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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遗产廊道研究与保护实践进展和问题

2022-11-08王翌铭冀晶娟钟国栋

自然与文化遗产研究 2022年5期
关键词:廊道遗产价值

王翌铭,龚 克,冀晶娟,陆 泳,钟国栋

(1.广西旅游规划设计院,广西 南宁 530012;2.桂林理工大学,广西 桂林 541010;3.广西万间工程咨询有限公司,广西 南宁 530021)

“遗产廊道”是拥有特殊文化资源集合的线性景观,通常带有明显的经济中心、蓬勃发展的旅游、老建筑的适应性再利用、娱乐及环境改善[1];是遗产保护区域化趋势与绿道思想相结合的[2]一种保护理念;被理解为一种地区发展战略或规划方法[3]。2001年,王志芳和孙鹏[4]首次将遗产廊道的概念、选择标准、保护法律保障和管理体系引入国内视野。此后,伴随京杭大运河、丝路等申遗、保护与开发利用工作,开展引发景观、旅游、地理、规划、建筑等多学科关注,并相继出现各自研究领域下的理念适宜性运用。由于“遗产廊道”的区域性保护尺度特征与我国遗产保护发展需求较为契合,即采用群体遗产整体保护模式构建历史文化、社会经济、自然生态等多目标并举的线性复合功能载体,以实现维系一定地域遗产文化生态之目的,该理念为学界广泛认可,尤其是廊道空间、主题以及解说系统的构建有助于为沿线遗产点提供良好的区域遗产文化环境。

近20年来的综述类文献主要有4篇[5-8],按时序体现如下特征:文献分析具有明显学科侧重,体现为以规划学科和旅游学科为主,研究领域涉及愈加丰富;由基本概念阐述到兼顾关联概念比较;廊道构建工作框架逐渐完善,技术手段持续优化;研究关注发生由理念实现方法到理念本质思考的演进,如“廊道空间规划”“廊道价值评价”“理念的学科领域运用”和“本土化理念”①李飞等人基于对“文化线路”“线性文化遗产”和“遗产廊道”的比较,提出“廊道遗产”的概念、理论源流和价值判断,并针对旅游资源保护与开发、旅游品牌塑造与营销、廊道遗产复兴机制以及廊道遗产评定标准开展研究。等综述内容(表1)。本文将广泛征引国内有关研究,对文献主要特征和研究内容作出全面梳理并评价,最后重点结合学术创新的不同层次作出研究展望,研究方法采用定量与定性相结合。

表1 既有的综述内容、方法、学科梳理

1 文献主要特征分析

1.1 发文数量及类型

本文以CNKI为文献检索源,检索时间为2020年8月。搜索出以“遗产廊道”为篇名的学位、期刊文献222篇,2001—2019年历年研究成果数量保持较高增长,其中期刊文献153篇,被“核心期刊”“CSSCI”“CSCD”收录占比37.9%。搜索出以“遗产廊道”为题名和关键词的新闻报道17篇,发现数量远低于研究性文献,且许多报道只提及“遗产廊道”术语,未阐述具体构建方法。分析表明,遗产廊道理念影响力在国内迅速提升,目前学界已对其形成较强研究力度,但实践发展尚处于概念认识阶段,明显滞后于理论研究。

1.2 作者

搜索出以“遗产廊道”为主题的期刊文献337篇,运用Citespace对作者合作关系可视化,发现部分成果呈现较为密切的网络型、线型合作,主要包括“俞孔坚—李伟—李迪华—李海龙—奚雪松”“杨林生—石勇—张飞—何勋”和“李飞—宋金平—王吉美—张宁”。发现关联体数量以及各关联体内作者的数量不多,研究团队构成比较分散。借鉴普莱斯定律分析作者分布关系[9],计算公式如式(1)所示。

式中:M为列入核心作者群体最低发文量;Nmax为作者最高发文量,此处为柯彬彬(或张镒)的7篇。计算出发文量达2篇及以上的可列入核心作者群。根据可视化分析提供的数据,合计列入作者36人,又计算出对应的发文总量为103篇,约占统计文献总量的30.6%,低于50%,表明该领域尚未形成稳定的核心作者群体。分析表明,目前研究学术群体参与广泛,但能够在该领域持续开展深化研究的作者或团队不多。

1.3 研究机构

可视化分析显示:当前研究机构以高校和科研院所为主,相互之间合作关联偏弱(图1)。旅游学科类研究机构主要与地理、管理类机构合作,规划建筑学科类研究机构鲜有跨学科类别机构合作关系出现。这可能是由学科特征、研究目标以及研究关注侧重等差异综合导致:前者机构开展研究落脚点为实现“旅游+”,因此合作学科与机构更加广泛;后者落脚点为基于遗产保护视角的空间布局合理安排,研究背景强调城乡历史遗产保护作为城乡规划编制强制性内容所具有的法律效力,使得非相关专业人员开展此类研究具有一定难度,因此与其他学科机构合作密切程度较低。由“河南省文化和旅游厅”等5所机构组成的关联体是近20年来研究机构形成网络化关系的重要代表,关键在于政府部门参与反映出遗产廊道构建的地域发展战略意义,并有力促使丰富的研究合作关系形成。

图1 Citespace研究机构信息可视化图(来源:作者自绘)

1.4 学科领域运用

景观设计学科在该理念的学术发展历程中起着引领作用,从遗产保护角度出发为国内遗产廊道构建方法论形成奠定了重要基础,提出构建绿色生态型遗产廊道。旅游学科与前者相比更着眼于遗产开发角度,强调遗产廊道经济价值实现,开展遗产价值转化、旅游产品游客偏好研究。规划与建筑学科侧重于探索遗产的再利用途径,旅游开发只作为方式之一,某些情境下更凸显维系城市功能运转意义,以实现公共利益,并运用适宜性分析促使遗产廊道构建与国土空间规划融合。地理学科的学术贡献在于:GIS为廊道构建适宜性分析提供重要技术支撑,地理要素本身可包含诸多类型遗产资源,更具范畴层面意义,因而构筑起与其他学科广泛开展合作的桥梁。管理学科的介入按文献时序排列,依次为经济管理[10]、公共管理[11]71-78、土地管理[12]和文化产业管理[13]方向,体现出由经济效益到兼顾社会效益的关注演进。民族、体育学科介入主要是针对非遗研究,多发文于2014年及以后,考虑到文献发表滞后性,笔者认为与一些重要政策、法律法规的出台时间吻合:2009年出台《关于促进文化与旅游结合发展的指导意见》,此后数年各地方相继制定实施意见;2011年出台《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标志着非遗保护具有国家层面意义。分析表明:学科特征以及不同社会发展时段面临的遗产相关问题对研究需求产生影响,由此促成基于问题导向的、广泛的遗产廊道学科领域运用。

1.5 研究方法与技术

大部分文献以“遗产要素搜集→价值评估→遗产要素分级→建立廊道空间格局→策略制定与实证”为逻辑开展研究,采用依托沿线有形资源条件的方式或功能、历史、空间相关的方式来构建廊道案例。最近几年,新技术的快速发展为遗产廊道研究提供了先进方法,如Arcgis、RS、Visual Studio等软件和技术大量运用,并介入景观生态学、发生学、时间地理学、叙事空间、区位熵、状态空间模型等开展研究。尤其是运用Arcgis空间分析法对廊道构建进行适宜性分析,并与基于“双评价”技术流程下的国土空间规划相结合[14],将有力促进案例实践的完成。未来遗产廊道规划将面临大量工作协同,即沿线一些重要遗产保护开发项目(或意图)伴随廊道范围划定而同步产生,需要运用区域空间分析和模拟技术加大涉及项目统筹力度,预留规划落实空间。这较先前“规划尺度由宏观到微观”“先规划空间布局后确定建设项目”的城乡规划编制思路而言具有显著差异。

2 文献研究内容分析

2.1 遗产廊道概念

2.1.1 概念内涵

不同学科对遗产廊道概念内涵拥有各自理解。景观学科强调它是集合的“线性景观”,规划学科强调它是“规划方法”“空间载体”,其他为学界普遍认可的内涵属性包括“保护理念”“保护方法”“地区发展战略”等。个别文献指出它是适应性较强的“管理模式”[11]72,是跨区域的“历史地理现象”,具有遗产要素时空演替的动态性特征[15]。本文认为,最基础的内涵属性是“保护理念”,其次是“空间载体”,后者是前者落实必要的实体形态。其他内涵属性较前两者而言均有所拓展,即“地区发展战略”的制定是基于“保护理念”而产生,“线性景观”是“空间载体”的构成要素,“规划方法”关系着“空间载体”的落实等。

2.1.2 概念外延

从遗产廊道称谓来看,包含着遗产要素、文化类型、发展功能、地理要素和古道形象等信息,反映出遗产廊道不同功能指向和文化主题。受启于地名文化研究,认为廊道称谓可作为廊道文化的重要载体,展示着廊道信息高度凝练下的文化精髓,以此构成人们对廊道空间的认知开端。因此,可从中探寻其与廊道形象蕴涵之间的关联启示。通过文献整理,认为它们可以表征为基于遗产保护指向的遗产文化含义和基于旅游开发指向的旅游形象含义2类,作为由遗产价值到旅游价值转化的表现形式之一。前者称谓包括3种情形:一是早已被先前人们所习惯称呼的历史称谓,如丝绸之路、茶马古道;二是展现遗产文化主题的,如清朝文化遗产廊道;三是展现自然遗存主题的,如潇湘八景遗产廊道。后者称谓的制定目标在于:提升旅游产品吸引力,为目前国内遗产廊道研究所缺乏的。通过廊道称谓特征比较,认为“古道形象”方式在历史文化表达的象征性、艺术性等方面对于后者称谓的制定具有较好的借鉴意义,“丝绸”“茶”“马”“盐”等均是以象征手法对驿道沿线最具代表性生产生活要素所提炼出来的形象,能够积极触动人们对于生动而又饱含沧桑韵味的历史场景展开丰富联想,继而生发出遗产保护、文化探索和休闲游憩等愿望和行为。国外也有类似可借鉴案例,例如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熏香之路—内盖夫的沙漠城镇”。

从遗产廊道介质来看,不同介质具有廊道构建上的特性差异。“地铁”类廊道可能受到线路走向、车站选址等因素影响,其构建与遗产要素存在位置之间的协同性低。“边界”类介质包括海岸线、边境线等,对遗产存在区域给予指明,但廊道路径缺乏明晰,需统筹遗产资源本底条件来进行廊道选线。“江河”类遗产廊道文献数量最多,表层原因可能是美国早期的国家遗产廊道及类似项目研究多以河流水系为连接介质,如伊利诺伊和密歇根运河、黑石河峡谷、Quinebaug和Shetucket河峡谷等国家遗产廊道以及凯恩河、奥古斯塔河段等国家遗产区域[16],这些对国内研究产生较强借鉴意义;深层原因是水路作为古代主要交通方式,其沿线地域易成为古代文明发祥地,成为遗产要素聚集地,甚至是为海洋彼岸国际交流提供可能,如Denis Byrne将遗产地进行跨国连接,对澳大利亚与中国珠江三角洲之间移民遗产走廊中的思想和资本双向流动展开研究,展示出创造遗产场所和建筑的移民所属的跨国社会领域[17-18],并呼吁对移民遗产采取一种同样广泛的方法[19]。丰富的介质类型有助于从案例材料层面创新遗产廊道构建。

2.2 价值与评估

2.2.1 价值构成

有的文献运用词汇叠加方式来表述,如“历史文化价值”,兼顾着“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有的文献是基于遗产资源的内涵属性与外延属性来探讨遗产价值:李飞[20-21]指出廊道遗产“本征价值”包括历史、科学、美学价值,“功利性价值”包括政治、经济、教育价值,但在后续文献[22]中又阐述“本征价值”即文化价值,并且将艺术审美、科学技术价值归于“衍生价值”;刘凤凌[23]借鉴该价值构成方法后,将文化价值视为“外在价值”。即美学(审美)价值、文化价值因研究案例、语境等不同而产生内涵价值与外延价值之间的关系转换。这些现象体现出遗产价值渗透的交叉性和多元性。

有的文献对于同类遗产价值有着不同但近义的表述方式,如游览、游赏、游憩等价值。还有的文献将《旅游资源分类、调查与评价》国家标准中的“珍惜奇特度”“美誉度”等视为价值类型,旨在旅游产品开发,以此作为对“旅游价值”的细分。这些现象体现出遗产价值构成的层级关系特征。

通过研读各文献关于遗产价值构成的章节内容,整理出58个有关词汇(表2),并结合涉及文献数量、语义包含关系、文章语境等划分3个层级。结果显示:历史、文化、艺术、经济、科学、生态和社会价值位列第一层级,具有较高的认可度与普适性;层级数越高,则遗产价值针对性越强,有利于廊道功能创新性塑造。

表2 各类遗产价值涉及文献数量及语义分级

2.2.2 评估体系

评价体系是针对文化遗产价值和廊道旅游发展来进行,前者包括工业遗产价值评估。文化遗产价值类廊道评估主要是将通过体系评分获得的遗产重要性作为遗产资源遴选与保护的依据,多以历史、科学、艺术、社会、经济等[24-25]普适性价值为基础构建针对遗产单体评价的指标体系,然后按照“遗产单体评价→遗产聚集区评价”的逻辑开展研究;有的文献[26-28]还以文化特色、地理条件、保存状况和重要程度等遗产的资源特征来构建,反映出保护与开发相结合的意图。旅游发展类廊道评估的重要目的在于:研究将遗产廊道塑造成旅游产品的潜力,参照《旅游资源分类、调查与评价》国家标准,以廊道资源条件、区域社会条件、廊道生境、旅游保障等来构建针对廊道区段评价的指标体系[29-30],然后按照“廊道区段评价→廊道整体评价”的逻辑开展研究。因此,2类评价体系之间存在遗产尺度上和廊道构建目标上的差异。

2.2.3 评分方式

文化遗产类评估体系指标权重制定的主观性较强:一种情形是同一层级要素指标权重设定为等值,即认为它们同等重要,如朱强[31]127-128将“本征价值”指标对应的历史、技术、艺术、文化和经济价值权重均设定为20%,吴娟[24]将“评价因子及权重”层级中的各项指标均设定为10%,类似的还包括陈强强[32]、高梦雨[33]等;另一种情形是上层要素权重值大小取决于对应包含的下层要素的数量,即认为对应包含子要素越多该项越重要,如吴娟[24]评价体系中的历史、科学、艺术和社会价值权重值与对应的下一层级各项“评价因子及权重”呈现累加关系,类似的还包括王婧[34]等。廊道旅游发展类评估体系指标权重制定的客观性较强:通过专家打分并参照因子相对重要性标定系列来确定指标权重。研究认为,当前评分较关注分值绝对高低的意义,而缺乏对主、客观评分方式的综合运用以及两者对应结果的比较。

2.3 保护利用空间构建及对应策略

廊道沿线遗产分级分类依据3个方面(表3):“遗产保护层次”以保护措施严格程度为考量,方法是参照《文物保护法》和《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条例》将“文物保护范围”“核心保护范围”等同于遗产保护核心区域,然后对建设控制地带作进一步细分;依据“遗产空间尺度”制定策略可体现为针对廊道整体、廊道区段、沿线聚落点、遗产群体、单个遗产点和遗产要素单体等各个层面;“遗产价值”分级则是着眼于单个遗产点或遗产要素单体层面。

表3 遗产或遗产空间的分级与分类

2.3.1 保护圈层

表3显示“遗产保护层次”类按规划措施分级,对建设控制地带分区称谓方式有所不同。首先是从建设控制地带的内层分区来看。“建设控制区”落脚点是建设,控制建设的对象倾向于非遗产要素,但未指明分区内遗产要素是否采取保护措施;而“控制保护区”和“重点保护区”落脚点是保护,保护实施的对象倾向于遗产要素,但未指明分区内非遗产要素是否控制建设。由此认为:“建设控制区”更适用于由遗产要素单体组成遗产点的保护层次划分情况;“控制保护区”和“重点保护区”更适用于由遗产要素群体组成的遗产点的保护层次划分情况②此处将遗产点组成划分为2类,原因是廊道入选遗产要素不完全与文物等同,并非每一处遗产要素都会在先前的遗产保护工作中实施圈层保护。。其中,后者组成情形下的遗产要素根据价值评价结果又可分为重要遗产和一般遗产。尤其是分值偏低、距离核心保护区较远或者与重要遗产关联性不高的一般遗产,更有可能被塑造成地区发展建设的参与者,强调遗产开发,最终反馈到保护层次划分、称谓、圈层功能定位、策略乃至实施措施上(图2)。然后是从外层分区来看。“外围协调区”与“建设控制区”比较,二者均具有协调保护与建设行为的意义,但前者未指明以建设还是保护为落脚点,即只反映出圈层区所处的位置信息,而缺乏各圈层比较视野下的策略、措施或分区主导功能等方面的递变逻辑。“控制发展区”与“外围发展区”比较,后者无法反映其与遗产保护工作之间的联系,以及与非遗产地区之间的差异。

图2 2类遗产点构成模式比较(来源:作者自绘)

2.3.2 保护利用策略

保护利用策略制定与上述分级分类依据存在对应联系:李仓拴[35]基于“遗产保护层次”对廊道核心保护范围、重点保护范围和外围协调区域制定保护规划导则;李毓美[36]基于“遗产空间尺度”从区域、城镇、遗产聚集区、遗产点4个层次提出廊道保护利用策略;胡金龙[37]基于“遗产价值”将潇贺古道沿线遗产资源密集的节点分为3个等级,然后分别对应制定基于严格保护、在保护基础上适当旅游开发和控制性保护方面的策略;王卓[26]115-144从空间、文化、经济、管理层面提出重庆都市区抗战遗产廊道整体性保护利用策略。其中,王卓、胡金龙等学者在策略制定上同时兼顾了“遗产空间尺度”。这些有助于进一步以多元化角度系统性地制定廊道策略。

2.4 廊道管理

运用Citespace对337篇“遗产廊道”主题期刊文献作聚类分析。时间切片设置为1年,选择被引用或出现频次排名前50的节点,可获得5个聚类(图3):“保护”(#0)、“旅游廊道”(#1)、“大运河”(#2)、“遗产”(#3)和“一带一路”(#4)。聚类密集程度值高于0.7,可信度强;介于0.5~0.7,可信度一般;低于0.5,可信度低。故由表4中聚类密集程度的数值可判断出聚类有效。通过对标签词分析,整合出3个研究目标分类:以保护作为主要目的的遗产廊道适宜性发展研究(#0、#3);以开发作为主要目的的线型遗产旅游研究(#1、#2);以文化线路作为社会与经济发展战略载体形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4)。可以看出,非遗在遗产廊道实践与地域发展战略契合上扮演重要角色—作为廊道沿线遗产文化环境的构成主体而关系着沿线区域社会治理,且因具有可塑性、灵活性等特质,易成为廊道后期管理持续性优化的良好途径。

图3 Citespace聚类分析图(来源:作者自绘)

对应地,从廊道保护利用管理来看,文献多从管理目标的综合性、管理主体的基层性、管理方式的协同性和管理过程的动态性[26,38]入手,针对机构与职能[4,21,39]、法律法规保障[31,40-42]、规划编制体系[26,43-44]、管理政策落实[11,31,45]以及公众参与机制[31,45]等方面详细探讨(表5)。王肖宇[27]150-168还提出基于Web GIS来构建遗产廊道地理信息数据库,以实现现代化文化遗产信息服务和管理功能。从廊道旅游开发管理来看,相比前者显著侧重旅游发展战略落实研究,如旅游品牌塑造[46]、市场营销[44,47]、旅游产业结构[48]等,有的文献还指出目前缺乏关于文化遗产线路区域统一开发管理的规范性文件或制度[49],以及建立“政府主导、社区参与、横向合作”的遗产廊道旅游管理模式[50]等观点。从廊道非物质文化遗产管理来看,目前主要是针对“少数民族体育文化”开展的相关研究(表4),不仅聚焦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而且包括了对传承人[51]的保护。因此,不同学科下的遗产廊道管理研究体现出各自领域的侧重,如旅游学科意义下的廊道管理实质上是将廊道作为潜在的旅游产品的经营管理,或者说是将旅游产品塑造作为廊道管理研究默认的前置条件,而不是或者不完全是规划建筑学科意义下作为“遗产廊道”概念内涵属性的“廊道空间”的管理。

表4 “遗产廊道”337篇文献聚类主题及标签词

表5 基于不同研究目标分类的遗产廊道管理归纳

3 研究结论

首先,作者、研究机构、学科领域运用方面的文献特征成因主要与遗产廊道的“理念”内涵属性有关。一是与理论相比,理念的提出是以解决而非解释问题为学术导向,这一特质一定程度上导致许多学者、团队、机构仅是短暂涉猎该理念研究,即重在理念运用而非深化;二是该理念具有兼顾遗产保护与发展的包容性,使其能够针对不同学科领域开展适宜性运用研究,因而形成丰富的概念内涵与外延、遗产价值、构建技术方法以及保护利用与管理策略。

其次,遗产廊道在国内铺开实践条件仍不成熟,成因复杂。遗产廊道在国内产生广泛影响并尝试实践是以历史记忆、文化传承为基本导向,以经济发展、社会治理等为重要目标的多方面需求交织的综合结果。遗产廊道构建具有突出的地域社会与经济发展战略意义,使其蕴含广阔的发展和运用前景。但欲铺开实践仍需开展大量的、多方面的研究。主要原因在于:一是遗产廊道法律地位不明确,使得廊道构建技术、遗产保护圈层划分、廊道保护利用策略以及廊道管理等各环节缺乏基于法律意义的工作导向,比如就保护圈层而言,一旦赋予其法律效力,如何严谨制定各圈层称谓可能引发学界讨论;二是许多遗产廊道研究未就如何衔接政府发展战略作深入分析,不利于案例落实。其他原因包括:当前廊道技术性分析是基于有形物质遗产空间进行,而在非遗方面仍缺乏较为适宜的手段,由非遗资源突出的社会价值以及作为廊道管理潜在的有利途径认为有必要对其融入;国土空间规划编制仍处于探索阶段,欲使廊道规划与之良好衔接仍需开展更深入的研究,比如以项目统筹为目的的区域空间分析和模拟技术。

再次,一些研究方面缺乏系统性思维融合。遗产廊道是由群体遗产所组成的“体系”,包含着廊道和遗产自身以及它们各自层面之间、各自层面内部的要素关联,因此有必要将系统性思维运用于遗产廊道构建的许多环节中。具体来说,在廊道评估体系上,缺乏对廊道构建目标、遗产空间尺度等方面的系统考虑,可能导致廊道构建工作在保护与开发之间、遗产单体与廊道整体之间相互脱节。在廊道保护利用策略上,一些文献只侧重于就遗产保护层次、遗产空间尺度和遗产价值中的单一方面来制定,使策略缺乏系统性、全面性,且易忽视基于上述方面策略之间的关联与衔接。在廊道管理上,缺乏针对不同学科领域下廊道管理侧重需求的系统性、整合性研究。

最后,当前研究体现出理念、方法、材料、理念运用4个层面的学术创新,对应包括“廊道遗产”的提出、基于新理论和新技术的廊道研究、针对不同介质类型的廊道研究以及遗产廊道理念在不同学科领域的运用。文献多是针对后3个层面开展研究,关于理念层面的探讨仍有待深入。

4 研究展望

第一,探索建立多样化的遗产廊道研究范式。现有研究成果主要是以基于不同学科的相关理论和研究技术为支撑而获得,还需增加关于研究范式的探讨,未来可尝试对遗产廊道研究所涉及相关学科的各自研究范式进行有利借鉴。其必要性在于每一种研究范式都可能体现出具有廊道研究或廊道发展针对性需求的价值观念,所形成的特有研究方法有助于针对遗产保护与发展面临的主要问题开展靶向性研究,以实现廊道构建指向和目标,进一步促进遗产保护方法论的完善。

第二,探索凸显社会治理意义的廊道构建新模式。主要是出于2点考虑:一是目前研究指向较侧重以廊道旅游为主要手段的经济效益实现,对廊道沿线文化遗产保护传承社会治理作用以及公共利益维护上关注不足;二是部分遗产资源旅游吸引力不足,旅游开发经济效益不高,应尽快建立更为适宜的遗产保护利用模式。美国伊利诺伊州和密歇根州运河国家遗产走廊是推进娱乐和自然保护的一种“区域公共治理形式”,但基于没有联邦所有权和行政权力的情况下建立,显然构成了长期成功的弊端,包括遗产保存与承认之间难以平衡、开发项目周期与部门机构任务期限难以协调、民间团体与国家实体难以合作等[52]。因此,重视政府引导作用对于未来遗产廊道研究具有积极意义。建议将政府治理意图纳入研究范畴,与政府战略形成良好链接,尤其是需要和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规划、部门5年工作计划以及相关政策结合,加强对廊道沿线地域文化、生态、经济、社会等发展趋势的研判,以深入挖掘与塑造针对性价值为支撑凸显社会价值构建指向,体现出“中国特色”“本土特色”2个方面。该构建模式将与以遗产旅游为目标的廊道研究共同形成基于不同发展指向廊道构建的研究范式,作为多样化研究范式之一。在廊道沿线遗产资源禀赋较好的情况下,可兼顾2类构建指向,B.Bynum Boley在对古拉吉奇文化遗产走廊的考察访谈中认为,发展遗产旅游也可能为社区成员提供围绕某些倡议走到一起的机会[53]。

第三,运用系统性思维开展遗产廊道研究。一是优化遗产廊道评估方法:首先,在遗产空间尺度上兼顾廊道整体与遗产单体,在廊道构建目标上兼顾保护与开发,以此建立更为完善的遗产廊道评价体系;然后,可分别采用主、客观方式进行评分,并针对二者各层级指标权重值或分值差异进行比较分析,结论作为遗产资源遴选、廊道空间格局构建以及保护与利用开发策略制定等方面的参考依据。二是综合遗产保护层次、遗产空间尺度和遗产价值等方面建立遗产廊道保护与利用策略体系,并加强三者之间策略协同性研究,进一步深化为具体规划措施。三是借鉴管理学科研究范式及理论,并综合遗产保护层次、遗产空间尺度以及基于不同学科研究需求的廊道管理侧重等方面建立遗产廊道管理策略体系。体系中应建立适宜的反馈机制,用来监测遗产廊道保护利用状态是否达到其构建目标并较好收获对应的效益,并根据判断作出一定协调,以实现动态管理良性循环。在完成该体系构建基础上,还可结合机构与职能、法律保障、规划编制、政策与战略落实、公众参与以及保护管理技术等方面形成对应的管理机制。

第四,开展遗产廊道法律保障研究。可靠的法律保障是开展案例实践和落实遗产廊道整体性保护的重要前提。一是建立完善的法律体系,以遗产廊道相关法规的制定推动区域遗产整体性保护法律建设。首先,可借鉴《非物质文化遗产法》立法过程[54],建立与遗产廊道保护有关的地方性法规,它们将为遗产廊道保护工作规范化开展提供必要法制保障;其次,在充分结合不同遗产廊道资源禀赋、介质类型等方面特性以及对应地方性法规条文的基础上,制定国家层面行政法规《遗产廊道保护条例》;再次,建议从国家基本法层面研究制定《物质文化遗产法》,条文内容除对《文物保护法》《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条例》等与当前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有关的法律法规进行融合外,还应重点作出关于区域层面遗产群体以及关于未入选各级文物保护名录遗产的保护利用规定;最后,遵循《物质文化遗产法》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法》施行不同空间层级遗产保护,运用“遗产廊道”理念是促成其较好实现的重要途径之一。二是明确遗产廊道规划法律效力。在宏观规划层面,可针对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并举的总体规划强制性内容进行探索,然后依托不同等级行政区域的国土空间总体规划,开展对应空间层级遗产廊道专项规划、专题研究;在微观规划层面,如何将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利用需求与廊道沿线区域各地块的控规指标制定进行融合值得探索,研究内容可重点结合指标的定量方法、与非遗保护相关的强制性或引导性指标项创新等方面开展。

第五,加强遗产廊道区域空间分析和模拟技术研究。基于国土空间高质量发展意义,可借鉴CAMarkov、Flus、Dyna-CLUE等模型开展遗产廊道保护利用情景模拟研究,比如相关政策对廊道沿线土地利用的影响;基于社会治理意义,可开展以非遗为代表的文化服务功能模拟研究,比如在合理确定非遗保护与传承驱动因子的基础上选择或构建适宜的模型进行评价,进一步识别出廊道沿线各类非遗保护空间的关键位置,然后把文化、游憩、生态等功能串联。这些将为遗产廊道构建的合理目标预测、科学规划与管理,以及建立基于多方协作的规划编制与项目落实全过程统筹机制提供帮助。

以上5个方面展望主要是依照理念层面、方法层面以及遗产廊道构建与发展面临的关键问题而提出的,其重要意义在于:对该理念的未来发展方向构成影响。其他展望还可包括:在案例材料层面,尝试构建以海域、冰雪文化类型遗产廊道;探讨遗产廊道作为旅游产品的称谓方式,以及由遗产形象到旅游形象的转化;探讨保护圈层称谓对于被保护遗产资源实际存在条件的适宜性。本文不逐一详细阐述,但认为这些同样存在一定的探索空间及研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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