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理论视野下可信中国形象塑造的路径
2022-11-22赵新利
—赵新利—
一、问题的提出
2021年5月3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发表重要讲话强调:“要注重把握好基调,既开放自信也谦逊谦和,努力塑造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①这是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明确提出中国形象的“可信”维度,从国家战略层面强调了塑造可信中国形象的重要性,为中国国家形象塑造指明了新方向。2021年12月1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希望广大文艺工作者用情用力讲好中国故事,向世界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②讲话再次突出强调“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这成为我国国际传播工作的重要目标。
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引起学界高度关注,并逐渐出现相关研究成果。③这些成果大都把“可信、可爱、可敬”中国形象的塑造看作一个整体来探讨。然而,“可信、可爱、可敬”是中国形象的三个不同维度,其理论依据、问题指向和实现路径皆不相同,仅仅概而论之显然是不够的,而应加以解构并分别予以聚焦。赵新利的《共情传播视角下可爱中国形象塑造的路径探析》一文探析了“可爱中国形象”的塑造路径④,开始了将“可信、可爱、可敬”分而论之的探索。以笔者目力所及,目前关于“可信中国形象”塑造的专门研究尚未出现。在当前形势下,我们迫切需要回答可信中国形象塑造的一些基本问题:可信中国形象的内涵是什么?为什么要塑造可信中国形象?如何塑造可信中国形象?这些基本问题的解答,既是学界研究所需,也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
当前,中国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成为推动世界和平发展的参与者、建设者和引领者,在各个领域努力赢得国际信任、塑造可信中国形象十分重要。本文拟结合信任理论的相关研究,探析可信中国形象的内涵、意义和塑造路径等问题。
二、信任理论视野下的国际传播
信任是“对一个人或一个系统可依赖性所持有的信心”⑤。当前,关于信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个人、人际关系和社会层面,国际信任层面的研究尚不多;研究成果的学科分布在心理学、经济学、社会学、伦理学等领域,传播学领域的运用尚不普遍。心理学者认为信任是一个受外界刺激的因变量,信任程度伴随情景改变而改变;经济学者将信任看成是人们为了规避风险、减少交易成本的一种理性计算;社会学者将信任看成一种根植于整个社会宏观背景之中的社会关系;伦理学者将信任作为一个有哲学高度的问题来讨论,提出了信任对于人类生活的重要意义。⑥
传播学者胡百精将信任分为基本信任、人际信任和系统信任。基本信任是人在社会化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一种心理机制和人格特质;人际信任则是一种社会关系;系统信任的对象是抽象、专业化的原则、规范、符号、程序或契约。⑦塑造可信中国形象,需要努力确定共同目标,扩大共同利益,赢得国际社会的系统信任。政治学者肯尼斯·纽顿认为,信任是社会成员的黏合剂,它把缺乏社会良心和社会责任感的、自利的和自我中心的算计者,转变成具有共同利益的、对社会关系有共同假设和共同利益感的共同体的一员。⑧
国际传播与国际信任密切相关,可信中国形象的塑造依赖中国国际信任的提升。亚伦·霍夫曼认为,国家间互信的产生源于国家对对方国行为、潜力的确认与肯定,愿意为对方国的行为承担一定的风险,也愿意将自己的利益委托给对方。⑨国家间信任有三个主要维度:理性选择维度、情感心理维度和文化认同维度。国际关系中战略利益维系的互信关系并不稳定,需要发展更深程度的情感性信任。⑩自由制度主义用国际机制解释合作,认为制度可以有效地培育信任;建构主义者则强调国家在社会互动中首先确定敌友身份,信任产生于朋友之间,他们可以结成信任基础上的安全共同体。认知决定信任水平,信任双方只有不断强化亲密认知与利益认知,不断弱化乃至消除风险认知与敌对认知,才能实现高水平的信任。国家间的信任关系与国家利益相关,同时还涉及文化、道德、历史、亲缘关系、相互认知等因素,国际传播的重要性凸显。
三、可信中国形象的丰富内涵
所谓“可信”,就是值得信赖、值得信任之意。“可信”一词与信任、诚信、信誉、信心、信用、公信力等词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信中国形象有着丰富的内涵。
(一)“可信”的多重维度
“可信”是信任者和被信者之间的一种关系,也是被信者自身的一种形象,折射被信者的公信力。
第一,作为关系的“可信”。“可信”无法独立存在,必须依托特定的关系,如人际关系、伦理关系、医患关系、官民关系、国际关系等。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自己人”天然就是可信的,这种“可信”就是一种伦理关系的呈现。“自己人”既包括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也包括人际关系紧密的“铁哥们”,还包括有共同利益和共同目标的“同志”。在国内层面,中国不断努力通过信息公开、反腐倡廉等手段,改善了官民关系。在国际层面,中国与许多国家建立战略互信关系,积极承担国际责任、履行国际承诺,提升了中国的国际信任。
第二,作为形象的“可信”。“可信”反映的是某种特定的社会性情景,即通过话语沟通、文化规范与互动实践所塑造的社会形象。国际信任与国家形象密切相关,国家间的信任离不开良好的声誉,负面事件和违约行为容易造成信任危机甚至信任瓦解。2017年1月,新上任的特朗普总统就职当天旋即宣布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国际社会普遍认为,美国此举令参与各方大失所望,使其盟友心生芥蒂,加之美国国际政策的反复无常,美国国家形象遭受严重损害。全球知名公关咨询公司爱德曼国际公关公司发布的《2020年爱德曼全球信任度调查报告》显示,中国的信任度综合指数以82%的成绩连续三年位居世界各主要经济体首位,而全球平均指数仅为54%。这种高信任度本身就是可信中国形象的重要组成。
第三,“可信”折射被信者的公信力。公信力的三大主要维度分别为专业能力、可信度和友好善意,次要维度包括冷静与活力等。习近平十分注重在多边和双边场合向国际社会强调中国人民不接受“国强必霸”的逻辑,强调有着5000多年历史的中华文明始终崇尚和平,展现中国的友好善意。中国相关白皮书和国际传播活动努力阐释中国国防、民族政策、环境保护、“一带一路”、人类命运共同体等,就是为了消除国际社会对中国的猜测和疑虑,通过增强确定性因素提升中国的国际公信力。这种建立信任的出发点和动机是积极的,从国际传播角度看,影响效果的因素可能出现在如下环节:第一,是否通过有公信力的媒体进行传播;第二,是否经过某些媒体和智库的歪曲解读;第三,受众的价值判断是否会认为这些信息是战略欺骗。这些问题也正是中国国际传播工作面临的挑战。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在于提升整个国家的国际公信力。
(二)“可爱”与“可信”的关系
“可爱”与“可信”的关系一直受到学界关注,王国维、陈先达等著名学者均曾予以论述。“可爱”与“可信”是既对立又统一的整体。
第一,“可爱”偏重感性逻辑,“可信”偏重理性逻辑,二者有对立的一面。王国维曾言:“哲学上之说,大都可爱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爱。”王国维认为理性的“可信”与人文主义的“可爱”格格不入,而二者又无法丢弃。可爱是相对感性的,是基于人文主义的;可信是相对理性的,基于科学精神的。但并不是说可爱就没有科学的东西,也不是说可信就没有感性的东西,而是哪个多一些,哪个少一些的问题。可信中的情感信任在国际关系中也颇为常见且非常重要,如小布什在2001年6月与普京的联合记者招待会上说“当我看到普京的眼睛时,我就感觉到他是非常直爽和值得信赖的”。
第二,“可信”与“可爱”是相辅相成的统一整体。著名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和教育家陈先达主张“哲学应该是可爱且可信的”,抽象人文主义与伪科学主义都是片面的。其实,即便是偏重理性逻辑的“可信”,也有感性的成分。信任可以分为情感信任和认知信任,认知信任强调信任建立在认知的基础上,须基于不确定性的消除或减弱,情感信任则来源于对信任对象的即时信任感。在中美建交前的关系缓和过程中,尼克松十分注重和中国领导人发展个人层面的情感信任关系,提出要表明“我们的严肃认真、可靠”,也就是要让中国领导人在感性上把他看成可靠以及可信的人。
第三,“可爱”与“可信”中国形象的相互支撑。讲好中国故事、开展中国国际传播,要开展既可信又可爱的传播,塑造既可信又可爱的中国形象。可爱的信息可以增加受众的情感信任,可信的信息又可以让传播主体变得更加可爱。2021年云南象群北上迁徙的过程受到多国媒体关注,人们通过象群感受到“可爱的中国”;同时相关部门和中国媒体积极发布环保信息、被象群破坏财物的赔偿信息等,同步塑造了“可信的中国”形象。
(三)可信中国形象的丰富内涵
可信中国形象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共产党的革命建设改革实践密切相关,有着丰富内涵。
第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可信”。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一贯注重“信”的问题。夫信者,“从人,从言”。言从人出,言之有信。人无信不立,国无信不兴。首先,在个人层面,儒家提倡做人的道德准则为“仁、义、礼、智、信”,其中“信”是重要的行为规范。在《论语》中,“信”字共出现38次,如“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的表述已深入人心。历史上既有曾子“杀猪教子”、商鞅“立木为信”等诚实守信的美谈,也有“烽火戏诸侯”等亵渎信任的笑谈。其次,在国家层面,中国古人高度重视治国的诚信。晋文公说:“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左传·僖公二十五年》)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指出:“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邻。”最后,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智慧是增强中国国际信任的重要资源。中华文明历来主张天下大同、协和万邦。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倡导“君子义以为上”“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当前我国在国际场合积极倡导正确的义利观,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扬,有利于增强中国的国际信任,塑造可信中国形象。
第二,马克思主义与可信中国形象。马克思认为,信任就是一个人承认或相信另一个人,信任一个人的前提是这个人是“诚实的”。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的信任异化是资本主义深刻的信任危机,是由资本主义私人所有制本身的不公平所导致的,也是人的本质的异化:从发达的信贷系统看,信任似乎超出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而从道德互信看,人与人之间的互信反倒降低了。在马克思看来,共产主义社会是一个平等、自由、公正的社会,因而是具有真正高度信任的社会,应该“用爱来交换爱”,“用信任来交换信任”。而无产阶级政党必须赢得工人阶级的信任才能建立政权。恩格斯在《德国的革命和反革命》中指出,德国的小手工业者小商人阶级本来有机会组织政府,但由于其政治上的“短见、畏缩和动摇”,“失去了欧洲所有起义的真正战斗力量——工人阶级的信任”,最终失败。列宁指出,布尔什维克党领导的“无产阶级专政在世界上是最巩固的,因为它用行动赢得了信任”。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建设、改革各个历史时期,以马克思主义为根本遵循,在中国大地建立并发展了无产阶级政权,赢得广泛信任,为塑造可信中国形象打下坚实基础。
第三,中国共产党革命建设改革实践中的可信中国形象。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在革命建设改革实践中传承了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中的相关理念。首先,在“可信”的政党、政府、领导人方面,毛泽东说:“威信是逐渐建立的……群众对领导者真正佩服,要靠在革命实践中了解。真正了解,才能真正相信。”此处“了解才能信任”的逻辑深刻揭示了传播工作在建立信任中的重要作用。邓小平在1989年同几位中央负责同志谈话时强调,“无论如何要给国际上、给人民一个改革开放的形象”,要求新的领导班子“要能够取得人民的信任和国际上的信任”,实质上已经提出了“通过改革开放塑造可信中国形象”的重大问题。其次,在“可信”的中国人方面,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视察北京大学时指出:“在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校园里一路走来,触景生情,颇多感慨。我感到,当代大学生是可爱、可信、可贵、可为的。”中国一贯注重从公民个人层面推动诚信社会建设。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其中,“诚信”就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在中国全社会得到广泛接受。再次,在国际视野下的“可信”中国建设方面,习近平总书记在多种场合强调国际互信的重要性:“当前,国际竞争摩擦呈上升之势,地缘博弈色彩明显加重,国际社会信任和合作受到侵蚀。我们要把互尊互信挺在前头”“增进战略互信,减少相互猜疑”。最后,在其他领域,中国共产党领导人也有重要论述。如在军事领域,邓小平指出:“相互信任本身就是战斗力,是重要的战斗力。”2019年3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学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用“可信、可敬、可靠”肯定了思政课教师队伍。“可信”的相关重要论述和理念已经深入人心,成为塑造可信中国形象的重要基础。
四、塑造可信中国形象的重大意义
当前,国际关系的不确定性增加,国际信任的重要性凸显,塑造与传播可信中国形象十分迫切。其重大意义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打破西方社会对华误解与偏见,塑造可信中国形象有强烈的迫切性。首先,长久以来,西方社会对中国的信任问题抱有深刻偏见,孟德斯鸠、黑格尔、韦伯等西方学者认为“中国人是地球上最会骗人的民族”“其欺诈实在可以说诡谲巧妙到了极点”“中国人在世界上具有罕见的不诚实”;福山则认为中国是低信任度文化的代表。西方学者对中国信任情况过低评价,在国际学界得到广泛传播和接受,这是塑造可信中国形象面临的巨大挑战之一。其次,中国提出的理念和倡议在一定范围遭到误读和曲解。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在部分西方媒体中呈现出较多误读,有的媒体解读为“中国的野心”“与美国的对立”“中国全球化新主张”;“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部分国际媒体曲解为“意识形态渗透”“文化入侵”“债务陷阱”;孔子学院被部分媒体曲解为“间谍机构”“政治宣传机构”“锐实力的体现”。最后,亟需构建官民协同的国际传播体系,以提升中国国际传播公信力。一些西方媒体在援引中国官方媒体消息时,特别指出“党报”“国家电视台”“官方媒体”,其潜台词往往是别有用心的。
第二,中国与西方信任逻辑的冲突亟需弥合。中国的“信”文化为伦理本位,而西方之“信”紧紧围绕契约文明展开。《论语》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论语·学而篇》)《墨子》强调“兼爱非攻”。中国传统文化的“信”有明显的“克己”倾向,折射了“克己复礼为仁”的传统精神哲学。“克己”精神也体现在当前中国国际传播话语中,如强调中国有数千年和平传统,从未武力侵略其他民族。而作为西方文明社会的主流精神,契约精神的核心是守信,是在商品交易过程中逐渐形成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所谓“信任”,实质上不过是对“资产阶级的信任,即对企业家的活动……对商业的信任”。某些西方国家谋求国家利益时,十分注重对国际规则和国际法的“操纵”。这种操纵伪装了一层“契约精神”的外衣,很容易博取国际社会的“信任”。中西方信任逻辑的冲突亟需寻求弥合之策,否则塑造可信中国形象将面临巨大挑战。
第三,西方多国面临信任危机,可信中国形象塑造迎来重大战略机遇。当前部分西方国家政治操弄的恶果频现,美国等西方大国的“人设”和“话语”崩塌,在一定范围出现国际信任危机。这为我国开展国际传播、塑造可信中国形象带来重大战略机遇。在媒体公信力方面,近年来西方主要国家媒体公信力呈现下降趋势。英国新闻界沦陷于“窃听门”,美国大选中新闻媒体被操纵,民众越来越不相信媒体,媒体公信力滑坡,成为全球性问题。而与此相对,中国国际话语权正在增强。美国外交学者网站指出,中国提出的“生态文明”“一带一路”倡议等术语已经深刻影响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6次缔约方大会的某些议程,也影响了英国提出的“清洁绿色倡议”和七国集团峰会上宣布的“重建更好世界”计划。中国提出的这些术语作为一种能影响外国受众和决策者的说法已经取得显著成功,多种迹象表明中国的话语权有所增强。2019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法全球治理论坛闭幕式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国际社会正面临治理赤字、信任赤字、和平赤字、发展赤字四大挑战。在防止核扩散、应对全球气候变化、解决地区争端、打击恐怖主义、维护网络安全以及促进国际经济体系发展等诸多领域,国际社会的互不信任、彼此猜疑已经成为常态。在此背景下,中国提出塑造“可信中国”形象的敏锐判断和战略方向,可谓正当其时,大有可为。
五、塑造可信中国形象的路径
可信中国形象内涵丰富,塑造可信中国形象意义重大。应在理论引领、信息供给、国际说理等多方面综合施策,积极塑造可信中国形象。
(一)以科学的理论引领可信中国形象塑造
中国共产党一向注重理论传承和理论创新,并积极开展重大理论的国际宣讲,不断增强国际信任,加强中国特色体制优势的战略引领,塑造可信中国形象。
第一,积极将“四个自信”转变为国际信任,塑造可信中国形象。“四个自信”(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自提出以来,就成为宣传思想工作的重要内容,在广大党员领导干部和群众中做到了入脑入心。“自信”是对自我的相信,要将其转变为国际社会对中国的信任,还需要付出巨大努力。要加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国际传播,将“四个自信”转变为国际社会对中国道路、中国理论、中国制度和中国文化的信任,是塑造可信中国形象的“牛鼻子”。
第二,加强重要理论的国际宣讲,通过可信承诺消除国际疑虑。在国际战略领域,可信承诺受国家的实力、决心和履约能力影响。在社会建构主义者看来,承诺可信与否,其实是一个互动建构的过程。话语的建构性有着特殊的力量,有说服力的承诺可以化敌为友。当前,我国不止开展国际新闻宣传,还积极开展国际理论宣讲,向国际社会说明中国的战略意图,打消国际社会的疑虑和误读。十八大以来,我国加强了国际理论宣讲工作,中联部派多批海外宣讲团宣讲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十九大精神等,覆盖范围包括美国、欧洲多国、亚非拉多国,取得很好效果。
第三,加强中国特色体制优势的战略引领,以持续一贯的政策塑造可信中国形象。塑造可信中国形象对国际政策的一贯性有很高要求。卢曼在讨论获得和维持信任的条件时,尤其强调一贯性、连续性的重要性。中国共产党一贯注重总结和传承历史经验,注重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马克思主义中汲取营养,百年党史、70余年新中国史、40余年改革开放史中相关理论、理念、政策得以不断传承发展,这正是中国特色体制优势所在。西方一些两党制国家在政权更迭时往往出现政策的反复甚至矛盾。如特朗普上台后宣布退出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巴黎协定》等;拜登宣誓就职后立即宣布重新加入世界卫生组织和《巴黎协定》等,这种反复无常让美国国际威信大打折扣。
(二)以真实的信息供给塑造可信中国形象
真实可信是新闻传播的基本原则,实事求是思想路线是中国共产党的生命线。提供真实信息是塑造可信中国形象的重要保障。
第一,真实是可信的生命线。哈贝马斯把真实和真诚看作是理想交往的基本条件,对真实的渴望与追求是社会信任得以发挥功能的一个最基本前提。2003年“非典”爆发早期,真相和事实没有被及时公开,严重损害了政府公信力;“小汤山速度”、一个月之内出台相关应急条例、“非典”最终得到有效防控,体现了良好的政府效率,中国政府公信力提升。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国家发展成就那么大、发展势头那么好,我们国家在世界上做了那么多好事,这是做好国际舆论引导工作的最大本钱。我们有本事做好中国的事情,还没有本事讲好中国的故事?我们应该有这个信心!”中国发展进步的生动实践和铁的事实,为塑造可信中国形象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生动事例。
第二,坦诚是建立信任的有效助力。1944年,中国共产党曾促成外国记者到边区采访,极大促进了国际社会对中国共产党的认知。毛泽东强调:“对待来宾的宣传工作,一定要实事求是地宣传我们党的政策。”“要采取老实的态度,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切不要不懂装懂,自以为是。”周恩来强调:“宣传工作,要实事求是,介绍我们的成绩,也要说明我们工作中有错误、有缺点,说明我们有克服错误、缺点的办法,切不可搞浮夸,更不可弄虚作假。”这种态度赢得了外国记者的信任,白修德等外国记者在其著作中对中共领导人的“开诚布公”和“坦率”感到“惊讶”,这成为中国共产党通过外国记者开展国际传播的重要成功案例。
第三,实事求是是构建可信形象的基础。1976年唐山大地震伤亡人数曾一度被列为国家机密,政府部门还多次就外国媒体的报道进行辟谣,国际上对中国政府一度持怀疑甚至否定态度。2008年汶川大地震发生后,中国政府第一时间通报灾情和死伤人数,外媒记者在灾区的采访环境非常宽松,是中国政府自信心的体现。透明的新闻政策让灾难的严重性直接展现在全世界媒体受众面前,积极救灾工作也得到了大量报道,为中国政府赢得了很高的评价。
(三)以有效的国际说理夯实可信中国形象
毛泽东曾说:“要好好地说理。如果说理说得好,说得恰当,那是会有效力的。”在中国国际传播中,观点、事实的传播固然重要,通过说理让人信服更加重要。国际说理依赖事实与叙事的力量。
第一,国际说理的重要性。在塑造可信中国形象过程中,应牢记一个朴素的道理:我们开展国际传播的目的,不是让人“知晓”我们的立场观点,而是让人“相信和认可”我们的所想所说。一般来讲,“宣传话语是武断下达的,它追求的是简单、直接、容易接受的效果”。在塑造可信中国形象过程中,不能只是阐明事实和观点,还要特别注重说理和论证,给出证据,让受众发自内心地相信和认可,而非认为是战略欺骗。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常用“固有领土”“不容置疑”“无可争辩”等结论性措辞,仅凭这些信息很难起到说理作用,其说理的过程则需要其他领域积极配合。在南海争端中,中国通过纪录片等多种方式向国际社会传播中国南海渔民的风俗、传统,把中国渔民祖祖辈辈在南海捕鱼的事实通过故事化、感性化的方式进行传播,让国际受众信服,效果良好。
第二,注重故事性说理。讲故事是提升说服力的重要途径。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讲好中国故事”,并身体力行,在国际舞台通过中国故事开展国际说理。2015年习近平访美期间,他通过亲身经历的“梁家河的今昔对比”来阐释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发展的巨大成就:他当村党支部书记时,期盼让乡亲们吃上一顿肉,却很难实现;而今这个村子修了柏油路,村民们住上了砖瓦房,用上了互联网,吃肉当然已不成问题。通过讲述一个小村庄的故事,见微知著地折射整个中国的发展,显然比列举干瘪的结论性观点更有说服力。
第三,注重民间视角的说理。首先,国之交在于民相亲。国家之间的互信离不开两国民众之间的相互信任,两国民众的互信能够增强两国关系网络的粘稠度。中日两国人民之间缺乏良好的信任基础,在决策者需要提升两国关系时,往往缺乏民意基础和舆论准备,这是多年来困扰两国关系的重要症结。其次,构建立体化国际传播体系。西方社会在一定程度上对官方媒体有天然的不信任。中国的国际传播不能只靠官方媒体,而应同步重视民间力量、外媒外嘴外脑的力量,分工协作,打好配合,形成国际信任的“证据闭环”,增强国际传播的说服力。最后,注重多主体的国际说理支撑体系建设。中国的可信形象由可信的中国人、可信的中国企业、可信的中国制度等因素组成。当代中国与世界研究院发布的《中国企业形象全球调查报告2021》显示,在可信维度,85%的青年受访者认可中国企业遵守当地的法律法规,成为中国企业形象表现的重要支撑。
注释:
① 《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 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人民日报》,2021年6月2日,第1版。
② 《增强文化自觉坚定文化自信 展示中国文艺新气象铸就中华文化新辉煌》,《人民日报》,2021年12月15日,第1版。
③ 这方面的成果包括:钟新等:《可信、可爱、可敬:北京冬奥会中国体育形象的多维建构》,《对外传播》,2021年第11期;傅莹:《努力塑造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人民日报》,2021年10月14日;钟新:《完善全民国际传播体系 构建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中国记者》,2021年第7期。
④ 参见赵新利:《共情传播视角下可爱中国形象塑造的路径探析》,《现代传播》,2021年第9期,第69-74页。
⑤ [英]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田禾译,译林出版社2000年版,第30页。
⑥ 郭慧云:《论信任》,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8-10页。
⑦ 胡百精:《互联网与信任重构》,《当代传播》,2015年第4期,第19-20页。
⑧ 李惠斌、杨雪冬:《社会资本与社会发展》,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版,第381页。
⑨ Aaron M.Hoffman.A Conceptualization of Trust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Europe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vol.8,no.3,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