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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屈原列传》和《司马相如列传》看司马迁对先秦文学观念的继承与发展*

2022-11-24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司马相如司马迁屈原

田 亮

(淮南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播学院,安徽 淮南 232038)

《史记》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耗费十余年撰写的一部纪传体史书,记载了上至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代,下至汉武帝太初四年之间共计三千多年的历史,达五十二万六千余字,一百三十篇,被列为“二十四史”之首。其中不仅包含了历史内容,还蕴含着一定文学价值与伦理道德观。原先对于《史记》文学成就的研究基本都是通过分析文学特点找寻司马迁的文学观念,而没有将司马迁放置于古代文学观念的发展过程中,未站在发展和联系的角度上对其文学认识和作品中呈现出的文学特性进行研究。因此,这就需在明确先秦至西汉期间文学观念变化的基础上,探究司马迁对于先秦文学观念的继承和发展。

一、先秦到西汉文学观念的变化发展

(一)先秦文学观念

受当时社会环境影响,先秦文学观十分注重言辞。如孔子办学时将“言语”作为四科之一;战国时期百家争鸣,为宣扬自身理论也都十分注重言辞和技巧,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孟子、荀子和庄子。孟子对于自身的言辩艺术非常自负,认为自己知言;荀子则认为语言需与先王之道相符合,表达要明确、条理要清晰;庄子则提出了“得意忘形”之论,要求在应用语言时尽可能表达丰富、准确、意义深远。从这一发展变化看来,先秦文学观念从最开始的一般性总体观渐渐发展到了认识文学的主要特点,并将其与学术进行分离[1]。

(二)秦到西汉的文学观念发展状况

进入秦朝后,由于当时以吏为师,焚书坑儒,极为排斥文学之士,因此秦代文学并无发展。到了汉朝,文学开始复苏,发展出了赋、诗、哲学历史散文、政治散文等,尤其以辞赋最为典型,甚至给当时的文人仕途带来了一定影响。再加上当时社会政治、历史、文学等学科开始独立,因此对于文学概念则产生了新的认识。西汉前期注重休养生息、无为而治,因此大部分文人研究黄老之学。受此影响,当时的文学都具有一定道家色彩,如贾谊的《鹏鸟赋》《吊屈原赋》等。虽然黄老之学占据思想主体,但因为儒家思想在汉代也有一定影响,因此其文学作品除了蕴含有一定道家色彩,也有儒家色彩[2]。直到后来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才使得儒家思想的影响力得到了进一步增强。即便当时以儒术为尊,但由于汉武帝的政治实践十分注重对文法吏的应用,个人生活遵礼术士,这就导致儒术并未真正参与到国家管理核心中,只利用其粉饰太平,修撰吏事。

二、《屈原列传》中司马迁对于先秦文学观念的继承和发展

司马迁为屈原立传,除了因为他是自己最为理想的一位英雄人物,还因为他十分看重屈原的文人地位,欣赏屈原的文学作品,尤其是对《离骚》赞赏有加,即“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尔而见义远。”因此在《屈原列传》中,司马迁特别对《离骚》的文学价值进行了阐释。

(一)文章功用

在《屈原列传》中司马迁运用了较大篇幅对《离骚》进行论述,主要包含了四点:第一,解题;第二,论述成因;第三,阐释功用;第四,赞美风格。其中第三点对于《离骚》功用的阐释也可以看作是对文学社会作用的阐释。关于这一点司马迁从两方面进行了论述,一是具备劝善惩恶的教化价值;二是具备刺激讽谏的政治价值[3]。尤其在“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中,司马迁直接把文学作品的讽谏作用和国家兴亡关联在一起,表示正因为屈原志洁高远,才敢直谏,也才可以写出诸如《离骚》这类格调较高的文学作品。

(二)创新价值

司马迁认为《离骚》是基于怨愤著出的,并非单纯的讽谏,更多的其实是激烈的批判与讥讽[4]。同时他又表示:“《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这正好与其“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不相协调,而这种矛盾正好曲折地展现出了他的怨与愤,以表达他的“发愤著书”说。该主张主要有两种积极意义:第一,成就伟人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困辱穷愁,这也是获得创作成功的动力之一。因为在这之中,艰难境遇才能使人对人生及社会产生深刻认知,也才会激发出创作思虑和激情。司马迁正是在绝境当中愤然崛起,创作出了《史记》这一旷世之作。第二,艰难境遇引起的愁思怨怼倘若无法“通其道”,在事业上有所发展,就需“述往事,思来者”,作用到作品创作中,激活思想[5]。司马迁正是利用这种发愤崛起的精神创作出了各类悲壮的人物形象,充分表达了将怨与奇作为美的文学观念。

(三)继承浪漫主义手法

纵观我国文学史,屈原正是第一位浪漫主义诗人,其著作中充满了奇丽的想象内容。而司马迁作品则以“好奇”为特色,实现了对屈原浪漫主义精神的继承。

司马迁的“好奇”包含了三项内容:第一,爱奇才奇士。无论古今,无论身份地位,只要有才气,司马迁都是极为欣赏的[6]。如《项羽本纪》中他视项羽为“奇才”;《淮阴侯列传》甚至出现了多个“奇”字。第二,好奇事奇语。如《大宛列传》中关于大宛国作有“有蒲陶酒。多善马,马汗血,其先天马子也。”关于安息国作有“以银为钱,钱如其王面,王死辄更钱,效王面焉。”第三,敢于面对现实,对所有邪恶势力进行批判。如高祖的无赖,景帝的刻薄,武帝的迷信;尸位素餐的官员,草菅人命的酷吏等。

总之,《史记》虽然基本属于“实录”,但其仍充斥着大量浪漫主义精神。不仅受屈原影响,更受神话传说、汉代文化等方面的作用,由此成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三、《司马相如列传》中司马迁对于先秦文学观念的继承和发展

在《史记》中《司马相如列传》是为数不多为文学家立传的篇章,尤其记载了大量文学作品,体现出了司马迁对文学功用和其在社会中的地位等问题的基本看法。司马迁对司马相如的态度是两方面的:一方面,认同其价值;另一方面,批判其态度,尤其对司马相如为统治者文过饰非极其厌恶,完全背离了司马迁本人的文格和人格,但因其文章写得非常好,因此在本篇章中司马迁整体还是采用了较为宽容的态度[7]。

在《司马相如列传》中司马迁尤其将汉赋资料作了大量记载,也由此发表了众多十分精彩的汉赋评论,表现出了自己的汉赋观,主要包含三项内容:一是对汉赋渊源、辞和赋之间的基本关系做出了理解。对于汉赋渊源问题虽然他并未进行直接论述,但把屈原与贾谊合为一传,就已经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对于辞和赋司马迁写道:“乃作《怀沙》之赋。”“为赋以吊屈原。”将屈原的楚辞直接称为赋,可见在司马迁看来,楚辞与汉赋都可以被称为赋,两者是没有区别的[8]。二是特别突显了汉赋的讽谏作用,这也是司马迁汉赋观中最重要且影响最大的一项内容[9]。例如对于“请为天子游猎赋,赋成奏之。”则“其卒章归之于节俭,因以风谏。”同时又写道“太史公曰:春秋推见至隐,易本隐之以显,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此与诗之风谏何异。”这里对相如赋的讽谏特性进行了强调,认为其与《春秋》等在表现形式上有所差异,但合乎规范,与讽谏君主并无本质差别。在《司马相如列传》中司马迁载录了大量相如赋,如《哀二世赋》借古讽今;《大人赋》谏止武帝求仙等。迁载这些辞赋文学作品的主要原因在于其有一定讽谏性,但由于相如赋只有微讽,所以他在批判的同时也给予了相应的肯定。三是批判了汉赋文辞华丽、描写夸张。例如相如赋中写到的天子、诸侯之事,司马迁认为其“虚词滥说”“靡丽多夸”,但因其本质归于节俭,所以可取。这几项形容与现今常用的夸张和虚构等手法并无二致。阅读相如赋时,心中自然会产生一种豪迈与壮阔,这正得益于其夸张修辞手段的应用[10]。但司马迁则批评其过于夸张,和现实存在一定差距,表示他还未完全认识到文学艺术的特质,依然以学术作品标准去要求文学。实际上汉赋不但使用了大量词汇,还经常将方言吸收进去创作新词,注重声韵、对偶,尽可能将客观事物刻画得更加动人和形象,使呈现出的文学语言更为细致精准。从这点看,汉赋则是文学艺术的进步,整个文学领域开始逐步发展自身的美学特色。但司马迁由于总以学术标准要求汉赋,因此便得出了大量否定评价。即便如此,司马迁也并未予以职责,而是秉持宽容态度。如《司马相如列传》当中载录的《天子游猎赋》《哀二世赋》等虽然具有一定讽谏意味,但也可能透露出了他对于这种赋语形式的接受。

四、结语

司马迁的《史记》其文学艺术价值主要源于他对文学的认识和理解,尤其在认识方面他既对先秦文学观念有所继承,也有所发展和突破。一方面,他看到了文学的基本特点,也通过实践努力将其和学术分离开,这从其极为重视文学家极其作品等方面都能看来。另一方面,他十分欣赏和重视具有情感色彩的文学作品,并载录了大量内容。此外,在文章功用中,他注重怨、愤与讽谏;在汉赋观中,他不分辞赋概念,对赋尤为肯定。总之,受当时社会发展环境的影响,虽然司马迁本人并未留下大量恢弘的文论作品,但其在创作实践中,十分注重作品的艺术特性,也表露出了自己的文学主张,因此在古代文论发展史上,他无疑算是先驱者之一,给古代文学思想的发展带来了极大积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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