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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西莫多的礼物

2022-10-21张小痣

四川文学 2022年2期
关键词:莫多卡西语音

□文/张小痣

他叫卞进城。可总是有人喊错他的姓,把他喊作卡进城。他爹要知道这名字会被喊成这样,当初说啥也不会给他起这个名了。他爹给他起这个名就是想让他能有一天变成城里人,而不是想让他卡在城外边。

卞进城也好,卡进城也好,现在都不成什么问题,城市的大门常打开,来自村村寨寨的男人、女人,青年、壮年,潮水般涌进城里。他们像渗进一坛花池中的无数条蚯蚓,恪守本分地隐匿在土壤中,松动着、改善着花坛里的土质。花坛的容积并未因此增大,蚯蚓们也都能各自找到安身立命之所,这实在是件奇怪的事情。

没事的时候,卞进城就会经常想想类似这样的一些问题。搁以前,他没事的时候并不是很多,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刚丢了份骑手的工作。还没找到新工作的小卞,在碰了几次求职的壁后,心情有点儿沮丧,现在蜗居在他租住的那间地下室里生气、发闷。生气是第一天的状态,第二天他就不怎么生气了,只是感觉有点儿焦躁。第三天的上午,焦躁的情绪有了些缓解,他开始感觉到发闷,到了中午,他还感觉到了一些累。这对他来说,是奇怪的事情。做骑手的时候,他马不停蹄地赶那些单子,忙得屁顶车座包都没空抬下腚,也没感觉到累。当初在老家参加高考,天天复习到深夜也没有感觉到像现在这样的累。只是,落榜过后,心里空落落的时候,觉得一切都完蛋了的时候,才生出过眼下的这种累。桌子上有两本翻得卷了边的书,一本是卡耐基的《快乐的人生》,还有一本是从老家带出来,一直跟在身边的《华盖集》。卡耐基的《快乐的人生》没有让他快乐,鲁迅的《华盖集》更是让他常常生气。两本书都已经很久没有翻过了。

工作似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了,手机钱包里的余额也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现在支撑他的是,把租的这间地下室剩下的一个星期租期住满。这才叫享受。不能再浪费了,他想。进不了账,就要把花出去的钱享用足。躺在床上的卞进城这样安慰着自己。至于后边怎么办,他顾不得想了。他已经忍受了从生气到焦躁,又从焦躁到发闷,再从发闷到疲惫的过程,他不想在这样的圈子里再往复了。再回到焦躁的过程里,会让他发疯的。现在这样挺好,他在心底暗示着自己。

肚子咕噜着叫了两声,午饭时间了。得换换口味,小卞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安抚着肚子对自己说。这两天的食谱都是一样的,每天早上去小区早餐铺子里买来的油饼,三张,六块钱,一顿吃一张;小超市里买的袋装老干妈香辣菜丝,一块五一袋,一下买了十袋,可以吃好几天。早上那顿吃得最美味,因为油饼是热乎的,卷上老干妈香辣菜丝,咸辣鲜香、满嘴流油。晚上那顿,因为油饼放得有点儿干了,口感要差很多,但这都不是大问题,第二天小卞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他用电热水壶去小区草坪里接回来浇地的自来水,咕嘟嘟地烧开了,打开盖子,趁着那缭绕的热气,把油饼搁在壶上头,片刻工夫饼子就像抗不住酷刑的软蛋,变得松软起来。

到了第三天的中午,小卞不想这么吃了。油饼还有,香辣菜也有,可他就是想换一换口味了。肚子咕噜噜地响着,小卞就窝在床上想午饭能吃些什么。说是换换口味,其实也没得什么选择余地,但吃包方便面加只卤鸡蛋也算是换换口味了。打开手机,小卞无聊地翻弄着。

网不是很好,蹭的一楼的无线网,信号时弱时强。小卞记得当时搜寻网络时,就搜到了这个信号相对强一些的wifi,用户名就叫2-101,二单元一层一号,就是他蜗居的地下室上边的住户,看样子不是个细密人,没有整一些像别家的“远方和诗”什么的用户名。这么疏懒大意的人,密码一般也不会多缜密。小卞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密码栏里把门牌号连输了两遍:101101,不对,显示密码错误,再输:123456,连接成功。小卞心里说,要有网,就有了网。那一刻,小卞是幸福的。

小卞的幸福是短暂的,他使用无线网络的机会不是很多,在这个城市里他每天都需要没日没夜地奔波,回到这间地下室时,他通常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上什么网了。现在,失了业找不到工作,躺在地下室里只想把自己的房租睡回来的小卞,一边盘算着午餐吃什么,一边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手机。

手机消费记录里的一条支付信息引起了小卞的注意,一个星期前,小卞向对方支付了十五元钱,收款方用户名显示的是“小手冰凉”。一星期前,十五元,小卞用力地去想,也想不起来这个小手冰凉是谁,这十五元钱花到了哪里,干了些什么。这种百思不得其解的状态很是让他难受。离这条记录不远,还有一个十五元的记录,商家是八点半超市,这个小卞知道,是那几袋老干妈香辣菜丝。可支付给这个小手冰凉的十五块是干了什么,小卞死活想不起来。越想不起来越是控制不住地拼命想。这种拼命地想,让他的脑袋忽然间胀疼起来。肚子在叫,脑袋在疼,小卞的感觉糟透了。

一条适时蹦过来的信息解救了小卞。是骑手赵涛发来的。赵涛问,老卡干吗呢?找到新工作了吗?还是回家了?赵涛发信息打字从不用标点,所有的标点都用空格代替。小卞回了个“没”,那边又问,没是啥意思 没找到工作还是没回家。小卞回“都没。你呢,冠军,怎么有空给我信息?”信息刚发了出去,赵涛的语音就跟了进来,点开,背景音是嘈杂街头的车水马龙。里面冒出赵涛气急败坏的声音:老卡,我跑完今天也不干了。他妈蛋,我现在就不想干了。在哪儿呢,我去找你啊?小卞沉沉地吁出一口气,想了想,录了条语音发了过去:别冲动。冲动是魔鬼。你干得挺好的噻。再坚持坚持吧。(数秒的停顿)阳光总在风雨后。那边紧接着就又发来一条:靠,别整这励志鸡汤,我他妈这两年就靠灌鸡汤活着呢,不管事不顶用。你发个定位给我啊,我去找你歪歪歪歪我靠……咣!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结束了这条语音。听完语音,小卞有些愣怔。

鸡汤灌够了的赵涛是不是也代表活够了,小卞这么想着,有点儿后悔,想补救些什么、挽回些什么。肚子咕咕叫着,心脏咚咚跳着,小卞又发了条语音过去:你那边咋的了,不想干就不干了吧,想过来找我就过来噻。我发定位给你。语音发出去后,小卞给赵涛发过去一个位置。

“卡西莫多是你吗?”穿制服的高个儿问道。他身边还站了个穿制服的,个头也不小,可跟高个儿比,算是个小个儿。大个儿警察很年轻,小个儿警察上了点岁数,如果不是都穿着制服,让人能一眼看出是同事的话,两人的年龄差距差不多是父子的样子。站着的两人把小卞地下室的门挡得严严实实。小卞点了点头,“唔”了一声。小个子警察探进头来,拿眼扫了一圈屋内的情况,没有吱声。还是高个子警察问小卞说:

“身份证。”

“嗯?”

“嗯什么嗯,身份证给我。”

“唔。”小卞返身取来身份证交到高个儿手里。

“卡进城?”高个儿迟疑地问道。

“卞进城。是卞。卞进城。”小卞嗫嚅了一句。小个子警察来了劲,从高个儿手里抽过身份证看了看说,是念卞嘛,卞卡的卞嘛。高个儿疑惑着问,什么卞卡,卞卡是什么。小个子把身份证还给高个儿说,卞卡你不知道?哦,也难怪你不知道。80年代一墨西哥电视连续剧里的女主角,漂亮着呢。好几百集。你那会儿还没出生呢吧,回去问问你爸妈,一准知道。嗯啊,卞卡。漂亮。

大个子嘟囔了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仔细看了看身份证,又抬眼看了看小卞,比对了一下。将身份证还给了小卞,接着问小卞,老家四川农村的?小卞“唔”了一声。“是就说是,不是就清楚地回答不是。别唔唔唔的。”大个子警察有些不满地教训着小卞。小个子警察看着小卞,看着小卞身后木桌上的一只半油饼,动了些恻隐之心似的对大个子警察说,是不是四川的,身份证上不都写着呢吗,你也是,问点儿有价值的。来,小卞,我问你,送外卖的骑手赵涛你认得吧,他今天在这旁边的长江路路口出车祸死了。你不是还给他发了你这里的定位吗,你知道他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小卞依然不得要领。

“他手机里怎么都没有家里人的电话和联系方式,他上班的公司里也没留家人联系方式,留的几个都是假的。他给你讲过他家里的情况吗?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没给我讲过。我原来跟他一个公司的,老板欺负人,干了好久也不给签合同转正,天天在公司像个黑户。挣的没赔的多,还不发现金,工资只给手机转账,老家爹妈又没手机耍,挣的钱又转不回去,放在手机里花起来没个点数,啥子都剩不下,我就不干咯。”小卞说完,看着高个子和小个子警察两人期待的眼神,知道自己虽然说了一堆的话,可他们关心的点自己并没有说到。想想,小卞就又说,“好久远的时候听他跟家里打过电话,吵得很凶哦,那次吵过架,就听他生气地说,要把带他老家区号的电话都设成黑名单的嘞。”

“他老家哪儿的?快快,翻黑名单。”高个子警察显得有点儿兴奋地摸出个手机,翻动起来。那手机小卞认识,是赵涛的,黑色的橡皮套,卡通的向日葵图案,一道彩虹桥下面写着“阳光总在风雨后”,小卞认得的,就是赵涛的,向日葵和彩虹的图案被抓摸得脏兮兮的,一副暴风雨过后,没等来阳光却在雨后的泥泞里饱受蹂躏的样子。

“问你话呢,咋不吱声,想啥呢?搞对抗啊你?”高个子警察从手机上抬起脸,冲着小卞嚷嚷着。小个子警察拿肩膀拍了下高个子警察,抬手指点着手机屏幕说,嚷嚷啥你嚷嚷,这黑名单里拢共就这么三个固定电话号码,还都是同一个区号,这还置疑什么啊置疑。0934,这是哪里的区号?要问就问点儿有内容的东西嘛。哎,小伙子,你给百度一下子0934。

“不用百度,这个我知道,他老家是甘肃镇原的。”

“镇原?”

“嗯。镇原的,原先是个贫困县。他家里人跟他联系都是用公用电话打给他的。”

两个警察一起“哦”了一声,就又看了看小卞和他住的那间地下室,对视了一眼,小个儿警察像临走前还要给小卞留下句话,大个儿警察像临走前还想搞点儿事情似的,在那对视的一眼后,是小个儿警察先开的口,他说,多大?有二十一吗?看样子不比我孩子大,也就二十岁吧,天天啃油饼子就咸菜,把身体亏坏了就啥都完了。城市里不好混就早早地回家去,搁父母跟前,比啥都强。别尽想着出了村子就到处是黄金,到处都能碰到艾丝美拉达。

大个儿警察带着几分疑惑地问小个儿警察说,啥斯拉达啊,陈叔你懂不懂车啊,啥豪车也没个叫美斯拉达的啊,有个叫斯柯达的,有叫维特拉的,哪有什么美斯拉达啊?说完,又拿眼瞄了一眼屋内,带着找碴的口气对小卞说,地下室不准出租,你这咋还住在这啊,赶紧另外找地儿去,回头清查就要开始了。可再别给房东交租子了哦,交了都白交,被清了,又都是纠纷。

小卞先是“唔”了一声,紧跟着就又说了句:“知道了,谢谢警官。”

两个警察转身离开了。小卞听见他们上楼时的对话,小个儿的老警察对大个儿的小警察说,那是艾丝美拉达,卡西莫多的女神,你个小屁孩儿啥都不懂。不扯这些了。等回了办公室,我打电话联系死者家属,你给死者的公司再联系一下,就说赵涛家里人找到了,让他们带点儿钱来,先把殡仪馆的冰柜钱给安排了。顺便再给敲打敲打,咋个就搞得一个单位里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的了。听那手机里的语音,今天这孩子要不是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和火气赶着来这儿诉苦,也不会把命给丢了。

艾丝美拉达。卡西莫多的女神。这些话不仅高个儿警察听不明白,卞进城也听不明白。他的微信网名之所以叫卡西莫多,是因为他偶尔听到了一首歌曲《卡西莫多的礼物》,又因为大家总是把他的“卞”喊成“卡”,老卡老卡地叫他。他就稀里糊涂地给自己起了卡西莫多这么个名字。

打开手机,小卞想要百度一下卡西莫多,房东的微信过来了,催小卞房租的。房东的微信名叫“感恩生活”,微信头像是一丛向日葵,跟赵涛黑色胶皮手机套上的图案不太一样,房东的向日葵背景是蓝色天空,一副碧空万里、欣欣向荣的景象。信息里,感恩生活说当初心软破了例,按半年的租期给小卞租了房,下半年的租说好了要提前一个月交付,现在不提前也都到期了,三千块钱是你微信转账过来还是我过去取?小卞小心翼翼地停留在和感恩生活对话的页面上读完了信息,留意着不让自己的手指触碰到下边的输入框,以免感恩生活那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看完信息,小卞愣怔片刻,退出了页面,想想,怕感恩生活找上门来,觉得聪明的做法应该先把她稳住,就又点开和感恩生活的对话页面,发过去一段文字:大姐,这两天发了奖金就给你转账过去。您别着急。

感恩生活回复了个“好的”。紧接着又发来一段语音,点开后,就听见了她追加的补充说明,“小卡哦不小卞啊,你可别闪我啊,我正屋的租金人家一付就两年的,从不叫我操心,就这么个小地下室,不是为了你们这些打工的孩子方便,我都不屑得出租,别人小老板要租来放货的可多得很,你可不敢到跟前了不租了,闪我一下子啊,我没让你交提前量的保证金啥子的就是可怜……嗯心疼你、信任你,你可不敢摆我一道当没良心的人啊。”这句话说完,语音并没有结束,停顿了几秒,感恩生活又说了句,“嗯,就先这么着了啊,我等你转账啊,我看你是个老实孩子,别辜负了我的信任哈。”

小卞发了个OK的手势,打了两个字“好的”,回了过去。

感恩生活发来一个表情包动图,碧草蓝天向日葵,天际挂着一道七彩虹,几个闪闪发光的美术字跳跃着:感恩生活 遇见彩虹。

小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屁”字,就退出了和感恩生活对话的页面,接着去百度卡西莫多是怎么一回事。卡西莫多的词条蹦了出来,小卞认真地读了一遍,有点儿沮丧,他取下挂在“窗”边的一只用胶带补救过的镜子,仔细地对着镜子端详了下自己。镜子里的卡西莫多说不上丑陋,但也绝不英俊,算得上普通人吗?好像也算不上,头发有点儿过于油腻了,打着缕儿,连着几天没洗头了。把头洗洗,腮上冒起的那两只粉刺再挤挤,换身干净点儿的衣服,或许,还算得上是个普通人。小卞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叹了口气,把镜子挂回了原处,望着窗外发呆。

窗子只有一本摊开的杂志般大小,高度比小卞的视线稍微高出了些。玻璃上的污迹很重,但望出去,外面依然是个明媚的人间。小卞可以看见青草和一棵榆叶梅的树根部,当然小卞并不认得那树叫作榆叶梅,他只把它当作一棵树,四月份的时候,那树开过花,花期很短。小卞也并不认得那粉艳的花朵,只无端地把它叫作桃花,可他却也从未将两者联系起来,把这树因此就叫了桃树。在他眼里,这树就是一棵树,到了花开的时候,就会开粉艳艳的花,小卞把那花叫桃花。现在,那些桃花不知都到哪里去了,满树繁茂的枝叶让人根本看不出它是一株会开花的植物。那满树娇艳的时刻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传庆,等我一下下。帮我盯着点儿人。”有女人的声音传来,高跟鞋的笃笃声细密地传到窗前,红色高跟鞋上,一个女人的脚踝跳到小卞眼前,女人手脚麻利地掀起裙子褪下内裤,在窗前蹲了下来,半个白花花的屁股就堵在了窗前。小卞屏住了呼吸,犹豫着要不要把屋内那盏昏暗的白炽灯熄掉。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后,女人却速战速决地解决完问题离去了。

小卞把自己狠狠地掷在床上,靠墙坐着呼了口气,扯过被子罩住头呜咽了一声,又缺了氧似的钻出头来大口喘着气。肚子还在叫着,可小卞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感到窒息,他迫切地需要到外面的世界去大口吸上几口气。小卞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过手机装进兜里,伸手去拉屋中间吊着的那根灯绳,用的气力过大了,灯灭了,生出很多毛刺的尼龙灯绳却被扯断了,像条瞬间没了气息的蜈蚣委顿在小卞的手里。小卞骂了句脏话,在黑暗中把灯绳甩在地上,打开手机上的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带上门出去了。

长江路路口。依旧人潮涌动,依旧车水马龙。

站在路口的小卞,感到有些恍惚。这座北方城市的八月,阳光霍霍,树叶闪烁。一群鸽子在头顶的楼群间飞过,给地面投下城市间少见的、带着秩序感的阴影。小卞用一双眼逡巡着、猜测着,哪里是赵涛出事的案发现场。逡巡一圈,没有什么收获。一辆市政洒水车播放着《健康歌》,远远地驶来了。

“小萱萱,来来来,跟爷爷做个运动,左三圈……”解晓东和范晓萱的歌声使得这座城市的节律一如既往地欢快着。巨大的洒水车将无数细密的水花迸射开来。迎着光,小卞就在那水花间看见了彩虹。行动的彩虹,不止一道的彩虹,随着洒水车的移动,富有节奏感地向小卞这边移动着、靠近着。

小卞摸出手机,对着洒水车拍了两张照片。照片里,彩虹显得很虚渺,笨重的洒水车才是主角。可有了现场的音乐相佐,小卞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张照片的突兀和愚蠢,点击了群发分享给微信圈好友后,他甚至可以看见那些带着彩虹的图片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忽闪着4G的翅膀向着四面八方飞舞着、挺进着……

“啥呀,这是。”

“干吗?病。”

“土鳖,洒水车没见过?”

……

反馈很快回来了几个,没有人发现那张照片里的彩虹,也没有人能从一张照片里听出节奏欢快的《健康歌》,他们看到的只是一辆笨重丑陋的重型机械。

感恩生活的信息过来了,是段语音。小卞点开,感恩生活的语音淹没在一片嘈杂中,什么也听不见。小卞点击了“转文字”按钮,一个个不怎么友好的字蹦了出来:搞什么搞,发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别正邪(整些)有的没的,房租尽快转来,不然我今晚过去取。今天付不上你今晚就搬走,我租给别人做库房。

看着那些逐个逐个蹦出来的带着错别字的留言,小卞微微笑了笑,打开微信钱包,余额还有八块八毛八,多吉祥的一个好数字。他把自己逼到了一个山穷水尽的地步,回家的车票也买不起了。成人之美吧。小卞把全部财产八块八毛八塞进红包,封面留了个言,就给感恩生活发了过去。

那红包上的留言一共十六个字:卡西莫多的礼物,送给我的艾丝美拉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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