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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广谱哲学有关问题的对话

2022-11-24苏淼

关键词:哲学科学数学

苏淼

(华北水利水电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

作者在多年学习和研究广谱哲学过程中,在与诸多专家学者的接触中,经常涉及和讨论到广谱哲学及其相关的问题,为此多次与广谱哲学创建人张玉祥教授和广谱哲学同仁进行交流。现将一些观点以对话形式总结于此,期望对关注广谱哲学的同志有所裨益或引发更深入的思考。

问:广谱哲学已经正式提出了20多年,为什么还有不少人接受不了广谱哲学?

答:第一个是习惯问题。大多数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习惯了几十年来(或几千年,从哲学史上看)对哲学社会科学的看法。例如,他们认为哲学或社会科学只能是定性的(相对于定量的)、观念的、反思的学问,突然有一种广义量化的、分析的、结构化的哲学,他们的自然反应是抵触。这是可以理解的,生物在进化的过程中对异物的入侵总是会反感、厌恶的,这是自我保护的功能。因此一个新学说(这里指后来被证实是科学的学说)被批判、被嘲讽、被默杀是正常现象。

问:如果一个学说是科学的,是真理,早晚会被承认吧?

答:是的,但是多少年以后被承认就难说了。很多人不了解科技史,往往以为只要是真理、是科学,很快会被承认,哪有这回事!例如,哥白尼创立了“日心说”,后来被证明是真理,但由于其违背了宗教教义,生前一直不敢发表,后来很多支持者的下场都不太好(典型的是意大利的布鲁诺,因为宣传“日心说”被活活烧死)。又如,法国的伽罗华创立了群论,后来被证明是数学史上最伟大的发现之一,但当时的数学家们嗤之以鼻,直到38年后才得到公认。这件事即使放到现在,大多数人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数学是最严密、最精确的科学,怎么会经历了38年都不被接受?但事实就是这样。这也是因为伽罗华的数学观念远远超出了他那个时代数学家的眼界,即数学不一定靠计算,而可以是看结构。数学运算的对象不一定是数量,还可以是任意事物的结构。例如群不是数,但可以进行运算;一般二元关系——直积的子集合,不是数量关系,但可以进行并交差补等运算。

问:难以置信。数学和自然科学这样精准的、可检验的科学尚且如此,就可以理解哲学社会科学新学说的遭遇了。那么,除了观念的超前问题,还有什么是难以接受的?

答:第二个是思维方式的问题。广谱哲学的思维方式是对研究对象进行结构分析,找到其稳定的结构内核,这个内核在不同语境中保持基本含义不变,能够说明该研究对象的各种特殊表现形式[1]。例如,从广谱哲学上看,什么是中国共产党倡导的精神(如“雷锋精神”“焦裕禄精神”“红旗渠精神”等)?有无一个统一的定义?广谱哲学通过对各种精神的分析提出了“中国共产党所倡导的精神就是善的价值取向”,而“善”就是对大多数人民群众有利的言行,损害大多数人民群众的言行是“恶”,这是“善恶”的标准。后来这个概念被推广为“中国共产党所提倡的精神就是真善美的价值取向”。其中,“善”和“美”都是价值取向,而“真”则是把如“两弹一星”精神中的求真精神考虑进去了。广谱哲学把中国共产党倡导的精神提炼为“善的价值取向”或“真善美的价值取向”,其要点在于抓住一个概念的稳定的结构内核,所有具体的“精神”都是这一抽象概括的表现形式。

顺便说一下,把“善”定义为“对大多数人民群众有利的言行”,也有个量的界限,即“善”的取值范围。这就是教科书上讲的“价值尺度”。在中国,中国共产党是为中国最广大人民群众谋福利的,这是“大善”。而中国共产党的终极目的是实现共产主义,即为了全人类获得解放,代表全人类的利益,这是“至善”。以此类推,可以有不同级别的“善”。例如,按中国的行政区划,有省级的“善”、市级的“善”、县级的“善”等。按照这个解释,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的真理尺度和价值尺度的统一就是要求做到某一范围、某一领域真理性的认识要与“善”的取值范围相一致。例如,在自然科学上,屠呦呦在抗疟疾领域发明的青蒿素拯救了千千万万疟疾患者的生命,这里青蒿素(真理尺度)对应的是拯救疟疾患者(价值尺度)。在社会科学上,邓小平理论符合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情,指引了亿万中国人民“富起来”的道路,这里邓小平理论(真理尺度)对应的是“使亿万人民富起来”(价值尺度)。

又如有人对国内外盛行多年的“文化热”感兴趣,说现在文化的概念有200多种,但很多定义互相冲突,广谱哲学怎么看?有无统一的定义?经过对各种文化概念的研究,广谱哲学给出的结论是“文化是一定价值取向的对象化”[2]。例如一块石头不是文化,但在上面题了词、画了画,就成了文化产品。这是因为它把一定的价值取向(作者的寓意、作者倡导的东西等)变成了可观察的对象。石雕、玉雕、砖雕、木雕等有类似的意义。古代的宫廷建筑(布局)讲究尊卑有序,是儒家礼制思想的外在表现(对象化),这是建筑文化。埃及法老墓建成金字塔形状,体现的是古埃及人的信仰:土是万物之母。它代表了生生不息的寓意,因此把法老墓做成土堆形,这属于物质文化。精神文化也一样,像小说、诗歌等就是以艺术形式反映了作者的价值取向(歌颂什么,鞭挞什么,希望什么等)。马克思主义认为,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表现,这里统治阶级意志是价值取向,把它变成可执行、可操作的法律条文是对象化,即制度文化,等等。不难知道,可搜索到的200多种文化定义,绝大部分都是这一定义的具体表现形式。

问:接受不了广谱哲学,除了观念的超前和思维方式的不同之外,还有什么因素?

答:第三个是知识结构问题。广谱哲学要解决的是哲学命题的普遍性与精确性的矛盾,传统哲学采用的是自然语言,容易产生歧义,为了精确地表达哲学命题,需要采用数学语言。但哲学问题一般没有数量关系,因此它需要一种不依赖于数量关系的数学,广谱哲学称之为结构型的数学。从数量型的数学到结构型的数学是个很大的台阶[3],不是任何人都能爬上这个台阶的。为了爬上这个台阶,张玉祥教授跟吴学谋先生学了5年泛系方法论。泛系方法论把离散数学推广到任意事物系统,不限于有数量关系的系统,因而可以刻画哲学和社会科学问题。顺便说一下,人们一想到数学,第一反应就是数量关系,诸如代数方程、三角函数、不等式等等,他们不知道也无法理解居然还有“不需要数的数学”,运算也不是对于数量的运算,而是对结构(抽象的数学关系及其组合)进行运算,运算的结果不是数量或变量,而是数学结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武则天是女皇”变成数学是什么样子?A是女人的集合,B是皇帝的集合,武则天既是女人又是皇帝,因此她在A与B的交集中,即武则天∈A∩B。这里没有涉及数量关系,仅仅是用集合论精准地表达了定性的概念。至于这种表达有什么用处,那是另一个问题了。又如“这小子很顽固”,这里也没有数量关系,怎么刻画?广谱哲学用自等价关系做了恰当地刻画。离散数学讲的等价关系是横向的,即任意事物之间满足自反性、对称性和传递性的二元关系。由于辩证法坚持运动变化的观点,因此,广谱哲学提出了自等价关系,即客观事物沿着时间轴演化遵循的等价关系。

知识结构是个大问题。例如,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概念,部分学自然科学的学生很茫然,因为其没有捅破窗户纸。实际上,所有科学都有从普遍性原理向特殊性转化的过程。牛顿力学是机械运动的普遍原理,但它不能用来直接盖房子、建大坝,为了能盖房子、建大坝,先要和土结合起来,形成土力学;还要和水结合起来,形成水力学;还要和材料结合起来,形成材料力学等。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相当于牛顿力学(基础理论),它要应用于建立社会主义国家(相当于盖房子、建大坝等),必须和具体国家的国情相结合,形成适合该国家具体国情的理论。正如牛顿力学的能量守恒定律运用到水力学中变成了伯努利方程,马克思主义的武装夺取政权原理到了俄罗斯变成了“城市包围农村”,而到了中国则变成了“农村包围城市”等[4]。这样讲,同学们知道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方法、途径和科学技术把科学的一般原理技术化的方法、途径是一致的,因此心悦诚服。很少有老师这样讲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因此很难引起学生的共鸣。我们的一些老师缺乏这样的自然科学知识背景,上面的道理讲不出来,这就是知识结构问题。

与此相关的例子是,苏东剧变后国内外不少人认为是马克思主义的失败,理由是这些社会主义国家都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建立的。广谱哲学不这么认为。在工程技术上,水库大坝、桥梁涵闸、楼堂馆所等都是在牛顿力学指导下建立的,如果大坝崩溃了,桥梁断裂了,大楼倒塌了,能否推出牛顿力学是错误的?当然不能。因为在牛顿力学和这些建筑物之间经历了一系列转化环节。如上所述,牛顿力学要用来盖房子、建大坝等,要和土的性状、水的性状、材料的性状等结合起来,形成土力学、水力学、材料力学等技术科学,还要和建筑物所处的地址、地理地貌等具体情况相结合,做出设计方案(这是应用技术阶段),最后还要组织财力、人力、物力等进行施工,才能建成各种建筑物。在这一系列转化过程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例如施工阶段的偷工减料),都会导致建筑物倒塌或崩溃。马克思主义基础理论(相当于牛顿力学)和社会主义国家(相当于建筑物)的关系也一样,它们之间也要经过一系列的转化环节。例如武装夺取政权是马克思主义的一般原理,但走“城市中心”的道路还是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选定走什么道路后,还要制定具体的路线、方针、政策等,还要组织、发动包括武装力量在内的各种力量夺取政权。取得政权后,要按照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建设社会主义国家,又要经历一系列转化环节,才能建成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主义国家。在这个系列过程中,哪个重大环节出了问题(例如极左或极右),都可能导致社会主义革命或建设的失败。因此,苏东剧变和建筑物倒塌一样,不能说其基础理论是错误的。

显然,这些比较需要其他学科的知识,这就是知识结构问题。我们许多搞哲学社会科学的教师和学者,缺的正是这样的知识结构。

问:广谱哲学把自己划归为哲学,但与流行的哲学概念有明显的不同,那么广谱哲学理解的哲学究竟是什么?

答:广谱哲学所理解的哲学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哲学是自然、社会和思维一般规律的科学,这就是所谓“第一哲学”。当然,与之相应地,它也承认自然哲学、历史哲学等“二级哲学”。以“第一哲学”为例,广谱哲学认为其有如下性质。

第一,哲学是普遍科学。换言之,它是所有科学都不专门研究但所有科学都要遵循的普遍规律的学问。例如量变质变规律,力学上,一根杆件两面受压,杆件弯曲到一定程度(力学上叫屈服极限),杆件会断裂,这是量变引起质变;化学上,当把水加热到一定温度,会分解成氢气和氧气,这时水由灭火的功能变成了助燃的功能,也是量变引起质变。至于恩格斯说的化学元素周期律证明了量变质变规律的普遍性就更不用说了。生物学要遵循遗传和变异的规律,生物的变异遗传可能会导致新物种的诞生。社会也一样,一个人从好人变成罪犯(其中“度”是法律界限)是量变到质变。思维领域的“顿悟”、所谓“灵感的闪光”是原来存储于大脑的信息的积累(量变)到质变(一般是新的组合产生)的过程等等。因此,量变质变规律是普遍规律,没有一门学科专门研究它,但所有的科学都得遵循,这就是哲学。

再如对立统一规律(即辩证矛盾规律),力学上,我坐在凳子上给地板一个压力,地板就给我一个反作用力,这两个力方向相反(对立性),大小相等,作用在同一直线上(同一性),这就是客观的辩证矛盾。物理学上,物质的吸引和排斥;化学上,原子(原子团、离子等)的反应和分解;生物学上,同化和异化;社会学上,不同社会集团(例如阶级、政党)之间的斗争;思维领域上,正确思想与错误思想的争鸣等;数学上,所有的互逆运算(加和减、乘和除、乘方和开方、微分和积分)等。因此,对立统一是普遍规律,没有一门学科专门研究它,但都得遵循,这就是哲学[5]。

第二,哲学与所有科学具有相同的特点。由于哲学具有最高的普遍性(内涵)和最广的跨域性(外延),因此具有如下特点(与所有具体科学一样)。

首先是无阶级性。既然哲学是关于自然、社会和思维一般规律的概括和总结,因此,它不以哪个阶级的意志为转移,这就叫哲学无阶级性。例如量变质变规律,液态水烧到一定温度(在一个标准大气压下)变成气态,这是物理意义上的质变;由气态变成氢气和氧气,这是化学意义上的质变。这与哪个阶级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哪个阶级不愿意,那是另一个问题。哲学本身没有阶级性,为哪个阶级所用才具有阶级性,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

其次是无民族性。由于哲学是关于自然、社会和思维一般规律的科学,因此它本身无民族的区别。正如我们没有汉族的微积分,也没有维吾尔族的微积分一样,哲学上也没有属于哪个民族的质量互变规律、对立统一规律等。

最后是无国界性。理由同上。我们不可能有中国的数学和美国的数学之分,也不可能有美国的物理学和中国的物理学之分。科学家有国界,但他们创立的科学技术本身无国界。钱学森是中国科学家,但钱学森创立的工程控制论无国界;屠呦呦是中国科学家,但她发明的抗疟神药——青蒿素是无国界的。如果承认哲学是科学,结论一样。马克思、恩格斯是德国人,但他们创立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属于全世界。

问:按上述观点,科学本身无民族性和无国界性,那么,广谱哲学怎样看待中医和西医?进一步地说,怎样看待中哲和西哲之分?

答:中医是中国几千年延续下来的医学体系,为中华民族几千年的繁衍生息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在西医没有传入前,中医在中国是唯一治病救人的医学体系。这些都是必须充分肯定的。但中医在理论、方法上主要依靠经验。按照现代科学的观点,如果某一味中药确实有效,就应该用化学或生物学方法具体地确定是什么成分起了作用,该成分是什么元素或化合物组成的,该成分或化合物多少毫克起了作用,它的分子式是什么?我国科学家屠呦呦从中医古籍中受到启发,即“青蒿一把,以冷水浸之”,然后用现代科学方法进行了分析,确定了青蒿素的具体结构,这是中医还是西医?中西医结合应该走屠呦呦的路,即针对中药中有效的方剂,用现代化学或生物学方法,搞清楚是什么成分、什么元素及其组合起了作用、多少剂量起了作用等。

按照这个标准来梳理中国哲学史和西方哲学史,像上述用现代科学方法处理中医药学一样,把其中具有普遍性的“合理内核”发掘出来,那时,中国哲学消失了,西方哲学也就消失了,只剩下一门普遍科学——哲学。但需要说明的是,与医学相似的,中哲史和西哲史将永远存在[6]。

问:哲学本身没有阶级性,从辩证唯物论角度容易理解(例如三大规律等),但从历史唯物论角度呢?例如,阶级斗争学说属于历史唯物论,难道阶级斗争学说本身没有阶级性?

答:对,阶级斗争学说本身没有阶级性。这可以从马克思自己的论述中得到证实,只是很多人没有真正理解马克思,即没有把真理观和价值观分开。马克思说:“无论是发现现代社会中有阶级存在或发现各阶级之间的斗争,都不是我的功劳。在我之前,资产阶级的历史学家就已叙述过阶级斗争的历史发展,资产阶级的经济学家也已对各个阶级作过经济上的分析。”[7]14。这里说的“资产阶级的历史学家”是指法国的基佐、梯叶里和米涅等人,他们都是资本主义制度的拥护者。这里说的“资产阶级的经济学家”是指英国著名的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法国的重农主义者魁奈和杜尔奇等人,他们是“资本主义合理性”的论证者。马克思的这段话表明,第一,资产阶级的学者发现了阶级和阶级斗争的事实。第二,作为客观的社会历史现象,不同阶级的人对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存在可以得到相同的结论。

马克思还特别声明:“我绝非要用玫瑰的颜色来描绘资本家和地主的面貌。这里考察的人,都不过是经济范畴的人格化,是一定阶级关系和阶级利益的体现。我的观点是把经济社会形态的发展理解为一个自然史的过程。无论个人主观地说可以怎样超出这各种关系,社会地说,他总归是各种关系的产物。我的观点,比任何别的观点,都更不能要任何个人对这各种关系负责”[8]Ⅶ。这里说的“经济范畴的人格化”是指经济范畴(核心是生产关系)表现在或体现在人身上。直言之,资本家就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核心是生产资料的资本家私人占有制)的体现者。

当把哲学看成科学时,科学与真理具有同一性。而真理本身没有阶级性,因此哲学原理本身也无阶级性。至于从维护本阶级利益考虑,某些阶级不承认对本阶级不利的观点,那是价值取向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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