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剧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传播路径研究
——基于莎士比亚戏剧国际传播经验
2022-11-05向心怡
向心怡
(桂林航天工业学院外语外贸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中华戏剧“走出去”迎来了新的机遇。桂剧是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是广西的文化符号,其“走出去”对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和桂剧自身的传承发展都有重要意义。然而,目前桂剧的对外传播却面临着以下困境:传播主体单一,以政府公共文化外交传播主体为主导,民间公共文化外交传播主体缺席;传播内容单调,偏重给观众带来视听享受的内容传播,而缺少真实反映本土历史风情的内容;传播渠道狭窄,国际化程度低,系统翻译严重缺乏,传播过程中,受众在地域和类型两方面都极其受限,形成了当前桂剧对外传播整体效果欠佳的局面。
莎士比亚戏剧 (以下简称“莎剧”)自17世纪起就通过多种形式,在全球不同文化语境中广泛传播,并产生着深远的影响。400多年过去了,古老的莎剧何以经久不衰?其国际传播的成功要素是什么?莎剧在全球成功传播的经验对桂剧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传播有何启示?本文将以传播学为视角,在充分借鉴莎剧国际传播成功经验的基础上,探讨桂剧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传播的路径。
一、莎剧国际传播的成功经验
传播学先驱拉斯韦尔提出构成传播过程的五个基本要素,即传播主体、传播内容、传播渠道、传播受众和传播效果。400多年来,莎士比亚戏剧在全球得到广泛传播,并产生巨大影响力,这与其传播主体的多元化、传播内容的人性化和传播渠道的多模态化是分不开的。
(一)多元化传播主体共同助推对外传播
莎剧的国际传播主体不仅有政府,还有民间团体、企业和公民个体等。从政府层面来看,英国政府的资金支持和借助“公共外交”宣扬莎剧文化,都是推动莎剧在全球持续传播的因素。2020年,英国政府推出15.7亿英镑的文艺援助计划,其中莎士比亚出生地基金会 (Shakespeare Birthplace Trust,简称SBT)和莎士比亚环球剧院分别获得300万英镑和298.5万英镑的拨款,位居前两名;皇家莎士比亚剧团 (Royal Shakespeare Company,简称 RSC)也获得了高达1940万英镑的贷款。2016年,为纪念莎士比亚逝世400周年,英国文化协会在全球140多个国家推出“永恒的莎士比亚”系列活动,积极地传播莎剧文化。
从非政府层面来看,除了各大学术、出版机构外,还有一些综合性专门机构 (如SBT、英国莎士比亚协会),以及一些莎剧演艺机构 (如RSC、莎士比亚环球剧院)等都是莎剧国际传播的实际行为主体。这些民间机构不仅开展了诸多线下推广活动,还利用网络媒体展示了丰富多彩的莎剧资源,并创造性地开展了多种线上活动,在莎士比亚戏剧文化的对外宣传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以SBT为例,它每年都会在斯特拉特福德举办各类线下纪念莎士比亚的活动,十分注重通过新媒体来扩大莎剧的受众群。尤其是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SBT推出的诸多网上活动如“致敬斯特拉特福德”、斯坦利·威尔斯教授在线讲座、重现莎士比亚系列播客、莎士比亚微电影大赛等,吸引了至少来自30个国家的170万名受众,使得莎剧的生命力在新媒体和后疫情时代得到了有效维持。
莎剧传播的主体还有分布在全球各地的“莎士比亚研究会”、定期举办的“莎士比亚戏剧节”、出演过莎剧舞台剧的国际影视明星、通过互联网在全球范围内展开对话的莎剧爱好者等,这些传播主体通过学术交流与研讨、戏剧表演与观赏、话题创建与讨论等形式拓宽了莎剧文化的受众面,让莎剧得以被更多人认识并喜爱。
(二)以“人”为本的传播内容吸引海外受众
莎士比亚一生创作了无数剧本,无不折射出人文主义思想的光辉,这种人文主义思想集中表现在莎剧故事中关乎人生的反思、人性的探讨和人类生存本质的深刻思考。无论是 《哈姆雷特》里为父报仇的主人公从懦弱到果敢并最终被毁灭的悲情与复杂,还是 《仲夏夜之梦》里男女主人公大胆追求真爱并终成眷属的浪漫与明快,亦或是 《亨利五世》里迷途知返、厚积薄发的国王治国理政、对外亲征的波澜壮阔,无不体现着戏剧人物“人之主体”的特征。这种关于爱情、忍耐、悲伤、愤怒、同情、勇敢等普世情感的戏剧性故事表达,使得身处不同时代、不同文化的受众能够感同身受,并实现自我关照。正如大卫·卡斯顿指出:“莎士比亚通过叙事向角色和受众传递信息……他的戏剧作品就证明了我们怎样依靠故事来理解生存的含义”。
莎剧中“人性”的呈现还依赖于富有诗意和哲理的台词,例如,《哈姆雷特》里的名句“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类似的经典台词还有:
Through tattered clothes small vices do appear;Robes and furred gowns hide all.
褴褛的衣衫遮不住小小的过失;披上锦袍裘服,便可以隐匿一切。
—— 《李尔王》
The course of true love never did run smooth.
真正的爱情,所走的道路永远是崎岖多阻。
—— 《仲夏夜之梦》
这些震撼心灵的台词时至今日依然触动着无数受众的心弦,激起他们对现实的思考,也让莎剧具备了更强的戏剧张力,产生了更广泛的跨时代、跨文化传播效力。正如本·琼生所说:“莎士比亚不属于一个时代,而是属于所有世纪。”
(三)有效的传播渠道提升对外传播效果
莎剧翻译是莎剧对外传播的重要渠道,通常以剧本翻译为主。各国译者通过对莎剧的解构与重构,以经典的译文使莎剧的魅力重现于舞台和书本中,成为莎剧走向世界各国、走入受众内心的重要渠道。目前,全球有超过百种语言的莎剧译本。在中国,莎剧的翻译也已有百余年,从莎剧进入中国再到被广泛传播,这一切都得益于中国的莎剧翻译家所做出的贡献。翻译大家朱生豪历时十年、呕心沥血,在战火中完成了译著 《莎士比亚戏剧全集》,这是影响力最大也是最为中国读者所熟悉的莎剧译本。朱生豪先生翻译莎剧时在语言和意境上都颇下功夫,其译文兼具散文的形式和诗的意趣,格调高雅、情韵悠长,《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一段台词译文就足以证明:
原文:But,soft!What light through yonder window breaks?
It is the east,and Juliet is the sun!
Arise,fair sun,and kill the enviousmoon…
译文:轻声!那边窗户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那就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起来吧,美丽的太阳!赶走那妒忌的月亮。
除了朱生豪,中国历史上还有很多优秀的莎剧译者,如梁实秋、方平、卞之琳等。这些译者深刻解读了莎剧的诗化语言和人文思想,成功传递了莎剧的内涵和魅力,促进了一批又一批中国莎剧受众的诞生和延续。
莎剧在全球的成功传播还离不开国际传播市场上多模态的莎剧外宣文化产品,包括传统的舞台剧、电影、电视剧、舞蹈、音乐和各类文化创意产品等。仅《哈姆雷特》一部剧作,至今在全球就有40余个电影改编版本。以莎剧为灵感创作的音乐作品也数不胜数,如舒伯特的 《致席薇亚》、门德尔松谱写的 《仲夏夜之梦》音乐会序曲。近年来,与莎剧有关的文化创意产品,包括各类书籍、文具、服饰、家居用品、游戏、玩具等也层出不穷,受到了更多年轻受众群体的喜爱。2019年,SBT出品的一款游戏Shakespeare Trivial Pursuit全球销量达到了 2800件。
二、莎剧国际传播对桂剧对外传播的启示
中华戏剧对外传播是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开展人文交流的重要途径。目前,广西已成为面向东盟的国际通道和有机衔接“一带一路”的重要门户,这为桂剧的对外传播提供了良好的文化市场和机遇。基于上文对莎剧国际传播成功经验的分析,我们可以从传播主体、传播内容和传播渠道三个维度构建桂剧对外传播的新路径。
(一)构建桂剧对外传播主体的多元格局
如今,全球已进入“新公共外交时代”,新冠肺炎疫情的到来又加速了新传播环境的形成。在此背景之下,桂剧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传播应着力构建传播主体的多元格局,建立分层对外传播体系。
1.以政府力量为后盾
政府应提供政策支持,拓展桂剧对外交流渠道。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可以设立桂剧保护和发展专项基金,用于对桂剧艺术的推广和桂剧剧团的资助。此外,各级政府要重点把握如中国—东盟博览会、南宁国际民歌艺术节、梧州国际青少年足球邀请赛等能够吸引全球,特别是能够吸引“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关注的国际性活动,把握传播时机,将桂剧推介给海外受众。
2.充分发挥民间力量
首先,充分挖掘企业和机构的力量。文化企业是塑造国家软实力的重要力量,桂剧对外传播可以和有经验的文化企业进行合作,将市场运作机制融入桂剧的创作、演出和品牌打造中,并逐步形成桂剧产业链,在海外市场树立桂剧的文化品牌形象。此外,还可依托“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孔子学院进行桂剧传播。截至2021年年底,“一带一路”沿线已经有55个国家建立了213所孔子学院,其中与广西毗邻的东南亚国家建立的孔子学院最多。因此,可充分利用地缘优势,通过各种形式的桂剧体验交流活动普及桂剧知识。
其次,鼓励更多社会公众参与到桂剧的海外推广中。鼓励华侨华人、来华及海外留学生、桂剧编导和演员、在华工作和生活的国际友人或是成功出海的“网红”,借助自媒体和社交媒体的力量,以更为开放和贴近的形式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传播桂剧文化。此外,还要加快培养既有良好外语和跨文化能力,又掌握一定传播规律和技能的翻译制作与写作人才,为实现桂剧对外传播提供有力保证。
(二)挖掘桂剧对外传播内容的人文特色
保罗·利科言:“叙事是人类存在的根本意义所在。”好的故事能增强受众的认知参与感和情感参与感,促进其改变现实中的态度和信念。桂剧在对外传播的过程中应思考如何讲好“人”的故事,以此来满足不同文化语境下的受众对人生、人性等话题的探讨和反思。在保持桂剧特色唱腔与技巧的同时,充分挖掘广西本土故事的内涵。例如,取材于秦始皇时期开凿灵渠这一史实的 《灵渠忠魂》,就展现了剧中主人公追求“忠”和“善”却又因此引发“悲”和“泪”的深刻主题;取材于广西民间传说的 《瑶妃传奇》,通过瑶族少女与皇帝的爱情故事,体现了不同民族文化互相冲突但又互相融合的深层内涵;取材于广西本土历史人物的 《大儒还乡》,通过展现主人公追求真善美的理想主义和现实缺憾之间的矛盾,凸显出极强的时代精神和当代意识。这些戏剧人物和故事所折射出的人文主义价值观,都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受众产生强劲的吸引力。
此外,还可以用内容创新的形式挖掘桂剧的人文特色,借鉴海外受众所熟悉的经典戏剧的内容与形式,增强桂剧的辨识度和表现力。例如,用桂剧的艺术表现形式重新演绎莎剧的经典作品,如 《维洛纳二绅士》《威尼斯商人》《温莎的风流娘们儿》等,在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受众传递莎剧中蕴含的人文精神和幽默风格的同时,也扩大桂剧的对外传播力;在向俄罗斯、希腊等戏剧艺术大国进行传播时,可以用桂剧的阐释方式改编这些国家的戏剧经典,获得海外受众的认可与喜爱;还可以尝试桂剧在对外传播目标国的本土化。像马来西亚的皮影戏、缅甸的木偶戏、泰国的孔剧等都与中华戏曲有着深厚的渊源,我们可以尝试在保留桂剧艺术特点和内涵阐释的前提下与之进行融合,为目标国受众提供既熟悉又新颖的戏剧艺术审美体验。
(三)促进桂剧对外传播渠道的多模态化
现代传媒技术的发展使得“符号文本”的形式呈现“多模态转向”,语言、文字、图像、声音等多模态符号的综合运用将使桂剧故事的叙述更加通俗化、更具传播力。传播主体可通过专业桂剧网站、海外社交媒体、跨境电商平台等渠道,采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尤其是东南亚国家民众所喜爱的歌曲、动漫、手游、玩具、服饰、画展等艺术形式,对桂剧进行宣传和推介,让海外受众通过这些多模态符号对桂剧形成基本的认知,为培养桂剧的文本读者和舞台观众做好铺垫。还可以借助跨境“云旅游”,利用5G、AR、VR、AI、无人机等技术,将桂剧文化以图文、短视频、非遗直播、全景等形式传递给“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受众,积极顺应国际传播领域移动化、社交化、可视化的趋势。
无论桂剧通过何种渠道走入“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我们都应该重视文本的翻译。译者在对桂剧的节目单、宣传海报、媒体推介信息、文化产品介绍、戏剧评论等进行翻译时,应做到“信”与“顺”;在对桂剧的剧本和舞台字幕进行翻译时,应追求对作品的语言特色和文化内涵的忠实传递,通过翻译引导受众对桂剧背后的文化和意境加以感悟与内化。此外,桂剧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传播时,还要特别关注翻译的得体性,思考如何在成功传递桂剧语言的同时避免语言文化禁忌。例如,对于印度尼西亚的受众,翻译后的桂剧剧本或台词要避免称已婚女性为“某某的夫人”;在西亚的一些伊斯兰国家进行传播时,译者就要注意不能在译文中出现詈语。
三、结 语
戏剧是一国对外文化交流和传播的重要形式,对增进各国人民的了解、消除不同文化间的隔阂都具有重要作用。莎士比亚戏剧通过多元化的传播主体和多模态化的传播渠道为全球受众带去了语言和思想上的戏剧艺术审美体验,为“一带一路”背景下的桂剧对外传播带来了诸多启示:第一,构建以政府力量为后盾、民间力量充分发挥的多元传播主体格局,获得更高的传播效率和跨文化可信度;第二,围绕讲好“人”的故事创新传播内容和表达形态,满足海外受众的认知和情感需求;第三,基于有效的戏剧翻译,加速传播渠道的多模态转向,使得海外受众乐于接受、易于理解。本文对莎剧全球传播史的梳理比较匮乏,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戏剧文化和受众研究也较有限,因此,对桂剧对外传播策略的研究还有进一步拓展的空间。在今后的研究中,笔者还应该将目光进一步聚焦于桂剧的翻译,这是桂剧得以有效对外传播的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