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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中家庭主题思想探析

2022-11-21刘冬梅

参花·青春文学 2022年12期
关键词:哥萨克家庭生活

一、引言

长篇小说《静静的顿河》是一部悲剧史诗。“作为一名乡土作家”,米哈依尔·亚历山大维奇·肖洛霍夫在《静静的顿河》中,以充满激情的笔触,真实地描绘了二十世纪初顿河沿岸哥萨克人那粗野而不乏淳朴、蛮悍而不乏真情的生活,再现了顿河两岸迷人的自然风光,小说中也详细地描写了哥萨克人的悲惨命运。作家肖洛霍夫整个的创作初衷是怀着一颗真诚之心为人民而写作,[1]在《静静的顿河》中,作家塑造了众多普通的哥萨克人形象。作家在瑞典举行的颁奖典礼上曾表示:“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帮助人变得更好,心灵更纯洁,能唤起对人的爱,唤起积极为……人类进步的理想而奋斗的愿望……”[2]家庭是一个人精神和道德价值观的基础,家庭对一个人的性格影响很大,因此,家庭主题成了《静静的顿河》的中心主题之一。作家通过表现家庭的原始传统、独特的生活方式,描绘了顿河哥萨克人生活的宏伟画面,反映了哥萨克人的思维、观念、价值标准和行为规范。本文试图结合民族历史文化,探讨《静静的顿河》中家庭主题的思想意蕴。

二、传统生活的写照——哥萨克家庭

广袤的草原、艰苦的自然环境和长期同其他少数民族的战斗经验,铸造了哥萨克人向往自由、珍爱土地和骁勇善战等独特的性格。由于哥萨克人勇武善战,“征服未果后,采取两手策略,以收买笼络为主,馈之以土地,役之以征战”。自此之后,哥萨克人一边种地,一边守卫边境,形成一个特殊的军人阶层。[3]为了祖国,为了捍卫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顿河哥萨克人心甘情愿地被驱使,在小说卷首的哥萨克古歌中,真切地描绘了这一段历史。这首哥萨克古歌表现了战争给哥萨克家庭带来的影响。肖洛霍夫的哲学思考总是以坚信未来,礼赞生命为内核的。他深刻地看到世界中存在生命与死亡等的斗争。但他坚信光明、正义、生命与真善美必胜。[4]

《静静的顿河》通常被称为顿河哥萨克的百科全书,在这四部作品中,作者描绘了一幅顿河地区传统和习俗的画卷。和每个地区的人的生活一样,哥萨克人在生活中有永久的价值观——土地、道德和家庭。家庭是《靜静的顿河》中人们生活的基础,以顿河哥萨克人对劳动、信仰和土地的态度为基础,作家描绘了顿河哥萨克家庭的传统生活和生活方式。传统的哥萨克农民家庭通常由几代人组成,最常见的是三代人,不同年龄和不同性格的家人们和谐地生活着。哥萨克农民生活方式的总特征是所有的劳动,包括家务都被分为男人的和女人的。男人被分工的内容通常与体力消耗大、灵巧性高、工作周期长、离家时间长有关。女人的通常是体力消耗小、有条理和专注、相对单调的劳动。对于哥萨克家庭而言,照料院子和房子的古老传统,形成了人们对体面和社会地位的判定观念,院子和房子看起来要整洁。对媳妇的选择和评价,是根据她做家务和照顾家庭的能力来确定的。

描述哥萨克人的生活时,作家对他们的勤奋劳作特别关注。和平时期,哥萨克人不知疲倦地渔猎耕作,即使像科尔舒诺夫家这样富有的家庭,也依然自己动手。科尔舒诺夫家对孩子们也教导有方,虽说有雇工在干活,家长还是要孩子们做事,养成干活儿的习惯。在战乱年代,哥萨克人同样按时割草,做其他季节性工作。在小说的第一部,会发现许多情节展现了哥萨克家族建立的原则。阅读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与儿子葛利高里斗争的情节,了解了家庭荣誉的概念和与同乡人要团结的道理,这对哥萨克人而言,是坚不可摧的。家庭关系通常基于对父亲的严格服从,信仰也是家庭结构的重要支柱。对哥萨克家庭来说,亲情被认为是天长地久、牢不可破的,并且没有“离婚”的概念。小说主人公葛利高里阵亡的消息传来后,他的父亲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一天天地老下去”“记忆力衰退了,头脑也糊涂了”。而追思宴之后,与维萨里昂神父的谈话让这位老人恢复了正常:“从这一天起,他克制住自己,精神恢复了正常”。[5]

哥萨克人集农民和战士的身份于一身,尊重自然、珍爱土地是哥萨克人的生活信条。每年,全村的人会一齐来到草原上割草。割草的男人和搂草的女人都穿得像过节一样。自古以来都是这样。[6]哥萨克人不仅将土地视为生产资料,对他们而言,土地还是奶妈和情人的象征。土地供养辛勤劳作的哥萨克农民,即使在叛乱中,哥萨克人也没有忘记:“要去耕地、种地了”。[7]在第四卷第十一章里,哥萨克军官阿塔尔希科夫与叶甫盖尼中尉谈话时吐露了心声:“……我喜欢顿河,喜欢世世代代相传的古朴的哥萨克生活方式,喜欢得要命。我喜欢咱们的哥萨克,喜欢哥萨克女人,什么我都喜欢,我一闻到草原上的野蒿气味就想哭……还有,向日葵开花的时候,顿河岸上到处是雨打过的葡萄气味的时候,我更是喜欢得要命……你应该明白……”[8]这些心里话流露出大多数哥萨克人心中的恋土情结。在哥萨克的古谣中,把“静静的顿河”比喻为“父亲”,把顿河草原比喻成“母亲”,土地吸纳了人们的亲情与无限崇敬,融进了他们的血液,成了一种集体精神。

三、互爱互助的家园——麦列霍夫家

在《静静的顿河》中,哥萨克麦列霍夫家的生活占据了宏大叙事的中心位置之一。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他的妻子、两个有妻子的儿子、一个女儿,然后是孙子孙女,都是麦列霍夫家的成员。作家详细描述了战前麦列霍夫一家平静祥和的生活,是互爱、互助、劳动的快乐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然而在战争期间,麦列霍夫家被卷入漩涡之中,逐渐家破人亡。作家描写麦列霍夫家的生活,实际上是再现人民的道德,再现其中的理性和人性,并希望其中的爱、温暖和互助的火焰永远发光。一家之主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性情暴躁,但又善良、勤劳、能干。他养育儿子,他爱家人,尽管家庭内部分裂,但他努力让家人团结在一起。他时常为家人担心,家庭是他全部生活的重心。父亲把对家全心全意的爱传递给了儿子们。大儿子彼得罗真诚地爱着家人,并且他的兄弟在一切事情上都支持他。兄弟之间的争吵通常会很快平息,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甚至不怕谈论最私人的事情。

小儿子葛利高里像父亲一样脾气火爆,但善良、正直、勤劳、深爱家人,家里还有他的爱马和亲手耕种的田地。长期的战乱生活,使葛利高里的内心背负着巨大的罪恶包袱。当他从战争的状态里抽出身来,他仿佛又重新燃起了生的欲望,他常常梦见孩子们、母亲和其他几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亲人。“要是能再回家乡一趟,看看孩子们,那时候就是死也不怕了”,他常常这样想。作为他所处的现实的对立面,家对葛利高里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直至小说结尾,他回到了自己的家园。葛利高里遵从父亲的意愿与娜塔莉亚结婚后,吃苦耐劳、善良贤淑的娜塔莉亚很快就赢得了公婆、嫂子、小姑等家人的喜爱。在复杂的家庭关系中,婆媳关系融洽、妯娌和睦、姑嫂之间无话不谈。葛利高里与妻子一起度过了六年时光,他渐渐明白了妻子宽厚的爱,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为他养育一双儿女,操持家务,孝敬老人。娜塔莉亚与葛利高里的婚姻基础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尤其是当他们有了孩子以后。[9]作为作家钟爱的女性形象,娜塔莉亚善良、勤劳、谦顺、宽容、隐忍、忠贞和慈爱,堪称传统妇女的典范。女儿杜妮亚善良、真诚、热情,她非常尊重父母。父亲去世后,她与母亲谈论婚姻时,对自由的渴望迸发出来,决心嫁给米哈伊尔·科舍沃伊。娜塔莉亚死后,她代替葛利高里抚养他的孩子。通过描绘麦列霍夫家的生活,作家谈到了顿河哥萨克地区的家庭价值观念:尽管家庭成员之间存在冲突和纠纷,但他们是一个有凝聚力的整体,他们要互相尊重珍惜,彼此爱护,互相帮助。

四、永恒母性的象征——伊莉妮奇娜

在《静静的顿河》中,作家以发自内心的爱塑造了葛利高里的母亲——瓦西丽莎·伊莉妮奇娜的形象。伊莉妮奇娜是哥萨克家庭价值观的真正守护者,其始终是一个严以律己和纯洁的人。她是家园的守护者、忠实的妻子和慈爱的母亲。肖洛霍夫称伊莉妮奇娜是“一位智慧而又刚强的老妇人”。

在伊莉妮奇娜短暂的一生中,艰难的事、痛心的事很多。但作为家庭守护者,她为家人而活,从清晨忙到深夜,妇女的责任对她来说高于一切。随着年龄的增长,伊莉妮奇娜从痛苦的经验中吸取了教训,根据不同的情况采取了不同的对策,化解了家中矛盾,缓和了丈夫的暴脾气。如等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一开口大骂,毁坏起什么家什时,伊莉妮奇娜就会很温顺且十分响亮地说:“砸吧,老头子!砸得烂烂的!咱们还能挣回来嘛”,并且做样子要帮他砸一砸。这样一来,老头子马上就没了劲儿。[10]当鞑靼村里的人说服她逃难到异地他乡时,她已然决定留在家里看守房子和家业,因为家园是家人的根。

作为母亲,伊莉妮奇娜满怀热情地抚养孩子,从小就告诉孩子要善良、诚实和公正。孩子长大后,她还是真诚无私地爱着他们,等他们回家,每天做饭的时候,总要多做点儿。从战争开始,这些年来,她一直担心儿子们的命运。暴动时,她虽然不识字,但很清楚小儿子走错了路。当送小儿子回部队时,她劝说道:“好孩子,你别忘了……瞧,你的两个孩子长得多么好呀,你杀死的那些人,恐怕也有孩子留下来……唉,怎么能这样啊?你小时候多么招人喜欢、多么可爱呀,可是现在你整天愁眉苦脸的。你瞧,你的心已经变得和狼一样啦……你也没有仙法护身,人家的刀也会落到你的脖子上……”[11]她希望小儿子要宽恕和同情,对她而言,每一个哥萨克人都是母亲含辛茹苦喂养大的,在家里,都有一位母亲在等着他们,她自己就是一位母亲,明白儿子的死带给母亲的伤痛有多么巨大。在她死前的最后时刻,已经意识到自己注定见不到小儿子了,于是她走出了家门,转向草原,向儿子道别:“葛利什卡!我的好孩子!我的心肝宝贝儿呀……”[12]

有一次,科舍沃伊来帮她家干活,吃饭的时候,伊莉妮奇娜偷偷观察他,看到科舍沃伊由于生病,太瘦了,肩胛骨又尖又突出,脸蜡黄,佝偻着身子,脖子细得像小孩子一样。“忽然在伊莉妮奇娜的心中不由地萌发了对她痛恨的这个人的怜惜之情,这种炽烈的母性怜惜心连最刚强的女人都能征服。”[13]于是她就把满满的一碗牛奶推给了他。伊莉妮奇娜以善待一切生命的仁慈和宽宏大量的行为,为“母亲”这一伟大词汇作了最好的诠释。伊莉妮奇娜的形象是哥萨克母亲的集中体现,她们在接近自然、接近土地的过程中,无时无刻不在与大自然进行精神上的交流与沟通,她们的心胸变得如同大地母亲一样博大、宽广。伊莉妮奇娜像当地民间故事中与她同名的瓦西丽莎一樣,是温良母性、机敏智性、隐忍和顺、谦逊恭谨的永恒母性的象征。[14] 正因为有像伊莉妮奇娜这样默默付出、不求回报、无怨无悔、甘于奉献的传统妇女,才使家庭的基础得以维持不坠,家人获得妥善照顾。[15]

五、结语

肖洛霍夫在对兄弟间自相残杀的可怕战争进行深刻反思时,以顿河哥萨克地区人民的智慧,用普遍的善与爱的理想来思考战争的影响并与之相对抗。热爱劳动、珍爱土地、尊老爱幼、互敬互爱、团结互助等——这些都是哥萨克人的基本家庭价值观。善良、仁爱、宽恕、具有自我奉献和牺牲精神,是哥萨克人信奉的最高伦理道德价值观,也是传统哥萨克家庭历经无数创伤,仍能够超越一切不幸的精神动力源泉。肖洛霍夫弘扬优秀的传统家庭伦理观,赞美人类崇高的道德之美,期待让人变得更好。

参考文献:

[1][9]侯玮红.“彼时彼地,我和我的人民在一起”——论肖洛霍夫创作的人民性[J].北方论丛,2018(01):79-82.

[2]吴岳添,主编.诺贝尔文学奖辞典(1901—1992)[M].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1993.

[3]曹海艳.顿河哥萨克的群体精神真理探寻与历史悲剧[D].黑龙江大学,2011.

[4]詹志和.肖洛霍夫创作中的“象征主义”略探——兼谈与自然主义的关系[J].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2(02):29-34.

[5][6][8][10][11][12][13]米哈依尔·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M].力冈,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

[7]刘冬梅.论《静静的顿河》中土地意象的传统型象征意义[J].参花(上),2020(12):53-54.

[14]林茜.俄国民间故事中人物形象的双重性[D].华中师范大学,2019.

[15]梁雪.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女性形象研究[D].黑龙江大学,2009.

(作者简介:刘冬梅,女,硕士研究生,沈阳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俄罗斯文学)

(责任编辑 刘冬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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