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反转、张力

王朋宾

《百合花》是茹志鹃的成名作，曾被茅盾誉为当时最使他满意和感动的一篇短篇小说，现入选统编高中语文教材必修上册第一单元。小说以清新俊逸的笔调、温柔细腻的风格，叙写了一个革命战争年代发生在前沿包扎所的故事。在这篇青春赞歌的教学设计中，老师们可能都是先扣住小说的三要素（近年有“四要素”之说，将“主题”列入）之一的情节来梳理文本，诚然，这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什么是小说的情节，开端、发展、高潮、结局或者前加一个“序幕”后加一个“尾声”就是小说的情节吗？多少年过去了，也许我们都是这么讲过来的。

其实情节和故事是有区别的。20世纪英国作家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曾对“故事”和“情节”作了这样的比较：“国王死了，王后也死了”这只是故事；“国王死了，王后因悲伤而死了”这才是情节。“国王死了，不久王后也死了”，这两个事件偶然排列在一起，如同纯粹的客观的通知一样，本身并不包含什么意义。而“国王死了，王后因悲伤而死了”，这段话便包含着叙述人对这两个事件内在关系的主观解释，而且给这两个事件增添了情感成分。由此可见，情节性叙事作品是作者从思想感情倾向对生活现象加以组织的结果，其中体现了作者的主观能动性。因此，小说情节基本的特点，不是所谓的“开端发展高潮结局”，而是冲突与反转，是叙述的张力。传统的旧的语文概念和知识需要扬弃，新的与时俱进的语文知识需要落地生根。

我们根据“矛盾”、“反转”、“张力”这六个字就可以充分的解读文本。

这篇小说的梳理，我们认为主要体现在三大“矛盾”与三小“矛盾”上。这其中有“反转”情节，推动了情节的进一步发展；无“反转”的情节，成为小说的蕴藉之美。

大矛盾一：走路的离与即。通讯员”把我撂下几丈远”，“我的脚烂了，路又滑，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他”，“我”对通讯员“生起气来”，后来，我走快，他也走快；我走慢，他也慢，“我不禁对他发生了兴趣”。正因有这一矛盾的反转，才有后面“我”和通讯员促膝聊天的情节，直至得知我们是同乡和小通讯员有在故乡“帮人拖毛竹”的生活经历。

大矛盾二：借被的失与得。通讯员向新媳妇借被子没有借到，还骂“老百姓死封建”。“我”去借时，“大嫂长大嫂短”的道歉，还说了“共产党打仗是为了老百姓的道理”，新媳妇便答应了。正因有同意借的矛盾转化，才有小通讯员抱被子时“衣服挂住了门钩，在肩膀处，挂下一片布来”留下的一个破布洞，和后文小通讯员牺牲后新媳妇仍在缝着那个破洞。

大矛盾三：战争与和平。文中对故乡绿雾似的竹海和中秋节对故乡习俗的回味都表现作者对和平生活的无限向往。有战争就会有牺牲，当新媳妇得知眼前牺牲的伤员就是那个向她借被子她没答应的通讯员后，她又短促的“啊”的一声，她惊讶，她痛惜。当作为专业人员的医生听了小通讯员的心脏，说不用打针了；当“我”摸了摸手都冰凉的时候，她仍若无其事的“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她怀念，她崇敬，她也许还有开始没有借被子给他的愧疚等等，人物的复杂情感蕴含其中。战士的牺牲成了新媳妇心中永远的一个“结”，是小说要表现的一个没有调和没有反转的矛盾。

小矛盾一：破布洞的未缝与缝。通讯员匆匆拿走被子时撕下的破布洞，新媳妇赶忙拿针线要缝补，通讯员“高低不肯”。通讯员牺牲后，新媳妇还在“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

小矛盾二：拭洗工作的不做与做。伤员到包扎所后，要拭洗身上的污泥血迹，做这种工作，妇女们又羞又怕，特别是新媳妇，说了半天，“只答应做我的下手”。当通讯员牺牲后，新媳妇“解开他的衣服，她刚才那种忸怩羞涩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拭着身子”。

小矛盾三：被子的揭与盖。小通讯员入殓时，卫生员“揭掉他身上的被子”，新媳妇“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当卫生员说，被子是向老百姓借的，她气汹汹地嚷被子“是我的”，“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

没有矛盾就没有故事，不创造矛盾，就没有矛盾的情节。明确了小说的矛盾，就自然而深入地理清了小说的情节。

张力，本是物理学名词。表達由多种对立的相互作用力所形成的一种动态平衡。小说的张力更多的是就语言来讲的，它是一种内敛力，是内方外圆，内紧外松。通俗地说，就是指文字或语言表层平静而简单，但将其放在一起并与一定的语境叠加，就变得深邃而隽永、博大。

1、雨后清新景色的描写，表现了家乡的平静和美好，烘托了人物的乐观精神。2、故乡竹海的回想，暗示了小通讯员的成长环境，为下文他能勇敢地扑上手榴弹做了铺垫。3、皎洁月色的描写，预示战争的残酷，小通讯员就是在那“白夜”的战场上牺牲的。4、步枪上的树枝、菊花的描写，表现了战士天真淳朴的心灵和对自然对美好生活的热爱，以及临近战斗时的从容不迫的心态。5、两次写到的两个馒头的细节，表现小通讯员对战友“我”的关心及“我”对小战友的怀念。6、三次写到的被子上的百合花，象征通讯员和新媳妇都有百合花一样高尚美好的心灵，同时还象征军民之间、战友之间的情感像百合花一样纯洁美好。

生动的环境和细节描写，对表现人物性格、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体现了小说语言的丰富张力。

不可忽视的是，单元教学的“青春”主题价值指向，也是课堂教学应该突破的重点。在教学时，要引导学生感悟青春的情怀，理解青春的价值，点燃青春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