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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一日半

2022-10-21

上海文学 2022年8期
关键词:总督威尼斯

荪 步

夜里飞经伊斯坦布尔,窗外三万英尺下面是大团蜮蜮的黑和一片开阔、迷离的灯火,令人想起中古黑暗的苏丹大城以及六百年奥斯曼帝国的铁骑,而前方恰是水城威尼斯——现代文明之光起源的地方。曾经隔着亚得里亚海相望的两地,冷兵器时代纠缠不清的历史,仅两个半小时的飞机航程。

在阿塔图尔克机场转机,下午飞近威尼斯。云层很薄,地中海的阳光恣意泼洒,亚平宁山脉的数点雪峰和威尼斯潟湖广阔的水面熠熠生辉。潟湖里漂着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岛屿,威尼斯马可·波罗国际机场就建在其中的泰塞拉岛上,距离威尼斯主岛八公里。

乘巴士直达威尼斯主岛的罗马广场。Jason接我到不远的FALIER旅店,然后离开。打开老FALIER的窗子便是大片乳黄、暗红的矮楼群。房屋挤挤挨挨,瓦顶斑驳,墙皮时见剥落,时或从残破的阳台上垂下茂盛的绿植来,墙与墙之间勉强让出一条狭窄曲折的巷子给人行走。夕照下一树鹅黄的腊梅开得正好。

按威尼斯人的古老历法,傍晚才是一天的开始。我安顿好行李,一个人沿着距离老FALIER不远的小运河慢慢步行。河水浊绿,河边停着很多蒙了红蓝白灰各色帆布的船。街道沿河蜿蜒而走,两旁多的是老旧建筑,罗马式、哥特式、文艺复兴式、拜占庭式的混搭风格,高高低低的影子照在水里,视觉上是十足的印象派。穿过几座桥,望向楼群的深处,不禁想起亨利·詹姆斯《阿斯彭文稿》里朱莉安娜那座挨着小运河、破败又神秘的老宅,还有隐藏在文学和历史想象背后的威尼斯人凡庸、琐细的日常生活。不远处弗拉里教堂传来了悠长的晚祷钟声,心中忽然一阵隐隐的忧伤。

晚上Lydia请吃饭,要了冰镇气泡水和经典番茄意大利面。

威尼斯的夜温柔沉默。Lydia不时对着夜色中的建筑指指点点。岸边的楼群隐在微弱的灯火里,大大小小的运河黑沉沉的,只有月光和灯影随波潋滟。疲极,整晚连梦都没做一个。

早餐在老FALIER,各种面包、果酱和黄油,咖啡选了不带奶沫的原汁,然后加了很多奶和方糖。一边吃一边想念中餐。

上午无事,谢绝了Lydia,一个人在威尼斯老城散步。到处是中世纪石头建筑外壳的奢侈品店和工艺品店。巷子都很窄,转几道弯就会遇见一条小运河,当然还有桥。威尼斯有四百多座桥,跟着手机GPS漫无目的地兜来转去,单是《威尼斯商人》中那座白色大理石的里亚托桥就遇见了不下三次。歌德把威尼斯比作“清晨和傍晚的国度的集市”,那么里亚托桥市集无疑就是集市中的集市,只是时间不早也不晚,市集上的人不算多。大运河的水时而自顾自地流着,时而接连好几条汽艇、贡多拉、桑多洛等大大小小的船只或急或缓地驶过。据说威尼斯的传奇总督恩里科·丹多洛那栋不算大的哥特式故居就在附近。楼群照例拥挤在一起,四下里寻不出,也便无心再找了。

在圣马可广场,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富丽庄严的圣马可大教堂无疑是地标性的存在,重建的钟楼高高耸立,露天咖啡馆场面盛大,大群大群的鸽子和海鸥在广场上飞飞走走。人渐渐多起来,几个中国留学生兴奋地给鸽鸟投食,大声嚷嚷着要去坐贡多拉。我蹲身系鞋带时,一群大鸟忽然飞拢来,脚爪紧紧抓着我的头、肩背和胳膊,一只只分量十足。我不敢马上起身,怕惊着它们,而它们却毫不客气地在离开时留给我好几处白色、棕色的排泄物作纪念,真让人哭笑不得。Jason后来听我说起这事,一边好笑一边好心安慰我说,在威尼斯人们认为被鸽子亲了是很幸运的。

圣马可广场不远处就是潟湖海湾,而它自身本是一片低洼的沼泽,难怪这间“欧洲最美的客厅”尽管多次加高,每年仍有半个冬天都泡在水里。此刻,海湾泛着灰绿色的波涛。水天一色,太阳只是一个干净、灰亮的光团。贡多拉并排停泊着,有着天然弯曲的老系缆桩一根根矗立在水面上。半空里时或有一只海鸥鼓翅飞过。花岗岩巨柱上,威尼斯的保护神圣狄奥多里和带翼的圣马可狮子相背无言。

在潟湖海湾的码头上散步,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就遇到了遐迩闻名的叹息桥。叹息桥建于十七世纪初,是早期巴洛克式石灰石的密闭式楼桥,临水而筑,连接着威严的总督宫和阴沉的监狱楼。过去叹息桥是威尼斯的犯人们受审后步入牢狱的走道,也是死囚行刑前的必经之地,无数囚徒在这里留下了深重的吁叹。拜伦于是在长诗《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第四章的开篇唤它作叹息桥,我试着将这一小段诗句翻译过来:

我站在威尼斯的叹息桥上,

一边是宫殿,一边是监仓,

我眼见她的建筑群自水波中升起,

仿佛巫师魔杖挥动后的幻象。

千年岁月的暗翼将我圜抱,

将死的荣光对着久远的年代微笑,

那时有多少异邦,

仰望着带翼雄狮的大理石桩,

在那里,威尼斯共和国君临百岛。

拜伦的长诗足以让叹息桥在人们的记忆与想象中不朽。关于叹息桥有太多的故事和传说,最深情和通俗的版本是这样的:有一名死囚走过叹息桥时目光探向窗外,看到自己昔日的情人正在桥下的贡多拉上与他人拥吻,于是在盛怒和万念俱灰中触墙而死。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然而就是这样一道苦难和黑暗之桥,一个情感终极失落的地方,如今却同维罗纳的朱丽叶故居一样,成为了爱情天长地久的见证地。乔治·罗伊·希尔当年执导的电影《情定日落桥》就事先设定了一个威尼斯的爱情神话——当日落时,威尼斯城的钟声响起,恋人如果在叹息桥下的贡多拉上亲吻,神迹就会降临,庇佑他们永远相爱。人性里的光明与暗影、希冀与怖畏,人世间的缺憾与完满、死别与生欢、过程与结局,在叹息桥合而为一了。这难道是一种物极必反?

海寓意力量和神秘,也象征着危险和未知。一个城邦的最高执政厅濒海而建,不做任何防御性构筑,是需要极大勇气的。威尼斯最高行政长官的官邸总督宫(Palazzo Ducale,也译作总督府-都卡莱宫、杜纪宫、公爵宫、督治宫等)就建在潟湖岸上,没有围墙和碉楼,直面亚得里亚海,一副襟怀坦荡、心安理得的模样。倘追溯威尼斯的历史,就会发现威尼斯和大海之间存在着一种独特的生命联结,海从来就是威尼斯的保护神,威尼斯人的心事,海神最懂得。

其实早在古罗马时代,威尼斯一带就已经形成了繁荣的市镇,后被西罗马作为威尼提亚行省纳入帝国版图。西罗马衰落后,为了躲避一些日耳曼游牧部落尤其是哥特人铁骑的侵扰,威尼提亚和周遭的住民纷纷迁移到以威尼斯主岛为中心的滩涂礁岛上谋生,海湾潟湖成了他们天然的庇护。移民们在沙洲上以数千万密密匝匝的树桩、海量的砂砾和防水耐腐的伊斯特拉石为基址,日渐筑就了蔚为大观的水城威尼斯。伴随着城市的发展壮大和威尼斯共和国的建立,总督宫应运而生。

总督宫最初建于公元八一四年,由于当时威尼斯与东罗马帝国模糊的附属关系,建筑主体是典型的拜占庭风格,四面环水,筑有墙堡和角楼。此后数百年里,总督宫经历了多次被毁和重建。现存的这座总督宫兴建于十四十五世纪,南面亚得里亚海,北与圣马可大教堂比邻,西接圣马可广场,东临总督府运河,有叹息桥与监狱楼相连。由于彼时威尼斯共和国不但独立,而且成为了中世纪地中海的霸主,拥有无比强大的海军,掌控着东西方的贸易,大概就是这份源于经济、军事和文化的自信使得总督宫舍弃了防御功能,正襟危坐,以大海为屏,与潮汐共存。

历史建筑遗存最经典的现代活法不外是博物馆化。早在一九二三年,总督宫便作为亲历了威尼斯城邦崛起与没落历史进程的博物馆对公众开放。虽然几经火灾和改建,一八六七年全面修复后,总督宫外形与内部保存的完好程度和协调性仍令人惊叹,让人们几乎忘却这里曾遭遇拿破仑士兵的劫掠、恼羞成怒的威尼斯人的自毁,以及奥匈帝国军队占领的种种过往。看来健忘的不是历史,是缺乏历史感的人。

就风格而言,威尼斯总督宫是一座带有古典主义色彩的晚期哥特式建筑,总体三层,局部四层。它最富特色的南、西立面长逾七十米,早年金、蓝与朱红杂彩交错,如今单剩了伊斯兰风格的白云石和玫瑰云石的菱形席纹贴面。一层是白云石半圆卷敞廊,廊柱粗壮有力;二层白云石尖卷列柱敞廊,石柱密集且略嫌纤细,柱头为火焰状,雕刻有哥特式四叶花窗;三层各有七扇哥特式尖拱窗。总督宫的正门卡尔门(Porta della Carta,一称“纸门”)开在西侧,目前被用作博物馆的出口。卡尔门的主体是两个巨大的铸有网状花纹的青铜门扇,檐口上方则雕刻着威尼斯守护神——抱着福音书的圣马可飞狮,威尼斯第六十五任总督弗朗切斯科·卡福斯卡里跪在狮子身前。左下方的斑岩雕像据传是四位罗马帝国的皇帝,即戴克里先(Diocletian)、马克西米连(Maximilian)、瓦勒瑞安(Valerian)和君士坦丁(Constantine)。西立面的三层阳台据说是威尼斯总督向聚集在圣马可广场上的市民们发表演说的地方。阳台上方的石雕与卡尔门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圣马可飞狮面前跪着的人换做了卓有政绩的威尼斯第七十七任总督安德烈·古利提。威尼斯女神站在最高处,悠然自得,睥睨一切。总督宫建筑整体感觉庄重而明快,华丽又优雅。

进入总督宫内,一层陈列着许多沉重的希腊时期的大理石雕原件和复制品。敞廊内有一条带篷的黑色贡多拉。不知它承载过多少威尼斯往事,如今搁浅在历史的边缘。二层的金梯黄金涂壁,高大的穹顶雕刻着极其繁复的图案,从前只有名列“金书”的贵族们才可以拾阶而上,经金梯去往各处。金梯顶部靠左一侧的狮子嘴巴(Bocca di Leoni)是接受检举和告密信的地方,据说老石雕狮子早已被拿破仑的士兵捣毁,所以我看到的只是一副狰狞的嘴脸。地图厅、四门厅、十人厅、元老厅、大使厅、议会厅、大议会厅等分布在建筑的二层、三层,信步所至,无不是威尼斯昔日贵族政治生活的重要见证。各个厅内,提香、乔尔乔内、丁托列托、委罗内塞这些威尼斯画派大师的经典油画以及数不清的湿壁画金碧辉映,石雕和穆拉诺岛的玻璃吊灯美轮美奂,让人不难想象总督宫旧日的富丽与奢华。难怪歌德会说,威尼斯历史的荣耀都保存在总督宫的房间里。

作为博物馆,总督宫内有四个展厅陈列着大量中世纪到近代的武器,其中不乏十字军东征的冷兵器,斧、矛、盔、甲以及绘饰有精美族徽的盾,剑的种类尤其多,我只勉强认得出阔剑、大剑、阵剑、正装剑和穿甲剑,而木马和铜马上完整的盔甲装置则让我联想起卡尔维诺小说《不存在的骑士》中的阿季卢尔福骑士,继而想到在他的《看不见的城市》一书中,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言之凿凿地声明:“每当我描述一座城市,我都在描述威尼斯。”

放过通往叹息桥的窄梯,七转八转,转到总督宫的内廷,便看到了那座建于十六世纪的“巨人之梯”。三十级卡拉拉大理石台阶上,圣索维诺的战神马尔斯和海神尼普顿雕像分立左右,象征着威尼斯海陆霸主的无上权威。威尼斯共和国新任总督的盛大加冕仪式也是在这里举行的。于是禁不住对着眼前的寥寥行人感慨起来——那些总督宫的旧主人,那些曾经搅动地中海风云、固一世之雄的总督和贵族们而今安在?日月既往,不可复追了,唯有屹立于十几万根矿化木桩之上的宫殿还在彰示威尼斯人独有的生存智慧和勇气。

穿过卡福斯卡里拱门,经卡尔门走出总督宫。日光如瀑。圣马可广场的咖啡座熙来攘往,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没有一个威尼斯本地人。

下午在威尼斯卡福斯卡里大学演讲,结束后时间还早,有一位华人小单先生主动提出来带我去DFS德商会馆的观景露台鸟瞰威尼斯,看到Lydia微笑默许,心知他们彼此熟稔,便放心地与他同往了。

小单是江西人,刚届而立之年,干练而不乏中式的儒雅,作为策展人在威尼斯经营多年,马上就要同意大利女友结婚了。闲聊中他跟我讲起了威尼斯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比如威尼斯众多宫殿背后的金主,华裔在威尼斯的真实境遇,今日的威尼斯人在哪里和做些什么。我跟小单讲起对威尼斯人的印象,感觉他们很友善。小单大笑,然后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威尼斯多的是移民,真正的威尼斯人除非要卖东西给你,不然他们谁都不喜欢,对谁都不友善。威尼斯商人的名声可不是莎士比亚虚构出来的。

一路说说谈谈,穿巷过桥,途径威尼斯最古老的里奥多圣雅各伯教堂和里亚托市集,终于来到了DFS德商会馆,一个被用作顶级奢侈品卖场的八百年的老建筑。小单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工作人员们见了他便拥抱寒暄,极为热情。

在顶楼毛坯样的矮厅里,我看到了一个小型的现代艺术展。以白色的门板、衣柜、桌椅、纸盒、衣物、鞋包为主体的四组艺术装置各据一角,偶尔几点鹅黄、淡粉、大红、灰绿、橘色和黑色点缀其间,造成一种色彩的落差。小单指着其中的一组装置,说是他女友的作品。它们是在隐喻现代人生活的平淡、呆板、乏味和局限吗?我对现代艺术知之甚少,看了展览很是迷惑。

“人们看得懂吗?”我问小单。

“意大利人看得懂,中国人看不懂。”小单回答。

“好吧,算上我一个。”我默默地站了队。

登上观景露台,正是黄昏。天光向晚,落日隐在薄云里,一片明灿。弯弯的大运河兀自滔滔,河上船只往来如梭。两岸的建筑鳞次栉比,你呼我应。建筑的主人们,那些威尼斯的古老家族大都已迁谢。千年的岁月遥不可及,一度鲜衣怒马的威尼斯早已换了人间。远远的,可见阿尔卑斯的一线山岚。

再见,威尼斯,你这上帝的眼泪、亚得里亚海的明珠,我走了。

万想不到的是,离开威尼斯三日后,我在帕多瓦布伦塔河畔的古镇皮亚佐拉(PiazzolasulBrenta)再度遭遇了威尼斯。

当时我的朋友June,一个华裔策展人,有意在皮亚佐拉做“中国年”的活动,地点选定了有着“威尼托的凡尔赛宫”之称的康达里尼别墅(Villa Contarini)。康达里尼是威尼斯最古老、最显赫的家族之一,十一至十七世纪的六百多年间,这个家族一共出了八位威尼斯总督,此外还有雅典公国总督、红衣主教、地理学者等,功成名遂者可说是济济有众。值得一提的是,威尼斯大运河畔光华夺目的黄金宫便是康达里尼家族的老宅。

皮亚佐拉的康达里尼别墅最初建于一五四六年,设计初稿来自文艺复兴建筑大师、维琴察圆厅别墅和威尼斯圣乔治马焦雷教堂的设计者安德烈亚·帕拉第奥。别墅的原址是一个古堡废墟,建成后一直作为康达里尼家族在帕多瓦的乡间行宫。十七世纪中期,当时的主人马可·康达里尼将别墅进行了大规模扩建,于是有了今天占地约五十公顷的大型别墅和花园。

远望康达里尼别墅,建筑带有鲜明的巴洛克风格,显得堂庑阔大、庄重伟丽,内部则是典型的洛可可风格,空间极重细节,看上去精巧工致、恬静细腻,不乏清新和淡雅之气,唯主厅的四壁及穹顶刻满了卷草舒花,嵌以或方或圆或四叶花样的各式油画,在若干树枝状古典座灯的照耀下,极尽繁复与雕琢。四处的壁画、油画、雕塑题材多是神话和贵族宴飨、狩猎等世间生活内容,充满凡尘的烟火气。讲解员告诉我,那时帕多瓦一带正处在威尼斯治下,威尼斯人自海上攫得财富还乡后,便会来到这里,在葡萄美酒和曼妙的音乐、歌舞中纵情流连,乐享人生。别墅正门前开阔的半圆形广场正是皮亚佐拉小镇的主广场,当时民众大型节庆集会的所在。迄今存世的文献中,还保留了若干广场盛大节日集会和传统马术表演的图页。可以说,康达里尼别墅是威尼斯历史上最快乐、最世俗的城市生活的面像。

我在康达里尼别墅以灰、白、黑为主色调的贝壳长廊里顾盼多时。别墅内的环境太过真实,老物件们一尘不染,好像别墅的主人只是临时外出,随时都会回来一样。窗外关着二月地中海的细雨,四周安静极了,一个游人都没有。我不觉把步子放轻,跟讲解员交流时也尽量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谁。离开时,我在留言簿上写了一句话:

历史在这里停下了它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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