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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现行英译本探究西方学者对《孙子兵法·用间篇》的理解

2022-11-21姜泉旭

孙子研究 2022年3期
关键词:英译本先知孙子兵法

姜泉旭

《孙子兵法·用间篇》共计468 个字,对用间的重要性、间谍的分工和保密工作的纪律进行了具体论述,是“整本书最精彩的部分,其经验远远超出了军事情报领域”〔1〕,其研究价值也得到了中西方学者的高度肯定。自20世纪80年代西方世界兴起“孙子热”,《孙子兵法》英译研究的热度持续不减,它既是中外军事文化交流的缩影,又是中西方情报研究互鉴的产物。因此,本文以《孙子兵法·用间篇》英译本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对核心概念进行语义分析,从而深刻理解中西方情报研究融合趋势,以求在拓展《孙子兵法》研究深度上做出有益尝试。

一、《孙子兵法》英译本的概况

1905年,英国皇家野战炮兵上尉埃弗拉德·卡尔斯洛普(Everard F.Calthrop)翻译的《孙子兵法》正式出版。这是世界上第一个英译本《孙子兵法》。该书由于根据日译本《孙子兵法》转译而成,内容不免失真,但它开启了《孙子兵法》西行英语世界的大门。三年后,卡尔斯洛普又根据汉语底本重译了《孙子兵法》,并将其命名为《兵书——远东军事经典》(The Book of War,the Military Classic of the Far East)。1910年,英国汉学家翟林奈(Lionel Giles)以清朝学者孙星衍《十家孙子会注》为底本全译了孙子十三篇,第一次比较准确地用英语译介了中国兵学元典的基本思想,为《孙子兵法》在西方世界的广泛传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1963年,美国海军准将塞缪尔·格里菲思(Samuel P.Griffith)翻译的《孙子兵法》首次出版,当时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中国代表作丛书》。

进入20世纪80年代,越来越多的西方学者开始认识和了解到《孙子兵法》及其价值,导致《孙子兵法》英译版本的数量骤增。哈佛大学托马斯·克利里(Thomas Cleary)的英译本于1988年出版,其译文带有鲜明的“宗教”痕迹,又因明显偏离孙武源语而广受诟病。1993年,罗杰·埃姆斯(Roger Ames)侧重从哲学的角度阐释《孙子兵法》,认为军事哲学思想是许多中国政治性哲学典籍探讨的普遍主题。同年,拉尔夫·索耶(Ralph D.Sawyer)首次将宋本《武经七书》译介给西方读者,填补了东西方军事文化交流史的空白,具有非常重要的学术意义,标志着“中国兵学西渐”进入了新的阶段,其中他所翻译的《孙子兵法》于1994年首次单独出版。1999年,美国孙子研究专家加里·加利亚尔迪(Gary Gagliardi)的译本正式出版,受到了广泛好评。2000年,托马斯·克利里新作《银雀孙子兵法》(The Silver Sparrow Art of War)问世,这是对其以往著作的一次颠覆。随后,英国汉学家闵福德(John Minford)、詹姆斯·特拉普(James Trapp)和迈克尔·尼兰(Michael Nylan)的英译本也相继出版。直到今天,《孙子兵法》英译研究的热潮依旧没有退去。

二、《孙子兵法·用间篇》英译本的核心概念

《孙子兵法·用间篇》较其他篇章用词更为浅显易懂,因此其英译本的结构也稍显简单,而且除卡尔斯洛普译本外,其他译者的译文都可获得,这为研究提供了可行性。但是,《孙子兵法·用间篇》英译本在“间”“先知”“五间”核心概念上用词存在差异,而这恰恰反映了西方学者个体理解的差异,是研究的必要性所在。

(一)“间”的用词差异及分析

《孙子兵法·用间篇》英译本对于“间”的翻译集中在“spy”“espionage”和“secret agent”这三个单词或词组上。根据《朗文当代英文词典》(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rary English)的释义,“spy”意为“打探另一个国家、组织或团体的秘密信息的人”〔2〕,“espionage”意为“暗中打探秘密信息并将其提供给国家的敌人或公司的竞争对手的活动”〔3〕,“secret agent”则释为“打探和汇报其他国家的军事和政治秘密的人”〔4〕。通过上述释义的比较,可以发现“spy”和“secret agent”基本同义,均强调主体性,但后者军事色彩更重,而“espionage”则强调活动性。如果从美军军事术语的视角看,“agent”则被视为情报用语,“出于情报或反情报的目的,得到授权或接受命令获取或者协助获取信息的人”〔5〕。综上所述,“secret agent”与《孙子兵法·用间篇》中“间”的含义更为接近,能够在中西方情报学语境下得到共处。当然,我们也应看到西方学者对“间”认识的共性,他们一般认为“间”指两个物体存留的空间,而这个空间为信息传递提供了渠道,进一步引申为两个国家间情报的“传话人(go-between)”〔6〕。

(二)“先知”的用词差异及分析

孙子说:“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孙子兵法·用间篇》)“先知”即事先了解情况,是“用间”的最佳效果,也是“全胜”的必要基础。《孙子兵法·用间篇》英译本将“先知”译为“foreknowledge”“foresight”“advance knowledge”“prior information”。在情报学研究中,“knowledge”的层级要比“intelligence”高,可以理解为情报产品累积效应后形成的经验,而“intelligence”的层级又比“information”高,信息经过提炼后才会形成情报。“prior information”的译法最为失败,译者将战争发生前所获信息的集合等同于“先知”,与元典本意相差甚远。“foreknowledge”和“advance knowledge”都是按照“先知”的字面含义翻译而成,而“fore-”和“advance”主要在时间维度上有所差异,后者更强调时效性。虽然这种译法得到了多数西方学者的认可,但从学理研究上看,此种译法存在夸大情报作用之嫌。“foresight”意为“想象可能发生并在计划未来时考虑到此的能力”〔7〕,将“先知”的战略性、预测性和过程性有机结合起来,是中西方情报思想融合的典范。

(三)“五间”的用词差异及分析

“五间”即因间、内间、反间、死间和生间,其中反间又是最为重要的,“知之必在于反间”(《孙子兵法·用间篇》)。因间、内间和反间都是以敌方作为突破口,通过诱使其乡人、官吏和间谍,达到为我所用的目的,而死间和生间则是从间谍个人命运的角度出发。虽然“五间”的分类标准并不统一,但是其所蕴含的情报工作人事组织化的思想值得关注。国内学者对于“五间”的理解尚存在争论,至于“五间”的英文翻译更是花样百出。“因间”一般译 为“local spy”“local informer”“native agent”,“内间”多译为“inward/internal/inside spy”“insider”“inside agent”,“反间”则集中在“converted/reverse spy”和“double agent”,“死间”的译文为“doomed spy”“expendable spy/agent”“dead spy”,而“生间”则译为“surviving spy”“permanent spy”“live/living spy/agent”“unexpendable spy”。

除翟林奈外,其他西方学者对于“因间”的理解都存在偏差,仅把居住在敌国的百姓当作可诱使的对象,而“乡人”是春秋战国时期地方官乡大夫的简称,二者之间无法等同。至于“因间”英译本,修饰词“local”和“native”均可,考虑到政治和军事的双重属性,其最后的主语必须为“agent”。“内间”和“生间”不同翻译之间并无显著的差别,西方学者都能够准确理解其本来的含义。至于“内间”的英文翻译“double agent”,则是西方现代情报术语与中国古代情报概念的一次融合。“double agent”指“为两个敌对的间谍组织工作的隐蔽人员,但他效忠于其中一个组织并背叛另一个组织”〔8〕。这与“内间”的内涵并无二致,而且将“拉出来”的过程表现出来。西方学者对“死间”的理解是最能体现个人色彩的,这点可以从“dead”“doomed”和“expendable”三个单词的选择上看出来。“dead”是对状态的直接描述,“doomed”注定为情报工作平添一种悲壮色彩,而“expendable”因其本身对死亡带有可接受性,与中国的文化观念和情报理念不相符合。综上所述,西方学者对于“五间”的转译过程中深刻体现了中西方情报研究的碰撞和融合。

三、西方学者对《孙子兵法·用间篇》理解的特点评析

《孙子兵法·用间篇》英译研究算是目前国内情报学研究中的交叉领域,运用情报的视角分析文本,可以透过字里行间来理解整个西方学术群体对于中国古代兵学的认识现状。西方学者对《孙子兵法·用间篇》的理解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对于其特点的总结也是一个从宏观到微观的过程。

(一)深受主体学术背景的影响

西方学者由于深受自身学术背景的影响,导致其对文本的理解也有所不同。以翟林奈译本和格里菲思译本为例,翟林奈是著名的汉学家,对于中国古代文化具有很深的研究,因此其对于“因间”的理解较其他学者来说更为精准,而格里菲思作为一名军人,他主要是从军事的视角解读《孙子兵法·用间篇》,因此对于“千里”“千金”等数量词采取意译。这在众多译本中凸显出来,特别是他首先提出将“间”译为“secret agent”,具有明显的军事色彩。随着西方学者对《孙子兵法·用间篇》研究的逐渐深入,学者不再“独自为战”,而是组成一个跨学科结合体,不同学术背景的学者聚集在一起,利用各自专业所长不断形成互补。由退役军官、诗人、翻译和专家组成的学者结合体历时三年反复打磨,最终形成了2020年出版的尼兰译本。该译本对于“先知”的理解也更为准确,因此这一模式也可以为我所用,特别是应用于中国古代兵学典籍的点校。

(二)在保持原意的基础上有所丰富

虽然《孙子兵法·用间篇》英译本都存在不同程度的问题,但是整体翻译基本能够做到保持作者的原意,这一点对于中国古代情报思想向外传播尤其重要。中国古代情报思想内涵丰富,与中国传统文化和哲学息息相关,这也成为西方学者理解《孙子兵法·用间篇》的主要障碍。值得庆幸的是,以翟林奈为代表的早期学者能够从元典入手,保证了源头的纯正性,为后续西方学者的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西方情报研究的兴起对于学者理解《孙子兵法·用间篇》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部分西方学者也在尝试用西方现代情报术语解释中国古代情报术语,这确实有益于两种文化之间的融合。现在,西方情报研究仍走在前列,专业学者也会利用这些译本对中国古代情报思想进行研究,研究成果进而反哺译本,最后使得西方学者对《孙子兵法·用间篇》的理解不断处于更新的状态,一些有见地的观点也值得我们吸收借鉴。

(三)跟踪研究前沿,认识不断更新

近年来,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升和情报学的发展,中国古代情报思想成为西方学者的主要关注点之一,《孙子兵法·用间篇》因此成为他们研究的重要来源。自银雀山汉墓竹简出土后,西方学者也会跟踪研究的最新进展,并把成果应用到《孙子兵法·用间篇》的译本中。托马斯·克利里在其第二个译本中就加入了更多新的思考,修正了第一个译本中出现的错误,最新的译本也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重视。这种与时俱进性,不仅表现在学者自身认识的重塑,还体现在学者间的学术探讨。每一个新译本的出现,都是一次思想上的争锋。《孙子兵法·用间篇》英译本都为中外情报研究的融合做出了贡献。随着新材料的不断出现,后续的英译本都将西方学者对此的认识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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