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幸咖啡公司财务舞弊的成因与治理研究

冯尚东

（新疆财经大学，乌鲁木齐 830012）

一、瑞幸咖啡公司简介

（一）瑞幸咖啡背景

瑞幸咖啡（中国）有限公司成立于2018 年3 月28 日（以下简称瑞幸咖啡）。公司总部设在中国厦门，注册资本2.05 亿美元，法定代表人钱治亚。自2017年起，瑞幸咖啡大肆扩张刷高销售数据，在上市之前亏损额就已经达到16 亿。但是，瑞幸咖啡与传统的咖啡店有些不同，它有自己的应用程序开发工程师，甚至还有大数据分析团队。因此，瑞幸咖啡就可以自称是一家科技型企业。与传统企业相比，科技型企业可以谈论“市梦率”或“合理泡沫”。

（二）瑞幸咖啡财务舞弊事件

2020 年4 月2 日，瑞幸咖啡向外界披露财务造假后，其市值在2019 年第二至第四季度实现22 亿元收入后暴跌，并于2020 年5 月15 日收到了纳斯达克向其发送了退市通知书。至此，瑞幸咖啡深陷舞弊丑闻的漩涡，董事长陆正耀发表个人声明向社会各界广大投资者致歉。同年10 月，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对瑞幸咖啡做出行政处罚决定。经检查发现，2019 年4 月至12 月，瑞幸咖啡通过虚拟代金券业务实现交易额22.64 亿元、虚增销售额21.19 亿元、虚增成本12.11 亿元、虚增利润达9.08 亿元。同年6 月29 日，瑞幸咖啡退出纳斯达克。

二、瑞幸咖啡财务舞弊手段分析

（一）虚增销售收入

第一，虚增线上销售数据。在其新的零售模式中，所有订单都是在线发起和支付的。顾客通过线下外卖或自提等形式获取产品。当消费者下订单时，系统将会自动生成一个三位数的提货码和一个二维码。这三位数的提货码随机出现在每个商店，由提货单和外卖单共享。通过改变订单的序列号，瑞幸可以改变网上商店的销售量，从而达到虚拟增加销售额的目的。

第二，夸大其产品的市场销售价格。浑水公司收集了25 843 张顾客收据，发现瑞幸为了维持其前期烧钱的商业模式，继续以不断地融资来实现继续扩张的目的。

（二）虚增成本费用

在传统的商业模式下，上市公司的舞弊方法往往是在增加资产的同时增加利润。但咖啡行业属于轻资产行业，通过虚增资产的方式显然不太现实。所以，瑞幸咖啡就选择了通过虚增集团层面的费用、增加门店销售收入的方式来让报表显得好看。

2019 年第三季度，瑞幸咖啡向分众传媒支付4 600 万元，仅占其全部广告费用的12%，远低于前几个季度。

（三）关联方交易舞弊

首先，浑水公司在做空报告中提到神州租车的分支机构氢动益维与瑞幸咖啡存在虚假的销售业务往来。其次，瑞幸咖啡通过收购宝沃汽车将1.37 亿元转移给关联方王百因，并且瑞幸咖啡通过发行可转债筹资8.65 亿元，用来发展“无人零售的模式”，这种模式需要购买的咖啡机来自王百因的公司。

三、瑞幸咖啡财务舞弊动因分析

根据欺诈三角理论，公司欺诈的产生由三个不可或缺的要素构成：压力、机会和自我合理化，以下将逐一分析三个方面。

（一）压力因素

1.外界压力

其他行业巨头的排挤。星巴克作为行业领导者，占据着广阔的消费市场，吸引着众多忠实客户，基本达到行业垄断。同时，受商誉的影响，尽管存在高溢价的情况，仍然有不少人愿意购买星巴克的高端产品，而这会对瑞幸咖啡在高端市场的获客造成威胁。此外，星巴克懂得合作双赢，与阿里旗下的饿了么联手，可以提供便利的线上服务，弥补线下销售的缺陷，此举也使得瑞幸咖啡的营销模式的优势不再明显。

瑞幸咖啡和行业巨头星巴克双方无论是从线上公众舆论层面还是从线下实际操作层面来看，说二者的关系处于水深火热一点都不足为过。2018 年5 月，瑞幸咖啡发布致星巴克的公开信公开批评星巴克涉嫌违反《反垄断法》，并在相应城市提起诉讼。随后，星巴克也作出了公开回应称，星巴克并不打算参与其他品牌的市场运作，同时，非常欢迎来自同行业的有序市场竞争。后来证实，瑞幸咖啡起诉星巴克涉嫌垄断，并因瑞幸咖啡撤回诉讼而结案。因案件撤诉之后，瑞幸咖啡就成营销界调侃的对象“碰瓷营销”“傍上星巴克”等等，不过，瑞幸咖啡也的确因此获得一定的曝光度。

来自茶饮品的压力。茶作为咖啡的替代品，有着比咖啡更深刻的文化背景，在中老年消费者中有着更高的需求。近年来，许多新式茶饮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品质升级与新零售结合，借助传统文化在年轻人中掀起的潮流，将茶市场拓展到年轻人。所以说，顾客对饮料有一定的需求，茶饮料越来越受欢迎，这不可避免地影响消费者对咖啡的需求。

2.内部压力

上市后的瑞幸咖啡，高速增长的门店数量令人瞩目。据瑞幸咖啡对外公布的开店计划显示，到2019 年底，其门店数量将达到4 500 家。事实也确实如此，瑞幸咖啡在迅速开店的问题上赢过了星巴克。截至2019 年第三季度末，瑞幸咖啡店总数为3 680 家，比去年同期的1 189 家增加了2 491 家。同期，星巴克在中国的门店数量增长了17%，达到4 125 家，平均每天新增门店1.7 家。2019 年11 月初，两家公司在华门店数持平，均达到4 200 家。2019年12 月底，Thinknem 披露的数字为4 910 家，这意味着瑞幸咖啡已经实现了此前提前开店的目标。

2018 年7 月，瑞幸咖啡完成了2 亿美元融资，融到的大笔资金让瑞幸咖啡进行如同闪电战般的扩张——以厦门总部为起点，瑞幸咖啡已经成功入驻北京、上海、武汉、深圳、广东等主流城市，并且随着后续资金的陆续到位，瑞幸咖啡正在向其他一线二线城市逐步渗透，建立销售网格。

瑞幸咖啡成立之初，投入大量资金达到生产能力，拓展市场，因此投资现金流一直为负，尤其是在2018 年第三季度和2019 年第二季度，瑞幸咖啡投入了巨额资金获得资产以进一步扩大市场占有率。这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扩张给瑞幸咖啡带来了巨大的资金压力，并为其日后的财务舞弊埋下了伏笔。

2017 年，瑞幸咖啡钱治亚和监事会成员陈敏通过个人借款的方式融资6000 万元人民币；同年，瑞幸咖啡得到来自陆正耀旗下“神州系”公司9470 万元的无息贷款及瑞幸咖啡从Haode Investment Inc.和Primus Investments Fund 处分别获得180 万元人民币和9 290 万元人民币贷款。两家公司均为陆正耀下属的公司。2018 年，Haode Investment Inc.向瑞幸咖啡提供1.476 亿无息贷款。同年5 月，瑞幸咖啡与光大金融租赁有限公司签订了一份为期12 个月的特定咖啡机租赁协议，租赁金额为3.5 亿元，年利率为5.22%。为此，瑞幸咖啡为光大金融提供了公司担保，陆正耀还抵押了神州优车3 530 万股股份。

2019 年3 月21 日，瑞幸咖啡从上海浦东发展银行获得6 000 万元人民币（890 美元）的定期循环贷款。该笔贷款由北京瑞幸咖啡、天津瑞幸咖啡等全资子公司以及陆正耀、钱治亚提供担保。

瑞幸咖啡已经上市，但这并不意味着公司已经安全着陆，也不意味着公司从此再无后顾之忧。尽管发展迅速，瑞幸咖啡仍有巨大的损失。截至2017年12 月31 日，净亏损5 637.1 万元；2018 年，总净收入8.407 亿元，净亏损16.19 亿元（合2.413 亿美元）。2019 年第一季度，瑞幸咖啡亏损5.518 亿元人民币。

（二）机会因素

1.外部因素

瑞幸咖啡选择在美国上市、中国经营的模式为其舞弊行为提供了如下几个天然的屏障：一方面，域外管辖设置不合理为跨境犯罪提供可能性。瑞幸咖啡赴英属开曼群岛注册，其主要经营业务及大部分资产均在中国境内，但是公司的设立和上市未经中国相关部门审批，中国及主流国际社会也始终秉行属地管辖为原则、域外管辖为例外这一基本管辖模式，导致中国监管机构无法对相关公司实施直接管辖，进而导致这种上市模式成为跨国证券欺诈逃避制裁的“避风港”。另一方面，监管执法不到位也是阻碍跨境合作的因素之一。中国法律部门虽然通过立法赋予了中国证监会调查手段和调查权限，且赋予了中国证监会现场检查、调查取证、查阅复制、查封、冻结相关信息的权利，但与IOSCO 的要求相比，我国证监会执法权的范围和种类非常有限，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大了预防和及时发现跨境上市公司财务造假行为的难度。

2.内部因素

在国内，有许多股权非常集中的上市公司，其控制权始终牢牢掌握在大股东手中，他们的自利行为与投机主义行为有可能造成以权谋私侵害其他中小股东的权益，从而形成了控股股东与中小股东之间的利益冲突。

陆正耀是神州优车的董事长，第二大股东钱治亚家族信托的代表人物钱治亚是由陆正耀所看重并一手提拔的，此前在神州租车担任COO 职务。而Mayer Investments Funds 实际上是由陆正耀的姐姐控制，以上三者既有血缘关系又有上下级领导关系，可以视为是一致行动人，其三方所有的股份之和达62.55%，拥有控制权。

（三）自我合理化借口

打破行业限制、进行财务舞弊的时候，参与者往往会产生较大的心理负担和压力，为了缓解这种恐惧，他们往往会选择用自我合理化的方式来安慰自己，实现自身心理上的解脱。合理化的实质是寻找心理慰藉的理由，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瑞幸咖啡的高管并没有因为财务舞弊、损害投资者的利益所造成的恶果而反省，而是找了一系列的借口为自己开脱。只要能保持公司的融资渠道畅通，那么公司的设计蓝图的实现就指日可待，以这些美化过的理由来自我催眠。

四、瑞幸咖啡财务治理研究

（一）内部控制制度方面

内部审计是企业经济运行真实性的首要屏障。良好的内部审计不仅有效地约束了管理者的行为，而且为公司的长远发展奠定了基础。因此，有必要建立内部审计机构，加强内部审计在企业中的作用。此外，还要保证内部审计机构的独立性和权威性，避免为公司管理层所影响和控制，同时对公司的经济运行全过程进行持续、全面的监督。

（二）企业经营所在地政府监管层面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对于企业的管理，尤其是对于涉外企业的管理主要体现在法律法规的制定和完善上。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大量企业在国外进行并购活动或在国外市场上市。因此，双方政府有关部门可以在此基础上借鉴别国已有经验，与别国共同合作，加强信息交流、共同管理，从而更好地保护投资者的利益。

（三）行业监管层面

1.注册会计师的审查

所有权与经营权的分离催生了注册会计师等中介服务机构。但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和运用，越来越多的企业也相应地改变了原有的商业模式，这就给传统审计机构带来了新的挑战，我们必须与时俱进，增加新的审计方法，以适应市场的需要。

瑞幸咖啡是一家致力于互联网运行新零售模式的企业，给顾客多种选择去购买其产品，既可以去店里饮用，也支持自提和网上下单外卖送货的形式，极大程度地满足了“无限场景”理念。同时，由于销售数量是和顾客小票、网上记录挂钩，这就给传统的审计机构带来了难题。

因此，注册会计师在审计的过程中也可以适当借鉴做空机构的调查方法。审计讲究证据的重要性，但有时对商业模式的分析也许会对被审计企业高层的真实意图有更清晰的理解。没有哪家企业一开始就想进行财务舞弊，但是，由经营活动中出现的不可调和的问题致使其不得不走向这条极端的道路。瑞幸激进的商业模式不可避免地决定了其对大量资金的需求，注册会计师从这一点出发，多角度关注相关审计问题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

2.引入做空机制进行财务审查

在国外交易市场，做空不仅是一种较为成熟的交易机制，同时也对资本市场正常、有序地发展起到重要作用。在股市中，监管部门不可能有精力去稽查所有的上市公司，而做空机制相当于是市场的自我净化。瑞幸咖啡自2019 年5 月17 日上市至2020 年6 月29 日停牌处理期间股价最高达到50美元左右，但自浑水公司发布调研报告后，瑞幸咖啡的股价下跌了26.5%，跌幅与之前持平。尽管瑞幸咖啡向SEC 公开回应，坚决否认所有指控，并从2月4 日至2 月10 日逐步恢复至被做空前的水平，然而，自2 月10 日以来，瑞幸咖啡发布的15 条“5%以上重要公告”都与股东权益有关，这可以解释直到4 月2 日的诸多问题，4 月2 日，瑞幸咖啡新设立的内部调查委员会“自曝舞弊事件”让其股价一夜之间降至冰点，最后惨遭停牌退市。不得不说，这次瑞幸咖啡舞弊丑闻的曝光，浑水公司事无巨细地做空报告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