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中锁钥”到“西陲都会”:明清银川城市意象变迁
2022-11-23王红莉
王红莉
(西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银川市,建城历史悠久。汉成帝阳朔年间建北典农城,此为银川建城之始。之后北魏和北周先后在此建立怀远县和怀远郡。唐怀远县,宋怀远镇。西夏时李德明将都城从灵州迁至怀远镇,兴建都城,改为兴庆府。至此之后,银川城址在此基础上不断修建变动。从明朝的“九边重镇”,到清朝的“西陲都会”,银川经历了从军城到治城的转变,银川城市历史变迁是西北内陆重镇发展的一个侧面反映。
受周边民族关系的影响,明王朝在长城沿线建立了一系列军事重镇和重要关塞,有明一代,这些军事重镇和要塞都承担着重要的防御功能。入清以来,随着王朝疆域和周边民族关系的变动,这些军事重镇被赋予新的功能,其军事功能减弱而政治功能增强,实现了从“军城”到“治城”的转变。如陕西榆林就是典型的例子,榆林作为晚近成长起来的边疆城市,蒙古和明王朝之间的战争为其提供契机,发展成为“三边雄镇”,随着清代王朝疆域变动和地方行政的改制,榆林成长为地方行政中心,实现了从“军城”到“治城”的转变[1]。再如明代长城要塞嘉峪关,随着明代边疆形势的变化,其防御功能越来越重要,最终成为明长城西端要塞。随着清代中原王朝疆域西迁,嘉峪关成为内地设置的一个关卡,其军事防御功能丧失[2]。银川城作为边疆城市,其发展路径同样值得关注,笔者从城市意象角度出发,探讨其城市变迁历程,不当之处,敬请指正。
一 明代:“关中锁钥”
今银川城是宁夏回族自治区首府,也是宁夏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作为西北重要都会之一,银川城的地理优势在历史时期就得以凸显。银川城所在区域,“左据丰胜,右带兰会。黄河绕其东,贺兰耸其西。西北以山为固,东南以河为险。”[3]此外,黄河的流经使得这一区域形成渠道纵横,阡陌相连的景象,形成了“天下黄河富宁夏”的独特现象。四塞险固的战略位置加之四周良好的社会环境基础,使得银川城发展迅速,最终成为宁夏极其重要的行政区域中心,其发展折射出宁夏北部地区文明的演进和历史变迁,在历史进程的长河中,银川城市意象也在不断发展变迁。唐代诗人韦蟾在《送卢藩之朔方》道“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4]骆用卿在《题宁夏》诗曰“塞北江南几今古,登临风物落诗边。”[5]银川一度成为人们心中所向往的“塞北江南“之地。
直至明代,银川城“关中锁钥”意象逐渐形成。《嘉靖宁夏新志》记载“背山面河,四塞险固,中国有之足以御外夷,外夷窃之足以抗中国”[6]。时任宁夏提学副使李逊学作诗曰:“一带山河万里墙,华夷无限隔封疆。楼高有客筹边计,戈偃无人吊战场。”[7]又见宁夏总制刘敏宽作诗曰“锁钥西陲百二州,高筵独敞万峰秋”[8],银川城成为保障中原,隔绝外敌的重要防守之地,其“关中锁钥”意象凸显。又见记载“宁夏之境,贺兰山环于西北,黄河绕于东南,地方五百里,山川险固,土田肥美。沟渠数十处,皆引河以资灌溉,岁用丰穰。而乌、白、花马等池,出盐甚多,度支收粜,其利又足以佐军储,诚用武之要会,雄边之保障也”[9]。此时银川地区富裕的景象不再是“塞北江南”的美称,而成为雄边之保障。可见,在时人心中,银川城已经成为重要的防御之地,其良好的社会基础成为雄边防御之保障。其实银川城的军事地理位置历来就受到重视,缘何在明代其“关中锁钥”的意象更加凸显呢?笔者认为明代银川城“关中锁钥”意象的突出受以下两种因素的影响。
第一,明王朝和周边蒙古族之间的战争,使银川城成为防御前线。洪武元年(1368 年),大将军徐达攻克大都,元朝正式灭亡。然元虽亡,退守在北方草原地带的蒙古残余势力仍保留一定的军事势力。驻守在云州(今山西大同市)的忽答部,驻守在沈儿峪(今甘肃定西县)的扩廓帖木儿,驻守在西凉(今甘肃武威)的失剌罕,拥有强大的军事势力,“引弓之士不下百万众也,归附之部落不下数千里也,资装铠仗,尚赖而用也,驼马牛羊尚全而有也”[10],给明朝北方边防守御带来巨大压力。而在宁夏,蒙元残余势力时常南下侵扰,占据宁夏部分地区,在宁夏,明朝与蒙元残余势力发生多次战争。
洪武二年(1369 年),徐达攻克宁夏隆德县,五月将王保保击败在宁夏(今银川)。七月,王保保派部将韩札儿攻陷原州(今宁夏固原县)。洪武三年(1370 年)正月,明太祖朱元璋认为占据甘肃西北部、宁夏贺兰山以北的王保保残余势力基本保存,威胁巨大,应尽早消灭,于是派主力军对付王保保,分兵多路进攻其残余势力,四月明军进逼并击败王保保,王保保北逃,经宁夏投奔和林。明朝初年,鞑靼势力强大,明军无力将整个宁夏悉数纳入管辖之地,洪武初年将其百姓迁出至陕西一带。史书记载“国初,立宁夏府。洪武五年废,徙其民于陕西”[11]。显然,明朝此举是要在宁夏建立无人防御地带,抵抗蒙元残余势力,但此举终归是消极防御措施,不能从本质上抵制蒙古残余势力的进攻,且宁夏地理位置重要,“宁夏当天下西北要冲,孤悬大河之外,实关陕之藩篱,京师之扼塞也”[12],对宁夏的有效管控是明王朝加强西北边防并巩固统治的重要一环。
明朝建立初期,就在全国推行卫所制度。“度要害地,系一郡者设所,连郡者设卫”[13]。宁夏作为西北要冲之地,徙民开发,设卫是必然之举,“洪武九年,命长兴侯耿炳文弟耿忠为指挥,立宁夏卫,隶陕西都司,徙五方之人实之。”[14]除宁夏卫之外,之后又相继设置宁夏前卫、左屯卫、右屯卫、中屯卫,“宁夏前卫在宁夏城内,洪武十七年置。宁夏左屯卫,宁夏右屯卫,亦俱在宁夏城内,洪武二十五年二月置,后废。三十五年十二月复置”[15]。明代在军事边地用军事性质更强的卫所制度取代地方州、县制度,加强对边地的军事防御。然由于蒙古鞑靼、瓦剌各部势力依旧强大,始终是明代北边的重要边患,为了有效防御蒙古势力的入侵,明朝建立了东起鸭绿江,西至嘉峪关的万里防线,并设置九个军事重镇,“终明之世,边防甚重,东起鸭绿,西抵嘉峪,绵亘万里,分地守御。初设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继设宁夏、甘肃、蓟州三镇,而太原总兵治偏头,三边制府驻固原,亦称二镇,是为九边”[16]。在这其中,宁夏镇“黄河绕其东,贺兰山耸其西,西北以山为固,东南以河为险”[17],在政治区位上处于中原文化和游牧文化交界地带,无论是从军事防御来说还是政治区位优势来说,作为九边之一的宁夏镇对于关中地区都有着重要的保护和缓冲作用。因此,明朝在宁夏地区“置兵卫以守之,有莅以亲藩,总以内外文物重臣,于是城郭之固、人物之殷、兵马之雄壮,屹为关中之巨防矣。”[18]到明成化年间,宁夏镇军事重镇的地位更加不可忽视,这一时期“东边蒙古孛来、兀良哈侵扰辽东,西边鞑靼、毛里孩攻打西北各地,占领河套。”[19]河套地区的丢失使明朝西北防线内缩,宁夏镇被迫成为防御蒙古部落的前沿阵地,宁夏守则关中稳,此时的宁夏镇成为明王朝保卫中原,防御周边民族入侵的锁钥之地。
第二,明王朝对银川城及其周围军事防御设施的修建与扩张,使其成为隔绝外夷,保障中原的军事重地。
明王朝和蒙古部落在北边相互争持的过程中,银川城的军事价值地位日渐凸显,明朝对银川城的有效管控事关中原地区的安定。因此,加强和巩固银川城的军事防御体系成为必然之举。为了提升银川城本身的防御能力,明朝多次对银川城进行修葺和加固。明初,银川城承袭元朝旧址,“周回九里余,之门有四:东曰清和、南曰南熏、西曰镇远、北曰德胜。”[20]只有城门,没有城楼,此时银川城作为西北边境之城,尚缺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方雄镇之气势。到正统年间,银川城整体形态及其军事防御能力有所增强,《嘉靖宁夏新志》记载,“正统间,以生齿繁众,复修筑其西弃之半,即今之所谓新城是也;并甃以砖石……城门六:东曰清和,上建清和楼;西曰镇远,上建镇远楼;南曰南熏,上建南熏楼;南熏之西曰光化,上建光化楼;北曰德胜,上建德胜楼;德胜之西曰振武,上建振武楼,楼皆壮丽。”[21]城门由四门变为六门,且增建城楼,使银川城外部形态更加雄伟壮观,逐渐显现出关中锁钥的气势。万历年间,朝廷进一步加强银川城的防御职能,《增补万历朔方新志校注》载,“环城引水为池以城高三丈六尺,基阔两丈。池深两丈,阔十丈……重门各三内城,大楼六,角楼四,壮丽雄伟,上可容千人。悬楼八十有五,铺楼七十。外建月城,城咸有楼,南北有关,以至炮铳具列,闸板飞悬,火器神臂之属,制备极其工巧。万历三年,巡抚罗凤翱、佥事解学礼增缮,凿旧易新,环甃坚固”[22],在城外建立护城池,加固城墙上的城楼和关楼,更为重要的是在城楼上架炮铳,提升银川城的御敌能力。
在增强城镇本身防御能力之外,明朝政府也非常重视银川城周围军事防御景观的修建,最为紧要的是边墙的修建。“成化以前,虏患多在河西,自虏据套以来,而河东三百里间更为敌冲”[23]。鉴于此,明朝政府加强对宁夏境内边墙的修筑。成化年间,宁夏境内长城陆续修建起来。到嘉靖年间,宁夏境内边墙修筑达高峰期,不仅对原有边墙进行补修,最为重要的是修建了自横城到花马池长三百六十里的深沟高垒。隆庆、万历年间都对边墙有修建,只是规模与修建力度与嘉靖年间不可同日而语。可以说历几世的经营,明朝政府在宁夏平原北部建成了以宁夏镇为中心,蔓延千里、营垒相望,完整的边墙防护体系。这些军事防御体系与银川城互相配合,成为明王朝在西北地区重要的军事防御屏障。万历年间,宁夏巡抚、右都御史杨应聘对宁夏镇的防御体系有感而发“袤延万里旧城隍,胜辟重关镇朔方”[24]。银川城终成为明王朝在西北边境地区管控虏患入侵,护卫中原安宁的锁钥之镇。
有明一代,受北边蒙古部落侵扰的影响,明王朝对银川城的经营战略也在不断变化,从最初的徙其民于陕西的消极防御政策,到之后加强银川城的军事防御并将其打造成九边重镇之一。在此过程中,银川城作为军事重镇的地位不断被强化,民众对银川城的认知一直在发生变化。明之前,作为农牧文化交融之地,黄河的灌溉使得宁夏平原成为富饶的绿洲之地,银川城作为宁夏平原北部重要的城镇,在众多文人墨客笔下,其成为富饶、繁华的“塞上江南”之地。明代,受北方外患的影响,明王朝不断加强在银川的军事防御体系,一道道有形的边墙和不断加固扩张的银川城,物化的防御屏障逐渐在民众心中形成一道有形的防御界限,银川城成为人们心中隔绝外患,护卫中原的一方雄镇。
二 清代:“西陲都会”
入清以来,随着北边蒙古边患的消除,加之清朝疆域的不断扩张,明代原有的边防军事重镇逐渐演变成清王朝的内地城市。银川城由军事重镇转变为地方政治职能和经济职能更加突出的府城,人们对银川城的认知也发生了变化,宁夏府城不再是“锁钥”“屏障”之地,而是成为了商贸发达,人烟辐辏之地。如刘芳猷笔下的银川城,其社会环境基础良好,此地“人烟漠漠联村落,畎亩鳞鳞傍水塍。塞北江南名旧得,嘉鱼早稻利同登。”[25]时任户部主事的王崇文作《贺兰山》诗曰,“地宜耕牧神明卫,渠阻羌戎道路穷。”[26]作为天然防御的贺兰山在清人笔下也成为耕牧发展的良好之地。显然,清代文人士旅更多记述银川城周围良好的社会经济环境以及府城本身的社会发展状况。
除却诗歌侧面描述银川城良好的社会基础外,地方志则直接表述了清代银川城繁华的景象,如《银川小志》记载“宁夏前称小南京,所谓塞上江南也。”[27]又如《乾隆宁夏府志》记载,宁夏府城“人烟辐凑,商贾并集,四衢分列,阛阓南北,蕃夷诸货并有,久称西边一都会矣”[28]。可见,在清人的认知中,银川城已然发展成为一座繁华的“西陲都会”,而其“西陲都会”意象的形成受以下几方面因素影响。
首先,入清以来,随着边疆内地化进程的推进,银川城由军事重镇转化成地方政治、经济中心。顺治元年(1644 年)清军入关,各地反清斗争不断,宁夏也不例外,且宁夏的反清斗争持续时间较长。顺治十四年,清军镇压了宁夏都司王一龙的兵变,至此,宁夏的反清斗争得以遏制。康熙十二年(1673年),康熙皇帝下令削藩,引发以平西王吴三桂、福建靖南王耿精忠、广东平南王尚可喜三藩叛乱,叛乱很快延伸到宁夏。康熙十四年(1675 年),清廷调任赵良栋为宁夏提督,赵良栋到宁夏之后很快阻止了叛乱在宁夏的蔓延,稳定了宁夏的社会秩序。经顺治年间对宁夏反清斗争的镇压,再到康熙初年有效抑制三藩叛乱势力在宁夏的扩张,清廷对宁夏取得了有效的管控。之后随着清朝西进北伐的推进,银川城逐渐由明代的军事防御阵地转变成清朝西翼的重要战略后方基地。康熙三十六年(1697 年),康熙帝出北京亲征噶尔丹,随后进驻银川城,筹备征讨噶尔丹的具体事项。康熙帝在亲征噶尔丹过程中途经宁夏,他更多关注的是宁夏以及银川城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在给宁夏总督吴赫回信中写道,“朕巡幸沿边地方……惟朔方资大河之灌注”[29],又见回复曰“缘边千余里,土壤硗瘠,惟宁夏洪流灌输,诸渠环匝,巡览所至,甚惬朕怀”[30]。可见,此时银川城雄伟的军事屏障已然不再是重点关注的对象,在边疆内地化的过程中清廷更加重视银川城社会经济的发展。雍正年间,随着边疆局势的稳定,银川城由军事重镇改置为地方府城的社会条件已然成熟,“雍正二年,川陕总督年羹尧奏言,甘肃之河西各厅,自古皆为郡县。自明代始改为卫所。今生齿繁庶,不减内地,宜改卫所为州县,请改宁夏卫为宁夏府,其所属左卫改为宁夏县、右卫改为宁朔县,中卫改为中卫县……俱隶宁夏府管辖”[31]。至此,银川城由军事前沿重镇转化成地方行政中心,府城社会经济发展也得以稳步推进。与此同时,人们对银川城的认知观念也逐渐发生变化,银川城不再是威武庄严的军事屏障之地,而成为宁夏平原北部不可忽视的政治、经济中心。
其次,银川城商业贸易的发展,使其成为宁夏重要的商贸城市。历经清顺治、康熙、雍正三朝的恢复发展,宁夏府城已然成为“民饶富,石坊极多,民屋栉比无隙地,百货聚集,贸易最盛”[32]之地,虽乾隆三年地震给银川城商贸发展带来致命打击,但很快就得以恢复。到乾隆中期,府城内商贸景观已然恢复并超越之前的繁华景象。据成书于乾隆四十五年的《乾隆宁夏府志》记载,宁夏府城内建有四牌楼,“四牌楼在大什子街,通衢四达,百货杂陈,商贾云集”[33]。四牌楼是府城内新修建的标志性建筑,四牌楼附近交通四通八达,是集市贸易发展的良好之地,到乾隆中期,以四牌楼为中心的周围之地已成为宁夏府城的商贸中心。除四牌楼之外,府城内传统的集市贸易进一步发展,“米粮市、羊市、炭市、猪市、骡马市、碴子市、青果市、番货市、柴市、木头市、故衣市、麻市、箱柜市、麻生市”[34]等多种集市散列分布在银川城各处。
除传统集市贸易外,清代宁夏府城外来的经商人较多,一部分是来自周边民族地区的经商人士,其中蒙古族来宁夏府城经商贸易者众多,“阿拉善蒙古曾经议给腰牌三十面……与宁夏城内民人交易。以羊只、毛毡、皮张、大盐,易其布匹、米粮”[35]。另一部分是来自山西、陕西商人,府城内“大小商户三百二十五家,晋商居十之六,秦商居十之二”[36],府城南建有山西商民会馆和陕西会馆。清人汪绎辰描述府城情景为“灯市最盛,有牌楼灯,树大木架甚高,夹层贴纱或贴墨画、花卉、人物,勾名人所画匾对,中燃大烛。街心有灯亭三四层,极高大,如楼阁状,四面贴纱彩绘,燃大烛数十支,中供水府三官,其费甚奢。”[37]在他的笔下,银川城完全是一副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
再次,银川城便利的水陆交通,使其成为沟通东西、南北交通的枢纽之地。清代由银川城到达周边陕甘、蒙古的陆上交通便利,其中东路从陕西出发,渡黄河,到达宁夏府城。西路由府城出中卫、营盘水营等地,最后到达甘肃。且由银川城到达上述之地交通路线不止一条,除新开辟道路之外,还有历史留存下来的陕甘驿道,也成为银川城和外界沟通的渠道。除了陆路交通运输之外,银川城东临黄河,横城为其外港,其水上交通亦为发达,《宁夏通志》记载,“黄河出甘肃黑山峡进入宁夏府以后,水势平缓,很少急流险滩……大小牛羊皮筏以及载重四、五万斤的木船,都可顺黄河漂流北上”[38]。进入蒙古河套地区,最终到达包头等地。又见记载曰“宁夏沿河所产粮食、枸杞、皮毛、绒毡、煤炭和陶器等大宗货物,大多由黄河水路运往蒙古和华北,直转至京津。”[39]可见,清代宁夏府城商贸交易范围不仅仅局限于内蒙古、陕甘地区,其凭借便利的黄河水运将贸易范围进一步扩大到华北京津地区。
最后,除周边便利的交通外,府城内部也呈现出“四衢分列,阛阓南北”的交通景象。当时大大小小的街巷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其中在南熏门东分布有“东门头道巷、宁静寺街、礼拜寺巷、樊家园、桑葚园、平罗仓巷、祠堂街”[40],共7 条街巷。光化门内街巷分布更是众多,光化门东就分布有“驿马房、杜府街口、方妃祠巷、侯家巷、喇嘛寺巷、萨家巷、审理所巷、新街、硝房巷、会府巷、碴子市街、鸡市街口、骡马市巷……羊市街、府仓街”[41],光化门东保存下来且有命名的街巷共有45 条。镇远门南分布有“西头道巷、东高耳巷、西高耳巷、福宁寺街、三皇庙街……礼拜寺街”[42],总共有15 条街巷。除此之外,德胜门东有街巷15 条,振武门东有街巷26 条,镇远门北有街巷9 条。从以上的统计来看,从清和门至南熏门、光化门到镇远门总共有67 条街巷,从清和门至德胜门、振武门至镇远门总共有街巷50 条,整个宁夏府城内部街巷就达107条,可以说从府城六个城门任意一个城门进出,都可以方便到达另外几个城门。这些众多街巷将宁夏府城串连起来,既方便了人们的出行,也促进了城市街巷商贸的繁荣。胡迅雷评价清代的银川城屋顶能跑马,登高望远,犹如一马平川[43],可见银川城城市整齐的规划与发达的街巷交通。
清代银川城内外交通的便利,促进了银川城对外沟通和城市商贸的发展。相比较明代严格的军事防御屏障,清代银川城四通八达的交通条件改变了人们对银川城的认知,它不再是戒严的军事重镇,而是繁华便利的地方府城。叶祖灏评价银川城“居灌溉区域之中心,四通八达,形势最便,清代全盛之时,人口曾达十万以上”[44]。
清代,随着政治的稳定,西北边境局势缓和,银川城作为西北重要的行政中心,其优越的行政区位使其成为西北地区重要的贸易枢纽,各路商人、商队、商馆汇集于此,推动银川城集市贸易的繁荣发展。除外部因素的推动之外,清代宁夏府城内街衢巷陌,交通发达,这些四通八达的交通道路促使银川城商贸贸易辐射于城市内的各个角落,使银川城呈现出车水马龙、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繁华景象。因此,在清人的认知概念中银川城是繁华的“西陲都会”。
结 语
银川城作为明清时期宁夏平原北部重要的城镇,其城市意象不断变迁。明代,随着北部边患的加重,银川城的军事防御地位日渐重要,且成为明代九边重镇之一。严格的军事防御体系加之日益加固的城镇建设,银川城被视为“关中锁钥”,担负着抵御外患、护卫中原之责。清代随着王朝疆域的变动,边疆内地化进程的推进,银川城成为西北地区重要的府城,便利的交通条件和频繁的商贸往来,使银川城成为民众心中的“西陲都会”。从“关中锁钥”到“西陲都会”,这是民众对明清时期银川城城市职能变迁形象化的表述,反映了特定时期受王朝疆域和边疆经略政策的影响,边疆地区城市职能、城市性质的变化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