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环境史研究回顾和展望
2022-11-25□张璇
□张 璇
在科学技术尚不发达、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有限的历史时期,人们的生产生活很大程度上要受到所在地区的自然环境的影响,因此,人类认识自然及与自然之间的互动就变得尤为重要。探讨西夏最基本的自然环境是西夏研究的基础性课题。该方面的研究不仅有助于人们了解西夏的生存环境,同时也有助于解释和探讨西夏诸多的历史问题。20世纪80年代以来,已经有不少学者关注该领域并且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本文就西夏的自然环境研究、自然环境与西夏经济社会研究、西夏的自然灾害及对社会的影响研究,以及西夏的生态意识研究等方面进行梳理,并对今后应关注的问题提出个人见解,以期对西夏环境史研究有所裨益。
一、西夏自然环境研究
自然环境主要研究地貌、地势、地质、土壤、水文水系、气候、植被动物等地理要素,由于地貌、土壤、地质等要素在历史时期的变化并不十分明显,因此,西夏自然环境研究主要以气候、水系、植被、动物变迁等为研究重点,有综合性研究,也有专题研究。
(一)综合性研究方面
较早对西夏自然环境作综合性论述的是杜建录的《西夏的自然环境》[1],该文将西夏境域分为鄂尔多斯高原、贺兰山与河套平原、阿拉善高原、祁连山与河西走廊以及横山至天都山山界五大区域,分别介绍地形、地质、地貌、水文、气候、植被和物产等,并指出尽管西夏的自然条件相当严酷,戈壁沙漠占全境三分之二以上,但农牧业资源比较丰富。王天顺主编的《西夏地理研究》[2]设专门章节对西夏的地理位置、地形特征、山川地貌等进行总体性的论述,并对西夏及毗邻区域的气候、植被、自然灾害等进行分析,还原了西夏自然环境的整体面貌,认为西夏的自然灾害种类较多,主要有旱灾、水灾、地震以及其他种类的自然灾害,且有并发性、连续性以及不平衡性的特点。杨蕤的《西夏地理研究》[3]一书,用两章的篇幅讨论西夏的自然地理。其中气候状况一章梳理了汉文和西夏文文献有关气候、物候和气象资料,并总结了西夏的气候特点,认为西夏时期京畿及其周边的物候现象与现在并没有十分明显的差异;西夏时期有早霜现象,气候较寒冷,自然物候现象与现在大致相差一旬至半月时间;西夏的自然灾害主要有旱灾、水灾,且尤以旱灾为重。此外,他还采用考古学“探方”方法,分区域对西夏境内的植被情况和野生动物进行了深入细致考论。
(二)气候研究方面
宋乃平、何彤慧的《西夏的地理环境与农牧业生产》[4]和宋乃平的《西夏兴衰史中的地理环境》[5],结合学者对西夏境域季风气候研究和太阳黑子与地表温度关系研究认为,西夏时期境内(至少是贺兰山以东)既冷又旱。12世纪中国境内气温比现在低1—2度,西夏所在的地区比现在低2度,无霜期应在190天,比现在短15天。汤卓炜等人在《西夏农业经济存续的社会生态环境背景》[6]中认为,西夏时期经历了暖湿—干冷—暖湿的气候变化过程。这种气候波动过程与近千年来全球冷暖期交替出现的规律相一致。
(三)水资源研究方面
人类自古就有“沿河而居”的习俗,水资源对于人类生存发展至关重要。关于西夏的水文水系研究较为薄弱,但也有相关著作和论文涉及。王天顺在《西夏地理研究》[2]中对西夏境内的祁连山及水系、贺兰山及银川平原水系、阴山及河套平原水系、横山及黄土丘陵水系、河湟谷地及其水系有较详细考论。冯会会等在《影响西夏兴衰的地理环境因素》[7]中提及,西夏境内河水资源丰富,有黄河、黑水、葫芦河、喀罗川、石羊河、屈野河、无定河等河流。丰富的水资源支持了西夏兴修大量水利工程,发展灌溉农业。同时,河流冲积平原的沃壤是西夏发展农牧业的理想场所。
(四)植被研究方面
植被是人类生存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提示自然环境特征最重要的标志,对环境有着巨大的改造调节作用。杨蕤在研究中持续关注西夏的植被问题,相继发表多篇论文[8][9],他依据汉文史料和西夏文文献对西夏时期河套平原、河西走廊以及阿拉善高原等区域的生态与植被状况进行探讨,并勾勒出三大区域生态概貌及特点。认为西夏时期贺兰山地区气候寒冷、泉水多、溪流多、植被茂密、野兽多、鸟类多;后套平原是以在盐土、碱土和草甸土等自然土壤上生成的水生植被和耐盐植被为主,有柽柳(俗名红柳)、沙柳、芨芨草、芦草、碱草、白茨、蒿属等。乌拉山和阴山基本上是原始森林区。阿拉善高原以气候干旱、植被稀疏、流动沙丘占绝对优势为地理特征;吉兰泰盐湖周围原有天然梭梭林,当时尚有一些颇具规模的绿洲,是理想的畜牧场所;腾格里沙漠是阿拉善地区自然条件相对优越的区域,尤其是大小不等的湖盆是优良的畜牧场所。黑水镇监军司的驻地,是西夏北缘最重要的军事据点,同时也是河西重要的农牧兼营区域。发源于祁连山的河流自东向西有石羊河、黑河、疏勒河及哈尔腾河四大水系,前三大水系横切河西走廊,在走廊形成了独立的绿洲系统,为河西地区的精华地带,“水草丰美,畜牧孳息”是对西夏时期河西走廊自然景观的恰当概括。
(五)动物研究方面
野生动物是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物质资源,不论是物质生活还是精神世界,人类都离不开野生动物。野生动物不仅为人类提供食物,同时也是整个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杨蕤在《西夏环境史研究三题》[10]中,探讨了西夏野生动物的种类及分布情况,认为西夏境内有牦牛、虎、鹿、骆驼、野马、狼、鹦鹉等众多野生动物。巴丹吉林沙漠地区发现的岩画中,有许多动物造形,内容包括虎、野牛、狍、驼鹿、白唇鹿、梅花鹿、狼、北山羊、盘羊、羚羊、岩羊、藏羚、黄羊、野猪、牦牛、野马等[8]。随着时代的变迁,现今西北地区部分野生动物已经绝迹或在急剧减少,这些状况都证明了长久以来西北地区的生态环境发生了极大地改变。王守权在《西夏动物资源述论》[11]中认为,西夏地区动物品类丰富,数量众多,指出西夏家养动物有羊、牛、马、骆驼、狗、鸡;野生动物走兽有鹿、黄羊、兔、狼、狐狸,飞禽有雁、鹌鹑、孔雀、雕鹫、鹰鹤、俊鸟、鹅、大雁、鸭、雁鸭、杜鹃、乌鹊、乌鸦、鸠鸽、斑鸠、青鹃、水鸟、雀子、野鸡等,另外还有丰富的鱼类资源。西夏境内的飞禽种类和数量都相当可观,并对西夏人的饮食结构及对外商品贸易、朝贡有深刻影响。
二、自然环境与西夏经济社会关系研究
在生产力较为低下的古代社会,人类别无选择地适应、遵循自然环境。自然环境对人类的影响是人地关系中的主要方面,具有决定性的意义。西夏自然环境相对脆弱,这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西夏的经济形式和产业结构,甚至其社会发展和政权存亡也受到自然环境的影响和制约。与此同时,西夏的政治、经济和军事乃至社会生活等活动在利用环境资源的同时,也在影响着环境。
(一)地理环境与经济结构研究方面
刘菊湘在《地理环境对西夏社会的影响》[12]中认为,干燥少雨的自然条件决定了畜牧业在西夏国民经济中占主导地位。气候条件决定了西夏境内的农业以灌溉为主,但西夏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远远低于畜牧业。农业基础相对薄弱,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西夏经济的单一性。陆宁在《简论西夏经济与地理环境的关系》[13]中认为,兴灵平原,气候温润,适宜于稻麦生产,是西夏最重要的产粮区和最富庶的区域;横山地区和河西地区是西夏典型的半农半牧区域,半农半牧地区的经济于西夏而言也十分重要。李新贵的《西夏地理环境与农牧业经济研究》[14]认为,西夏农牧业的空间分布是其地理环境的规定与境内民族选择的结果。西夏以游牧民族为主,而其境内又居住着农耕民族,存在着宜农地带,这就使农牧业的地域分布相互交错,而且牧重农轻,比例不合理,从而妨碍了西夏内部农牧业两大部类的生产彼此交换和互补,结果是畜产品“剩余”,农产品不足。杨蕤的《论地理环境与西夏的经济类型及其相关问题》[15]结合地理环境对西夏经济类型进行分析,认为西夏境内的畜牧方式基本上是固定的或在小范围内移动,与严格意义上的游牧完全不同,甚至不应该将党项称为游牧民族。半农半牧的经济方式需要认真推敲,一般认为半农半牧就是既有农业又有牧业的生产方式,但半农半牧并非农业和牧业的简单相加,而是农业和牧业渗透甚深并融为一个统一有机体的状态,因此,应为独立在农业与牧业之外的第三种经济形态。他认为鄂尔多斯干草区和阿拉善高原荒漠区为畜牧区或农牧结合的经济形式,河西走廊区和宋夏沿边区属于典型的半农半牧区,宁夏平原是西夏唯一的一块农耕区。汤卓炜等认为[6],西夏农业经济的最大特点是以旱作农业为主,采用先进的灌溉技术,同时兼顾畜牧业的发展,以防范由于旱灾等不确定因素对农业生产造成的损害。这种高效稳定的农耕技术,是党项人适应干旱半干旱冷暖波动性气候、维持社会生态系统良性运转的正确选择。
1.关于西夏农业及水利开发研究
杜建录的《西夏农业生产述论》[16]论述了西夏农业生产的基本概况,认为西夏的农业虽起步较晚,但发展迅速;西夏客观上拥有地理区位优势,又深受中原农业文明影响,统治者重视农业发展,加之畜牧业、冶铁业及水利事业发达,继而推动了西夏的农业迅速发展。他在《再论西夏的农业》[17]中,从西夏农业生产区域分布、农田水利的开发、农业生产工具及耕作技术的进步等方面,论述了西夏农业生产发展的状况,认为西夏的农业生产发展有较大进步。
西夏农业的发展离不开水利的开发。西夏境内部分地区水资源较丰富,特别是中心地带的宁夏平原,黄河由西南向东北纵贯其中,且地势平坦而适合发展无坝引水灌溉,因此,水利开发是西夏发展农业的重要环节,也是学者们关注的重要方面。杜建录的《西夏农田水利的开发与管理》[18],论述了西夏农田水利的基本情况、管理系统及机制等问题,并指出西夏时期的农田水利在继承前代的基础上又有新进展,西夏王朝的水利管理极富特色以及水利灌溉事业的发展推动了西夏农业生产技术进步。他还在《西夏水利法初探》[19]中,通过对《天盛改旧新定律令》的研究,认为西夏统治者组织人力疏浚、开凿灌溉渠道的同时,还制定详细的水利法规,进而保证农业的稳定发展。聂鸿音的《西夏水利制度》[20]利用西夏文和汉文文献探讨了西夏的水利渠道网络格局,认为水渠形制与现代相仿,反映了西夏水利事业对后世产生的影响,并对《天盛改旧新定律令》中的部分水利专用名词进行梳理。汪一鸣的《西夏时期宁夏平原灌区的水利工程和灌溉管理》[21]根据《天盛改旧新定律令》的记载,对宁夏平原引黄灌区的地域范围、灌区渠道的规模与分布、灌区的水利工程维护以及灌溉管理等问题进行了探讨。景永时在《西夏农田水利开发与管理制度考论》[22]中指出,西夏的农田水利开发不仅具有相当的规模,而且有比较完善的农田水利管理制度,如春开渠事、修渠草料的征集、开渠役夫的调发以及水利管理体制等,均有细密的规章制度。西夏的农田水利开发不仅让社会经济取得长足发展,客观上也为西北农田水利的发展作出贡献。梁松涛、苏红在《西夏河渠技术述论》[23]中认为,西夏时期的河渠技术发达,并在法律层面进行规定,在我国水利史上发挥了重要作用。李治涛、尤桦在《西夏水利立法研究——以〈天盛律令〉〈亥年新法〉为中心》[24]中认为,西夏在水利机构设置、卷埽制度、春季开渠、依次放水、设施维护等方面制定了非常详细和独具特点的水利法规,极大地促进了西夏社会经济的发展。骆详译在《宋夏辽的水利建设与地方水利管理模式》[25]中,认为宋、夏、辽三朝的水利管理制度有共同之处,但也有各自特点,并指出“富民阶层”逐渐成为这一时期中国水利建设的主力。
2.关于西夏畜牧业发展研究
杜建录在《西夏的畜牧业》[26]中,考察、分析了西夏畜牧业的发展状况,并指出畜牧业是西夏主体民族党项羌族传统的经济,在整个西夏社会经济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此外,杜建录在《西夏畜牧法初探》[27]中还根据《天盛改旧新定律令》,从西夏畜牧业生产管理角度概述了西夏的群牧法。董立顺、侯甬坚的《水草与民族:环境史视野下的西夏畜牧业》[28]中,论述了西夏夏秋、冬春两个时段牧草的缺乏和储备措施以及利用凿井的手段进行牲畜水源的补给,并在国家层面上颁布法令监督管理。高仁在《西夏东南沿边地区的畜牧经济》[29]和《西夏时期鄂尔多斯高原的畜牧经济》[30]中,分别详细地论述了西夏时期东南沿边地区以及鄂尔多斯地区的畜牧经济情况,认为横山地区畜牧情况良好;瀚海地区因自然环境恶劣,畜牧较为贫乏;韦州、天都山、屈吴山是沿边中部地区三大畜牧中心;兰州以北及会州畜牧基础雄厚,牲畜牧养众多。他还在《西夏时期阿拉善高原的畜牧经济》[31]中,通过解析传世典籍中的简介史料以及黑水城出土文献,得出西夏时期阿拉善高原地区拥有较高载畜量,由于自然环境的复杂性与资源的不平衡,该区域发展了各种形态的畜牧业。另外,陆宁在《简论西夏经济与地理环境的关系》[13]一文中,也提到西夏拥有品质优良的牧场以及优越的畜牧条件,这些优势都使得畜牧业成为西夏极其重要的经济类型。
3.关于西夏盐池与盐业研究
西夏的盐业资源丰富,在西夏北部、东部、南部即今内蒙古西部、陕西北部等地分布着十七八个盐池,其中部分盐池一直沿用至今。中国古代食盐可分为池盐、井盐、海盐、岩盐以及土盐五种,西夏境内除海盐外,其他四种盐皆有出产,其中池盐产量最大。杜建录在《西夏池盐的生产与征榷》[32]中,对西夏池盐分布及盐池名称、地望进行了考证。另据《天盛改旧新定律令》记载,西夏有盐池、□池、文池、萨罗池、红池、贺兰池、特剋池七所大盐池以及杂金池、大井集苇灰岬池、丑堡池、中由角、西家池、鹿□池、啰皆池、坎奴池、乙姑池等九所小盐池。赵斌在《试论西夏盐业资源及其地理分布》[33]中探讨了西夏盐业资源的地理分布情况,并对西夏东部地区、西部地区以及南部地区的盐业资源分别进行了详细论述。赵斌、张睿丽在《西夏盐政述论》[34]中进一步指出西夏盐业生产方式分为天然采掘法和人工畦种法两类,西夏也逐渐形成了盐业管理制度体系。吉成名的《西夏食盐产地研究》[35]根据汉文典籍分东、西、南三个地区对西夏食盐产地进行探讨,且推测西夏有井盐存在;指出乌池、白池池盐生产是西夏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文章还述及《天盛改旧新定律令》中盐池的记载,并根据记载认为西夏政府对池盐生产十分重视,并且进行了有效的管理。谢锐在《西夏的盐业生产和盐政管理研究》[36]中,对西夏境内盐池分布作专门介绍,对西安州境内的干盐池及西夏池盐的生产方式论述较详。认为西夏制定的盐政有其独特性,并且西夏盐业对内促进了西夏社会经济发展,对外加强了宋夏之间的联系,影响深远。任长幸在《西夏盐池地理分布考》[37]中基本以汉文典籍为主,分别考述了分布在西夏境内的盐池及地望,尤其对内蒙古、陕北和宁夏境内的盐池及地理位置考证较详,并肯定了盐业对西夏的重要作用。庞倩的《西夏〈天盛律令〉里的“盐池”初探》[38]对《天盛律令》中关于盐池及生产管理的条文进行搜集和译释,并在此基础上对西夏盐业生产管理进行了探讨。
(二)地理环境对西夏社会影响研究
杜建录认为,西夏农牧业资源比较丰富,为西夏的农牧业生产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应该说这才是西夏立国长久的基本原因[1]。宋乃平的《西夏兴衰史中的地理环境》等论文[4][5]探讨了地理环境与西夏政权兴衰的关系,认为西夏边界的地文特征显著,有利于割据政权的形成和延续;鄂尔多斯的沙漠化是夏都西迁的推力,银川平原千百年的灌溉农业的发展是拉力,西夏都城西迁有利于国势的稳定;12世纪的气候剧变与政治危机相叠加,使西夏政权逐渐衰微,直至灭亡。刘菊湘在《地理环境对西夏社会的影响》[12]中所持观点与宋乃平基本相同,认为西夏的自然环境较为恶劣,生态恶化,独特的地理环境一方面是西夏长期立国的重要原因,另一方面制约了西夏的发展,同时,生态环境的恶化加速了西夏的灭亡。杨蕤认为,承认西夏是一个干旱的国度的同时,也应该考虑到由绿洲等因素而影响的小气候现象,这才使一些特殊的区域成为西夏的精华地带,这也是解释西夏为何能够长久立足西北边陲的重要原因之一[3]。
(三)人类活动对环境影响研究
王东仓在《北宋与西夏的对峙及其对陕北地区生态环境的影响》[39]中认为,宋夏在陕北长期对峙,双方动员了大量的人力在沿边修筑大量的军事设施,并屯田驻守,客观上加强了对陕北的规模开发。而局部地区的过度开发对陕北的生态环境产生了重大影响,自然植被遭到严重破坏,大片草地和林地被开垦,土地沙化和水土流失的速度大大加快,生态环境出现恶化趋势。杨蕤还在《西夏环境史研究三题》[10]中提及因战争、垦殖、修筑城寨、樵采等原因,使得西夏时期自然环境遭到破坏。冯会会等在《影响西夏兴衰的地理环境因素》[7]中认为,西夏时期贺兰山、祁连山森林过度开发,草原开垦也相当严重。砍伐森林、盲目开垦是促使土地荒漠化、助长气候进一步干燥的因素。沙漠化对西夏经济发展产生不利影响,对于耕地面积极为有限、以灌溉农业为主的西夏尤为显著。这是导致西夏衰落的又一重要原因。过度开发既是西夏立国的动力因素,也是西夏亡国的动力因素。
三、自然灾害及对社会的影响研究
自然灾害对于人类社会的破坏是巨大的,甚至是毁灭性的,不仅对人类本身造成威胁,对社会的经济发展也会造成极大冲击。西夏的生态环境较为脆弱,再加上气候的变化,各种自然灾害频频发生,对西夏经济社会产生了重要影响。杨蕤在《西夏灾荒史略论》[40]中,除梳理西夏自然灾害外,对自然灾害对西夏社会的影响进行探讨,认为恶劣的自然环境以及多发的自然灾害,影响着党项及西夏民众的自然观和宇宙观;由灾害造成的大大小小的饥荒成为西夏社会最为棘手的问题,而这一状况也左右了西夏政权的一些对内、对外政策;频繁的自然灾害和灾荒也是诱发西夏对外发动战争的一个因素,而频繁的战事又对自然环境造成极大的破坏、诱发灾害的发生。董立顺、侯甬坚在《水草与民族:环境史视野下的西夏畜牧业》[28]中指出,西夏多灾害,倘若遇到灾荒之年便影响牧草长势,因此,西夏会采用去别处放牧或利用积茭之法储存牧草等方法来抵抗灾害。史志林在《历史时期黑河流域环境演变研究》[41]中提到,西夏时期黑河流域由于气候原因突发了较多的自然灾害,由于气候寒冷干旱,导致了地表水以及地下水不足,农业发展区逐渐向黑河中上游转移,下游古居延泽逐渐废弃,进而导致了流域植被覆盖率降低,土地进一步沙化。徐婕、胡祥琴在《西夏时期的自然灾害及撰述》[42]中,对西夏的自然环境、人文地理及自然灾害种类进行考察,指出西夏时期干旱少雨,民多疾苦,自然灾害连续性、并发性的特点显著,且来势凶猛,破坏力极强。张秦源在《西夏人应用植物资源研究》[43]中认为正因西夏地处西北,自然植被条件较差,使得影响气候变化的剧变因子强,最终导致西夏的自然灾害频发,呈现交替突发的态势。
四、环境保护意识研究
中国古代多数民族对自然界都会产生敬畏感,党项民族亦是如此。西夏人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积极主动地与自然互动,寻求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荣。目前,尚未有学者对西夏的生态意识方面的内容进行系统性地梳理与研究,但也有一少部分学者关注到这一领域。杨蕤在《西夏环境史研究三题》[10]中,通过对西夏文《天盛改旧新定律令》《圣立义海》及《西夏谚语》中有关环境保护和重视植树造林,以及有关西夏人敬畏山川河流和与大自然和谐相处资料的梳理和分析,认为虽然不能肯定西夏已经具备环保意识,但其行为和做法客观上对环境保护起到了积极作用,故可视为“朴素的环保意识”。董立顺在《西夏环境史专题初步研究》[44]中谈及民众对野生动物的认识与态度,并指出在西夏丰富多样的野生动物与西夏民众共同生存,互相之间也发生着利用关系。这一观点也证明了西夏人在日常生活中对动物有着仔细地观察,并逐渐形成了尊重自然、顺应自然的生态思想。
五、今后研究中需要注意的问题
西夏学界对于西夏环境史的探索取得了不少成绩,但由于研究资料的缺乏,该领域的研究仍然不足,留下的盲点、空白点较多,仍有很大的研究空间。
第一,自然环境研究的成果主要集中在气候和植被变迁方面,水文水系和动物资源的研究尚浅,留下的盲点、空白点较多,仍有很大的研究空间。另外,对于植被的研究基本上停留在古代文献的记载上,树木植物数种而已。而实际上在荒漠戈壁和沙漠中湖泊绿洲上,植物种类丰富,只是当时没记录下来而已。这方面还有进一步深入研究的空间,除了继续寻求新的史料,利用现代科学考察的资料进行合理的追溯和复原也许是一种有效的途径。因为虽然现在的气候比西夏时期温暖1—2℃,植物有所变化,但这种变化并不太大。过去的研究间接材料和推测性较多,而具体的直接的史料不多。如说到贺兰山、罗山植被,基本都认为森林资源屡遭战乱或人类建筑和生活用材而破坏,但也只是间接性推测,并没确凿史料做支撑。所以直接的、真实的材料对于论述西夏的环境问题显得尤为重要。
第二,随着西夏文文献的陆续公布,学界对西夏产业结构相关内容的研究逐渐增多,不过,以地理空间为背景而展开的西夏经济社会发展问题讨论仍然不多,这方面的研究仍需进一步加强。
第三,在自然灾害方面,西夏饱受灾害之苦,灾害的发生使得西夏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均受到影响,应进一步加强自然灾害与人类社会之间相互关系与制约因素的研究。
第四,汉文典籍中并无西夏生态意识的明确记载,而西夏文文献能够直接或间接反映西夏人与动植物和谐相处的自然观和生态观,这对当代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因此对于西夏的生态意识的研究应给予关注。
第五,对资料要全面审视、综合考量,切不可断章取义、片面利用。如《天盛改旧新定律令》中关于开垦荒地、凿井以及牧场保护等,原书中有较多规定,而且彼此并不矛盾。但有的学者在实际引用材料时不够全面客观。西夏鼓励开荒,但开荒是有条件的,并不像某些学者所说的,只是一味地鼓励开垦荒地、发展农业,而对环境造成破坏。对动植物研究,大都根据西夏文文献的记载,如《番汉合时掌中珠》《文海》《三才杂字》等,但需要指出的是,西夏文字辞书中的记载并不等于就是西夏本地所产,有的是属于知识性的,这方面还需要根据西夏地区具体气候环境,以及地方文献的记载进行深入细致的考证,应当在立足于传统汉文史料的基础上,重视西夏文文献以及考古资料,甚至要借助自然科学研究成果,多种资料和成果相结合进行全面系统的研究。
当今,生态环境问题颇受关注,人们的环境保护意识在不断加强,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引导学术研究的发展方向。相信,学界会不断挖掘新资料,运用多学科手段,进一步加强对西夏环境史的研究,取得更加丰富,更加客观而符合实际的成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