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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而不寂寞的斗士
——百岁少年许渊冲的诗书人生

2022-11-22冯智强

中国图书评论 2022年1期
关键词:许渊冲美的诗歌

□冯智强

【导 读】百岁少年许渊冲童心不泯,狂而不妄,不断向诗歌翻译、翻译传统和自我命运发起挑战,终生以诗歌、学术与美为伴,同诗书为伍,孤独而不寂寞,不但成为著译等身的翻译家和成绩斐然的双语作家,而且建构了自成一家的翻译思想体系,最终成为享誉世界的美的发现者、创造者和传播者。与诗战,与人战,与己战,被主流排斥、不入主流反而成就了他不随波逐流、特立独行的一生。

其实,许渊冲的内心曾经一度是非常自卑的,这与世人眼里那个牛气冲天的形象恰恰相反。无论是他名片上印着的“书销中外百余本,诗译英法唯一人”,还是书房窗户两侧悬挂的“自豪使人进步,自卑使人落后”,实际上都既是他的人生宣言,又是励志之语,不过是自我激励罢了。

许渊冲先后将数十部中国经典翻译成英文和法文,又将多部外国名著译成中文,是名副其实的“左右开弓手”(钱锺书语),双向翻译家。晚年荣获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成为获此殊荣的首位亚洲得主。更为难得的是,许先生在翻译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翻译思想体系,努力建构中国学派的翻译理论,与他的翻译实践相得益彰。

在这些光环的背后,有一点却经常被人忽略,那就是许渊冲的创作者(作家)身份,他从小就爱作诗、填词、为文,日记里,回忆中,课堂上,随处可见,特别是从 《追忆逝水年华》开始,更是一发不可收,陆续有多部创作面世,与他的翻译相映成趣。可谓右手翻译、左手创作,这在当代翻译家中虽非绝无仅有,但也绝非常见,是一般译者或普通译匠难以做到的,再次验证了 “不能写,焉能译”的译界箴言。

中国近现代翻译史上,大家迭出,特别是 “五四”前后,更是高手云集。从严复、林纾、梁启超,到鲁迅、周作人、梁实秋、林语堂,哪一个不是著译等身。但不知什么时候,翻译与创作突然成了“两张皮”,搞创作的不懂外语,只看译文;搞翻译的不会创作,只能 “照猫画虎”。从此以后,译界再难出现翻译大家。试想,从未创作过的人,怎能完成两种语言间的“再创作”?而许渊冲承继“五四”先贤,成为当今为数不多的集创作与翻译于一身、汇理论与实践于一身的凤毛麟角的大家,与先哲们一脉相承,可谓“五四”精神的回归。代表作《追忆逝水年华》,历数联大往事,追忆往昔师生,评论家称其为“妙语连珠”,一时间洛阳纸贵,一版再版。而先生仍意犹未尽,又陆续推出了《续忆逝水年华》,其后一鼓作气,出版了《联大人九歌》《诗书人生》《山阴道上:许渊冲散文随笔选集》《往事新编》 《西风落叶》 《梦与真——许渊冲自述》,直到刚刚出版不久的《许渊冲百岁自述》,激情四射,妙笔生花,感人至深。这些系列作品刊出之后,许多亲朋故友、同学及后人纷纷致信致电,盛赞其笔下的故人“栩栩如生” “呼之欲出”。其才气和文笔,真情与坦诚,让读者无不动容、感慨万分。

著译等身的翻译家许渊冲的率真是众所周知的,这位百岁少年,怀着一颗孩童般的赤子之心,走过了整整一个世纪。正如 “许大炮”这个绰号一样,他性格率真耿直,敢讲敢做且声如洪钟,“无论对什么事情都冲劲十足”(杨振宁语)。他做事较真,坚持己见,喜欢与人争论。这一点从他早年的西南联大日记中便可以看出。与同学、老师争辩的背后,是他对于问题的深入思考。对真理的执着追求,使得他从小就养成了求真务实的思维方式和治学习惯,凡事据理力争,不弄出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他不惧与人论辩,不断向翻译宣战、向传统宣战、向自我宣战,以斗士自居,在笔战中挑战自我、修炼自我、升华自我。他一生狂而不妄,总是用作品说话,出书百余本,遍布全世界。他孤独而不寂寞,与诗书相伴,与翻译为伍,与大美共存。就像取自《道德经》“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的名字一样,他生命不息,战斗不止,译文、论文、散文谱写了他生命最华美的乐章,铺就了通向翻译大师的不平凡之路。

一、向诗歌翻译宣战:与诗为伴

翻译难,诗歌翻译更难。美国著名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 Frost)甚至认为“诗就是在翻译中丧失的东西”(poetry is what is lost in translation),可见译诗之不易。许渊冲却迎难而上,向诗歌翻译宣战,挑战诗歌的“不可译”。从《诗经》《楚辞》到唐诗、宋词、元曲、明清戏剧,再到毛泽东诗词,几乎翻遍了上下两千年。而其诗歌翻译的最大特点,一是保持押韵,二是坚持传神。韵体译诗,以诗译诗,形神兼备,是他一生的追求与坚守。

作为不折不扣的“韵律派”,许渊冲不免遭到当时主流自由体翻译派的强烈反对,并引起轩然大波,进而争论不休。可是许渊冲并没有停止译诗的脚步,反而“愤怒出诗人”,一鼓作气,几十年如一日,几乎译遍了整个中国的名诗。充满激情的翻译,仿佛诗与人合二为一。当年他不同意把毛泽东诗词译成分行散文的做法,即使烈日下被批斗的时候,嘴里也嘀咕着用韵文翻译毛泽东诗词,可见其执念之重。他深信萧乾先生的至理名言:“如果诗歌和分行散文没有区别,怎对得起那些空白?”[1]也担得起萧先生“对得起那些空白”的盛赞。

作为彻头彻尾的“意译派”,许渊冲笃信“好的翻译等于创作,甚至超过创作”(郭沫若语),服膺“必须把翻译工作提高到艺术创造的水平”(茅盾语),因此始终坚持践行翻译不只是传达意义,还要创造意义的理念,使得其翻译总是极富文采和创造性,这不免又受到了保守派们的诟病。可是许渊冲依旧没有退让,坚持“优化论”——用译语最好的表达方式,描写原文所表达的现实,而不只是转换原文的文字。

尤为难能可贵的是,许渊冲的散文也充满诗意,从他的日记、书信到回忆录,从散文、随笔、译话到学术专著,我们都能感受到其中诗一样的风格。许多读者阅读《追忆逝水年华》时,瞬间便被其纵情恣意的风格、洋洋洒洒的文笔,特别是超凡脱俗的诗情画意,以及字里行间的真诚所感动和征服,说是“无韵之离骚”也不为过,这正是其充满传奇的一生的诗意流淌。许多读者曾言,每当生活或工作中遇到不顺或坎坷,便会重读该书,很快便重新振作起来,不再消极和懈怠。继这本代表作多次再版和修订之外,许渊冲又有多本散文随笔陆续出版,虽略有重复,但几乎本本精彩,催人奋进,感人肺腑。后来在《朗读者》现身说“译”,打动了亿万观众,便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如果把许渊冲只是定位于翻译家,则大错特错。入乎其内,出乎其外,翻译家出身的许渊冲,并没有囿于翻译的限制,而是游走于创作与翻译、散文和随笔、诗歌与小说之间,令职业翻译家们望尘莫及。也许这正是成功的必由之路。他有诗人的才气与灵性,有学者的睿智与思辨,更有作家的想象与情怀。如果说许渊冲早年是一首诗,那么晚年的他就是一部诗集。

二、向翻译传统宣战:与学术为伴

许渊冲从未停止过对翻译的思考。他的深入思考贯穿了整个翻译过程的始终,理论与实践相得益彰。既不故步自封,也不为翻译而翻译。打破常规译法,挑战“主流”译论的路上,许渊冲几乎孤军奋战,却寸土不让。终于在著译等身的同时,形成了自己的翻译思想体系。

首先是以诗译诗,对韵律的坚持。作为诗歌翻译的“韵律派”,许渊冲先生的“英雄双行体”为世人所称道。他强烈反对散体即自由体译法,认为那样丧失了诗歌成为诗歌最本质的精神。真正的艺术生于限制,死于自由,而许渊冲却戴着镣铐,跳出了华美的舞姿。

其次是极力反对“直译派”,倡导要把文学翻译提高到艺术创作的水平,主张美的再现。西方译学一直把翻译视为一门科学,但许渊冲认为,古往今来的翻译实践都表明成功的文学翻译往往原文与译文间并不完全对等。 “文学翻译如只求真,那说明译者还在必然王国中奋斗挣扎,以求生存”[2]5,他的 “优化论”明显超越了当时处于主流的“对等论”。因此他毕生坚持在诗歌翻译中传播中国文化的美感,坚持使中国的美变为世界的美;使西方的美变成中国的美,并就此提出“三美论”:意美、音美、形美。他终生坚信、坚持与坚守文学是美化的艺术,翻译是美的再现与传达。

不止一个同行提了不同意见,反对他的“创造”与“发挥”,主张“对等”地翻译原文。不绝于耳的批评之声让许渊冲心情难以平静。面对质疑和反对,他披挂上阵,开始迎战,直面这场“文学翻译路线斗争的大问题”。许渊冲认为,译坛应该反对的恰恰是“翻译腔”,如果连美都谈不上,文学存在的必要性何在?正所谓 “言之无文,行而不远”。他说那是翻译的 “外科派”,只重形式;而他自己是“内科派”,精神和血脉并重。许渊冲的“竞赛论”更是语出惊人。他提出翻译是两种语言的竞赛,文学翻译是两种文化的竞赛,译者要发挥译语优势,战胜原文,同时战胜对手(其他译者)。这是一场真与美的较量。

几度论战里,真丹始炼成。面对质疑,许渊冲从未退缩。他坚信翻译是美的再现与创造,神似胜于形似,通过 “三化”(深化、等化、浅化),努力实现“三美”再现,逐渐实现 “三之”(知之、好之、乐之),使人理解、使人喜欢、使人愉快。

许渊冲的学术思考和总结与他的翻译实践相得益彰,互为表里——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通过海量的翻译实践,他不断修改和完善自己的翻译学说,最终将自己的翻译思想概括为“美化之艺术,创优似竞赛”[2]22。“三 美 论”(意 美、音美、形美)则是其诗歌翻译的本体论,“三化论”(深化、等化、浅化)是译诗的方法论, “三之论”(知之、好之、乐之)是译诗的目的论。“三美” “三化” “三之”,共同践行着“真”与“美”的完美结合,成就了他完整的翻译理论体系。翻译作品惠及大众,翻译理论泽被译林,这在中外翻译史上恐怕并不多见。

“三美论”虽然享誉学界,但许渊冲并没有停止思考,停下他学术探索的脚步。“新三论”可以说更是一个质的飞跃。继“老三论”(“三美” “三似” “三化”)之后,他先后提出了“优势论”“竞赛论”“创作论”,这是一个许渊冲翻译思想的新阶段,已经跳出了“等值” “等效”的桎梏,实现了从认识论(“竞赛论”“优势论”)、本体论 (“三美”)、目的论(“三之”)到方法论(“三化”)的哲学上质的飞跃。

成绩面前,许渊冲继续前行。“一、 依、 异、 易、 意、 艺、 益、怡”是运用《易经》中的“乾、离、坤、兑、巽、坎、震、艮”八卦对翻译问题从方法论、认识论到目的论的进一步解读。 “从译者与作者、读者的关系来看,‘一也’是作者和作品的关系,‘依也’是译者和原作的关系,‘异也’是世界对译者的影响,‘意也’是译者和作者的关系,‘易也’是原作和译作的关系, ‘艺也’是译者和译作的关系, ‘益也’是译者和读者的关系,‘怡也’是译作和读者的关系。”[3]这就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是许渊冲一生翻译思想的集大成之说。

从 “三美”出发,通 过 “三化”,直抵“三之”。“美化之艺术,创优似竞赛”这十字方针,凝聚了他一生的心血,成了他翻译的座右铭。没有创造,美从何来?何以谈美?他认为西方翻译学派的翻译方法不能很好地传达中国文字的内涵和美感,“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翻译论才能够更好地结合翻译的 “真”和“美”,“不逾矩”只是起点,“从心所欲”才是高标准,这可谓是大道至简。

著名跨文化专家潘文国先生的新作《中籍英译通论》将许渊冲先生翻译思想的意义概括为“四个第一”:“第一个成熟的文学翻译理论”“第一个成熟的中译外理论”,“第一个传统文化外译理论”“第一个诗词外译理论”[4],可谓恰如其分。

三、向自我宣战,与美相伴

无论是许渊冲的翻译,还是他的与人论战,其实都源于他追求完美的理想和不服输的性格,特别是与生俱来的英雄情结,归根到底都是一场自我革命,是一场向自我发起的挑战。

从60岁起,许渊冲向命运发起了抗争,要把之前被特殊年代耽误的损失弥补回来。20年内著译增加了10倍,达到60余本之多。他的中译英作品《楚辞》,被美国学者誉为“英美文学领域的一座高峰”。《西厢记》被英国智慧女神出版社评价为“可以和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媲美”。英文专著《中诗英韵探胜》被收入北京大学名家名著系列。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一位博士说,这是他读过的最好的译论。

晚年的许渊冲,更是争分夺秒,再次向命运发起抗争。

耄耋之年,他给自己制订了“每天翻译1000字”的工作计划,目标是翻译《莎士比亚全集》。年近百岁,许渊冲仍然坚持每天工作到凌晨,“从夜里偷点时间”,每天翻译一页作品,雷打不动。身患直肠癌也没有阻止他前进的脚步,反而笑谈“生命是自己可以掌握的”。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年龄。眼里只有400年前的莎士比亚、1000年前的李白。眼睛看不清楚,便举着放大镜,常常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后再继续翻译。北大畅春园老楼的那扇窗,常常亮灯至凌晨三四点,这便是翻译界泰斗许先生的家。

许渊冲不仅化身译神——盗火者,更是美的使者。一生中无数次笔墨相伐,但对美的追求贯穿始终。与美为伴,使得他乐在其中。翻译出的诗词,不但要像原诗的格式韵律一样工整押韵,更要有原诗思想上的意境之美。他深信只有坚持中国文化的美感,才能让中国文化走向世界。多年来他对传播中国文化的热情与赤诚令人动容。他始终把追求美当作一种责任,即使年近百岁,还在不停息地追求,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许渊冲屡屡谈及自己对于翻译和创作的态度就是“要美”,要追求语言文字的美和翻译表现的美。“美,是没有国境,也没有止境的。我希望大家分享全世界的美,也要把中国的美传播出去,让全世界都越来越美。不管大家喜欢什么,希望到最后都只剩下真善美。”在商务印书馆莎剧首发式上,许渊冲慷慨陈词。

作为美的使者,许渊冲有着超乎寻常发现美的能力。同学中、师长里、凉亭外、小道边,处处都有美的存在,事事都能进入他的笔端,而且美得令人心醉。他讲师生情、同学谊、亲友聚,丝毫不令人感到冗长烦琐,体会到的只是美的自然流淌。让人感叹: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更缺少一支生花的妙笔!

作为翻译家的许渊冲,更是美的传递者。他翻译的《诗经》 《楚辞》、唐诗、宋词、元曲,一反当时盛行的自由体译法,使用英雄双行体,韵味十足,抑扬顿挫,铿锵错落,让人不时惊叹:英汉语竟能如此相配!“音美、意美、形美”不仅体现在他的翻译中,也体现在他的创作里,更体现在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许渊冲选择了翻译,翻译也选择了许渊冲,从此不离不弃。深厚的中文和外文的修养,丰富的人生经验,使得他在翻译时感同身受,常常热泪盈眶,仿佛自己成了原作者,这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使他的译作中常常出现神来之笔。正是由于对翻译事业的执着,他坚定不移地走着自己的路,专著和译著不断问世,创造了中国译坛前所未有的奇迹,真正做到了以译为作,把第一流的创作转化为第一流的译文。他的译作里只有第一流的作家和第一流的作品,这多是源于他的英雄情结,其雄心壮志全在自己的翻译里面。他深居简出,生活简单质朴,一块甜点,一杯可乐,就足以使他乐不可支,可他的翻译梦却贯穿了生命的始终。

许渊冲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翻译过古、今、中、外作品的翻译家,是一个终生与翻译相伴的翻译家。最为难得的是,从耳顺、古稀到耄耋直至百岁期颐之年,始终笔耕不辍,成就了一生中绝大部分翻译作品。62岁以后,许渊冲开始以一年至少新译一本名著、出一本论文集、写一本散文集的速度进行推进,先后完成了唐诗、宋词、元曲、汉魏六朝诗、明清小说、 《诗经》 《楚辞》 《论语》 《道德经》的英文译本,外国文学领域完成了福楼拜、司汤达、巴尔扎克、莫泊桑、雨果、罗曼·罗兰等作家名作汉译本。纪念莎士比亚逝世400周年的时候,他开始挑战一个人译《莎士比亚全集》,这一年,他已经94岁了。

许渊冲对美的追求简直达到了忘我的境界。一次晚饭后,骑车摔倒骨折,夫人照君心疼地嗔他不小心,而他却淡淡一笑:“那晚的月光真美。”

四、结 语

翻译最终成为许渊冲的存在方式,其译著覆盖了从《诗经》、 《楚辞》、《老子》、 《论语》、汉魏六朝诗、唐诗、宋词、元曲、《西厢记》、《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元明清诗,直到毛泽东诗词、陈毅诗词,几乎无所不包,被誉为 “20世纪下半叶中国典籍翻译历史上的丰碑”。而外译中方面,则更是涉及了英、法、美等多国的文学作品。其中,英美文学有《一切为了爱情》(1956)、《昆廷·杜沃德》 (1987)、《飞马腾空》 (1991)、《埃及艳后》(1994),2015年起更是向《莎士比亚全集》发起了挑战并陆续出版。法国文学则有 《哥拉·布勒尼翁》(1958)、 《人生的开始》 (1983)、《入世之初》 (1986)、 《雨果喜剧选》(1986)、《追忆似水年华(3)》(1990)、 《包法利夫人》 (1992)、《红与黑》 (1993)、《约翰·克里斯托夫》(2000)、《罗曼·罗兰精选集》(2004)以及《高老头》 (2008)等多部。许老的翻译可以说是古今中外,几乎无所不及。这其中,不但涉及了英、法、汉三种语言,更是体现为诗歌、小说、散文、戏剧等多种文体,被“文化昆仑”钱锺书先生誉为:“如十八般武艺之有双枪将,左右开弓手矣!”[5]纵观中外译坛,的确寥寥无几。更为难得的是,许渊冲始终不忘初心,坚持将世界经典名著译介给国人,将中国文化精髓传播到世界。翻译赋予了许渊冲一生的责任,等身的著译也给了他自信,更给了他自豪与自由。

北大畅春园的斗室里,一方木桌,一个旧沙发,一壁书,一张床,是他的圆梦之地,更是他驰骋翻译的疆场。几十年如一日,流逝的是岁月,盛开的是花朵,留下的是沉甸甸的果实。百年沧桑,成就了斗士的一生。诗书相伴,诗意不断;学术为伍,美不胜收。狂而不妄,孤独但不寂寞。敢爱敢恨,将平凡的日子过得极不平凡。许渊冲活出了真我,正如他对哈姆雷特名句 “To be or not to be”的诠释—— “要不要这样过日子?”那是伟大的平凡,复杂的简单。正所谓:百岁少年书百卷,心含情愫溢笔端;译笔书尽平生事,长留真美在人间。

[本文系2018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林语堂对外话语建构模式研究”(18YJA740012)的阶段性成果。]

注释

[1]许渊冲.梦与真——许渊冲自述[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06:202.

[2]许渊冲.翻译的艺术[M].北京:五洲传播出版社,2006.

[3]许渊冲.文学与翻译[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130-152.

[4]潘文国.中籍英译通论(上)[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309.

[5]许渊冲.书信里的逝水年华——钱锺书与我[M].南昌:江西美术出版社,2020:77-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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