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奕通督调任针灸法治疗压力性尿失禁经验*

杨浩，王保国，曹奕

1 安徽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 安徽合肥 230000

2 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安徽合肥 230000

压力性尿失禁 （Stress Urinary Incontinence，SUI）是由于咳嗽、喷嚏、大笑、行动、起立时导致腹部压力增大无逼尿肌收缩的情况下出现尿液不自主的流出[1]。有研究表明SUI在我国发生率为18.9%[2]，然而多数患者对尿失禁的认知不足，并且家庭支持不够，出于对疾病羞耻感，导致患者的就诊率降低，在我国仅有9%的患者寻求治疗[3]。随着年龄增长，发病率逐渐增加。SUI的治疗方式多样，西医治疗方式包括盆底肌肉锻炼、电刺激、药物和手术治疗等。对于轻中度的SUI患者，一般采取药物、盆底训练等保守治疗，无效或重度的SUI患者则通过手术治疗。中医治疗SUI的经验丰富，方式多样，副作用小，有效的弥补了西医治疗的不足。而针灸在压力性尿失禁的治疗中疗效明确[4-5]，对患者机体恢复、改善生活质量等方面效果显著。

曹奕教授系首届“江淮名医”“安徽省名老中医”，从事临床、教学、科研工作四十余年。倡导针药并用，在中医治疗临床常见病、疑难病经验丰富，遣方用穴经验独到，临床灵活运用中医辨证施治。笔者师从曹教授，并长期在曹教授门诊学习，现将曹教授临床治疗压力性尿失禁验案总结如下。

病因病机

女性压力性尿失禁属中医学“小便不禁”范畴，《素问·咳论》中：“膀胱咳状，咳则遗溺。”患者常在咳嗽或运动时，引起腹压增加从而导致尿液流出难以自制。《素问·灵兰秘典论》：“膀胱者……气化则能出矣。”膀胱气化不利是导致的压力性尿失禁的直接原因。《诸病源候论》中言：“小便不禁者，肾气虚，下焦受寒也。”提示本病病位在膀胱，与肾相关。膀胱与肾相表里，肾气不足，下元不固，肾阳不足，则失于温煦而致膀胱失约。本病以虚证为主，而禀赋不足、后天失养、孕产所伤、年老体弱以及各种病理因素等均是引起膀胱不利导致压力性尿失禁的因素。古代医家认为本病的病因病机多为肺气虚弱，脾失健运，肝失疏泄，三焦运化失司，肾气不固，肾阳不足，膀胱不得温煦，气化失司等几个方面[6]。

曹奕认为凡病，皆为“阴阳失和”。《素问脉要精微论》云：“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正气亏虚，脏腑失调，阴阳失衡，久积虚冷，脬冷脏寒是SUI基本病机。肺、脾、肝、三焦、肾、膀胱等脏腑病变均可引起人体阴阳失衡从而导致疾病的发生。《医学心悟》中言：“中气虚而不能统摄以至遗尿。”脾位中焦，主升清，为水液运化之枢纽，脾气不足，则升降失调，水液无制发为遗尿。《内外伤辨惑论》中：“小便遗失，肺金虚也。”肺为水之上源，通调水道，肺气宣肃，津液布散四周，下输膀胱，肺气虚弱，津不得布，通调失职，失于宣发，水液下输膀胱发为遗尿。《赤水玄珠》中：“小便多而频，不计遍数，……盖阳气衰微不能约束。”肾气不固，气不摄津，肾阳不足，命门火衰，失于温煦，水液外泄。而肾阴不足，相火妄动亦可逼尿外出。《灵枢经脉》中言：“肝脉微滑为遗溺。”肝主疏泄，足厥阴肝经环绕阴器，肝气郁结，失于疏泄，水液输送失司，而为遗尿。

治 疗

1 通督养阳，安神定志

督脉作为阳脉之海，总督诸阳，其与膀胱经相邻，循腰络肾，连系命门。督脉失司则阳不足，阳不足则阴阳失衡。气根于肾，亦归于肾，针刺督脉能够振奋阳气，脉气充实则能温养肾阳，推动气血运行，固肾摄尿。《灵枢·官能》言：“用针之要，勿忘其神。”SUI患者病变部位虽在膀胱，却总司在脑，脑为元神之府，脏腑失调，阴阳失衡，则神机失用，致使患者尿液难以自控，使患者心神不宁、脑神不安。督脉起于下极，入属于脑。研究表明[7]，针刺督脉具有调节情志的作用，能显著改善患者焦虑、抑郁等负面情绪。SUI患者因长期漏尿增加了尿路感染的发生率，同时还会引起患者自卑感，甚至遭到社交的孤立[8]。针刺督脉以求患者形神协调、安神定志。选取百会穴，其为手足三阳经交会处，五脏六腑之气血皆于此相会，具有升阳举陷之功效。且百会穴位于巅顶，其解剖部位位于矢状窦和中央沟交点，与旁中央小叶相邻，而旁中央小叶是生殖泌尿中枢所在。针刺百会穴[9]能够改善泌尿中枢的机能，恢复大脑皮层对排尿反射的调节功能，从而改善膀胱括约肌的收缩力。曹奕教授认为SUI患者尿液难以自控而漏下，亦属于阳虚陷下之故，其升阳举陷之效亦可摄尿。

2 调任通督，引气归元

《灵枢·根结》中言：“用针之要，在于知调阴阳。”曹奕认为善用针者，常取阴阳。

任督二脉皆起胞宫，同出会阴，环而无端，周而复始。任脉为阴脉之海，具有蓄养、封藏之功。研究表明[10]，位于下腹部的任脉段与膀胱的体表投影相重叠，其与膀胱及尿道紧密连接。曹奕治疗SUI患者善用中脘、下脘、气海、中极、关元五穴。其中中脘、下脘均位于胃脘部，而肺手太阴之脉，起于中焦，而足太阴脾经，属脾络胃，两者合用可以理中焦而健脾胃，调节肺的宣肃及脾胃水液运化功能。气海、中极、关元三穴均位于下腹部，气海为生气之海，针灸该穴位可培补元气，中极为膀胱募穴，膀胱的解剖位置位于中极之下，可调节膀胱经气，关元培肾固本，三者合用能够条达下焦气机，恢复膀胱气化功能，常应用于生殖及泌尿系统疾患的治疗[11]。五穴合用扶正固本之效，以后天养先天。选取列缺穴，《灵枢·经脉第十》言：“手太阴之别，名曰列缺……虚则欠欬，小便遗数。”列缺作为八脉交会穴，通于任脉，为治疗小便异常之要穴。选穴三阴交，为足三阴经脉的交会穴，可经足三阴经与任脉相通，加上三阴交经足少阴肾经又与冲、督二脉相通，因此三阴交可养血调血，滋阴潜阳，从而达到调和阴阳的作用。

3 通调诸脏，水液得通

曹奕认为水液的代谢是多脏腑共同参与的过程，治疗应从整体出发，对各脏腑进行调节。《灵枢·九针十二原》中曰“五脏有疾，当取之十二原。”选穴上善用原穴，以调节各脏腑功能。脾为气血生化之源，水谷、水液的输布有赖于脾的运化，选取太白穴，以健运水液，使精微物质上输于肺。肺为水上之源，通调水道，取太渊穴，使水津四布，濡养周身，具有“提壶揭盖，洒陈布散”之意。肝主疏泄，水液代谢依赖于气的升降出入，取太冲穴，调达气机。肾主水，为水下之源，选取太溪穴，以补肾摄尿。太冲、太溪合用，滋水涵木，育阴潜阳。三焦作为水谷之道路，能够通行元气，总司一身气化，选取阳池穴，通利三焦，是水液得以运输。太渊、太溪、太冲、太白、阳池五穴并用，使肺气得调、肾气得固、肝气得疏、脾气得运、三焦得通，从而达到阴平阳秘的状态。

4 近端取穴，直达病所

经脉所过，主治所及，足阳明胃经下夹脐，入气街中，胃为水谷之海，气血生化之源，而气街作为人体的横向通道，是经气汇合，扩散的部位，加强了人体内外、前后、左右的联络，与纵行的十二经脉形成互相紧密的联系。选取归来穴，归去而又复来，有恢复，复原之意，与泌尿生殖系统密切相关。选取水道穴，为水之通道，功在治水，主治膀胱虚寒，可恢复膀胱肌肉的功能。曹奕教授认为归来穴与水道穴皆位于膀胱邻近部位，可激发胃中气血，促使气街中经络之气横向输注膀胱，帮助恢复膀胱功能。

5 针与灸合，温阳散寒

曹奕认为SUI患者久积虚冷，脬冷脏寒。治疗上重用艾灸，温阳散寒。取得临床疗效关键的是艾灸的温热效应[12]，其可以通过调节人体感受器，平衡脏腑机能，改善人体代谢功能。任脉是阴经脉气汇聚之所，且解剖学中膀胱处于小腹部任脉段之下，灸任脉可固涩约束膀胱，调节水液代谢。同时腹部涵盖多条经脉，灸之可通达全身气机，温养脏腑，调节脏腑功能，激发膀胱经气。梁鸿[13]运用艾灸联合盆底康复训练及生物反馈治疗压力性尿失禁女性患者，治疗35天后，相比于单纯盆地康复治疗患者，艾灸联合单纯盆地康复治疗患者盆底肌肉收缩力明显提升。陈丽[14]等使用艾灸联合生物反馈与电刺激治疗肾气亏虚证女性压力性尿失禁患者，相较于单纯盆地康复治疗患者，联合治疗组患者ICI-Q-SF评分、会阴肌力和临床治疗有效率明显改善。陈艳明[15]通过针刺任督二脉联合神阙灸治疗压力性尿失禁，治疗后患者1 h尿垫试验漏尿量、中医证候积分情况、ICIQ-SF评分和尿动力学参数指标均得到显著改善。

验案举例

患者，女，56岁，8年前曾行宫颈癌手术，2021年8月无明显诱因下出现尿液不自主流出，咳嗽及剧烈运动时症状明显加重，未予重视。2021年12月，患者上述症状加重，就诊于当地医院，查泌尿系统彩超示：便后膀胱残余尿量约184 mL。诊断为“压力性尿失禁”，建议患者行手术治疗以改善症状，患者拒绝，现为求中医治疗于我科门诊就诊。刻下：尿液不自主流出，伴腰膝酸软，疲倦乏力，肢体不温，畏寒怕冷，舌淡红，苔薄白，脉象沉弱无力。西医诊断：压力性尿失禁，中医诊断：遗尿，中医证型：脾肾阳虚证。总治则为通督调任，加以温阳散寒。针灸取穴：百会、中脘、下脘、气海、中极、关元、列缺（双）、三阴交（双）、太渊（双）、太溪（双）、太冲（双）、太白（双）、阳池（双）、水道（双）、归来（双）。操作：嘱患者仰卧位，用75%酒精对针剌部位进行常规消毒，用 0.30 mm×25～40mm 毫针针刺。百会穴采用平刺0.5～0.8mm，其余穴位均直刺1mm。得气后留针40 min，期间采用补法行针2次。在留针过程当中将截取每段均约为3cm的艾柱3段点燃，放入艾盒，置艾灸盒于其上，以覆盖小腹部任脉段，直至皮肤有舒适温热感，出现潮红。针灸治疗10次后，患者自觉尿液不自出流出减少，腰酸，乏力等症状均有改善。

按：患者因宫颈癌手术而致正虚日久，阴阳失衡，脾肾阳虚，故见腰膝酸软，体倦乏力，畏寒怕冷，四肢不温。肾气不足，肾阳虚衰，失于固摄，膀胱不得温煦，气化失司，故见小便难以自控。舌淡红，苔薄白，脉象沉弱无力，均为脾肾阳虚的表现。临床治疗应通督调任，温阳散寒。曹奕教授辨证精准，从整体观出发，以任、督二脉调神养阳，以脏腑原穴养脏腑，以艾灸温经散寒。同时施以心理疏导，临床疗效良好。

总 结

目前SUI的西医治疗成本高，副作用大，而中医药治疗在本病的防治中优势明显。曹奕教授以整体观为指导，以通督调任为治疗大法，选取任督二脉为主要治疗经络，辅以脏腑原穴，配以任脉灸，以达温阳散寒、固肾摄尿、平衡阴阳的功效，治疗方法操作简单，利于提高患者依从性，在提高患者控尿能力和生活质量方面往往取得良效，为SUI的临床医治提供参考意见，值得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