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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的写景策略研究

2018-04-08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18年10期
关键词:哥萨克高利阿克

罗 莉

(凯里学院 人文学院,贵州 凯里 556011)

一、文本想象画面

长篇小说《静静的顿河》被誉为哥萨克社会历史上的一面镜子,作品开头就介绍了故事发生的地点:“麦列霍夫家的院子在村子的尽头。牲口圈的两扇小门朝着北面的顿河……东面,在用红柳树编成的场院篱笆外面。是黑特曼大道,一丛丛的白艾,马蹄践踏过的、生命力顽强的褐色车前草;岔道口上有一座小教堂;教堂后面,是飘忽的蜃气笼罩着的草原。南面,是白垩的山脊。西面,是一条穿过广场、直通到河边草地去的街道。”①这段文字由远及近,仿佛电影放映一般,将读者带入了顿河地区,这里有河流,有草原,有顿河居民……作者为我们呈现出了故事发生的地点,也引入了主人公麦列霍夫一家,以及和他们一起生活在顿河两岸的哥萨克人民。随之展开的是顿河哥萨克在时代洪流中的命运,以及投影在他们身上的各种社会矛盾和冲突。

肖洛霍夫笔下的哥萨克农民勤劳勇敢,作品中有众多的哥萨克劳动场面描写,当雷雨来袭,褐色的浓云笼罩在村庄上空,狂风在顿河上掀起波涛,闪电照亮了天空,雷声震撼着大地时,哥萨克们却要冒着风雨去河里捕鱼,凶险的环境带来的是丰厚的回报,当风雨褪去,月亮出来照着被雨水洗净的草原,夜空明澈。收渔网时,格里高利闻着阿克西尼亚头发的香味,觉得像是草原上的小白花,令人迷醉。

这段捕鱼场景的描写,近距离的带领读者感受了哥萨克农民的日常生活,突出体现了哥萨克人对自然,对劳动的热爱,战前的和平日子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

二、景物描写衬托人物命运

格里高利是《静静的顿河》中的主要人物,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哥萨克,由于处在特殊的历史时期,因此体现在他身上的是左右摇摆的特点。当他尚未被战争困扰时,顿河地区呈现在他眼前的都是美好的景象,如清澈的如水的月光,富有生命力的草原清香,鱼儿翻腾的顿河流水,草原上的山岗,村镇和集镇,在葛利高里的眼里是蓝天绿地、亲切可爱的神话般的仙境,明快的色彩带给读者以美的感受。当战争来临,打破了哥萨克的平静生活,格里高利不可避免的被卷入战争,由于哥萨克特殊的身份,他在红军和白军之间徘徊动摇,肖洛霍夫在此期间的景物描写始终扣住格里高利的遭遇和心情,当格里高利心情低落的时候,他眼中的顿河景象是死寂的,荒凉的,从东方吹来越来越紧的刺骨寒风,黑夜追逐着月亮,铺天盖地袭来,夜空像僵尸一样的阴沉,正映射了格里高利茫然失措的心情。在这里,人物和环境互为映衬,人物心理的变化反映了社会生活发生的变化,自然景物也随着人物心理的变化而发生变化。格里高利的徘徊不仅仅体现在参战,还体现在他游离于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

首先是他的妻子娜塔利娅,她不顾格里高利爱着别人的事实,执意嫁给他。婚后,她恪守妇道,勤俭持家,但是性格冷淡,又不能理解丈夫的心思,导致丈夫觉得她像个陌生人,“像月亮一样不冷不热”。作者在描述他们结婚景象的时候,“空中吹来的是夹杂着苦艾气味的热乎乎的微风。从草原上迭来阵阵的晚凉。顿河对岸的什么地方,闪着曲曲折折的蓝色的电光,要下雨了……”这似乎也预示了这段婚姻的悲剧结局。当格里高利对娜塔利娅说自己婚后的心如草原一般空旷,始终不能爱上她时,娜塔莉亚默不作声,仰面望着高不可攀的夜空,望着在他们头顶飘浮的一片片投下透明的阴影的白云。迟误了南徙行期的仙鹤,从深蓝、高远的夜空,送来一阵阵的叫声,衰草悲伤地散发着垂死的气味。意喻娜塔利娅在面对阿克西尼亚和格里高利时,始终都只是一个迟到的过客。娜塔利娅的感情得不到格里高利的回应,面对格里高利的背叛,她痛感愤怒不平,在自家黑暗冰冷,充满皮缰绳和陈腐的干草气味的板棚里企图自杀,娜塔莉亚这时候既没有思想,也没有感觉,全心沉没在忧郁的思念中,这种思念撕裂着她那充满了屈辱和绝望的心灵,最终,她的两度绝望求死为这段婚姻画上了句号。

其次是阿克西尼亚,她是格里高利的情人,是个有妇之夫,她漂亮,具有诱人的魅力,但是却常年遭受丈夫的虐待毒打,面对格里高利的追求,她的内心十分矛盾,作者描写此时阿克西尼亚眼中的景象如是:太阳是蒙着一层薄雾的,一片深广的牧场透着碧蓝的凉意,村庄的上空,在晒得滚烫的薄铁房顶的上空,在尘土飞扬、沓无人迹的街道上空,在长满被干旱蒸晒得枯黄的野草的院落上空,却笼罩着一层死气沉沉的暑热。肖洛霍夫的文字极具感染力,这段关于闷热草原的描写透露出了阿克西尼亚对自己晚熟的爱情的眷念,表明了阿克西尼亚哀叹命运的不公,以及她那压抑着的,对格里高利的热恋之情。当薄雾散去,阿克西尼亚和格里高利冲破一切阻碍终于在一起,她累积的情感如雪堆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然而,阿克西尼亚最终却命丧于战乱,格里高利眼睁睁看着心上人死于自己的怀抱而无能为力,他感到失去了活着的意义,身边的景象是一片漆黑,草原被野火烧成一片枯烬,被烧焦的土地散发着臭味,闪耀着不详的黑光,连鸟儿和野兽都躲得远远的。环境极好的烘托了人物的心理感受,这种融情于景的描写“在人物塑造上,自然景物所承载的艺术语境以人物为核心,通过以景释情、触景生情、以景衬情等方式强化人物情感和心理。”②格里高利眼中的黑色的天空,黑色的太阳,都使读者能深切的体会到他此刻的绝望心境。

三、景色描写的隐喻性

肖洛霍夫在《静静的顿河》中所运用的景色描写体现出他对哥萨克命运的关怀。《静静的顿河》以哥萨克古歌开篇:

我们光荣的土地不是用犁来翻耕……

我们的土地用马蹄来翻耕,

光荣的土地上种的是哥萨克的头颅,

静静的顿河到处装点着年轻的寡妇,

我们的父亲,静静的顿河上到处是孤儿,

静静的顿河的滚滚的波涛是爹娘的眼泪。

哎呀,静静的顿河,我们的父亲!

哎呀,静静的顿河,你的流水为什么这样浑?

啊呀,我静静的顿河的流水怎么能不浑!

寒泉从我静静的顿河的河底向外奔流,

银白色的鱼儿把我静静的顿河搅浑。

古歌悲怆的意蕴为整部小说奠定了悲凉豪迈的基调,隐喻了顿河哥萨克的悲剧命运,也是格里高利全家在战争动荡的年月里即将遭受的悲惨命运的预示。战争打乱了顿河往昔的平静,对于亦农亦军的哥萨克来说,势必被卷入战争。土地遭受蹂躏,人民遭受摧残,哥萨克们背井离乡,相互残杀,顿河流域满是失去儿女的父母,失去父母的孤儿,以及失去丈夫的寡妇……肖洛霍夫用古歌来描述了顿河景象,浑浊的顿河流水,意喻被持续的战乱搅扰的哥萨克人民。被银白色的鱼儿搅浑向外奔流的顿河水,印证了在动荡年代里翻滚如潮的历史事件,历史的发展决定着哥萨克人的命运,而哥萨克人民的命运客观上又反映了历史的进程。

肖洛霍夫在《静静的顿河》中所运用的景色描写也体现出他对顿河土地的挚爱。妲丽娅是格里高利的嫂子,她一生放荡不羁,妖冶泼辣,最终惹上了“脏病”,她感到折腾到头了,如今什么都完了,自杀是唯一的办法,当她步入滚滚河水,准备自杀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她以前从没有注意过的顿河美景:河面上碧波粼粼,河水被太阳一照,银光闪闪,她不由得由衷感叹“主啊,真是太美啦!”她不禁遗憾自己以前为何没有留意过顿河的美景,这景象唤醒了她的灵魂,让她在与世诀别的时候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道路,如果还能重活一次,她也许会是另一番模样。肖洛霍夫在描写妲丽娅临死前的心理活动以及情感波动时,用笔极其细腻,将人物的心理变化与景色描写揉为一体,互相辉映。

《静静的顿河》通过把人物置入大自然的背景之中,使人和自然以及社会紧密相连,展现了“以格里高利·麦列霍夫为代表的劳动哥萨克走向新生活的艰难曲折的历史道路和他们中许多人充满迷误和痛苦的悲剧命运,以及在两个时代急剧转变中的整个哥萨克世界。”③通过对主人公命运以及与之紧密联系的顿河景色的描写,表达了肖洛霍夫厌恶战争,追求和平幸福的真实情感。

注释:

①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M].金人(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1.

②向英.《静静的顿河》景物描写的多重功能[J].重庆交通大学学报,2013(05):52.

③郑克鲁.外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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