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空间正义视野下中国特色城镇化建设问题研究*
2022-11-24史林
史 林
(大理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大理 671000)
马克思空间正义理论认为,社会主义不仅追求以分配为基础的正义,更要追求包括空间资源生产和分配在内的综合正义。寻求空间正义最现实的意义就是将弱势群体从空间边缘的压制中解放出来,让他们能够平等地参与社会生活。城乡关系问题是空间正义理论体系中研究效率与公平问题的一个切入点。从目前国内现实来看,城市与乡村地区发展不平衡,城乡在诸多方面的差距都在明显加大。这是违背空间正义理论要求的,因为社会主义的生存空间资源应当被公正地分配,乡村公民也应被允许平等地接近和融入城市空间。在空间正义理论视角下,社会正义的要求不是消除差异,而是尊重不同空间群体的差异,保护不同空间群体的环境公正。重温马克思空间正义思想,将为城乡空间不平衡问题日益严重的当代中国提供反思的方向和理论武器。
一、马克思空间正义理论中的城乡空间正义缺失问题
(一)城乡生产地位的空间分野
随着经济活动的深入展开,城市和乡村空间出现分野甚至对立。城市是现代文明的重要产物,是人类生产生活实践集中化而形成的生存空间。城市不仅满足人类生活的基本需求,而且是新型生产方式和社会关系的载体。城市具有积累更多资源和获取更大利润的优势。与村庄相比,城市更能满足资本的运作需求,这个优势也为城市与乡村空间的逐步分化提供了动力。城市与乡村的分野体现在下述方面。
第一,城市先进生产方式和农村落后生产方式的分野。虽然全国农村的数量多,但是农村地广人稀,居民分散,生产方式以小农生产为主,落后生产力更是与落后的生活方式对应。城市生产方式以工业和服务业生产为主,对应更高的生产制造能力,与乡村地区相比更加发达。
第二,文明与野蛮的对立。城市更早实现了体力和脑力劳动的分工,并且以脑力活动为主要产业活动,脑力活动被视为文明的产物。与此相比,乡村在更大程度上仍然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因此与城市相比相对野蛮。
第三,城市兴起、扩张、繁荣,乡村后退、萎缩、衰败。城市是各种资源集中的产物,人口资源亦不例外。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农村并入城市,导致城市越来越壮大而农村空间越来越缩小,这也是城市化的实质,第二三产业活动通过经济效益导致城市最终征服农村,农村成为城市发展的附庸。
(二)城乡居民发展的空间差异
市场和经济运作更有利于城市发挥其资源集聚、产业、就业、教育、医疗、住房的优势,这为城市居民带来就业和收入的发展红利。城乡居民交流一直是单向的,外来农民工、低收入务工人群组成城市贫民,他们的发展空间没有城市居民发展空间广阔,他们也未必能享受城市的优势资源,甚至由此引发社会问题,例如外来务工人员及其子女在就业、医疗、教育、社会保障方面被当地城市排斥[1]。而乡村居民的发展空间更为狭窄,因为乡村的人口和资源都在迁入城市,可供农村发展的资源越来越少。在城市化进程中,大量农村土地和农地转为城市土地,农业生产空间和农村生存空间都在减少,一些农民将面临无产业、无收入的境地。他们为城市建设出了力,但资源分配对他们是不公平的,并且这种不公平会导致贫困加剧。
(三)城乡空间环境的恶化发展
城乡空间环境恶化归根结底是经济利益驱动、人的欲望与空间环境间矛盾加剧的结果。城市面临着日益严重的问题,例如资源短缺、环境污染等。尽管农村地区受工业化影响较小,但空间环境恶化的问题与城市一样显著。城市和乡村在发展过程中都谋求经济利益,片面追求经济利益的发展理念造成城乡资源过度开发使用,空间环境压力过大;城市生存空间恶化,资源浪费现象比比皆是;农村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水土流失严重。在人口密集的城乡空间,水资源、土地资源十分紧缺;在工业集聚的城乡空间,水、土地、空气等污染问题严重。这些都是城乡空间中出现的严重环境问题,折射着人与自然日益加剧的矛盾。
二、马克思空间正义视野下中国特色城镇化建设现状分析
(一)城市化进程中的传统村落消逝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中国的村庄数量每年在下降。1985年全国行政村数量为94.1万个,2016年时减少到52.6万个,行政村数量在乡村振兴、村庄合并等政策的帮扶下止住跌势,到2020年全国共有51.7万个村委会,11.1万个社区,总计62.8万个社区和村级单位。但全国自然村数量从1990年的377万个降到2020年的270万个,相当于每天消失80至100个村落[2]。传统村落蕴含着丰富深邃的历史文化信息,但是随着工业文明与信息文明的步步推进,传统村落及其文化遗存赖以生存的环境不断遭到侵蚀,传统村落正在急剧消失。这对于整个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来说是巨大的损失[3]。
聚落是人类活动的产物,是人类文明传承的载体。城市受现代文明发展的深刻影响,而全国各地遍布着的村落建筑还保持着原汁原味地域特色与民族特色的传统文化。村落文化包含着农村建筑空间里的居民及其创造的文化,但如今作为农村居民生活支柱、文化遗产的传统村落,在现代文明冲击下日复一日地消失,如果不加强对传统村落的保护,我国将很快面临着失去传统村落文化的危险。
(二)城市空间归属感弱化
城市空间归属感是指城市居民对自己、他人和所生活的社区乃至整个城市的主观感受。归属感包括认同、信仰、眷恋等情绪,城市空间归属感建立在居民之间相互信任、相互合作、相互受益的基础上,所以城市空间归属感也是居民与居民之间的情感维系和情感认同。我国居民个人对他人的信任是建立在他们是否有血缘或血缘关系的基础上的,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农民工涌入城市,城市居民数量增加,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也拉大。因此,在越来越多的城市空间邻里关系中,居民之间的信任度不断降低。这种互动方式非常不利于现代城市居民互动关系的发展,不利于形成共同的情感认同,更不利于强化居民对城市空间的归属感。过去,中国人口大部分是农民,但第七次人口普查显示,我国城镇人口比例为63.89%[4],大量农村人往城市迁移并形成新的社区,城市生活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归属感。当城市周围大多是陌生人时,城市居民归属感明显缺失,也有很多外来人员仅仅是工作、生活在城市里,但他们的户口还在家乡,他们无法获得工作、生活所在地城市的身份和权益,这种身份和权益不平等会加剧归属感的缺乏。此外,还有外来低收入群体只能生活在经济负担得起的城中村和城乡结合部,毫无疑问,这里的居民为生计奔波,丝毫不会有城市归属感。
(三)城乡生态环境建设存在不平衡性
改革开放后,城市的行政地位比农村高,这是我国城乡关系史上的重大变革。城市社会达到了超越农村社会的一般状态,城市地区、城乡结合部和农村地区的生态环境建设出现了明显的分化。城市产业集聚速度快,经济发展程度深,形成城市虹吸效应[5]。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大量人口涌入城市,给城市的生态环境带来了一定的压力。不可否认,现行政策和舆论宣传都将城市作为国内生态环境保护的聚焦点。城市生产活动强制性推行生态环境治理措施,城市居民生活的生态环境保护意识也不断增强。但在农村由于农业经济增长缓慢,人口外迁,经济发展是农村群众最迫切的需要,因而农村居民的生态环保意识相对淡薄。可以说,无论是农村生产经营活动中的环保措施,还是村民日常生活中的环保意识,都远远落后于城市,导致农村生态环境持续恶化,甚至部分农村走上了“污染第一,治理第二”的老路,导致经济建设与环境治理发展不协调。此外,虽然传统产业主要分布在城市和郊区,但是大量高耗能、高污染的企业正在往城郊、农村地区扩散,工业活动对生态环境的破坏性影响也相应地从城市向农村蔓延。
三、马克思空间正义视野下中国特色城镇化建设路径探索
(一)实现城乡生产要素优势互补
实现城乡生产要素优势互补,让空间区域生产的资源配置符合公平与平等的原则,进而实现城乡空间生产活动的正义。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使得良好资源过度往城市聚集,如果不改善这一问题,城市和乡村的矛盾就会越来越严重。在乡村振兴政策推动下,城乡在经济联系上开始融合。一方面,城镇化需要产业支撑,农民工进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工作,如果找不到工作,又没有办法回到农村去,那么贫民窟就可能在城市出现,所以产业非常重要。另一方面,产业升级需要城镇化的支持,经济新常态下的稀缺资源和发展瓶颈是人不是物,转型升级的核心力量是人才,而人追求的是优良的生活品质,所以产业转型升级最后就转化为城镇化品质的竞争[6]。
产业联合带动是推动城乡生产优势互补的可行途径。从经济上看,目前加工制造业仍然为国家经济总量作出重大贡献,并且加工制造业能促进区域产业分工合作和集群效应,在地理位置上以点带面,相互取长补短,形成块状经济集群地带。例如珠三角、长三角经济地带已经形成城乡产业融合的经济共同发展体,这些地区当将乡村定位于“城市经济的补充”而不是一味承接被淘汰的城市经济产业,城市经济建设应定位于时尚、电商、环保、信息,农村经济建设方向要定位于旅游、手工制造、特色农产品等,从而实现因地制宜、取长补短、共同进步。此外,这些地区还引进活跃的社会资本,丰富而活跃的投资不仅为城市产业提供动力,更能溢出城市流入乡村,促进乡村经济建设。
(二)保护传统村落实现情感认同
许多村落建村已有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史,传统生活生产方式和习俗观念沿袭至今。这些村落有的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有的拥有优美的风景名胜自然风光,有的具有鲜明的少数民族地域文化特色,它们都是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依靠。乡村振兴作为新时代乡村建设战略,其不仅包括物质繁荣,还包括精神文化繁荣。当前,面对乡村振兴的紧迫任务,保护这些传统村落,不仅有利于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扬弃,在保护和修复农村基础设施的过程里也在践行社会主义空间正义理念,最终改善农村精神面貌。在农村发展过程中,一方面要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改善村容村貌和农民居住环境。另一方面要注意保护传统村落和自然风光,使村落美丽宜居,传承优良传统,继续完善农村物质设施,在保护原生态自然环境的同时,吸引众多游客前来观光,这也能减缓农村居民外迁的速度。通过发掘和保护村落的历史和传统特色,进一步改善人文生活环境,才能将昔日的贫苦乡村赋予适宜生存和发扬传统文化的意义,让城市居民对农村产生情感认同,成为现代人精神慰藉的地方。
(三)构建城乡一体化环境治理体系
城市环境与农村环境不是割裂的,而是有机联系的整体。城乡社会的统筹发展需注意统筹城乡环境一体化治理体系[7]。如今,生态环境建设已成为国家战略,“生态文明”和“绿色经济”两个建设理念应被各级政府放在各项工作的中心位置,把城市环境保护规划与农村环境保护规划放在同一层次。保护城乡环境要建立城乡环境一体化治理体系,打通区域污染防治联络机制。具体而言,要完善环境信息公开制度,增加违法成本;完善环境保护管理体制,建立大环保部门体系,逐步建立统一的城乡环境保护监督管理体系;建立统一的城乡环境治理工作机制,扩大农村生态环境保护工作覆盖面;强化县乡政府环境保护责任,将农村环境保护纳入地方政府绩效考核;健全农村环境保护机构,建立健全县、乡、村三级环境保护机构,将环境管理链条延伸至乡镇和农村基地。
(四)以人民为中心构建城市空间场域
城市是人居住和生活的空间,城市建筑应当回归人本理念。坚持以人为本才能有效平衡有形的高楼和无形的空间,满足群众更高的生活需求。在城市发展初期,解决市民基本的居住问题无疑是第一要务,而随着城市的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市民不仅需要身体的安身之所,更需要精神的休憩之地。城市的规划和治理要充分考虑人的需求,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不能一味地压榨每方空间用于高楼的建设,更要适度规划出让附近居民休闲娱乐的城市公共空间。公共绿地、文化场馆等公共空间的建设,不仅能有效提升居民的幸福指数,更是可以促进社会不同群体之间沟通交流的场域,这对营造和谐融洽的社会氛围起到重要的意义[8]。
一座城市是有文化记忆的,因此以人民为中心的城市空间场域建设,必须要考虑到文化传承问题。千篇一律的格局让城市显得单调而缺乏内涵,无序的商业开发破坏了城市的文化脉络,单纯追求经济发展让人们觉得无所适从。发展经济是为了更好地提升居民的幸福感,在追求经济发展的同时,更要对历史遗迹、对传统文化心存敬畏,充分考虑人们的内心感受,因为二者并不矛盾,拥有浓厚文化气息的城市让人们更加有归属感,也将有更强大的发展后劲。城市发展最终目的显然是要创造最好的综合效益,所以要用好“有”使好“无”。而要想达到这种效果,必须要认真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的城市建设理念。
四、结语
城市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占据强势地位,过去在追求经济效益的推动和掩护下,城市与乡村地区发展不平衡问题进一步凸显。随着经济活动的深入展开,城市和乡村空间出现分野甚至对立,城市居民享受着比农村居民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城市的环境整治工作也比农村起步早、覆盖广、效果好。这是违背马克思空间正义理论要求的,因为无论城市还是农村,都是居民的生存空间,都需要符合人的发展诉求。城市是经济发展的领头羊,打造宜居空间固然重要,但是让城乡生产要素互补、带动乡村地区生产经营活动的可持续发展更为重要。为此,必须要将马克思空间正义理论运用到中国特色城镇化建设过程中,促使城乡统筹建设、协同发展、要素互补、合作共赢,为建设真正意义上的美丽中国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