细胞耐药、抑制乳腺癌细胞增殖和诱导乳腺癌细胞凋亡的研究进展，发现中药复方针对乳腺癌细胞耐药、细胞增殖和细胞凋亡具有积极作用，与化疗、内分泌治疗、靶向治疗、PI3K抑制剂联用具有良好的减毒增效作用。目前中医药对乳腺癌的研究仍处于初期阶段，仍有许多问题有待解决，其机制体系尚未建立，需要广大学者更深入的研究，以期掌握新的乳腺癌作用靶点、阐释中医治疗乳腺癌机制、建立一套完整的中医药治疗乳腺癌体系，发挥更优的疗效，为罹患乳腺癌者提供更有效的治疗方案。希望此文能够为中医治疗乳腺癌提供临床证据，同时为后续的临床和基础实验研究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