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田园

文／彭 洋

生命是父母给我的一块自留地。同时给了我一颗种子：幸福。

生命是老天爷给我的一块自留地。同时给了我一颗种子：自由。

从此追求幸福与自由，成为我的天性。

于是，从我生命的最初时分，我就开始了人生最伟大的种植。幸福需要勤劳，自由需要勇敢，于是我就用勤劳和勇敢浇灌我的幸福和自由。于是，从小到大，好奇与分心，始终是我最大的特点。是优点也是缺点，是优势也是劣势。

在我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学来、求来、储来的知识里，至少有一大半是无用的，也就是说，大部分是无法给我带来直接的名利和钱财的，俗称是无用的。

喜欢我的人，无论是谁，大多对此都恨之入骨，爱恨交加。

道理谁都懂，道理我都懂。但就是无法执行，死不悔改。

我就是一块任性的田园。

我的园子呢？我喜欢我的园子就像一个大林莾，自由自在地让万物生长。它象征着我的生命状态和价值取向。

像法国作家蒙田所说的一样：我喜欢我的园子里长满奇花异草包括各种各样的无用的杂草。在我眼里，蒙田是一个有伟大魅力的人。他的这种人生哲学，充满了博大精深的人生智慧。我也应该成为具有这种伟大品格和魅力的人。这亦算是一种初心吧？

人生在世无论有多少次轮回，它都是用来爱好的。这才是人与其他生灵本质的区别。我生命意义的核心价值就是爱好。不断地发现着爱好甚至因爱好而梦想着幻想着妄想着也是一种幸福。广博的爱好能使人广博。如果哪一天，我的爱好停止了，我的生命也就停止了。

我就是这么一块田，我就是这么一块料。我就是这么一种德性。天生的，娘肚子里带来的，前生后世的命定的。

写着写着，我就刻了，刻着刻着，我就画了。在文学里转了一周，从文学到书法，从书法到篆刻，又到绘画，艺术成为生命中的一种有趣的游戏，艺术成为一个带有迷魂效应的魔幻殿堂。

面对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我们从来不会问也没有谁这样问：这林子怎么长得这么杂啊！什么树都有，什么花都有，什么鸟都容！我也坚信，只有在任性的原始森林里，才会长最大的树，才会有最大的鸟，才会容最大的奇迹。

人的一生，专一是一种境界、一种哲学、一种智慧、一种最成功的经验。但是，综合也是一种境界、一种哲学、一种智慧、一种伟大的经验。一个人的一生，完全可以可能同时在几个方向的几个领域奋斗前行并成功，与此同时，如果还有一项以上终生爱好的艺术和一项以上终生爱好的体育运动，那么，它所带来的幸福将是无限的。

也许就因为如此，似乎命运也在捉弄我。它让无数的诱惑像债主一般找上门来，要我用最昂贵的生命时间来支付来抵债。

常遇到这样的发问：

你为什么不能专一呢？

如果你专一，你会更成功也更幸福。面对这样的发问，我无言以对。

我心里在想：在形而下的世界里，这是一种伟大的经验，专一的哲理有无数的证词。但在形而上的世界里，在四维以上的时空里，我们才会看到更伟大的经验和预言。在物理学领域，人类已从简单的三维空间延伸到了十一维空间。在这种情形下，谈专一还有意义吗？

无人能十全十美，但却可以不懈地去“拾全”多项以上的“全能”。理想人格并非就是所谓的“完人”，因为从哲理的意义上讲，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即使是英雄，也不可能是完人。古希腊神话中，由人和神结合而产生的英雄都具有理想人格，但也不是完人，相反，他们或多或少总有一些凡人所难免的缺点，甚至是致命的缺点。中国神话中的英雄，何尝又没有缺点呢？但大德不究小瑜。相反，有缺点的英雄，更接近真实的存在，也更可能成为老百姓心目中的渴望并有可能及的英豪，而非隔世英豪。而就艺术而言，专精应是最终的结果，而博，却是专精的必须前提。

不成功，则成人；不成大家大师大巨，则成仁人——也许，这才是艺术的正道、大道。

常常也有点后悔，总不由地想想那句劝：

你为什么不能专一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