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藤湖南的中国史学观
2022-11-23龙潇
龙 潇
内藤湖南的中国史学观
龙 潇
(湖南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2)
内藤湖南作为近代著名的汉学家,对中国史学有着较为独特的认知。其著作《中国史学史》不仅对中国史学著作进行梳理和解析,而且也传达出对于中国史学发展脉络的探索。文章基于此探讨内藤湖南对中国史学的认知。首先在《中国史学史》本体论的基础上概观和剖析内藤的观点,其次对内藤湖南《中国史学史》的治学特色和独到的学术观点进行研究,可以看出内藤在探讨中国史学大势时是以“宋代近世说”为前提,并且是为其整个东洋史学说服务的。
内藤湖南;《中国史学史》;史学史
一、引言
内藤湖南(1866—1934)本名虎次郎,字炳卿,号湖南,日本秋田县人,是日本近代中国学的重要学者,中国学京都学派奠基人之一。在中国学方面,研究范围十分广泛:从对中国稀见古籍史料的搜求、考证、编辑、出版,到对中国历史发展的时代划分,对中国文化发展趋势的论证,对中国近代史重大事件的分析、评论,以及在中国史学史、美术史、目录学史、敦煌学、满蒙史地等领域,也都卓有建树。
《中国史学史》[1]是根据内藤湖南在京都大学所讲授的《中国史学史》的内容整理而成的。内藤出生于当地儒学者家庭,从小接受儒学教育。加之其后作为京都大学成立后聘请的第一批东洋史学者,对中国的历史和中国的史学著作自然是如数家珍,同时对中国史学著作的特色和内容均能够信手拈来。学界对内藤的《中国史学史》多有关注,如朱志先、张霞[2]以其作为“人类第一部《中国史学史》”论述其重要的历史地位;张越[3]对《中国史学史》所体现的内藤治学理念进行了评价,认为内藤的学术精神为后人的史学史研究起到了很好的启迪作用;马科[4]、程梦雯[5]则将内藤对于中国史学史的研究与中国史学家的史学史研究进行比较研究,指出了其指导思想、意识形态、历史分期方式等方面的异同;刘治立[6]则对内藤在史学研究中对于史注的误断进行分析,认为内藤对中国史学史的认知存在局限性。本文将从内藤治史的学术特色出发,探讨内藤《中国史学史》中的学术关怀,并探讨其与内藤湖南东亚史观的关联。
二、对史书渊源的关注
内藤在《中国史学史》中专门开辟一章讲述中国史书的渊源,并把史书的渊源独立于“记录的起源”之外。这说明在内藤看来,史书虽是对“记录”的发展,但在编撰的过程、方式、材料等方面的性质其实是有所不同的。由于此书是首次对中国史学史进行系统性整理和研究的一部力作,因此,这一整套方法论亦为后世中国史学史研究者所继承和发展。在对史书的渊源进行整理,并将六艺、诸子学说、楚辞等归入史书渊源时,内藤具体关照了史书材料的运用。他指出,在史学源流中,原本作为官方记录的材料才被当作历史流传下来。而事实上,在春秋以后的史官看来,成为历史的大部分材料,实则是官方记录以外的部分。因此,他认为构成现存史书的原本材料是通过怎样的过程被编撰而成,是研究古代历史发展的重要问题。对此,他举出汪中、龚自珍、章学诚等人治史的具体事例进行了详细的论证。
然而,先秦时代虽有史官记录历史事件,有诸子百家著书立说,有民间诗话流传各地,但在内藤看来,这类著述皆不能称为后世所谓的“史书”。自周朝设立史官以来,经过先秦时期的百家争鸣,“著述”这种形式已经十分发达,但现代意义上的“史书”的出现,是有其特定的历史条件的,即书写方式的简便化。这也是史书的渊源之一。而书写方式的简便化具体体现在绢书、帛书、毛笔、墨等书写工具的发展上。其次,则是字形的简化。秦时全国文字统一为篆书,然而篆书字形复杂,不便于速写。直到西汉时期,篆书简化为隶书,字形有了大幅度的简化,至此,便形成了“史书”出现的条件。在这样的背景下,《史记》横空出世了。
在先秦时期发展构成史书材料的基础上,汉初成书的《史记》,标志着史书的出现,是中国史学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内藤将《史记》的问世描述为一个划时代的历史事件,因为这意味着在先秦以来的“经”“子”部书籍以外,开创了一种全新的书籍部类——“史”部。内藤毫不吝惜对司马迁的褒扬,称其以一己之力囊括古今,即便是在当今时代(指20世纪初期),《史记》也堪称代表中国文化的鸿篇巨制。
内藤湖南不仅颂扬了司马迁对中国史学的贡献,还对其治史的态度和精神赞赏有加。如后人在评价《史记》时,抨击司马迁立《游侠传》等导致社会的不安定。而内藤湖南却认为《史记•游侠传》的记述正表明在司马迁生活的时代中,由于政府管理的不健全,导致社会正义无法得到伸张,因此,在民间出现取代官府进行私力救济的现象。从对司马迁的评价上可以看出,内藤能够客观地看待史家著史的时代特征,将史家学说的立意和见解融入当时的整体时代和社会背景,进行公正地评述。
三、“宋代近世说”在史学史中的话语表达
“宋代近世说”是内藤史学体系中重要的理论基础,可以说内藤对中国古代史的概观和分析基本建立在这一学说的基础之上。该学说主张以近代以来西方历史学界将欧洲历史划分为“上古(上世)”、“中古(中世)”、“近古(近世)”的模式,套用在中国古代历史的时代划分中。内藤在20世纪初期提出这一学说,并在其后的生涯中不断发展与完善。在他死后由他的学生宫崎市定等继承其衣钵,发展为中国史研究中有名的“唐宋变革论”。在该学说体系中,传统的以王朝更迭来划分时代的方法被摒弃,转而采用近代科学的方式,从社会经济的发展、思想文化的进步、政治举措的变迁等方面入手,对历史时代进行研究,在当时的史学界引起极大的震动。然而,在更新研究手法的同时,也因其“机械地套用欧洲历史划分方法”而遭受诟病[7]。
需要注意的是,内藤在进入京都大学从事专门的东洋史研究之前,是作为一名时事记者活跃在新闻媒体界的。从职业角度出发,他对于当时的东亚局势有着极其敏锐的研判。尤其是当时的中国正面临前所未有之变局,进步势力与守旧势力的拉锯、军阀之间混战,让这位从小受儒学教育的时评记者对中国的局势感到“万分忧心”,大有“替中国而谋”之趋势。这不仅表现在他的政论和时论文章中,同时也带到了他在京都大学讲授东洋史的课堂中,继而反映到他的学术思想中。
因此,在内藤对《中国史学史》的研究中,他特别留意唐宋时期在史学上的变化,并为此开设两章篇幅论述“六朝唐末出现的史学上的变化”以及“宋代史学的进展”。而发生在唐朝的古文运动则是其中的标志之一,在史书上表现为“史体的变化”。六朝时崇尚骈文而少用散文形式,而姚察在撰写《梁书》却用工整的古散文形式进行编撰,内藤尤其感叹姚察、姚思廉父子即使在为帝王立传进行论赞时,仍使用散文。而在六朝以前,帝王论赞也通常使用骈体文。因此,内藤称姚氏父子为史学界“古文复兴的始祖”。也正是因为姚氏父子刻意使用散文编史,其后李延寿在编撰《南史》《北史》时,同样倾向于使用散文,只是使用散文的目的有所不同:李延寿是为了行文方便,而姚氏父子则带有复兴散文的目的。
这一现象在内藤眼里具有重要的社会历史学意义。脱离骈文而复兴古文,并不意味着保守复古,而是结合唐宋时期平民教育的发展,散文形式更加具有平民性,这与骈文的贵族性是相对的,即文字、书籍的创作开始将普通平民纳入读者范围,而市民阶级在政治上的崛起正是欧洲从中世过渡到近世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
这一点还可以从内藤对明朝、清朝时期的史学评述中窥见一二。内藤认为明清时期的史家,在治史中承接了宋朝时的一些特色。即宋时形成的史学方法论,在明清时期被继承并得到发展,最终与近代历史学产生了联系,包括宋时兴起的金石学等,历经明清两朝,终成其大,并且由于其注重史料的印证等特点而被认为是中国近代史学的雏形。
四、对史官的重视
内藤湖南在《中国史学史》开篇论述“史”的起源时,提到中国历史的起源即记录的起源,而记录的起源则可等同于记录者,亦即史官的起源,并通过大量的篇幅来梳理史官记录历史的源流。另在“史书的渊源”一章中专设一节讨论史官的地位。他认为史官在先秦时期逐渐专门化,并被看成是直笔述言的神圣职务。商朝时巫术盛行,而到周时却成为下等职业,这与商朝时的情况形成对比。商时贤臣宰相多以巫医等职业出身,而周朝时,述史成为劝谏君主的一种职业,史官也成为世袭官职(世官)。然而当时的史官并非专门著史,同时也掌管天文、祭祀等活动,仍具有商时巫祝、祭祀官等职业的特征。
内藤极其推崇春秋战国时期的史官,他举晋国董狐、齐国太史三兄弟等事迹,说明史官的精神和气节,后世仗笔直言的治史精神便是一种延续。这种史官忠实记录历史事件的行为在之后的很长一段历史时期中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同样被认为应仗笔直书的还有帝王的《起居注》,甚至提到宫中专门负责后宫起居记录的“女史”。由此他还联想到日本德川时代负责记录将军的后宫——大奥起居的女官。而这样的风气在唐朝时期却逐渐消散了,因为唐代以后,史书不再是“一家之言”,而是改为多人分纂了。内藤湖南在“史官的变迁”一节中谈到史官由最初的“世官”到汉时转变为“家学”,这一方面在客观上是由史官在朝中地位的变化造成的。汉初史官地位相当之高,甚至位于丞相之上,然而这仅仅表明汉初“太史公”或“太史令”在朝廷的座次,并非官职的权重。内藤将其类比为日本律令制度中的神祇官与太政官——神祇官虽位次较高,但并无行政实权,在职位的权重上实际是不如太政官的。也正因如此,史官的地位便逐渐降低,甚至难保其位。在此背景下,司马迁之后,著史之人也并非太史令不可,而太史令一职也并不一定著史。他举褚少孙、扬雄、刘向等人为例,指出他们虽著史,却并非史官;而东汉时张衡、单飏、三国时期魏国的高堂隆等人,虽官为“太史令”,却不著史,而掌天文历法。东汉时期著史的班固官职为“兰台令史”,已属御史大夫之下,原本为负责掌管天子文书的秘书官。因此,从汉时起,如司马谈、司马迁父子,班彪、班固父子,直至唐初修《晋书》的姚察、姚思廉父子,均为家族传承,历史也成为史家的“一家之言”。至于其缘故,内藤认为以家学治史,因有长时间的研究基础,能够将史家思想一以贯之,而不自相矛盾。此外,因史家将自我主张贯穿始终,所以在治史方法论上无妥协、曲折等行为,这在史学著述中是非常重要的。
与此相对的是,从唐时编纂《晋书》《隋书》开始,状况发生了变化。内藤甚至将《晋书》看作史书堕落的开端。从那时起,史学已非家学,而是奉天子之命由多人分纂而成。他认为唐太宗指示,甚至自行动笔修撰宣帝纪、武帝纪、陆机传、王羲之传等,是开了天子插手修史的先河,为后世立下不好的榜样。此外,与家学不同,分纂修史,因各人主张、思想不同,无法将治史方针贯彻始终,导致史书质量不高。他感叹道唐初的史书编纂者中尚有颜师古、令狐德棻、孔颖达等经学家,然而到了后来,修史之人也不过就是平凡文士,而唐以后的中国史书也沦为市井书籍。至此,六朝以前的治史方法基本消灭殆尽,内藤将此视为关乎史学精神的重大变化。
同时,内藤认为史学精神的衰落不仅表现在史书的分纂上,还表现在帝王对修史的粗暴干涉上。如唐代《起居注》禁止皇帝翻阅,其目的就在于约束君王。如果说唐朝实行贵族政治,君臣之间尚存制衡的话,那么到了宋朝时,君主独裁权力增大,君主对臣下的权威则变得不容置疑,这在治史方面,典型地表现为皇帝对《起居注》的干涉。即《起居注》必先让皇帝过目,于是,《起居注》便失去其原本的意义,作为史料的可信度也大大降低。由此,作为正确史料的保证也不复存在,历史完全沦为当权者任意摆布的对象。
虽然内藤感叹人心不古,然而,社会分工的细分化是社会发展的必经之路。多人分纂固然导致“一家之言”的丧失,同时也反映了社会分工的发展以及历史话语体系多元化的倾向,将这一点简单地归结于君主权力的集中,未免有失偏颇。
五、涵盖史注与史评
史注在两汉六朝时期便已盛行,为先秦诸子经典作注并非罕事,史注亦然。汉时史学为家学缘故,非家学传人则难明其音义,因此最初史注为音义注释。内藤引用刘知几《史通》,将当时的史注分为两大类。其一是本文重视行文的流畅和辞藻的华丽,而将具体叙述作为附加内容,以此为注。另一类为音义标注。前者与其说是注,不如说是纲目之下的细分内容,如《三辅决录》、《华阳国志》等。后者则为注之原义,如徐广的《史记音义》。然而,除上述二类以外,内藤认为还存在第三类注,便是如裴松之的《三国志》注、刘昭的《后汉书》注、刘孝标的《世说新语》注等,即在原文的基础上,补充以其他途径收集的内容,目的在于补原文之缺。内藤湖南认为史注的发展为汉朝以后史书的主要特色,其缘由有六朝人善谈典故之故。
唐代时,史注的形式更加多样化,而刘知几作的《史通》,更是引起史学界极大的关注和议论。作注的一大特色便是对原著表达不满。他以司马贞为例,指其为《史记》作《索隐》,添加了许多对《史记》不足之处的论述,这种论述是以“注”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如“秦本纪”的内容因其时尚未称帝,应为“秦世家”;“项羽本纪”亦应为“项羽世家”;“陈涉世家”应为“陈涉列传”等。虽陈述了许多理由,然而内藤也指出司马贞的批评并非全部正确,有些是因为未能理解司马迁的本意。如司马贞认为司马迁将“司马相如列传”列在“西南夷列传”之后不妥,而内藤则指出开拓西南夷有司马相如等人之功,因此作为西南夷相关事项列入才是《史记》的本意,从而认为司马贞的批评并不妥当。然而,总体来说,唐代的史注整体体现出当时的史学精神,即批判精神。内藤认为,就史书“注”的形式来说,到唐代便结束了。因为宋时虽有五代史注,但其质量较唐朝的注已经大大下降,并且必要性也有所欠缺。宋以后的注则更多关注古书的校正、勘误等,忠实原文的注则在唐朝已经实际上消亡了。
在谈论史注的同时,内藤将史评也纳入视野,认为史评是伴随着史书的兴盛而出现的,并以刘向、刘歆为例,指出刘向有从道德上对书籍的善恶进行评论的倾向,而刘歆在评《山海经》时,则采用杂谈的形式表达对书籍内容的好奇心。对于《史记》的评论,扬雄和王充均属代表性人物,然而其评论亦甚为简单。汉以后的史书中,更是兴起众多针对史家的评论,如《后汉书•班彪传》《汉书•司马迁传》等,在纪传的同时对史家进行评论成为一种模式,并且评论较为细致入微。作为各代历史通论而具有巨大影响力的《文心雕龙》,内藤认为其对史学的评论主要为谈论史传作为文体的合理性。而纪昀则视《文心雕龙》史传之论并无过人之处,对于这一点,内藤表达了不同意见,他认为刘勰对史学有着独到的见解,对于史书中偏向于记录奇事而罔顾事实的鞭挞十分合理。纵观历代史评,内藤最为推崇的是刘知几的《史通》,然而《史通》在清朝虽有纪昀较为客观公正的评价,却不甚被知识分子所青睐。内藤分析其原因,认为清人好经学,而刘知几在《史通》中对经学多有恶言,因此招致清人不满。而郑樵、章学诚等人的史论,皆受《史通》影响极大,而内藤作为章学诚的拥趸,对《史通》评价颇高,认为刘知几是一位通达古今的大家。
六、历代史书所表达的“正统论”
“正统论”讨论的实际上是王朝政权的合法性的问题。内藤认为“正统论”起源于五运论,而五运论在秦汉时期极为兴盛。然而由于秦朝两汉之间的新朝维持时间短暂,无法以五行相克的理论进行解释,因此又将以五运论为基础的“正统论”分为“正统”和“闰统”两种形式。三国以后,大一统论取代了五运论成为正统论。无论是用哪一种理论来解释“正统”,对每一代王朝开辟后的史官来说,均须在理论的范围内对新王朝的合法性与旧王朝的非法性作出合理的论述。内藤以《三国志》为例,认为《三国志》以大一统思想作为理论框架,结束三国纷乱的晋自然具有合法性。而在为三国君主作传时,以魏为正统,而蜀国天子未作“本纪”,代之以“先主”、“后主”的称谓。至于吴国,则并未以任何形式承认其作为独立国家天子的地位。对于这种现象,内藤解释称,晋取代魏,接受魏国天子禅让,自然以魏为正统。而陈寿本身是蜀国人,因此虽未为刘备父子作“本纪”,却也从称谓上表达了对蜀汉的重视。但这种解释并非成为统一的标准。如习凿齿作《晋汉春秋》便是以蜀汉为正统。到了南北朝,南北互不承认,南称北为“索虏”,北称南为“岛夷”,互争正统。
到宋朝时,欧阳修对正统论赋予了新的解释,他认为所谓“正”,便是将天下扳“正”;“统”则意为“合一”,结束“不正”与“不合”的状态便是“正统”。而对于各类关于“正统”的解释,内藤则表达了他的疑问。他认为如沿用不同的正统论来看待历史,起码有三处矛盾。其一是秦的统一。秦从周手中获得天下,与禹汤无异,却称其为“闰统”而非“正统”。其二是东晋接替西晋,其后出现南北朝分立状态,再推及最终由北方的隋统一全国,则属两晋正统无终点;反之隋承北魏,则正统无来源。其三是五代时动乱四起,而世人偏以梁为伪朝。这些是历史上均无法用“正统论”解释之处。总的来说,内藤认为历代史书对于“正统”的关注过多,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史书的质量。因此,王夫之对“正统论”嗤之以鼻,在其著作《读通鉴论》中也并未涉及正统论的问题,而评论说一治一乱乃天道,正如日有昼夜,月有望朔。亡国之臣守节不屈仅为个人私事,非天下公论。内藤评价说这是中国知识分子中少有的通达之论。而固守正统论的中国人直到现在(指20世纪初期)仍然大有人在,内藤认为这是在研究中国思想时特别需要引起注意的问题。
七、结语
通过以上关于内藤湖南对中国史学的论述及分析,可见作为一位汉学家内藤湖南对于中国史学的确有着深厚的研究,并且善于抓住问题的关键。不可否认内藤湖南对于中国史学的认知对于我们自身史学文化的研究也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内藤关注到的中国史学研究中的某些细节问题,如史官的变迁、对正统论的执着等是其研究中的独到之处,对后世的史学史研究具有相当的启发。不过内藤湖南对于中国史学大势的认知是基于“宋代近世说”,其最终是为其“一部中国史就是东洋文化发展的历史”学说服务,而“东洋文化”的文化内包在内藤的语境中是具有特别含义的。即东洋文化的载体在于东亚国家,而非一定是中国。东亚文化经过数千年的蔓延和演变,其中心或从中国移动至其他国家。而在内藤的“文化中心移动说”中则明显将其指向日本。因此,其带有文化民族主义的观点最终成为日本扩张主义理论基础,对于这点还需要有清晰的认知。
[1] 内藤湖南. 中国史学史[M]//内藤湖南全集(第十一卷).东京:筑摩书房,1969.
[2] 朱志先,张霞.“人类第一部《中国史学史》”——读内藤湖南《中国史学史有感》[J]. 文化学刊,2011(2):180–184.
[3] 张越. 辨章学术以启后人——简评内藤湖南著《中国史学史》[J].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学刊,2009(00):305–312.
[4] 马科. 中国史学史分期的草创与集大成[J]. 文山学院学报,2019(5):60–63.
[5] 程梦雯. 金毓黻、内藤湖南《中国史学史》对比研究[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9.
[6] 刘治立. 内藤湖南对中国古代史注的误断[J]. 信阳师范学院学报,2012(4):120–123.
[7] 李华瑞. 走出“唐宋变革论”[J]. 历史评论,2021(3):76–80.
Naito Konan’s View of Chinese Historiography
LONG Xiao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Xiangtan Hunan 411102, China)
As a famous sinologist in modern times, Naito Konan has a unique understanding of Chinese historiography. His work The History of Chinese Historiography not only combs and analyzes Chinese historiography works, but also conveys the exploration of the development context of Chinese historiography. Based on this, the paper discusses Naito’s cognition of Chinese historiography. Firstly, based on the ontology of The History of Chinese Historiography, the paper summarizes and analyzes Nait’s views. Secondly, it studies the academic characteristics and unique academic views of Naito’s history of Chinese historiography. It can be seen that when discussing the general trend of Chinese historiography, Naito takes “the theory of modern time starting from the Song Dynasty” as the premise and serves the whole theory of oriental history.
Naito Kona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Historiography; history of historiography
K092
A
2095-9249(2022)01-0059-05
2022-02-12
湖南省社科基金外联合项目(16WLH10);湖南省教育厅一般项目(17C0654)
龙潇(1983—),男,湖南株洲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日本近代史。
〔责任编校:王中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