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三大小儿推拿流派应用脾经穴文献分析
2022-11-21巢馨尹艾民金鑫尚星屹
巢馨尹,艾民,金鑫,尚星屹
(长春大学,吉林 长春 130022)
齐鲁三大小儿推拿流派,是指分别以张汉臣、孙重三和李德修三位已故小儿推拿名家为代表的具有不同学术及临床特点的小儿推拿流派。脾经穴是小儿推拿临床最常用的特定穴之一,功能健脾胃、助运化、化痰涎、止泻痢。本文通过阅读、整理和分析三大流派的传承者主编的小儿推拿著作,探求和总结各流派临床应用脾经穴的规律。
根据三大流派的传承情况,田常英、张素芳、赵鉴秋三位医家被学者认为是三大流派传承者中的代表人物[1]。田常英主编《小儿推拿实用技法》一书。其被认为是张汉臣流派第二代弟子中最能继承该流派学术思想者,此观点得到张汉臣之子的认可。张素芳主编了《中国小儿推拿学》。其师从孙重三多年,继承了该流派的学术思想及经验。赵鉴秋主编了《幼科推拿三字经派求真》(后再版时更名为《三字经派小儿推拿宝典》)。此为正式出版的第一部对三字经流派理论进行系统整理的著作,对三字经流派乃至小儿推拿领域均产生了深远影响。因此,本文拟以这三部有代表性的著作为基础进行研究。
1 齐鲁三大小儿推拿流派对脾经穴的认识
田常英在其主编的《小儿推拿实用技法》中,称脾经穴位“脾土”或“脾经”;位于拇指末节桡侧缘或螺纹面,并且结合解剖学,(指出解剖部位为“拇指基节指骨及末节指骨桡侧缘”;以推法操作为主。补法为屈曲患儿拇指,向心推之;泻脾法为伸直拇指,掌面自指根推向指尖;清补法,即平补平泻,为伸直拇指,来回推之[2]。
张素芳在其主编的《中国小儿推拿学》中,将脾经穴命名为“脾经”或“脾土”;位于拇指桡侧自指尖至指根处,或在拇指末节螺纹面;操作以推法为主,分为补脾经、清脾经与清补脾经三种。具体而言,补脾经手法为微屈患儿拇指,自指尖推向指根,或旋推拇指末节螺纹面;清脾经手法为伸直患儿拇指,自指根直推至指尖,或者于拇指掌面自指尖向指根方向直推亦可;来回推为清补,即平补平泻[3]。
赵鉴秋主编《三字经派小儿推拿宝典》。在书中,脾经穴被称为“脾穴”;位于拇指桡侧,赤白肉际处,由指尖到指根呈一直线。以推法操作,补法是自指尖推向指根;清法是从指根推向指尖;清补脾是来回推之[4]。
总结三大流派的观点,均认为脾经穴位于拇指桡侧缘。其中,张汉臣流派认为其部位是拇指末节的桡侧缘;孙重三与三字经流派则认为其位于拇指桡侧自指尖至指根一线。张汉臣与孙重三流派还认为定位在拇指螺纹面亦可。而脾经穴的操作方法和补泻方向,三大流派均认为向心推,即自指尖直推向指根,为补;离心推,即自指根直推向指尖,为泻;来回推为平补平泻。孙重三流派还认为,以旋推拇指螺纹面为补,于拇指掌面自指尖推向指根为泻亦可。
2 齐鲁三大小儿推拿流派对于脾经穴的应用统计
2.1 资料与方法
2.1.1 一般资料检索《小儿推拿实用技法》等三部著作中有关脾经穴的条文作为资料来源。
2.1.2 纳入与排除标准
通过逐句阅读,提取出应用脾经穴治疗疾病的处方的相关条文,并录入Microsoft Excel电子表格,建立数据库;将关于脾经穴的定位、操作方法等基本情况的条文排除。
2.1.3 统计方法
利用Excel软件,对收集的219条治疗处方进行统计分析,主要内容包括脾经穴治疗疾病的种类、数量、证型以及处方中常用配伍穴位及频次等方面。
2.2 张汉臣小儿推拿流派相关统计结果
田常英主编的《小儿推拿实用技法》一书中,共论述小儿疾病50种,其中运用脾经穴进行治疗的就多达47种,占比达到了94.00%;其中,脾胃系疾病15种,占运用脾经穴治疗病证总数的31.91%;肺系疾病6种,占12.77%(具体治疗疾病及分布情况见表1)。处方中脾经穴的常用配伍,频次最高的为肾经穴,有116次;其次为内八卦穴,有114次;第三为四横纹,111次。张汉臣流派还常将脾经穴与其他穴位组成术对或术组,在治疗疾病过程中发挥特定作用,如补脾经与推三关组成的助气活血术对,在书中应用频次64次;清补脾经、逆运内八卦、清四横纹组成的运脾术组,应用频次48次。
表1 张汉臣流派运用脾经穴治疗疾病数量及分布
2.3 孙重三小儿推拿流派相关统计结果
张素芳主编的《中国小儿推拿学》中,共论及小儿疾病31种,其中推拿处方应用脾经穴的疾病24种,占比约为77.42%;其中,脾胃系疾病10种,占总数的41.67%;肺系疾病3种,占12.50%(具体见表2)。常用配伍方面,肾经穴出现频次最高,共配伍20次;其次为内八卦穴、大肠穴与三关穴,均配伍19次。
表2 孙重三流派运用脾经穴治疗疾病数量及分布
2.4 三字经小儿推拿流派相关统计结果
赵鉴秋主编的《三字经派小儿推拿宝典》,书中论述小儿疾病40种,其中28种疾病的治疗中运用了脾经穴,占比为70.00%;其中,脾胃系疾病11种,占总数的39.29%;肺系疾病3种,占10.71%(具体见表3)。常用配伍方面,二马与脾经配合应用的频次最高,共16次;其次是肝,频次为14次;再次是外劳宫和天河水,均为12次。
表3 三字经流派运用脾经穴治疗疾病数量及分布
2.5 三大流派对脾经穴临床应用比较
统计三大流派运用脾经穴治疗的疾病,相同的有19种。其中,脾胃系病证8种,肺系病证3种,心肝系病证2种,肾系病证1种,传染病2种,其他病证2种(具体见表4)。
表4 三大流派运用脾经穴治疗相同疾病数量及分布
配伍应用方面,孙重三与张汉臣流派配伍脾经穴频次最高的均为甚经穴,其次为内八卦穴;三字经流派配伍次数最多者虽不是肾经穴,但也是具有滋阴补肾功效的二人上马穴;其次为同样善于条畅气机的肝穴(三大流派配伍脾经穴最常用的六穴及频次见表5)。
表5 三大流派配伍脾经穴最常用的6个穴位及频次
3 齐鲁三大小儿推拿流派对脾经穴的应用规律分析
3.1 张汉臣小儿推拿流派
张汉臣流派认为,取穴配穴,应辨标本、缓急,需结合病情的轻重与缓急,采用治本、治标或标本兼治之法治疗。该流派认为小儿“稚阳未充,稚阴未长”,即小儿机体在物质基础与功能活动两方面均未达到完善与成熟,故临床施治需注重顾护小儿正气[5],而扶正首重健脾调中,因而《小儿推拿实用技法》一书论及的50种小儿疾患中,有47种疾患的治疗处方中应用了脾经穴,且绝大多数采取清补法或补法。
在脾经穴的配伍方面,其与肾经穴的配伍频次最高,为116次。根据《小儿推拿实用技法》,肾经穴(又称肾水穴),功效补肾益脑,温固下元,益气助神,纳气定喘,强筋壮骨;止虚火,清热利尿。与脾经穴配伍,可补益脾肾,治疗各种虚证;常合用推上三关、揉二马等,滋阴温阳、补虚扶弱,用于哮喘缓解期、正虚腹泻、慢惊风、小儿麻痹症后遗症期、佝偻病、五迟、五软、五硬、汗证等多种虚损病证。
其次为脾经穴配用内八卦,频次为114次,其中111次为逆运。内八卦穴,有开胸化痰,理气利膈;降逆平喘,止咳、止吐、止泻;行滞消食等功效。逆运内八卦,可使气下降,与清肺经、清补脾经、揉小横纹等合用,可平喘止咳化痰;与清补脾经,清板门、清四横纹合用,可治疗呕吐、泄泻、腹胀等脾胃病证。张汉臣流派临床多用逆运法,还通过“中医推拿补脾穴和逆运内八卦对正常人体胃运动影响的初步观察”相关实验证实逆运法对胃运动的兴奋与抑制有双向调节作用[6]。而顺运内八卦,可使气上行,与清板门、勾天突等合用,可催吐;与补脾经、补肾精、按揉百会、揉外劳宫等合用,可升提中气,用于治疗脱肛。
四横纹穴与脾经穴的配伍频次为111次。其位于掌面第2~5指根部横纹处,即指与掌的交界处(与临床常用的四缝穴定位不同)。常用推法或掐法。功效调中行气,消积消胀;消脏腑热,散瘀结;通调上下焦之气。四横纹穴常与脾经穴、内八卦穴同用,作用调中行气运脾,广泛应用于咳嗽、腹胀、泄泻、积滞、惊风、痫证、遗尿、解颅、痢疾等各系统疾患的治疗中。
张汉臣流派还将穴位两个或三个以上按功能组成固定配伍,以发挥特定疗效,与中药中的药对、药组相似。两穴配伍者称术对,如补脾经、推上三关组成助气活血术对;三穴或以上者称术组,如清补脾经、逆运内八卦、清四横纹组成运脾术组。《小儿推拿实用技法》一书中,补脾经、推上三关术对运用64次。此术对具有助气活血、通瘀散结、通经活络、改变皮温或改变面色之效。临床用于治疗寒滞腹痛、风寒泻、脾虚夹积型积滞、五硬、小儿麻痹症瘫痪后期等虚、寒或虚中夹实病证。此术对加揉小天心,可助斑疹透发,用于麻疹、风疹、热疖等透发不畅之时;注意治疗时手法需速度较快、力度较重,取补中有泻之意。补脾经、推上三关可加补肾经、揉二马,组成补虚扶弱术组,可用于多种虚损性疾患。运脾术组(清补脾经、逆运内八卦、清四横纹,或加上清板门),应用频次48次。其作用调中行气,行滞消积,具有气机不利症状而偏实者多可用之。如将清补脾经改为补脾经,则偏虚之证亦可用之。
3.2 孙重三小儿推拿流派
善用复式手法为孙重三流派的一大临床特色。相较于其余两派,该流派使用复式手法的频率更高。如运用黄蜂入洞治疗哮喘之寒喘、缓解期,以及麻疹逆证;运用按弦走搓摩治疗脾胃虚寒型积滞、乳食积滞型急惊风等。在该流派的著作中,还总结了常用的十三种复式手法,称为十三大手法。另外,孙重三流派运用躯干部穴位的频率也较高。例如,以推天柱骨配合脾经、板门等穴治疗各型呕吐,以推七节骨配合脾经、大肠等穴治疗腹泻、便秘等多种脾胃系疾病,均为该流派的特色操作。在配伍脾经穴最常用的六个穴位中,就有腹和七节骨两个躯干部穴位。
常用配伍方面,肾经穴的频次最高,为20次。孙重三流派以肾经穴配合脾经穴,治疗范围与张汉臣流派相似。根据《中国小儿推拿学》,此配伍同样用于遗尿、泄泻、疳证、哮喘、慢惊风等疾病的治疗,以温补脾肾、固本培元。
其次为内八卦穴、大肠穴与三关穴,频次均为19次。内八卦穴可清热发汗,又能行滞消食,故配伍脾经穴退脾胃积热所致发热;因其可理气降气,故用于咳嗽、支气管肺炎、呕吐等气机失常病证;因其可行滞消积,故可助脾经穴治疗积滞、疳证等内积不化病证。
大肠穴作用调理肠道,止寒热泻痢,退肝胆之火,通便。因其能调理肠道,故配合脾经穴,根据证候的寒热虚实或清或补,治疗各型泄泻、脱肛、便秘、痢疾等肠道传话失司、功能失常疾患;因其能通便以消积、泻下以清上,故还可用于治疗疳证、乳食积滞型夜啼、痰热闭肺型支气管肺炎等因积滞不化、邪热内结所致病证。
三关穴可治疗一切虚寒证,配合脾经穴起温阳散寒、益气活血之效。
3.3 三字经小儿推拿流派
三字经派小儿推拿具有治疗处方取穴少、推拿手法易于操作,每穴推拿时间长,善用独穴等特点。三字经流派临床应用脾经穴,推拿次数至少在1000~2000次,时间约需5~10分钟。临床上亦可采用长时间推脾经独穴治疗疾病,如哮喘缓解期偏肺脾气虚者,运用清补脾经推40分钟,以培土生金。三字经流派临床重视小儿“纯阳”这一生理特点,且考虑到现代小儿疾病谱的改变,实证、热证或虚中夹实之证较多,故不轻用纯然温补的处方[7],即使需用温补,也会配用平肝等手法以疏散。在运用脾经穴治疗的30个证型中,清脾经出现了8次,较其余两派频率更高。
常用配伍方面,脾经穴配伍二人上马穴的频次最高,为16次。与肾经穴相似,二马具有大补元气、滋阴补肾、健脑补髓、利水通淋的功效,《三字经派小儿推拿宝典》中云“虚证均宜之”。与脾经穴配伍用于多种虚证,如哮喘缓解期、百日咳恢复期等邪去正虚之证,以滋养肺肾;阴虚发热、阴虚咳嗽等证,以滋补阴液、扶正止汗;疳积、慢惊风、遗尿等疾病,以固本培元;佝偻病、小儿麻痹症瘫痪期等病证,补肾益精以壮骨。
肝穴与脾经穴的配伍共出现14次。肝穴具有平肝息风、开郁除烦、解热镇惊、和气生血等作用。因藏象中肝胃刚脏,其性升散,多补恐肝阳生发太过,故临床上肝穴宜清不宜补,肝虚应补时亦多以补肾代之。清肝亦称平肝,与补脾经或清补脾经配合应用,可达到补而不滞之效。本法配伍脾经治疗慢惊风、儿童多动症、夜啼等小儿神志病证,以平肝熄风、除烦安神;治疗疝气、鞘膜积液(水疝)等,以通经理气散结;治疗惊泻、疳积等,以健脾疏肝、和气生血;治疗新生儿黄疸,以助利胆退黄。
外劳宫和天河水,与脾经穴配伍的频次均为12次。外劳宫具有温阳散寒、升阳举陷、安蛔止痛的功效,可用于各种虚寒证。其与脾经穴配伍,治疗虚寒腹痛、脾寒型夜啼等,以温中散寒;治疗气虚脱肛、脾肺气虚型遗尿等,以升提固涩。天河水则有清热解表、安神除烦、利小便、泻心火、化燥痰的作用,书中云“热证均宜”。其配合脾经穴治疗吐舌弄舌、儿童多动症等,以清心火、安神志;治疗口疮、湿热型新生儿黄疸,助脾经穴利湿,引热从小便而出;治疗肺炎恢复期、麻疹顺证之收没期以及阴虚发热、阴虚咳嗽等证,以解余热、退虚热,兼化燥痰。
3.4 三大流派脾经穴临床应用对比分析
对比三大流派临床应用脾经穴的情况,疾病分布基本相同,均最常用于脾胃系病证,张汉臣流派脾胃系病证在所有应用脾经穴治疗的病证中占比为31.91%,孙重三流派为41.67%,三字经流派为39.29%。其中,张汉臣流派运用脾经穴治疗疾病数量最多,且涵盖各系统疾病。在新生儿不乳、新生儿黄疸等新生儿疾病的治疗中,张汉臣与三字经流派亦对脾经穴有所应用。三大流派均运用脾经穴治疗的病证有19种,脾胃系病证占8种;从五行生克关系来说,脾为肺之母,故可用治肺系病证,占3种;根据明清时期的多部小儿推拿专著记载,脾经穴当时就广泛用于治疗各型惊风,而三大流派也用其治疗惊风等新肝系病证2种;以及肾系疾病1种、与肺脾相关的传染病3种。此外,尚有三大流派各自应用脾经穴治疗的疾病,为其余两派所无,如三字经流派将之用于肠套叠、疝气、鞘膜积液(水疝)、儿童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症、新生儿吐乳等5种疾患;孙重三流派用治肠梗阻;而张汉臣流派多达23种(因数量较多,此处恕不一一列出)。
从表5看来,张汉臣与孙重三流派配伍频次最高的均为肾经穴,其次为内八卦穴。三字经流派配伍脾经穴次数最多者为二人上马穴,其次为肝穴。肾经与二马穴均具有滋阴补肾、补益元气的作用。肾、脾分别为先、后天之本,因而肾经穴配合脾经穴,可收滋养先天与后天之效,故广泛用于各种虚损证候。内八卦穴与肝穴,重在调畅气机、行气开郁,故配合脾经穴治疗气机不利、气机失常病证,如脾失健运、中焦不利所致厌食、积滞及肺失肃降、肺气上逆所致咳嗽等,均有良效。而且,小儿脾常不足而肝常有余,故以脾经穴健脾调中,以肝穴疏肝平肝,两穴相配使肝脾调和,用于治疗惊风、疳积等病证。此外,脾经穴还常配伍外劳宫、三关以温阳散寒、扶住阳气,配天河水以退诸热,配四横纹行滞消积,配大肠调理肠道。三大流派通过配伍,以及根据病情灵活调整手法补泻,显著扩大了脾经穴的应用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