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清初关学学者与襄城刘氏的交往和论学
——以李二曲、王心敬为例

2022-11-21米文科

地域文化研究 2022年1期
关键词:书社理学

米文科

探讨不同地域之间的学术交流是深入了解学术思想发展的一个重要内容,其意义不言而喻。清初关学学者李二曲与其弟子王心敬在关中讲学的同时,又曾先后前往江南地区讲学数月,不仅扩大了关学的影响力,且引发了一系列的思想争锋,而在与异地学者的论学中也彰显了清初关学的特点。本文即通过李二曲、王心敬与河南襄城刘氏二代人之间的交往和论学,来进一步了解清代前期关学的发展情况和当时思想界关于朱、王之学的争论以及学术思想的变化。

一、李二曲与襄城刘氏的交往

李颙(二曲,1627—1705)与河南襄城刘氏的交往始于康熙九年(1670)十一月,当时李二曲正在襄城寻访其父的埋骨之处。李二曲之父李可从(信吾,1599—1642)在崇祯十五年(1642)二月时跟随陕西三边总督汪乔年、监纪西安同知孙兆禄一起出征讨伐李自成起义军,不幸在襄城战死。那时李二曲年纪还小,母亲也尚在,再加上家里经济困难,无力远行,因而直到李母去世并经过三年守丧之后,二曲方得以筹借路费前往襄城。

刚到襄城时,二曲遍寻其父埋葬之地而不得,后来从当地人口中得之刘宗洙、刘恩广、刘宗泗三兄弟的父亲刘汉臣曾在当年帮助汪乔年守城,二曲遂登门拜访询问。对于此事,刘宗泗在《盩厔李徵君二曲先生墓表》中有比较详细的记述:

初,先生之过襄也,求父殉难地不得,访于故老,知先君子昔以赞画从汪公城守,遂主泗家,涕泣以叩其详。是时,泗与伯氏孝翁、仲氏友翁方同爨养母,闻先生言,亦感激泣下,因备述汪公及诸从军死事颠末,又出先君子作《汪公殉难纪略》一篇共读,复相向哭失声。乃割西郭田,具兆禄公、可从公姓氏而葬,以“义林”表于道,用慰先生之哀思焉。先生遂与愚兄弟修通家好而订昆弟交,拜吾母于堂,谒先君子画像,聚处讲论者累朝夕。自后数十年,书疏往来,无不以敦伦讲学相期勉。①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5,《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34-335页。

从文中可以看到,刘氏兄弟不仅向二曲详细讲述了当年战事的经过,而且还捐出位于襄城西郊的数亩田地,为二曲之父修建墓地,并刻李父之姓名字号、生卒年月以及生平事迹于石以葬;而襄城本地的官员和士大夫则在墓地周围遍植松柏楸杨,又在道路左边竖立石碑,上刻“义林”二字。②事详见张允中:《义林记》,见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311页。每年清明时节,刘宗洙兄弟还率子孙前来为李父扫墓。另外,当时的襄城县令张允中还在城外南郊为二曲之父建祠立碑,每年春秋两季由县令亲自主持祭祀。

李二曲深感刘氏兄弟割田修墓的义举,而刘氏兄弟对二曲之学问和孝行也深为敬佩,于是双方“修通家好而订昆弟交”,结为异姓兄弟。就在二曲在襄城停留期间,原盩厔(今陕西周至)县令、时任常州(今江苏常州)知府的骆钟麟邀请二曲前往常州讲学,至第二年即康熙十年(1671)三月初西返,历时三个多月。三月二十五日,李二曲抵达襄城,夜宿于城隍庙。但就在当日晚,在襄城人为二曲之父修建的祠堂中发生了一件奇异之事:“是夕,工徒十余人砌案,夜分将寝,忽鬼声大作,众战栗屏息,工书张文昇强出壮语以告,乃寂。次晨,阖邑惊异,争相虔祭。”③李颙:《二曲集》附录3《二曲年谱》,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661页。关于此事,县令张允中与县学博马永爵都有记述,后来刘宗泗将其汇辑为《襄城记异》。④参见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289-291页。

除刘宗洙兄弟三人之外,李二曲与刘氏的第二代如刘宗洙之子刘青霞等人也保持着书信往来,讨论学问并互赠自己的著作。如康熙二十六年(1687),二曲让其弟子王心敬特地给刘青霞寄来一部刚刻好的《四书反身录》,“且嘱为序言”⑤刘青霞:《慎独轩文集》卷1《四书反身录序》,《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277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401页。。康熙四十二年(1703),王心敬前往湖北武昌,途经襄城,七十七岁的李二曲又“以书来并寄《二曲集》诸书”⑥刘青霞:《慎独轩文集》卷1《二曲集序》,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406页。,并让刘青霞为《二曲集》作序。

虽然自李二曲为父招魂离开襄城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与刘氏兄弟相见,但双方仍旧保持着书信往来,刘宗泗说:“二曲自庚戌过襄,讲学敝庐,已三十余年矣,其间音问往复,岁时不绝,即闻其门有王子尔缉者,心窃仪之,而时以未见其人为恨。癸未冬,二曲以书来,云王子尔缉为董观察复庵延以赴楚,将取道于襄。”⑦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1《存省稿序》,《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96页。刘青霞也说:“先生(李二曲)既去,岁以所著书种种见寄,大人(刘宗洙)亦以所学相酬答,虽千里暌隔而音书不绝,历数年以为常。”①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397页。在李二曲去世之后,其子李慎言还专门请刘宗泗为二曲撰写墓表。

二、刘宗泗对王学的批评

李二曲在襄城时,曾与刘氏兄弟及襄城学者“订疑折中,多所开示。襄人服其训诲,愿以高第弟子事之”②刘宗洙:《流寓》,见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324页。,而刘宗洙对二曲的学问也非常佩服,称其为“真儒领袖,理学宗工,……直入孔颜堂奥,不仅化朱陆异同也。著作种种,皆身心性命切衷之功;坐言起行,识者谓文清、新建灯传在兹”③刘宗洙:《流寓》,见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324页。。不过,这并不代表刘氏兄弟就完全认同二曲之学,其中刘宗泗对陆王之学的认识和态度便与李二曲不同,并多次与二曲进行讨论。

朱王之争是清初思想界的一个重要问题。有鉴于晚明王学空谈本体、脱略工夫实践的空疏之风,以及当时理学名臣和理学名儒对朱子学的推崇与对王学的批评,因此,清初“尊朱辟王”之风甚为流行。对此,李二曲则主张:“学术之有程朱,有陆王,犹车之有左轮,有右轮,缺一不可,尊一辟一皆偏也。”④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532页。并提出“‘先立其大’‘致良知’以明本体,‘居敬穷理’‘涵养省察’以做工夫,既不失之支离,又不堕于空寂,内外兼诣,下学上达,一以贯之矣”⑤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532页。,亦即要通过融合会通程朱、陆王之学,来纠正晚明以来学术的空疏与支离。

但另一方面,二曲又看到当时士子“所习惟在于辞章,所志惟在于名利”⑥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105页。,“士自辞章记诵外,茫不知学问为何事”⑦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159页。,而想要改变这一学风现状,二曲认为,就必须使士子知道学问之根本,即所谓“学问有本原,则源泉混混,放乎四海;苟为无本,涸可立待:可见为学当‘先立乎其大者’”⑧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549页。。“先立乎其大”,就是要先认识本体。二曲说:

时时唤醒此心,务要虚明寂定,湛然莹然,内不著一物,外不随物转,方是敦大原、立大本。“先立乎其大者”,能先立乎其大,学问方有血脉,方是大本领。若舍本趋末,靠耳目外索,支离葛藤,惟训诂是耽,学无所本,便是无本领。即自谓学尚实践,非托空言,然实践而不“先立乎其大者”,则其践为践迹,为义袭,譬诸土木被文绣,血脉安在?⑨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527页。

二曲指出,为学首先是要挺立良知本体,使此心“虚明寂定,湛然莹然,内不著一物,外不随物转”。如果离开良知心体去做学问,便是舍本趋末,就像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即使认为自己是学主实践,但不以良知、本心为主,则“其践为践迹、为义袭”,故二曲非常推崇王阳明之学,曰:

孟子论学,言言痛切,而“良知”二字,尤为单传直指,作圣真脉。……后阳明先生以此明宗,当士习支离蔽锢之余,得此提倡,圣学真脉,复大明于世,人始知鞭辟入里,反之一念之隐,自识性灵,自见本面,日用之间,炯然焕然,无不快然自以为得,向也求之千万里之隔,至是反诸己而裕如矣。①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529页。

夫姚江之变,乃一变而至于道也。当士习支离蔽锢之余,得此一变,揭出天然固有之良,令人当下识心悟性,犹拨云雾而睹天日。否则,道在迩而求诸远,醉生梦死,不自知觉,可不为之大哀耶!②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199页。

而在修养工夫方面,二曲也主要是强调通过默坐澄心来体认良知之体。他说:“夫天良之为天良非他,即各人心中一念独知之微。……而体认下手之实,惟在默坐澄心。盖心一澄,而虚明洞彻,无复尘情客气、意见识神为之障蔽,固有之良自时时呈露而不昧矣。”③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144页。总之,在二曲看来,必须以王学来“明学术,醒人心”④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456页。。

与李二曲的学术主张不同,刘宗泗则“学主程、朱子,文主司马、欧阳,……所敦笃行之者,尤以孝弟为先”⑤周棐:《刘宗泗本传》,见刘宗泗:《抱膝庐文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88页。,故他对二曲推崇陆王之学并不认同。刘宗泗曾给二曲写过数封讨论陆象山、陈白沙和王阳明之学的书信,保存在其著作《抱膝庐文集》之中。

首先,与李二曲把陆王的“本心”和“良知”说是为是直接继承孟子之传不同,刘宗泗则认为象山、白沙和阳明都是禅学。他说:“余谓象山直禅学耳,乌足语于道学乎哉!”⑥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4《与李二曲论象山之学》,《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3页。“白沙者,传象山之灯,启姚江之钥者也。明成化、弘治间,道学之倡,不可谓非其力,而道学之误,亦恐自白沙始。”⑦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4《与李二曲论白沙之学》,《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4页。“盖心学一派起于象山,而白沙继之,至阳明而悖谬放恣极矣。彼以好高立异之念,而名位势力又足以鼓惑振荡,靡然成风,举世若狂,其流毒至于今而未息。”⑧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4《与李二曲论阳明之学》,《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6页。

其次,刘宗泗对象山、白沙和阳明三人的学说思想进行了严厉批评。对于陆象山之学,刘宗泗指出,涵养与省察、知行并进、真积力久与循序渐进一直以来都是学者遵循的标准的为学方法,但象山却只重涵养、静坐,教人当下便是。刘宗泗说:“从来入道之方,曰涵养曰省察,彼谓涵养是主人翁,省察是奴婢;又曰致知曰力行,彼则惟瞑目澄心;又曰真积力久曰循序渐进,彼则谓合下便是。儒耶?释耶?不待智者而后辨也。”⑨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4《与李二曲论象山之学》,《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3页。不仅如此,象山还抛弃《大学》的“格物穷理”之训,而只讲求发明本心,但其所谓的“先立乎其大者”,也与孟子之说不相同。

孟子所谓“先立乎其大者”,谓其能思也。能思者,心所思而得者,性之理也,岂以为此心但存,此理自明云尔哉?象山之学,置道问学不讲,第曰尊德性,谓书可不必读,读亦不必记,且谓“六经皆我注脚”,其意一归于虚无而后已。①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4《与李二曲论象山之学》,《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4页。

从中可以看到,刘宗泗对陆象山“心即理”说的批评与其“尊德性”“道问学”之辨,都是流行的朱子学观点。

对于陈白沙之学,刘宗泗认为,白沙的许多说法都是来自佛氏,如其谓“我大而物小,物有尽而我无尽”,这与佛氏所说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相同;而“至无而动,至近而神”之说,则是本自佛氏的“体自空寂”,因为,“空寂者,至无之谓也”②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4《与李二曲论白沙之学》,《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4页。。此外,刘宗泗还对白沙的“致虚所以立本也”以及“为学须从静坐中养出端倪来”等学问宗旨进行了批评,指出《中庸》是以“中”为天下之大本,是以致中来立本,“中”与“虚”含义并不相同;而孟子说“四端”之心,“四端”在我,随处发现,知皆扩而充之,这才是圣学本有之工夫,并没有说要从静坐中养出个“端倪”来,“若静坐默坐,则事物不交,而感发无自,于何而养出端倪乎”③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4《与李二曲论白沙之学》,《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5页。,故白沙之学“欲一切虚无以求道,真是吾道中之异端也”④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4《与李二曲论白沙之学》,《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5页。。

对于王阳明之学,刘宗泗强调,阳明以“良知”为宗旨,但其所言“良知”之义与孟子不同。孟子“良知”之意是指不待思虑而自然如此,故谓之“良”,其“良知”是属于发用层面的“知”;而王阳明则以悟后之所得为“良知”,并认为这就是人的本心,这与佛氏的“圆觉”之说相同,故阳明是“引释以乱儒,借儒以文释而已,非真能根据圣贤而为之发挥其道也”⑤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4《与李二曲论阳明之学》,《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5页。。

除“良知”概念之外,刘宗泗还对王阳明的“格物”论和“无善无恶”说也进行了批评。他认为,《大学》说的是“致知在格物”,是以“格物”为先;而阳明却认为“格物在致知”,则以“致知”为先。另外,阳明还把“物”解释为“事”,把“格”解释为“正”,主张“格物”是“格其心之不正以归于正”,只要意念所在,即要去其不正以全其正,如此一来,“格物”又在“正心”“诚意”之后,意诚心正之后方能称之为“物格”。因此,王阳明对于《大学》文本的解读,可谓是“颠倒错乱如此”⑥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4《与李二曲论阳明之学》,《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6页。。至于“无善无恶”说,刘宗泗指出,“无善无恶”一语与下句的“为善去恶”二义互相抵牾。他说:“夫既曰‘无善无恶’矣,又何须夫为善去恶也;既曰‘为善去恶’矣,又乌得谓之‘无善无恶’也。是二说者,有所伸,必有所屈,何其言之自相抵牾也。”⑦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4《与李二曲论阳明之学》,《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6页。

总之,从刘宗泗对象山、白沙和阳明之学的认识与批评来看,他反复要强调的是,三人之学都是以崇尚“空寂”“虚无”为特点,脱略工夫实践,属于禅学。

除刘宗泗之外,刘氏子弟特别是刘青霞在理学思想上受李二曲影响较大,如其自言:“奉‘悔过自新’之训,以为千圣进修要诀,下学入手门径,窃常用自策励。”①刘青霞:《慎独轩文集》卷4《上关西徵君李中孚先生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277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438页。不过,在经过一段工夫实践后,刘青霞反而觉得“过”越来越多,并认为虽然过而知悔,但有时后悔也来不及,更何况很多时候只是小过,如一言一笑、一喜一怒有所过当或不及也无法察觉,因而他认为从“悔过自新”入手是很难达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境界。另外,刘青霞对当时理学家仍只专注于著述传道、讲授性理之学表示不赞同,认为是有体而无用,虚谈心性,不足于语圣贤之学。他主张,“人之为学,当志在经济,务求实用,处有守,出有为,方是大儒本领”②刘青霞:《慎独轩文集》卷4《上关西徵君李中孚先生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277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438页。,例如屯田水利、赈贷积储、钱谷刑名之类,都是学者应当用心讲求的,如此才是体用兼备。

对刘青霞关于理学与经世致用之关系的看法,李二曲想必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加以肯定的。二曲早年即以“明体适用”为学,强调“儒者之学,明体适用之学也”③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120页。。他说:

穷理致知,反之于内,则识心悟性,实修实证;达之于外,则开物成务,康济群生,夫是之谓“明体适用”。明体适用,乃人生性分之所不容已,学焉而昧乎此,即失其所以为人矣!明体而不适于用,便是腐儒;适用而不本明体,便是霸儒;既不明体,又不适用,徒灭裂于口耳伎俩之末,便是异端。④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120页。

虽然中年以后,二曲在学问上更注重“返观默识,潜心性命”⑤曾在康熙八年(1669)向李二曲请教“明体适用”之学的同州(今陕西大荔)人张珥说,二曲中年以前,“殷殷以明体适用为言”;而中年以后,则“惟教以返观默识,潜心性命”(《二曲集》,第48页)。《二曲先生年谱》“顺治十四年,三十一岁”条也记载,二曲于是年深感于“默坐澄心”之说,“自是屏去一切,时时返观默识,涵养本源”(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634-635页)。,但他仍肯定理学应该是体用兼备的,只不过对于心性修养与经世致用的先后关系,则有了与以往不同的看法,认为应该先本后末、由内及外。他说:“然明体方能适用,未有体末立而可以骤及于用;若体末立而骤及用世之业,犹未立而先学走,鲜有不仆。故必先自治而后治人,盖能治心,方能治天下国家。”⑥在这里,显示出李二曲与刘青霞思想上的差异来。

但可惜的是,关于刘宗泗对陆王之学的认识,以及刘青霞对理学与经世之学关系的看法,二曲具体是怎样答复的,现在已不得而知,相关书信并没有被保存下来,在《二曲集》中甚至没有收录他写给襄城刘氏的书信,这其中的原因或许可以从二曲弟子王心敬的说法中获知大概。

王心敬在编辑《二曲集》中的“书信”内容时曾说:“先生息心人事,绝意应酬。……间或属草,但随肺腑流出,达其所欲言而止,未尝有意笔墨蹊径,旋草旋弃,罕存稿。”⑦王心敬:《书牍引》,见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138页。可见,《二曲集》中所收录

⑥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480页。的书信绝大部分都是王心敬在从学李二曲之后由其保存下来的,亦即康熙二十一年(1682)以后的书信;而在这之前的书信,仅有康熙七年(1668)二曲写给友人的一封书信,以及康熙十二年(1673)和十三年(1674)间二曲推辞朝廷征召的几封书信,“而壬戌(1682)以前,数十年之牍,无从搜辑”①王心敬:《书牍引》,见李颙:《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138页。。

但不管怎样,学术思想上的不同并没有影响二曲与刘氏兄弟的深厚友谊,而双方的关系随后又再一次由王心敬和刘氏兄弟的子侄辈相延续、守护,成为清初关学与其他地域理学之间交流互动的又一个极好事例。

三、王心敬与襄城刘氏的交往

康熙四十二年(1703)秋,王心敬受友人之邀前往湖北武昌,途经襄城,拜访了刘宗泗及其家人。这时距李二曲离开襄城返回盩厔已三十二年了,这件事,在王心敬为刘宗泗所作之《中州道学存真录序》中有比较详细的记载:

癸未(1703)秋,余以襄城诸君子于家师二曲子李子之先公忠武将军有筑坟祀祠之义,李子积心思报,谢而未得也,乃因董复庵宪副之邀,遂问道襄城,代子李子一叩襄中诸君子高谊,谒忠武公祠墓而祭焉。维时中翰恭叔刘先生以耆德家居,……心敬见先生不啻见子李子,而先生见心敬亦不啻见子李子之子弟。侍教两日夜,与先生诸阮若贤嗣啸庐、啸林、太乙、啸云、华岳、芳草六君者道欵倾心,盖有不知初会之为疏者。先生与诸子侄俱有述作,各自成家,敬皆得而读之。濒行,先生则出其所辑《中州道学存真录》而示之曰:“……子其为我订而序之。”②王心敬:《丰川全集(正编)》卷21,《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78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51页。

另外,在刘宗泗为王心敬的《存省稿》所作之序中也有相关记述:

王子尔缉者,二曲先生之高弟也。二曲自庚戌过襄,讲学敝庐,已三十余年矣,其间音问往复,岁时不绝,即闻其门有王子尔缉者,心窃仪之,而时以未见其人为恨。癸未冬,二曲以书来,云王子尔缉为董观察复庵延以赴楚,将取道于襄。复庵者,尔缉同学也。已而尔缉偕复庵至,促膝连床,语连日夜,余又未尝不恨相见之晚,而愈信囊所闻于二曲者为不虚也。……居数日,复庵去,尔缉与俱南,以余为师门老友,尽出所著《存省稿》请谓之序。……每念余与二曲俱老且病,所望于继起者良殷。今得尔缉,吾道之幸,良非浅显矣,亦乌能已于言哉!尔缉自楚反,再过襄,复留数日,今且西归矣。持余言以告二曲,何如也?③刘宗泗:《抱膝庐文集》卷1《存省稿序》,《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96-297页。

从刘宗泗和王心敬的两篇序言中可以了解到,此次是王心敬第一次来襄城,他不仅拜见了刘宗泗(当时刘宗洙与刘恩广已去世),而且还见到了刘氏的子侄辈,即被称为“中州六刘”的刘青骏、刘青霞、刘青藜、刘青震、刘青莲和刘青芝。④刘青骏(字啸庐)、刘青霞(字啸林),为刘宗洙之子;刘青藜(字啸月)、刘青震(字啸云),为刘恩广之子;刘青莲(字华岳)、刘青芝(字芳草),为刘宗泗之子。不仅如此,在刘宗泗的提议下,王心敬还与“中州六刘”结为异姓兄弟,重联旧好,就像之前李二曲与刘宗泗兄弟一样,对此,王心敬说道:“而当其时亦遂承先生命,与诸阮郎君续先生与子李子之前盟道谊而骨肉,匪独世俗盟谱私交也。”①王心敬:《丰川续集》卷27《襄城中翰刘恭叔先生墓石题辞》,《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79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644页。刘宗泗对王心敬之学行也深为敬佩,称其是能继李二曲而起者,并将自己的辑著《中州道学存真录》交给王心敬,请其为之作序;而王心敬也将所著《存省稿》拿出请刘宗泗作序。第二年(1704)春,王心敬从湖北返回,再次路过襄城,在刘宗泗家里又停留数日方才西返。

回到陕西之后,由于一时找不到便道去襄城的人,送信困难,再加上从当年冬天开始,二曲的病情越来越重,仅仅过了数月,到了康熙四十四年(1705)四月十五日,李二曲便一病不起。王心敬说:“自是以来,形神迷惘,伥伥无之,每欲以讣奉闻,辄念老伯以至情关切,闻之必悲悼难堪,兼一切谥祀之举俱无成说,故报问缺然。”②王心敬:《丰川全集(正编)》卷20《答襄城刘恭叔先生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78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44页。因此,直到康熙四十五年(1706)春收到刘宗泗的来信,并附有写给李二曲的一封书信后,王心敬才在回信中告知其师已去世的消息。

数年后,即康熙五十年(1711)正月,王心敬应湖北巡抚陈诜(实斋,1643—1722)之邀至江汉书院讲学。一个多月后,王心敬在返回陕西的途中又再次路过襄城,前往拜见刘宗泗,但令人遗憾的是此时刘宗泗刚去世不久,而刘青藜也在数年前去世,王心敬“于是哭先生于寝室,拜夫人于堂上,且哭吾太乙(即刘青藜)于东斋”③王心敬:《丰川续集》卷27《襄城中翰刘恭叔先生墓石题辞》,《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79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644页。。

康熙五十三年(1714)四月,王心敬又应江苏巡抚张伯行(1651—1725)之邀前往紫阳书院讲学,再次路经襄城,刘宗泗之子刘青莲和刘青芝遂请王心敬为其父墓碑题辞,王心敬撰有《襄城中翰刘恭叔先生墓石题辞》一文。后来,刘青莲兄弟二人的母亲去世后,又请王心敬撰写了《刘母周太君合葬夫子墓志铭》。④见王心敬:《丰川续集》卷28,《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279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663-664页。

除刘宗泗之外,王心敬与“中州六刘”,特别是刘青霞、刘青莲和刘青芝长期保持着书信往来,关系甚好。康熙四十五年(1706)春,陈诜以左副都御史出任贵州巡抚,途经襄城。在和刘青霞交谈之际,刘青霞专门谈到李二曲和王心敬的学行,称其“昌明正学,为当代真儒”⑤王心敬:《丰川全集(正编)》卷20《答襄城刘啸林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78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46页。。陈铣听后极为倾心,又考虑到贵州偏远,文教不兴,故而有意邀请王心敬到贵州主持龙岗书院的讲学。但因陈铣不认识王心敬,于是就请刘青霞先写信询问王心敬的意见。刘青霞对此非常热心,一心想促成此事,他在写给王心敬的信中说到:“大兄今登讲坛,仰体皇上右文至意,复修阳明遗教,学业兴行,此实黔人之幸,而吾道振兴之一会也,大兄幸惠临焉。实斋先生取进止,专候回音。倘蒙许诺,弟即转复实斋先生也。”⑥王心敬:《丰川全集(正编)》卷20《答襄城刘啸林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78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46页。另外,刘宗泗也希望王心敬能去贵州讲学传道,其曰:“二曲先生春秋日高,斯道任肩,惟道兄责任为独重,亦弟之属望为倍切也。黔中丞陈实斋先生专心向道,可与共学,今欲兴复阳明书院,敦请道兄讲学其中,吾道南矣,安知不在此一行也?”①王心敬:《丰川全集(正编)》卷20《答襄城刘恭叔先生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78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44页。

对于龙岗书院讲学一事,王心敬从内心来说是愿意的。首先,他看到当时士子多沉溺于辞章训诂、举业功名之中,“讲学一事,人人视为难事,亦人人视为迂事”②王心敬:《丰川全集(正编)》卷20《答襄城刘恭叔先生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78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44页。,因此,对于陈铣有意提倡理学,以明学术、正人心和培养人才,王心敬是深感敬佩的;其次,清初朱王门户之争严重,聚讼纷纷,这在王心敬看来,有悖于孔门“全体大用、真体实功”一贯之旨,而如果能得此机会,登高而呼,使学者回归孔孟之学,则是其生平之至愿;最后,虽然贵州偏远,但陈铣盛情相邀之义亦不可以推辞。但是,王心敬考虑到母亲已七十七岁,“为人子者爱日如年,犹惧不足。黔、秦相距,远在五千里外,至近非七八越月不能往还”③王心敬:《丰川全集(正编)》卷20《答襄城刘啸林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78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47页。,“无论定省缺然,非子心所可忍言,即恐老母一旦念子心切,依门悬望,而游子不能猝至,其情曾可堪乎”④王心敬:《丰川全集(正编)》卷20《答襄城刘恭叔先生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78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45页。,他不敢更不忍心离家远游,故对这次陈铣邀请前往贵州讲学一事没有答应。

不过,在康熙四十八年(1709)陈铣调任湖北巡抚后,又让人多次致书王心敬,邀请其前往湖北江汉书院讲学。王心敬遂于康熙四十九年(1710)十二月启程,并于第二年春正月抵达武汉,讲学于江汉书院。

刘青霞去世后,王心敬为之作有《襄城啸林刘子别传》,从中也可见二人之友情。此外,王心敬还为刘青莲作有《七一轩记》等文。

四、传统理学与经史之学的交锋

从学术上来看,王心敬一生主要从事宋明理学的研究与传播,同时也涉及对传统经学的阐释;而襄城刘氏除了刘宗泗对朱子学有一定研究之外,到了其子侄辈“中州六刘”那里,学术重心则已转移到古诗文、礼学、史学史论、金石学等方面,其中只有刘青霞对二曲之学和传统理学抱有一定兴趣。不过,双方学术思想上的不同,一方面并没有影响彼此之间的友谊,另一方面也可以从中看到清初学术思想的发展情况。

在“中州六刘”之中,王心敬与刘青霞、刘青莲和刘青芝的关系更密切些,同时也有着更多的书信往来。对刘氏兄弟在诗文和经史之学上的成就,王心敬也很称赞,例如,他称刘青霞之文,“平正通达,如端人正士”⑤王心敬:《丰川全集(续编)》卷12《寄襄城刘恭叔先生》,《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78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721页。;刘青藜之诗文,“劲气无敌,而戛戛乎陈言之务去,尤见良工心苦,其人之卓荦,不肯下人,可知壮矣哉”①王心敬:《丰川全集(续编)》卷12《寄襄城刘恭叔先生》,《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78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721页。,并认为如果其诗文能多一些温醇婉约气象,则中州“作者”当首推刘青藜。

然而,就理学与经史、诗文来说,王心敬更注重的是理学的学习与心性的涵养。例如,他曾劝晚年的刘青莲应归心于理学,曰:

阅诗消遣,此亦移心之一法,然如诗不在前,可将奈何?又愚兄迂意,窃谓贤弟年向暮矣,日日看此纷心汩性之物,亦复奚为?则与其寄情于此,何如按程门相传主静一法,实体而力行之,得一分力即清一回心,久久不懈,即此心且无极而太极,将吾夫子在中之乐、颜子不改之乐俱在于是,即旦夕死为可,而何有于病?②王心敬:《丰川续集》卷24《又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279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88页。

王心敬向刘青莲指出,人近暮年,与其寄情于古诗词之中,看此纷心汩性之物,不如依照程门主敬涵养之法,实体而力行,久之,自然就能够体会到孔子的“中庸”之道,以及颜回的“安贫乐道”之学。

另外,王心敬还告诉刘青莲在学习理学时,要抛弃朱、王门户之见,以《大学》“明新止善”为归宿。他说:

要知学旨稍一不合符《大学》,即全体大用、本体工夫必有偏着之处。一偏着,而不知不觉便流入门户耳。何也?为其执一,便属害道也。夫理学一脉,开于宋,继于明,然如朱、陆、薛、王不免各从其性之所近为从入,故其议论往往龃龉不合,实不敢许以合符孔门《大学》宗传,此真二三千年来宇宙之公憾,儒林之公耻,则今日返本还醇,一归正始,责不在贤弟辈大雅名儒而谁责欤?③王心敬:《丰川续集》卷24《寄襄城刘华岳》,《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279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87-588页。

急需从《理学宗传》正编诸大子中细索入门下手之路,而会归于《大学》全体大用、真体实工一贯不偏之宗传,不分动静闲忙,神魂梦想,于此体认,于此力行,到得神而明之之域,庶乎于归宿得入门之路;到得默而成之、不言而信之地,庶乎于归宿得升堂入室之路。……然切记不可入近来剽窃门户辈语言一字于胸中,此毒一中,纵百倍工苦,堕入荆棘陷阱日深尔。④王心敬:《丰川续集》卷21《答襄城刘华岳弟》,《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279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13页。

在思想学术上,王心敬继承了其师李二曲会通朱王的学术之路,并把消除门户之争看作是自己一生的学术使命,为此他提出了“全体大用,真体实功”的学术宗旨,指出孔门之学原本就是全体大用、本体工夫一贯不偏的,而朱子与陆象山、王阳明对本体与工夫、本体与作用则或多或少都有所偏重,从而造成后人议论纷纷,进而陷入门户之争中。王心敬说:“千古道脉学脉只以全体大用、真体实工一贯不偏为正宗,故举千圣百王之道、六经四子之言,无一不会归于此,而惟《大学》一书则合下包括,更无渗漏。……故学术必衷于孔子,教宗必准乎《大学》,然后范围天地,曲成万物,无门户意见之流弊得以淆之。”⑤王心敬:《存省稿》,《丰川全集(正编)》卷1,《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278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321页。所以王心敬告诫刘青莲,“切记不可入近来剽窃门户辈语言一字于胸中”,而是要以《大学》“明新止善”为学,做到全体大用、真体实功一以贯之。

除刘青莲之外,王心敬也规劝刘青芝要敛博就约,转向理学的学习。他在雍正十一年(1733)秋写给刘青芝的一封信中说道:

贤弟胸罗万卷,志期千秋,其于理学才具,本自裕如,只是前此务于博洽,未能收敛精神,归于此路耳。若一敛博就约,鞭心入彀,起念处考察,制行上点检,威仪上慎重,文词上刊削,将回头之韩、柳、欧、苏立可作名世之周、程、张、朱,有余而更无不足之患,只是吾芳草之耐收束不耐收束耳。①王心敬:《丰川续集》卷24《寄襄城刘芳草》,《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279册,第588页。

而在另一封信中,王心敬则阐述了他对经史之学与理学关系的看法:

大抵读经济书,须穷探古人经画措置本旨融通于心,即于日用伦物中取其义旨反上身来,从身之所履经起。久之,人情事变乃可原理推情,措置不差,即古人尽为我用而书不徒读耳。不然,徒记古人往迹故事,曾无学古有获穷经致用之益,纵再合《文献通考》《经世八变》等大书,博涉而强记之,徒资口谈,供笔墨之用耳,曾何益于实用乎?且人生纵不能皋、夔、稷、契、孔、颜、曾、孟,岂可让韩、范、富、欧独行宇宙哉?②王心敬:《丰川续集》卷21《与襄城刘芳草》,《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279册,第513页。

在王心敬看来,学习经史之学应该以心性涵养、道德践履为本,而不是泛观博览,强记古人言行故事,如果离开心性的修养去学经学、史学,只是有助于口头谈论,而无益于实用。

其实王心敬晚年对“五经”也颇为用心,并著有《丰川易说》《尚书质疑》《春秋原经》《礼记汇编》《丰川诗说》等书。他还给刘青芝写信请其订正《尚书质疑》和《丰川易说》二书,并有《答刘芳草问〈尚书疑义〉》,双方就《尚书》中的一些“疑义”展开过讨论。但不管怎样,对王心敬来说,理学仍然是其学问重心所在。

总之,从王心敬与“中州六刘”对传统理学与古诗文和经史之学的不同态度,以及他们之间的相互论学中,我们既可以看到清初学术思想的多元化发展,同时也可以看到当时关学学者对传统理学的坚守,而且这种坚守一直持续到清末。也正是因为如此,关中地区不仅是清初国内理学重镇之一,而且在后来“乾嘉汉学”流行时,仍继续保持着浓厚的理学之风,并在同治、光绪年间迎来传统关学的最后一次复兴。③参见刘莹《贺瑞麟与晚清关学的复兴》,《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4期。

猜你喜欢

书社理学
传统接续与理学嬗变:明代洛阳“文人结社”浅探
礼学与理学
利群书社
2018—2019学年华东师范大学授予理学、工学博士学位人员名单
近四十年来大陆宋明理学研究的几条线索
2017-2018学年华东师范大学授予理学、工学博士学位人员名单
论《评史心见》史论的倾向与得失
齐鲁书社
青年毛泽东善经商
青年毛泽东的经商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