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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新时代社会发展的本质、创新与未来路向

2022-11-21林宇晖

关键词:共同富裕公平个体

林宇晖

(福建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福州大学研究基地、福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福建福州 350108)

“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1)语出《淮南子·氾论训》。治理国家有不变的法则,而让人民获得利益是其根本。,新时代以人民为中心的共享发展重在解决社会公平正义问题。共享发展的本质在于通过人民自觉劳动实现自主发展,在权利与义务的统一中强调共建与共享主体上的对等性,全民共享和全面共享在于协调发展中整体与局部的关系,促进人与人平等交往,人与物和谐共融,在渐进共享中逐步实现共同富裕。“这个富,是共同的富,这个强,是共同的强,大家都有份。”(2)《毛泽东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495页。通过共享发展走向共同富裕的过程体现了利他与利己、人与物以及当下与未来的辩证统一性,并在新发展格局中,逐步实现兼顾生产与分配、个人与集体以及代际可持续的高质量发展。

一、新时代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的本质要义

新时代从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是手段与目标辩证统一的历史过程,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中的人民主体性、社会主义本质的公平性以及发展中主客体的辩证统一性。

(一)建立在人民主体性基础上的发展立场

从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始终坚持人民主体性的基本立场。共享是马克思主义群众史观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发展中的具体再现。马克思主义群众史观颠覆了中国传统社会中君民之间的“服从”关系和“统治”本质,也超越了西方思辨哲学中认为群众作为无个性、无自主性的“群氓”观念,彻底从“哲学家的世界”转向“群众的世界”,认为只有在无产阶级革命废除剥削制度之后,人民的主体地位才能得以确证。人民群众作为实践的主体,在社会化生产与交往中通过“共同建设,共同享有,共同发展,成为国家、社会和自己命运的主人”(3)《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年,第139页。。建立在此地位之上的共享发展才能真正实现,这正是理解社会主义制度下从共享到共富过程中人民作为发展主体的理论支撑。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剥削制度已不复存在,个体间的等级性随之取消,取而代之的是社会成员独立的人格意志和平等的社会关系。

以人民为中心的共享发展思想,本质上是党领导人民共同参与社会建设,逐步走向共同富裕。“共享理念实质就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体现的是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要求。”(4)《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214页。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中的共享是在社会化大生产中,从一切劳动者的发展张力来审视共享。强调人民发展权利的公平性,主张以民生建设为根本,在共享发展中促使人民走向独立和自由。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建立在人民主体性基础上的发展立场,在新时代下更注重人民的共建性,强调在共建中共享是实现共同富裕的根本前提。人的生活和人的发展是自我创造的活动过程,人是通过创造人的生活世界来完善和发展自身的。在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革命派假借人民的名义指称自身统治是在“公意”的支持下进行,对此,马克思批判了该“公意”的唯意志论本质。在社会主义建设中,人民不是被动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服务,而是“自觉的历史活动家”,能够在共产党的领导之下自觉地组织生产。中国共产党党员来自人民群体中的先进分子,是社会主义建设者的一部分,在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建设才是代表人民“公意”的建设发展,社会主义建设只有依靠广大人民群众的自觉参与,才能取得进步和发展。中国共产党“就是正确地给人民群众指出斗争的方向,帮助人民群众自己动手,争取和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5)《邓小平文选》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16页。。这正是坚持马克思主义群众史观在现实中的具体探索。

(二)贯穿于平等交往关系之中的公平原则

从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是在平等的社会关系中实现人民参与发展及共享成果的公平性。社会生产力表现为社会主体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能力,这一能力在历史发展的不同阶段表现为不同的社会关系,因此,社会发展本质上是在一定社会关系中的人和物、主体和客体相统一的能动的生活过程,这一过程最终将创造人与人之间全面、自由和平等的关系。然而“生产力不能直接决定历史的丰富性,历史之所以呈现为历史,主要归因于各种社会关系的复杂性”(6)李国泉、陈锡喜:《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作用机制再审视》,《马克思主义研究》2017年第9期。。社会主义制度下人民群众在发展中的主体性自由需要置于普遍性的交往关系中才能够被理解和实现,“人所处的社会关系如何,直接决定着人的发展程度如何”(7)丰子义:《马克思主义社会发展理论研究》,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260页。。人民群众在党的领导下被组织起来,构成了对社会关系全面占有与协同控制的共同体。在这种共同体中的社会关系克服了私有制下对人的发展的限制,使人的发展有更大的自由空间。在生产力不断提升的过程中,社会交往的普遍性不断增强,人民群众在自由交往的社会联系中,拥有利用社会生产的一切积极成果来丰富和发展自己的权利和机会。

权利公平是实现平等交往关系的核心。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共同富裕不是均富,也不是同步富裕,平等的交往关系意味着从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的发展中所秉持的公平原则不局限于结果公平,还转向以权利公平为核心的对起点、程序、规则和结果公平的综合衡量上。同时,人民的个性解放和自由发展正是在平等的交往关系中逐渐实现的。“没有几万万人民的个性的解放和个性的发展……要想在殖民地半殖民地封建的废墟上建立起社会主义来,那只是完全的空想。”(8)《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060页。在平等享有发展权利的状态中,权利公平表现为参与发展的行为权和共享发展成果的接受权。起点公平、程序公平和规则公平体现了社会主义建设中个体发展的公平性前提以及公正性过程,二者均是对人人享有参与发展行为权的保障,从属于权利的一部分。在实现共同富裕的过程中,并非停留于数量上平均分配的静态共享,而是贯穿于公平参与发展全过程的动态共享,权利公平是在动态关系中对于实践主体的身份认可以及对建设成果接受权的明确。

(三)融汇于主客体辩证统一中的包容性方向

从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是从现实的个人出发,在主客体辩证统一中把握发展的总体性。事物的发展是一个总体化的过程,即“使社会的一切要素从属于自己,或者把自己还缺乏的器官从社会中创造出来”(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236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的从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表现为人与人、人与物和谐共生的发展过程,主体能动性的发挥也离不开对客观规律的尊重。依据马克思的历史发展学说,在人类实践的历史之外不存在自在的本体世界。相对于人民这一主体而言,自然与社会具有历史的先在性和客观实在性,同时,就“发展”这一概念而言,自然与社会是“全民”生产实践的基础,具有历史发展的社会性。“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年,第43页。正是这一社会性质本身及其存在,为共享发展的主体价值性的实现提供了社会基础。从事共建活动的个人是在现有的客观环境下从事实践活动,共享的内容和程度并不受主体的任意支配,而是在现有的物质条件下共建,在共建中共享,在共享中推动历史发展。

工业文明以来,全球发展历经单一客体论、发展主体论、可持续发展观、福利国家制、共享式增长论以及共享发展理念等多种发展模式和理念。在过去单纯追求GDP的发展模式中,与迅速增长的物质财富相伴随的是生态危机、区域与国家间的矛盾冲突、极大的贫富差距等问题,发展实际上是一种“此消彼长”式的增长表象,其长期持续的结果必然诱发财富的减损和社会的动荡。即便社会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对于一味地追求单一向度的发展将诱使发展主体陷入“发展疲劳症”。“社会主义社会是全面发展、全面进步的社会。”(11)《江泽民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76页。随着社会化大生产的推进,个体在社会各领域、各层次、各生产环节中的联系更加紧密,共享发展的客体在系统性和整体性的发展中表现出新的现象及规律。从单纯追求GDP的发展模式转变为以人为本的多元发展模式是人类历史发展的本质转变。发展进路不再单向度地依赖政治或经济而是多元要素的集合体。

新时代在发展的主客体向度上趋向自然与社会双重要素的均衡性。在社会发展中,自然不是作为一种先在性的自然而是人化的自然存在,自然界作为人的“无机的身体”,是人类生命延续的资源性保障,同时人通过自身的能动性能够积极地改造自然,利用自然资源为自身发展服务,因此社会发展中的人同时具有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新时代共享发展的包容本质体现实现了物的增长与人的发展的辩证统一,在物质财富良性增长的基础上复归了人在社会发展中的主体地位,实现了社会发展从“物本主义”向“人本主义”的转变。当然,强调发展的“人本主义”并不意味着对物质生产的否弃,因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并非直观的普遍性,而是通过生产性的实践为中介。“我赞成边改革、边治理环境整顿秩序。要创造良好的环境,使改革能够顺利进行。”(12)《邓小平文选》第 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 277页。物的增长与共享是解决“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现状的基本前提,此时的增长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模式的手段,是为人不断走向独立和自由服务的。

二、新时代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的创新进路

实现共同富裕的过程不是同步富裕也不是平均主义,“不同人群不仅实现富裕的程度有高有低,时间上也会有先有后,不同地区富裕程度还会存在一定差异,不可能齐头并进”(13)习近平:《扎实推进共同富裕》,《求是》2021年第20期。。新时代共享发展是通过发展阶段与共享层次的相生相长,充分保障人民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注重人与物的和谐共融,逐步推进共同富裕的进程。

(一)通过发展阶段与共享层次的相生相长以逐步走向共富

人的需求与生产力发展水平及其生活的现实境遇相关,社会关系中的不同角色及实践能力形成不同层次的发展需要,“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5页。,因此,发展中需要满足不同层次群体的需求,发挥他们所持有的不同层次的实践能力,才是共享发展在新时代下的本意。

共享发展的层次性首先表现为生存型共享。生存型共享是实现公平发展的基础性层次,基于不平衡的发展现状,改变社会贫困群体和地区的生产生活状态,逐步提高其社会生产能力及其参与公平分配的权利。改革开放40多年以来,我国实现了在发展总量上的快速提升,但在发展质量中仍有不平衡的问题,面对第一个百年目标,发展中的三大攻坚任务都指向改善所有人的生存发展条件。其中,改善社会弱势群体的生活水平及个人发展能力,实现对基本生活条件以及个人基本生活能力的共享是共享发展的基础层次。生存问题是人的第一需要,“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1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158页。。作为马克思主义内在规定的共享发展理念必然包含着人民群众基本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共享。

发展型共享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的递进层次。基于个体实质自由和全面发展的共享目标,发展型共享是公平理念在社会主义建设发展中的创新性实践。在以往的社会主义建设发展中,主要从结果公平、机会公平和程序公平三方面实现发展型共享,在此基础上,党的十八大提出:“逐步建立以权利公平、机会公平、规则公平为主要内容的社会公平保障体系,努力营造公平的社会环境,保证人民平等参与、平等发展权利。”(16)《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第95页。改变以往注重结果公平这种对共享发展静态的理解方式,转向从人民群众参与社会主义建设发展的实践过程,动态地把握共享,注重起点、权利和过程的公平性,这是新时代共享发展的公平要义。

新时代下,发展的阶段性与共享的层次性是一个渐进提升且相生相长的过程。一方面,共享的前提是发展,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以及市场经济下的多种分配方式,决定了人民群众共享的层次与自身的努力和能力成正比,唯有如此才能够充分实现“人人参与”的有效性,做到“各尽所能”。另一方面,发展本身应不断走向包容和普惠才能在发展动力上具有可持续性,新时代的共享发展将朝着“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基本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迈出坚实步伐”(17)《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 2020年,第22页。的方向努力。

(二)主张权利公平与义务共担的辩证统一以不断促进共富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18)《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第38页。这一治理格局改变了以往自上而下的治理路径,治理主体也由原先政府一元主导转向市场、社会组织、民众多元主体,多元主体参与的社会治理既是利益共享的需要,也体现责任共担的发展过程。作为共享的主体同时也是共建共治的主体,为了避免社会治理中的“公地悲剧”,应该在资源共有的前提下,明确个体参与社会主义建设的权责边界。

共享发展是个体利益与集体利益相统一的发展过程,当治理中出现权利诉求与责任追寻不对称,则可能造成治理的低效及负重过多等问题。“共治”过程要求主体的权利与义务相对等,利他与利己相统一,若在治理中过于强调权利的个体性,将造成利益分配的矛盾冲突,这与治理追求利益共享的本质相背离。事实上,在社会治理层面,治理主体表现为处理公共事务的共建主体,其共建的权利是个体性与社会性的统一。在现代化的生产关系中,从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在实现利益共享的同时,也存在风险共担的必然。在新时代的共治格局中,各治理主体是权利与义务相统一的主体,权利的自由与公平并不是无条件的社会福利,主体的权利自由需要通过对义务的自觉履行才能成为真正的自由。

实现共同富裕是以各尽所能的手段实现劳有所获。共建的实践活动应当被规范为义务,体现的是个体在义务承诺方面的自主性和认同义务的自觉性。从个体共建的自主自觉性方面看,个体具有积极参与社会建设以实现自身发展权利的义务。权利与义务的关系是对个体理性特征的发扬,在康德看来,作为社会主体性的存在既是一种感性的存在,也有理性的潜质,个体在其理性的驱动下,实现对社会法则的建构。在理性的自由王国中,个体通过理性立法实现对义务的承诺。理性自由的存在是建立在个体对感性欲求扬弃的基础之上,个体的自由来自对自身义务的承诺和自觉。在康德强调义务的社会性时,黑格尔还强调了义务的个体性,他认为个体义务是摆脱“自然冲动的依附状态”和“没有规定性的主观性”,具有自觉意志的行为。因此,要优化个体发展的社会基础,体现个体在发展中的主体地位,不仅要赋权于多元的主体,还要配套多元的主体责任,真正做到“在义务中,个人得到解放而达到了实体性的自由”(19)[德]黑格尔:《法哲学原理》,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168页。。

(三)强调物的普惠与人的包容的和谐共融以持续推动共富

新时代共享发展理念的创新性体现在以物的普惠性为特征的共享式改革中,以人的包容性为特征的民生建设中,以及在发展主客体间的和谐共融中,持续推动共同富裕。当前,人民在社会发展中表现出多质的特点,利益需求呈现多元化、复杂性,同时社会改革也由局部试点转向整体推进,全面深化。从共享到共富是一个总体性的发展过程,“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一个总体概念,是对全社会而言的,不要分成城市一块、农村一块,或者东部、中部、西部地区各一块,各提各的指标,要从全局上来看”(20)习近平:《扎实推进共同富裕》,《求是》2021年第20期。。以物的普惠和人的包容为目标的全面共享和全民共享强调了对发展中整体与局部的协调性。

强调物的普惠与人的包容是对发展主体“互斥性”的积极回应。发展主体的“互斥性”来自“社会排斥理论”,主要表现为社会发展中各群体间的互斥和分离。依据安东尼·吉登斯的观点,在发展中,弱势群体被排斥在社会发展提供的主流机会之外,无法进入公共建设领域,而部分优势群体则趋向于从公共机构中抽离出来,出现自愿排斥,即所谓的“精英反叛”。这反映了社会发展的单一性和等级性,不仅不利于人民群众参与社会建设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也可能诱发社会心态的失衡。“如果一个社会的经济发展成果不能真正分流到大众手中,那么它在道义上将是不得人心的,而且是有风险的,因为它注定会威胁到社会的稳定。”(21)[英]亚当·斯密:《道德情操论》,蒋自强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74页。人类等级的分化和对抗,必然会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和人类文明的进步而失去其历史合理性,逐步被消解。因为社会发展本质上是在一定社会关系中人和物、主体和客体相统一的能动的生活过程,从历史辩证法的角度看,这一过程最终将创造人与人之间全面、自由和平等的关系。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共享发展是在理念和制度层面对发展主体全民性和发展客体全民性加以均衡布展,其包容性主要强调每一个人民群众都享有平等的权利参与到社会发展的各项领域,实现人民群众的发展话语权和话语效力。对于当前我国社会发展来说,每一个社会成员的参与和收益都助益于社会成员获得独立和自由的空间,从而减少甚至消除社会群体的互斥性,最大限度地实现发展“合力”。

发展中的普惠性和包容性,强调人民群众参与发展的共同性,既表现为利益共享也体现在风险共担之中,人民大众在共享的主体意义上表现为一个完整的意义体,这正契合了“普惠性发展”中所内含的包容共享的特质。事实上,新时代共享发展理念在发展逻辑上实现了“共享式改革”与“普惠性发展”的相互统一性。“共享式改革”强调了在改革中共享内在蕴含的公平原则,人民群众在人格尊严及发展的权利面前表现为无差别的个体,而“普惠性发展”试图建立起社会发展的良善格局,通过对发展权利、机会及成果的共享,以及全面深化的改革,将发展成果更加公平、切实地惠及广大人民群众,最大程度地保障和改善民生。

三、新时代从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的未来路向

新时代在持续推进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的未来进路中,应进一步在人民的发展能力、社会的发展合力以及代际间的发展动力上发挥作用。

(一)从效率到公平,改善人民走向共同富裕的能力与境遇

通过共享发展走向共同富裕的进路中应注重效率与公平的协调平衡。协同推进全体人民走向共同富裕绝不是劫富济贫,而是在生产、分配和消费方面进一步实现公平发展,以增加广大人民群众参与社会主义建设的动力和能力。“共享”和“发展”之间是一种良性互动关系,共享强调的是人民发展的公平性,这一公平体现在人民自主劳动的能力与公平发展的境遇之中。共享发展中的全民共建必须通过人民大众对发展权的运用,实质参与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建设中。在马克思恩格斯对共产主义社会的构想中,提出发展将消除旧式的社会分工,个体在共享社会发展福利的过程中无身份差别,个体的发展是在共同性的“产业教育”“变换工种”以及“城乡融合”中“使社会全体成员的才能得到全面发展”。(2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89页。

与共同富裕直接关联的是社会的分配制度,但分配的前提是生产,“消费资料的任何一种分配,都不过是生产条件本身分配的结果;而生产条件的分配,则表现生产方式本身的性质”(2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36页。。生产的效率对经济的增量、社会分配以及消费都起到决定作用,且分配的公平性对生产具有反作用。这种公平性在西方社会主要体现在其福利经济学的观点中,福利经济学家庇古认为通过社会福利增加穷人的收入更有助于拉动消费,促进经济增长。但西方经济的公平性主要体现在转移性支付的二次分配和三次分配中,只是对经济发展在存量上的分配调节,其目的在于刺激穷人消费来获得市场利润,依然没有跳出资本增殖的逻辑。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中“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的前提是依靠人民,依靠人民取得的发展在新发展格局下要求在初次分配、再分配和三次分配的协调性制度安排,尤其是初次分配中需要提高“两个比重”,即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中的比重、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完善按社会贡献进行分配的体制机制,努力实现居民收入增长与经济增长同步,劳动报酬的提高与劳动效率提高相一致。

要实现发展资源的普惠共享,就要进一步发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作用,优化资源的有效配置,提升劳动者参与竞争的能力。新时代是一个开放的时代,在平等开放、竞争有序的社会发展中,共享活力应该体现在阶层间的流动中,社会各阶层间应具有自由流动的平台与能力。在对阶层结构的调整中,应注重个体能力要素,以才能、贡献等发展要素为标准,通过开放、平等、竞争的流动机制实现社会成员在各阶层的自由流动,逐步降低差序结构和既得利益群体对社会层级固化的影响力与干扰力。在社会阶层的流通体系中,要遵循平等、动态、自由和竞争等原则,形成有利于利益表达和利益综合的社会阶层结构,保证社会成员表达需求机会的公平性以及需求传递的有效性,从而真正实现社会阶层流动的自由和公平。

增加中等收入群体,扩大内需,改善人民消费结构是改善人民发展境遇的直接要素。新发展格局下,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不仅是一个生产性供给的问题,还是一个由分配和消费创造发展新动力的范畴。国内大循环从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四个环节畅通发展,通过平衡个体发展能力,形成发展中的共建合力。发展成果共享和公平、可持续的社会分配是缓解产能过剩,挖掘发展潜力的有效路径。目前,我国拥有1.7亿受过高等教育的群体,这是高质量的生产性“人口红利”,在未来发展中进一步提升劳动者的劳动收益以及中等收入群体数量,将为我国的发展带来更大的消费市场。从消费需求看,我国城镇常住人口达到8.5亿,占比60.60%(24)国家统计局:《2019年末城镇常住人口占总人口60.6% 》,https://www.sohu.com/a/367456863_260616,2020年1月17日。,近十年来我国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在60%,而发达国家能达到70%以上(25)《国家统计局局长就2020年全年国民经济运行情况答记者问》,http://www.stats.gov.cn/ztjc/zthd/dsxxjy/fzcj/202108/t20210826_1821134.html,2021年1月18日。。伴随着我国城镇化率的提高以及收入分配的结构性调整,未来在消费领域仍有巨大的增长空间,并能更加公平地惠及大多数劳动者,改善人民发展的现实境遇。

(二)从私利到公利,提升社会共建共治共享的理性与效度

在未来的共享发展中,在共享发展的价值层面,我们应回归到个体与集体,私利与公利相统一的发展应然,需要建构起社会发展的公共理性来支撑对新时代共享发展的社会共识。公共理性在共享发展中表现为共识性的善,是实现利益分配在私利与公利上相互协调、统一的精神支撑。

在社会共建共享中,公共利益是在共享发展中的整体性表现,与社会中的个体利益相关联,因为社会中的个体既作为个别性的存在也是社会公共性的存在,“虽然我无疑地是指这个个别的我自己,但同时我也说出了一个完全普遍的东西”(26)[德]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81页。。社会建设中的公共理性是在思想观念层面对共享发展中的个体性和普遍性矛盾关系的协调,是价值取向和价值导向的辩证统一。共享的目的不仅在于实现对发展成果的公平分配,还需要在发展中形成公共的善,这是推动个体参与社会共建所需的积极意识。社会作为一个发展的共同体,在共建中应有共同的目标和发展意识,而不是“为某种利益追求而暂时组成的”,或者是“纯粹工具”。因此,发展中不仅需要“兼顾各个主体的利益”,还需要“起码的公共生活规则”。(27)《列宁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91页。

在社会共建中,仅凭个体自身自觉意识,难以完全跳出私人利益的意识局限,在发展中,提升个体的公共理性有必要通过社会规则的介入,从而趋向共识性的理性状态。公共规则是对多元主体的利益需求基于公共立场进行协调的原则,因此规范个体在社会建设中的行为,从而实现发展中私利与公利的平衡。同时,各利益主体在公共规则的引导下参与社会活动,逐渐在意识中形成公共理性。公共理性向公民提供的理由是公共的,也就是说,这些理由可以合乎情理地被它们要面向的那些人认为是驱动性的。当然,基于共享发展的本质,新时代社会共建中倡导的公共理性并不是要回到社会本位的发展模式,在共建与共享中仍然注重维护个体的合理利益,并且通过公共理性引导下的社会共建来增进个体的自主独立性。这种独立性有如马克思对劳动本质的论述,是以尊重他人的利益和自由独立为前提的。

(三)从现实到未来,建立代际逐步富裕的发展理念和动力

依据马克思恩格斯对未来社会的构想,人的发展与物的丰富是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共享发展对于未来的意义在于不断创造出丰富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为后代人的发展提供更加优质的起点和条件。在共享发展中,代际共享的理念引导人们从后代人的发展需求出发对待现有的资源,尤其是自然资源,使人们在发展中承担起历史延续的责任,维护后代人的发展权益。不仅如此,当我们回到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中反思发展,从历史发展的视角看待代际共享,我们应坚持的发展不仅仅是指涉对当前资源的合理利用,还强调为后代人创造出更为丰富的生活图景,每一代人的发展都是基于前人的发展进行持续的建设,这是历史发展的规律也是每一代人发展的使命。

新时代共享发展的实践现状表现出生态环境与经济社会发展的紧张关系,这需要在未来的发展中理性审视从共享到共富的可持续性。以牺牲后代人发展资源和机会的共享,实质上忽略了发展中每一代人理应承担的历史责任,将共享从代际的发展中割裂开来,造成共享在代际中的断层。若以一种穷尽资源的方式实现共享,那么共享发展不可能塑造出自由全面发展的个人。依靠不计代价地消耗资源获得的发展,本身就是人类发展片面性的表现,这种片面性将随着发展资源的不断消亡越发变得狭隘和异化。因此,要实现物质与精神、当前与后代可持续的共同富裕,需要高质量的可持续发展作支撑。

在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过程中,发展区域与领域都应具有系统性和整体性,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对资源要素配置的决定作用,整合城乡、区域间的发展要素。我国在改革开放的40多年里,大规模的工业建设和投资推动了经济的快速增长,同时也带来了高占比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根据我国控制碳排放的计划,力争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目标。这意味着我国的发展需要转向碳排放量低且科技附加值高的领域,要更加重视农村和中西部等相对落后地区的发展。因此,在未来的乡村振兴中,一方面需要提高对资源的整合,促进公共资源在城乡之间的合理布局和分配,提高公共资源如供暖、公共交通等在城乡间的共享度,以提高资源利用率;另一方面提升农村地区的森林覆盖率,提高“负碳”的比例,不断提升中和能力,进一步促进城乡之间的优势互补,在均衡各类发展要素的过程中逐步实现共同富裕。

总之,新时代共享发展是对“什么是美好生活”与“我们应当如何生活”这两大追问的深刻解答,这是新时代历史方位下发展的价值所在。从共享发展到共同富裕的实践是一个历史渐进的过程,新时代共享发展的实践应从理想和现实的相互作用中,从应然的推动力和实然的抗拒力的相互作用中产生,它是一个继承与发展、借鉴与创新的复杂过程,它既需要根植于中国的传统文化,还要吸收借鉴各国的共享经验,以期达到建设路径的多元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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