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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长征在凉山派遣民族工作队的历史贡献及当代价值

2022-11-26单孝虹

关键词:凉山工作队彝族

单孝虹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 成都 610072)

工作队是中国共产党自土地革命时期创建人民军队后创造并长期坚持的一种有效工作机制。关于红军长征在凉山(指今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开展民族工作情况的记述,最早可追述到1936年8月毛泽东在延安组织编写的《红军长征记》中(1)收入《红军长征记》的文彬的文章《从西昌坝子到安顺场》较为详细记录了红军长征过彝区时民族工作队开展宣传动员鼓动的情况。参见总政治部宣传部:《红军长征记》,1942年版,第168-169页。。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国内学界开始对不同时期中国共产党派遣农村工作队的历史进行研究,多是集中在华北、华南等地区的土地改革或扶贫工作时期(2)详情参见李里峰:《工作队:一种国家权力的非常规运作机制:以华北土改运动为中心的历史考察》,《江苏社会科学》2010年第3期;李飞龙:《卫生与政治:1950年代前期西南土改卫生工作队研究》,《现代哲学》2018年第2期;庞振宇:《苏区时期的工作队制度及其实践》,《党的文献》2021年第2期。,而更多学者从社会学、管理学、政治学等视角,引入西方“嵌入性”(3)“嵌入性”概念由波兰尼(Karl Polanyi)首创于1944年,由格兰诺维特(M.Granovetter)在1985年进行发展。参见Polanyi,Karl.The Great Transformation,White Plains,N.Y.:Sharpe,1944;Granovetter,M.Economic Action and Social Structure:The Problem of Embeddedness,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1985,Vol.91,P481-510.理论,研究“干部驻村”的运作机制及模式(4)参见张义祯:《嵌入治理:下派驻村干部工作机制研究—以福建省为例》,《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15年第12期;陈然,张琪琪等:《嵌入与帮扶:驻村工作队在农村精准扶贫工作中的效度与限度研究》,《黑河学刊》2018年第4期;张磊,伏绍宏:《结构性嵌入:下派干部扶贫的制度演进与实践逻辑——以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的扶贫实践为例》,《社会科学研究》2020年第4期等。。总体而言,学界对长征时期在民族地区派遣工作队的专题研究较少,喜用西方的“嵌入性”理论来构筑农村工作队研究范式和话语体系的较多,在研究红军长征中的群众工作、民族工作或者政治工作的成果中提到工作队的也较少(5)20世纪80年代以来,学界研究红军长征群众工作的成果多是从较为宏观的层面分析党的民族理论,研究红军民族工作、群众工作、政治工作的政策、原则和结果等,研究对象的主体一般笼统为红军整体,参见田正慧:《党在红军长征前后对民族上层的统战工作》,《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4年第2期;谢卓芝,谢撼澜:《红军长征时期中国共产党对民族工作的开创性探索及启示》,《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6期,等。除此之外,个别成果中会提到了长征中红军的地方工作队,参见刘永利:《红军长征中的政治工作》,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事实上中国共产党的农村工作队历史远远早于西方学者提出“嵌入性”理论,本文试图考察中国共产党红军长征时期在凉山派驻工作队的动因、历史贡献及当代价值。

一、红军长征凉山民族工作队的派遣动因

发扬人民军队自创建之初既是战斗队又是工作队的优良传统,基于党和红军政治影响较为薄弱的凉山彝族聚居区的实际,红军巧渡金沙江进入凉山境内后,中革军委还决定组建民族工作队随先遣队一起先行北上进冕宁,深入彝族群众中作调查了解、宣传动员等工作。

(一)源于践行军队宗旨、贯彻群众路线的优良传统

红军自成立以来,围绕军队不同时期的中心工作,组建工作队,开展群众工作是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践行军队宗旨、贯彻群众路线的优良传统。

早在1927年12月下旬,毛泽东明确提出了党领导的人民军队的三项任务,即打仗消灭敌人、打土豪筹款子、做群众工作[1]228。1929年9月,“中央九月来信”肯定了毛泽东的工农武装割据及红军三大基本任务等军队建设基本主张,并“首次使用了‘群众路线’的概念”[2]141。同年12月,古田会议明确提出:“红军决不是单纯地打仗的,它除了打仗消灭敌人军事力量之外,还要负担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帮助群众建立革命政权以至于建立共产党的组织等项重大的任务。”[3]861930年10月,中共中央颁发《中国工农红军编制草案》《中国工农红军政治工作暂行条例》等军规。1932年1月,红军总政治部从中革军委中独立出来,依据上述军规下设秘书处、宣传部、组织部、青年工作部、动员部、地方工作部等。其中,组织部下设组织科和调查科,群众工作具体由组织科负责。其后,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教条主义者为实现革命在一省或数省首先胜利的盲动战略,强调突出红军的战斗功能,在1932年2月中共苏区中央局作出的《对目前政治形势的分析与苏区党的紧急任务的决议》中取消了红军筹款、做群众工作的基本任务[4]254。同年6月17日,中共苏区中央局在《关于争取和完成江西及其邻近省区革命首先胜利的决议》中,再次指责筹款和做群众工作分散了红军的战斗力,必须解除这两大任务,才能保证红军主力“到白色统治区域去开展胜利的进攻,连续的战胜敌人,消灭敌人的武力”[5]249。1934年2月,红军第一次全国政治工作会议努力扭转教条主义者的错误认识,对《中国工农红军政治工作暂行条例(草案)》进行了重新修订和颁布,虽然依然坚持1931年苏区中央局赣南会议取消党委制及不适当强调政治委员的权利的做法,但在此暂行条例总则中增加了红军担负做群众工作的原则,指出,“红军在为苏维埃政权而斗争的过程中,同样担负着发动帮助地方工农群众,建立政权,实行土地革命和推翻帝国主义的任务”[2]287-288,在《团政治处工作暂行条例》中,增加了“指挥并进行群众工作与建立政权及建立地方党和团的工作”[2]287-288。这在一定程度上纠正了党内“左”倾领导取消红军筹款和群众工作的错误认识,各级政治机关的组织机构也根据新的需要做了调整,总政治部、军区政治部和军团政治部均设有地方工作部,军分区、师政治部设地方工作科,团政治处和连队设地方工作组和宣传队,专司开展群众工作。红军中的各地方工作部门坚持“既是战斗队,又是工作队”的原则,在与“左”倾军事错误的斗争中,红军的群众工作依然在曲折中取得进步。

(二)发展于在凉山彝区进行革命斗争的现实需要

凉山彝区是共产党的政治影响较为薄弱地区,除了红军原有的地方工作队,根据凉山彝区的特殊情况,红军还专门派遣民族工作队负责争取和动员各族群众参加革命工作,以在长征中争取战略主动权。

1934年10月9日,红军总政治部发布的《关于准备长途行军与战斗的政治指令》中指出:“保证部队与群众的正确关系,加强地方工作与资材的收集,坚决与脱离群众、破坏纪律的现象斗争”[6]69-70,并提出“健全军团和师政治部的地方工作部门的组织与工作,加强对中央派来的地方工作团的领导与教育。必须把居民工作真正的开展成为连队的群众运动,使每个连队的地方工作干事与‘地方工作组’能积极的进行居民工作,总支委必须加强对居民工作的指示与检查”[6]69-70。1934年10月29日,红军总政治部发布的《对目前行动的政治工作训令》中要求“动员与教育每个红色战士基本上了解苏维埃的重要法令,自觉的成为群众的宣传者与组织者,每个伙食单位要进行群众工作,健全连队中地方工作组的工作与组织”[6]125,并明确了地方工作组的5项具体工作职责:一是对群众进行政治宣传;二是了解与满足群众的要求,发动群众斗争;三是在群众中建立党的组织与群众组织;四是吸收广大群众到红军中来,扩大红军;五是收集资财,保障红军供给。

红军长征之前,党的活动区域主要在东南和中原,少数民族聚居的“四川、贵州、云南及北方各省”,依然是“那种并未经过民主革命影响的地方”[3]49。1935年1月14日,红军总政治部在遵义发布《关于地方工作的指示信》强调,在“过去几乎没有秘密党的组织与发动”[7]25的四川、贵州边界开展群众工作的重要性及发动群众的总方针,指出发动群众、武装群众以“配合红军作战,消灭当地国民党地主的武装,来建立革命的政权”[7]25,并明确提出“派遣工作团”[7]27开展群众工作的要求,同时强调对战士“进行群众工作的必要的教育,为了加强多方工作的领导,必须加强军团,师,团,连的地方工作部门(部,科,组)的领导”[7]28。

红军巧渡金沙江进入今凉山境内前后,红军针对北上后即将进入革命影响薄弱的凉山彝族聚居区,对贯彻落实党的民族政策作出了诸多指示,尤其强调了开展宣传动员组织少数民族群众工作的重要性。红一方面军政治部于1935年4月14日发布的《关于注意争取夷民的工作》中指出:“现在我野战军已经到了夷民的地区。争取夷民群众,发动他们为自己的解放而斗争是极端重要的工作。”[8]1935年4月29日,中革军委发布的《关于速渡金沙江转入川西建立苏区给各军团的指示》中,要求各部队在“行军中应争取少数民族”[7]146,把民族工作作为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1935年4月30日,红军总政治部发出《关于渡金沙江转入川西的政治工作训令》指出,“在前进道路上,我们要经过广播着少数民族的地区。这些民族中,有一些是文化程度极低而我们政治影响完全没有的”[9]124,只有“严肃的军纪,广泛的群众工作,正确的民族政策,才能使我们“顺利地实现自己的战略方针,而且能够吸引至今还没有卷入中国革命洪潮中的千百万少数民族加入革命”[9]124。

红军巧渡金沙江后,攻克会理县城不得,决定放弃攻打会理北上。1935年5月12日,会理会议“决定立即北上,同红四方面军会合”[1]455。北上的关键任务是抢渡天险大渡河,粉碎蒋介石把红军变成“石达开第二”的妄想。从会理往北至西昌与冕宁的交界处泸沽后,北上大渡河有两条路:一条是大路,从泸沽向东翻小相岭,由此经过大渡河北上雅安;另一条是小路,从泸沽往北经冕宁县城,过拖乌彝族聚居区到达大渡河岸边的安顺场。由于历代反动统治者所挑起的民族仇恨深重,蒋介石认为红军决不会走小路,急派重兵堵截通往大渡河的大路。

为了抢占战略先机,出其不意过彝区北上,贸然进入情况不熟悉的凉山彝区是不行的,除了派出刘伯承挂帅的先遣队,中央红军还成立了以红一军团组织部长萧华为队长的民族工作队,与红军总部工作团团长冯文彬率领的红一军团侦察连组成工作团,经过德昌、西昌达到冕宁“随先遣队进行部队政治工作和沿途的群众工作”[10],先行进入凉山彝族聚居区侦查探路。按中革军委的指示,刘伯承和几位军团负责人研究决定:由军团参谋长左权率领五团一部和军团侦察连,经越西向大树堡大张旗鼓地挺进,制造红军要从大树堡向富林走大路渡河的假象,迷惑和吸引富林和其他地方的敌人,而刘伯承和聂荣臻则率领先遣队,从泸沽到冕宁进彝族区先行探路。

二、红军长征在凉山派遣工作队的成效及功绩

虽然对彝族群众开展政治工作不仅仅是民族工作队的任务,长征伊始红军总政治部就要求对全军进行政治教育,要求所有将士以严肃的军纪贯彻落实党的民族平等、民族团结政策,但进入革命影响非常薄弱、民族关系较为复杂的彝区,民族工作队的任务非常艰巨,他们先行深入彝区作调查了解,为军委决策提供重要情报,促成了彝海结盟,其他各部地方工作队也开展宣传动员群众及筹款、扩红等工作,为红军顺利通过彝区北上抢占先渡大渡河的战略先机,提供了重要的政治及物质保障。

(一)为军委决策先行深入调查了解彝区情况

民族工作队首要任务是调研,深入了解凉山历史、各民族的关系及彝族的民俗风情,为军委决策提供情报。先遣队出发之前,毛泽东叮嘱他们“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宣传我们党的民族政策,用政策的感召力去与彝族达成友好”[11]关系。1935年5月19日,红军总政治部发布的《关于争取少数民族工作的训令》明确提出,“必须进行深入的关于少数民族情况的调查,并依据这个发布切合于某个少数民族的具体的宣传品、布告、传单、图画、标语等等”[7]146。正如时任中央组织局主任并兼任中央地方工作部部长的李维汉所说:“我们地方工作部每到一地,都要做地方工作,要派人打前站,头天就要去,把路标搞好,把宿营地找好。”[12]

1935年5月20日,中革军委就野战军的战略方针和任务致电各军团、军委纵队,指示各部“迅速北进,争取渡江先机,首先进到清溪、泸定桥、洪雅地区与川敌进行作战机动,争取赤化,为战略上基本方针”(6)清溪,时为四川省汉源县县城,今县址已改设为富林镇。,要求各部“争取夷民群众到我们方面,并组织夷民游击队”“要深入到各家群众中,普遍的写贴标语,并号召他们坚壁清野,炸路扰敌。对夷民要发动每人送他们一件礼物,毛瑟枪弹要尽量发给他们,并应携带其中积极分子,以便更易于号召和组织他们”[9]149。

民族工作队的同志们在萧华的率领下联络上了冕宁的地下党,地下党的同志们介绍了一名通司(翻译)随民族工作队深入彝族群众中做调查研究。红军长征经过凉山之前,冕宁籍学生陈野苹、廖志高在西昌省立第二师范学校读书时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又回冕宁宣传党的主张,发展了十多名党员。1935年5月20日凌晨,先遣队达到泸沽后,民族工作队与地下党代表李祥云、向德伦等碰面,听取了他们的工作汇报,了解了当地的情况。当时冕宁拖乌彝族聚居区还处在奴隶社会,分别由果基(沽鸡)、罗洪、倮伍三大黑彝家支分片管辖,他们常常由于各种矛盾而致冤家械斗,由于历代封建统治者对彝民的压迫,彝族同胞对汉族统治者历来隔阂深重,在国民党当局的反动统治下,这种矛盾和隔阂更加激化,而矛盾的助推者是国民政府驻守冕宁县的“靖边司令部”司令邓秀廷,他通过残酷的“坐值换班”制度,以各彝族家支头人的至亲扣押在县衙作人质为掣肘,人为制造各家支之间的械斗,使得彝族各家支之间、彝族和汉族之间的矛盾日深。听到红军快到冕宁的消息,驻守在冕宁县城的国民党军队和冕宁县长于5月16日弃城而逃。民族工作队了解了这些情况后,打算根据彝族人民对国民党地方军阀压迫之反抗的需要,向他们讲解并宣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和国民党的部队是不一样的,宣传共产党反对国民党反动统治的主张,准备和彝族家支头人谈判。

萧华给刘伯承汇报了调查到的彝区情况后,刘伯承和聂荣臻一起于1935年5月21日给军委发了电报汇报了先遣队了解到的情况,建议改变行军路线,走冕宁到安顺场这条小路过彝区:“我一团到大桥时,经过宣传,大桥附近夷民之罗定族与拖乌、筲箕湾线之河鸡族(7)河鸡族,即沽鸡族,是凉山彝族中沽基家支。均派代表来接头,并将俘虏之收捐税转运员及冕宁县司监、县长来献。因时间关系,在冕宁县附近组织一班夷民随军外,并争取沽鸡、罗决定两族出一部随军行动,并定明拂晓开大会,委以上各族以支队名义和授旗。此地带夷民工作十分重,望以大力进行。”[9]149收到先遣队发回的电报后,5月21日晚18时,军委在礼州召开军事会议商量改道事宜,会议完全同意刘伯承、聂荣臻的改道建议,决定红军主力改道走冕宁,经大桥、拖乌彝族聚居区,在安顺场一带抢渡大渡河。

(二)对彝族上层人士做了卓有成效的宣传动员工作,促成彝海结盟

了解到凉山拖乌彝区彝族人民的基本人文历史和社会状况后,民族工作队打算和彝族家支头人谈判。地下党的同志把陈志喜介绍给工作队作通司(翻译),陈志喜在彝区经商,对当地情况十分熟悉,且是罗洪家支头人罗洪作一的义子,在彝区有一定声望,素日里和冕宁地下党的同志接触较多,对党和红军的主张有所了解。5月22日凌晨,先遣队进入冕宁彝民区,王耀南带领的工兵连被彝民抢去了架桥器材和其他用具,有的战士身上的衣服也被扒了,所幸彝民只是抢东西,并没有对红军动刀动枪,红军严格遵守纪律,任彝民抢夺东西绝不还手,准备退回原地。可是彝民们仍然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高声喊叫着不让部队经过此地。后来沽基家支头人小叶丹的四叔骑了一匹骡子过来制止了彝民动武。陈志喜与他认识,通过翻译,萧华给他讲了红军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与国民党军队完全不同,是彝族人民的兄弟,绝不会伤害彝民群众的,只是借道北上,并不在此长驻,还告诉他刘司令亲率红军北上,路过此地,愿意与彝民的家支头人义结金兰。萧华送给小叶丹四叔一支手枪和几支步枪,他也把骑来的骡子送给了萧华。听了萧华汇报与小叶丹四叔会面的情况,刘伯承毫不犹豫决定与小叶丹歃血为盟,并再次给小叶丹讲了红军为民族独立、人民解放而北上抗日,还给他们讲了党的民族团结、民族平等、民族自治的基本政策,其后小叶丹派人给红军带路,红军顺利通过彝区。

(三)通过各种方式对群众进行宣传动员,为红军主力部队提供政治保障

在凉山无论是临时组建的民族工作队还是已有的地方工作队和宣传队均深入群众,想尽一切办法做宣传群众、动员群众、组织群众的工作,消除了彝族群众对红军的误解,使党的政治主张和民族政策赢得了彝族人民初步的理解和认同。

一是通过各种载体就地取材写标语、画漫画、发传单、贴布告宣传党的政治主张和民族政策。二是在人口密集的场镇召开群众大会,宣传党的主张。例如,1935年5月19日,红一军团经过礼州古镇,与九军团会合后,在镇上召开群众大会宣传党的政策和主张,动员鼓动群众参军。5月21日,由左权、刘亚楼、张爱萍等人率领的部分红军从泸沽经过越西向大树堡佯动,到达越西县城时,县长兼国民党防卫团长彭灿听到红军要来的消息后弃城而逃,红军入城后放出关在监狱里的群众。红军地方工作队入城后,根据群众报告将几个土豪劣绅拘留在伪防伪团内,向他们交代党的政策,对主动交出剥削财物的宽大处理,并召开群众大会宣传党的政策,让群众控诉土豪劣绅的恶行。三是通过模范遵守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以实际行动宣传红军是穷苦人的队伍。再如,5月18日,红九军团先头部队下午抵达普格,地方工作队队员通过采取多种方式对群众宣传党的主张,并用实际行动践行党的民族平等和民族团结政策,尊重彝族风土人情,在兵家营盘、五道箐一带,红军风餐露宿不进民房,用了彝区同胞的物品加倍给付银元,并赠送彝民枪支,受到了彝民的欢迎,并回赠红军鸡蛋、猪牛羊等食物,还有不少彝族青年报名参加红军。

(四)筹款、扩红,为红军主力部队提供物质保障

红军创建之初,红军地方工作队具体负责筹款、扩红工作,长征中红军总政治部也对地方工作队提出了这两项任务。一是,通过没收土豪劣绅财物、购买借贷自筹等方式筹集资材为部队提供给养。由于红军长征要做战略转移,1934年10月22日,总政治部发布《关于没收捐款暂行细则》,规定各部队政治机关负责长征中的没收、筹款和收集资材的工作。11月10日,总政治部颁发《关于红军中没收征发委员会暂行组织条例》,规定“从步兵团起至师、军团、总政治部,均设立没收征发委员会,各级没委在同级政治机关指导下进行工作”[13]172。后又根据实际情况,总政治部决定取消各级没收委员会,筹款工作依然由各级地方工作部门负责。1935年2月20日,红军总政治部发布了《关于保障红军给养克服战时困难的训令》,规定各级政治部地方工作部设立没收征发科,团政治处则由地方工作组设没收征发干事负责没收征发的工作[13]264。红军长征到越西时,由于国民党对群众的反动宣传及造谣,群众因不了解红军,惧怕红军像土匪一样抢人,有的躲进山里,然而留在城里的群众看见红军纪律严明不扰民更不抢民,地方工作队在越西城内抄了官僚恶霸地主蒋安廷(曾任川军旅长)、周瑞呈(县府财务委员会委员长兼第一防卫大队长)、张竹村(县党部党务指导员)、汪吉之等人的家,把他们的粮仓打开,还抄出各种杂货、布匹、银钱、食物分给当地穷苦人民,躲进山里的群众又纷纷下山进城。红军打土豪分浮财不仅能补充部队给养,更是分给当地贫困群众,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党的革命主张,同时也激发了群众的革命意识,播下了革命的火种。二是,红军地方工作队积极动员群众,武装群众,帮助群众建立革命武装,吸收群众参加红军,壮大革命队伍。红军长征中党中央高度重视扩红工作,正如《红星》报刊文所说,“把地方工作组与流动宣传队的工作真正地建立起来,加强对他们的领导和检查,经常讨论扩红的经验与教训,努力进行扩红工作。在检查他们的工作时,应以扩大红军的实际成绩为主要标准”[14]。刘伯承与小叶丹结盟后,成立了中国彝民红军沽鸡支队,任命小叶丹为支队长,他的弟弟果基尔拉为副队长,并授予小叶丹“中国彝民红军沽鸡支队”红旗,还赠给小叶丹一批武器。在越西停留期间,军委干部团地方工作团主任王观澜带一部分同志留在越西开展工作,建立了县革命委员会和一支部队一百多人的县游击大队,其中组建了一个彝族班,王观澜任政委,同时还在越西的南北乡建立了两个游击支队。红军地方工作队在凉山扩红工作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红军主力部队在会理、德昌、西昌扩红5000余人;红军第九军团在宁南、普格、西昌扩红2000余人;红军在冕宁“彝海结盟”期间,当地青壮年参加红军的人数为226人;红军在越西期间有近500人参加红军;甘洛县扩红66人[15]。

(五)为解放凉山及凉山的民主改革奠定了思想和干部基础

一是,红军长征在凉山赢得了人民的政治认同,激发了群众的革命意识。正如邓小平1950年7月所说,“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历史上我们党曾经做过一些工作,产生过好的影响,长征时,红军经过的地方,如云南、贵州,散布了一些革命的种子”[16]。红军长征过凉山播下的种子不仅是有形的,更是深入凉山人民内心隽永的思想启蒙和精神力量。红军长征部队过了凉山边界后,国民党反动派残酷镇压抗捐军,大肆捕杀与红军有过接触和帮助过红军的群众,血腥镇压“中国夷民红军沽鸡支队”,邓秀廷抢夺了果基小叶丹全部财产包括红军送的全部枪支武器,恶毒地挑起彝族各家支间的冤家槭斗,致使果基小叶丹在1943年被害于大桥镇。国民党疯狂的反攻倒算,使得凉山人民更加认同了红军的政治主张,他们想法设法珍藏红军留下的纪念品,期盼红军归来,解放军解放凉山时赢得了人民的热烈支持和拥护。二是,红军长征在凉山吸纳的彝族战士,经过党的培养成长为优秀干部,为后来解放凉山以及凉山民主改革奠定了一定的人才基础。红军在凉山吸纳的彝族青年随红军长征到了陕北,新中国成立后他们中的一部分被派往凉山工作,如王海民(阿尔木呷)、王作义、王占清(乌七约哈)、潘占云(加潘木基)等同志,在解放凉山及凉山民主改革时,他们又成为工作团的干部,为凉山的解放和发展作出了贡献。

三、红军长征在凉山派遣工作队的当代启示

红军长征过凉山的时间虽是短暂的,影响却是深远的。当年红军长征在凉山派遣工作队的经验及工作队的优良作风对当今的农村基层治理和乡村振兴值得借鉴的宝贵财富

(一)总结经验不断完善凉山驻村工作队机制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也是最好的营养剂,我们总结历史是为了借鉴历史经验启迪智慧,更好地开展未来的工作。中国共产党自创立人民军队开始,就定位了人民军队“既是战斗队又是工作队”的三项职责,从此践行党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贯彻党的群众路线,向地方派驻工作队已成为党领导的人民军队的优良传统。新中国成立后,向民族地区派驻工作队更是成为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常态机制。在凉山解放、凉山民主改革、凉山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以及凉山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各个时期,中国共产党都在凉山的广大农村派驻了不同工作任务的工作队,都出色地完成了不同的历史使命。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吹响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号角,向绝对贫困宣战,党在凉山选派了规模空前的脱贫攻坚驻村工作队,仅在2015年,凉山州从各级部门和单位选派了2 177名第一书记开展驻村扶贫工作。2018年5月,四川省委、省政府制定了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的精准脱贫策略,在全省选派5 700多名优秀干部分赴凉山州11个深度贫困县驻村开展脱贫工作,各级各类帮扶干部共计1.17万人覆盖了凉山所有贫困村和有建档立卡贫困人口的行政村。到2020年11月,凉山所有国家级贫困县全部退出,凉山脱贫攻坚战取得绝对性胜利。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2021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贵州调研期间再次强调“要继续选派驻村第一书记和农村工作队”[17]。5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向重点乡村持续选派驻村第一书记和工作队的意见》强调,“健全常态化驻村工作机制,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提供坚强组织保证和干部人才支持”[18]。脱贫攻坚取得决定性胜利后,继续在凉山派驻乡村振兴工作队,我们要着力结合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战略,总结脱贫攻坚工作队的成功经验,改进脱贫攻坚工作队工作机制的不足,推动下派干部扶贫制度创新,比如,健全帮扶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协商机制,培养当地干部和人才,完善选派干部的激励和关爱机制,坚决反对形式主义,提高驻村干部政治待遇和福利待遇等,不断完善凉山乡村振兴驻村干部机制。

(二)传承长征时期民族工作队的优良作风提升驻村干部的精神风貌

红军长征在凉山派遣的工作队在革命影响薄弱的凉山彝区牢记党中央的嘱托,在凉山开展了艰苦卓绝的宣传动员武装群众的工作,他们身上所展现的优良作风是我们驻村干部学习的榜样。一是,冲锋在前,忍辱负重。萧华所在工作队先入彝区被误会被羞辱,他们都以人民的利益为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严格遵守红军纪律,绝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二是,善调研,慎决策。善于调查研究是提升干部执行力、判断力的基本功。萧华带领的民族工作队通过与冕宁地下党交流,及亲自耐心向群众打听,在充分了解了凉山彝区的人文历史和社会状况后,充分尊重彝族人民的风俗,通过司通(翻译)向果基家支头人的四叔传递结义的信息,促成了刘伯承和小叶丹的结盟。三是,他们竭力创新向彝族群众宣传党的政治主张和民族政策的方式。他们一路写标语,散传单,用群众听懂的语言做宣传,他们现身说法,过越西的地方工作队充分了解群众的革命要求,召开群众大会揭露恶霸罪行,同时宣传党的政策。第四,吃苦耐劳,不计个人得失。工作队的同志们一切听从党的指挥,在彝区模范执行党的民族政策,服从大局,舍生忘死。仅以丁伯霖同志为例,他是四川籍的红军将领,长征伊始就任红军中央队的队长,长征到凉山后,他参加萧华率领的民族工作队,深入彝族群众中做工作。红军离开冕宁后,组织上让他留下来继续在彝区开展民族团结工作,他毫无怨言,直至1936年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今天我们的驻村工作队已完成了凉山脱贫攻坚的光荣任务,在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过程中,我们的很多第一书记和驻村干部继续坚守岗位,新选派的乡村振兴驻村干部即将下乡,现在的工作环境与红军长征时已不能同日而语,但当年工作队的优良作风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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