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加息缩表，直到通胀及其预期明显下降

◎ 杰罗姆·鲍威尔

提 要:当前美联储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首要任务就是将通货膨胀率降低至2%的目标水平。物价稳定是美联储的职责所在，也是美国经济运行的基石。

在以前的杰克逊霍尔会议上，我发言的内容比较广泛，比如不断变化的经济结构、在高度不确定性下货币政策操作所面临的挑战等。在今天的会议上，我的发言将更简短、更集中，我传达的信息将更直接。

当前美联储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首要任务就是将通货膨胀率降低至2%的目标水平。物价稳定是美联储的职责所在，也是美国经济运行的基石。如果没有物价稳定，经济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好处；如果没有物价稳定，就不会有一个持续、强劲的劳动力市场，从而使所有人受益；如果通胀压力持续上升，最沉重的负担将会落在那些最无力承受的人们身上。

要恢复物价稳定还需要一段时间，为此，我们要有效运用货币政策工具，实现供求平衡。为了抑制通胀，美国经济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低于趋势的增长；美国劳动力市场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疲软。虽然利率上升、经济放缓和劳动力市场疲软会降低通胀，但也会给家庭和企业带来痛苦。这是我们为了抑制通胀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如果我们不能保障物价稳定，高通胀将会给家庭和企业带来更大的痛苦。

美国经济正在从2021年的历史性高增长中放缓，2021年的高增长反映了经济在疫情衰退之后的重启。虽然最新发布的宏观经济数据喜忧参半，但我认为，美国经济继续显示出强劲的潜在动力。劳动力市场尤其强劲，但明显失衡，即对劳动力的需求大大超过了可用劳动力的供给。通货膨胀率远远高于2%，并且呈现持续蔓延、不断攀升的趋势。尽管今年7月通胀数据较6月略有降低，但仅凭一个月的数据改善，还不足以使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相信，美国通胀率正在下降。

美联储打开加息窗口，继今年6月份加息75个基点后，又于当地时间7月27日第二次加息 75 个基点。图/中新社

我们特意将货币政策紧缩到限制性水平，以促使通胀率下降到2%。在今年7月议息会议上，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将联邦基金利率的目标区间上调至2.25%-2.5%，这是美联储经济预测摘要关于长期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的估计。这是今年3月美联储打开加息窗口之后，第二次加息75个基点。我当时表示，在下一次议息会议上，再有一次不寻常的大幅加息可能是合适的。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休会期的一半。当前的经济特征是，通胀水平高于2%，劳动力市场紧张。现在还不是停止货币紧缩或者暂停加息缩表的时候。

在9月议息会议上，我们的货币政策决策将主要取决于即将公布的全部宏观经济数据和不断变化的前景，在某个时点上，随着货币政策进一步紧缩，放缓加息节奏可能会变得合适。

为了恢复物价稳定，还需要在一段时间内保持限制性的货币政策操作。历史经验提示我们，不要过早地放松货币政策。今年6月份的经济预测摘要显示，到2023年底，联邦基金利率中位数（median federal funds rate）将略低于4%。不过，在今年9月的议息会议上，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将会再次更新其经济预测。

我们对货币政策的审议和决策，都是建立在我们对20世纪70-80年代不稳定的高通货膨胀以及过去25年稳定的低通货膨胀的认识的基础上。需要强调的是，我们吸取了以下三个方面的重要教训。

第一个教训：中央银行要能够承担而且也应当承担实现低且稳定的通货膨胀的责任。回望历史，以前还需要说服中央银行家和其他人接受这些道理和做法，这听起来很奇怪。美联储前主席本·伯南克表示，在大通胀时期，中央银行的职责的确受到了广泛质疑。今天这些质疑已不复存在。大家都认识到了，维护物价稳定是美联储的根本责任。

此轮高通胀是一种世界性现象，许多经济体都面临着持续上涨的通胀压力，有些国家的通胀率甚至比美国还要高。我认为，美国严峻的通胀形势是由需求猛增和供给受限所引起的。货币政策工具主要作用于总需求，货币政策目标是维护物价稳定。因此，我们的任务就是缓和需求，实现供求平衡。

第二个教训：公众的通胀预期会影响和改变通货膨胀的未来走向。今天，从很多指标看，对长期通胀预期的锚定依然存在。对美国家庭、企业和经济预测机构的调查以及基于市场的衡量标准，大都是这样。但这并不是我们自满的理由，因为通胀率高于通胀目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如果公众预期通货膨胀将会在一段时间内保持在低且稳定的水平上，那么，在没有重大冲击的情况下，实际情况可能也大致如此。然而，不幸的是，高且不稳定的通胀预期具有自我实现的功能。20世纪70年代，随着物价水平持续上涨，高通胀预期在家庭和企业的经济决策中变得根深蒂固。通胀率越上升，人们越是预期通胀率将会更快上升。并且，这种理念还被嵌入对工人工资与企业产品定价的决策中，形成工资-物价螺旋。正如美联储前主席保罗·沃尔克在1979年美国通胀达到峰值时所说的那样，“通货膨胀在一定程度上是自我反馈、自我实现的，如果我们希望看到更稳定的经济、更高的劳动生产率，就必须将我们的一部分精力放在控制通胀预期上。”

关于实际通货膨胀如何影响人们的通胀预期，一个有意义的见解是“理性忽视”（“rational inattention”）。即当通货膨胀持续攀升时，必须密切关注通胀形势，并将通胀变化纳入经济决策。当通胀低且稳定时，可以不那么关注它，理性地忽视它。美联储前主席艾伦·格林斯潘曾经说过：“实际上，物价稳定意味着平均价格水平的预期变化足够小、足够平滑，以至于它们不会对企业和家庭的经济决策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目前所有的人都在关注此轮通货膨胀的走向，通胀成为整个社会关心的焦点问题，这样可能形成一种特殊风险：高通胀持续的时间越长，对更高通胀的预期就越有可能变得根深蒂固。

第三个教训：我们必须坚持加息缩表，直到通货膨胀及其预期明显下降。历史表明，随着时间推移，降低通胀的就业成本将越来越大，因为高通胀预期将会在工人工资和企业产品价格的决定中变得根深蒂固，形成工资-物价螺旋。20世纪80年代初，在保罗·沃尔克成功遏止通胀之前的15年中，美联储多次降低通胀的努力都失败了。最终为了遏止通货膨胀，美联储不得不长期实行紧缩政策。现在我们必须果断行动，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出现。

总之，在美联储运用货币政策工具降低通货膨胀的操作中，历史为我们提供了借鉴和参考。我们正在采取快速而有力的措施，缓和需求，增加供给，实现供求平衡，并稳定通货膨胀预期。我们将继续努力，直到完成这项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