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色块与诗篇：电影《长津湖之水门桥》的叙事特色辨析

2022-10-09牛晨阳梁广成

电影评介 2022年7期

牛晨阳梁广成

由陈凯歌、徐克、林超贤监制，徐克执导，吴京、易烊千玺等人领衔主演的历史战争题材电影《长津湖之水门桥》（以下简称《水门桥》）讲述了七连战士在结束新兴里、下碣隅里战斗后，接受更艰巨的“三炸水门桥”任务的故事。该片以“独立成章”的方式，承接上篇《长津湖》，不再描述战争的宏观背景，而是集中讲述“三炸水门桥”的英雄故事。片中大量的特色镜头、特效镜头高度还原了战争场景，激发了观众的审美认知与观影热情。本文拟从类型方法、色块运用及新诗篇等多元视角出发，对电影《长津湖之水门桥》的叙事特色进行解读。

一、突破与超越：对类型片的创新探索

类型是对形式、种类等概念的汇总，是范畴与类聚等含义的集中呈现。类型作为电影创作的重要元素，对电影的主旨表达、创作风格及视觉形象等均具有重要影响。《水门桥》遵循传奇叙事模式的“章回体”结构，采用“三次炸桥”的叙事线索，持续推进叙事进程，形成了新的创作风格。

（一）糅合剧情设计

《电影艺术词典》认为类型电影是按照不同类型、样式的规定要求制作出来的影片，其中通常具有公式化的故事情节、定型化的人物设置以及“图解式”视觉现象。类型方法不仅考虑了剧情电影制作的形式和美学，还充分考虑到各种各样的文化。从类型方法看，《水门桥》是基于新时期主旋律电影创作经验的“范式化”制作，通过将电影作品作为叙事媒介，推动锋利的暴力美学与浪漫化的情感表达相融合，塑造“钢”与“气”对阵的视觉画面，形成了新的战争题材电影视觉语言。与《长津湖》相比，电影《水门桥》90%的内容由导演徐克创作完成，其中既有主旋律电影的风格特征，也同时融入了徐克港式电影的视觉风格，形成了新的“超类型”、类型杂糅风格。比如，影片雪景镜头的移动、多重视角及运镜的使用等，皆充满了徐克电影的创作特色。整体上看，影片以真实历史为基础，将战友情谊、家国情怀、爱国主义与革命乐观主义相融合，采用“以小见大”的“微传奇”叙事策略，讲述具有传奇特色的战斗细节，实现了“传奇”与“类型”叙事的融合。

（二）鲜活的人物塑造

学者史蒂夫·尼尔认为类型不是对电影艺术的简单归类，而是与观影者的心理假设、实际期待相关。受电影艺术综合性、复杂性等特征影响，在电影创作过程中，类型并不稳定，通过不断拓展、修正，产生互文性，形成了新的亚类型。因此，在研究电影作品类型特征时，应认识到类型的本质并非一成不变，要充分考虑观众的观影需求、观影期待，不断改良、优化叙事情节，从而达到理想的叙事效果。影片《水门桥》作为类型意义上的历史战争题材作品，需要在讲述历史的同时描绘艺术化的虚拟细节，塑造个性独特的人物形象，构建符合电影艺术特征的叙事语境。类型电影的产生与形成，反映的是艺术与商业的生动平衡，展现的是电影艺术创作的逻辑与发展规律。该片借助影像空间，将“抗美援朝”精神转化为积极、正向的理想信念，使观众从宏观认知、微观体验等多元视角领略其中蕴含的心灵力量，实现了价值表达与情感引领的有效衔接。

（三）个性的艺术表达

结构主义语言学认为意义只有在二元对立的状态下，才能存在。类型电影的创作与表达是基于大众审美趣味、文化认知和心理诉求的集中展现。《水门桥》用艺术化的手段再造战争场景，通过革新叙事范式，跳出叙事框架束缚，采用大制作、多明星的类型元素，为观众营造出“身临其境”的临场感，实现了多元要素与类型叙事的融合。随着类型电影创作的不断成熟，创作者将新的美学理念与电影技术融入其中，促使其内涵与外延实现不断拓展，最终形成了“超类型”和“类型杂糅”等多元化的电影风格。该片作为《长津湖》的续篇，践行新主旋律电影的创作手法，将类型化创作与主流价值表达相结合，构筑起开放、个性及糅合的叙事框架。

二、重现与重构：对色块表达的探索

色彩是日常生活中重要的视觉元素，也是传递情绪、表达情感的重要媒介。在电影创作者中，不同的色彩使用、搭配，能够产生各异的戏剧效果。电影《水门桥》注重突出“特技感”，充分利用数字特技，借助恢弘的色块布置，为观众呈现了独特的视觉奇观。

（一）黑白色调：残酷环境的映照

历史题材电影创作通常以现实主义风格为基础，为更好体现虚幻与现实交织的叙事场景，需要以黑白色调为基础，营造历史氛围，强化纪实风格。为赋予观众真实的临场体验，电影《水门桥》整体没有使用一个资料镜头，而是以电影工业化标准为基础，结合后期特效，为观众呈现理想的视觉效果。片中，“三炸水门桥”的叙事主要发生在冰雪场景，白色既是严寒的自然环境，也是志愿军战士依靠冰雪充饥的生活环境。影片始终以白色的偏冷色调来表达整体情绪，用白色色块对残酷的战争环境进行重点刻画，彰显、衬托志愿军战士的精神意志。

（二）冷暖色彩：情感的生动观照

色彩具有强烈的情绪功能，饱和度、亮度较高的色彩能够快速吸引受众的注意力，使观众产生视觉联想。片中，当梅生与伍千里毅然决然前去炸桥时，画面突然切换到梅生的妻子送他出征的别离场景，相较于战争场面上的白色残酷场景，与妻子惜别时的场景色调充满温暖。创作者利用色彩的冷暖变化，制造色彩情绪与氛围的冲突、变化，既增强了影片叙事的戏剧张力，也抒写了志愿军战士的英雄气概和人性光辉。

（三）色彩象征：视觉认知的情绪释放

色彩搭配具有重要的信息功能，而红色是胜利的精神象征。影片中，伍万里的红围巾和兴南港欢呼胜利的红旗海洋，与白色冰冷、残酷的雪景形成了鲜明对比。该片巧妙利用色彩构图，选取大众熟悉的色彩方案，借助冻土豆、红色围巾等色调凸出的符号语言，赋予重要人物角色、重要场景差异化的色彩标识，使观众快速建立视觉认知，更好理解色彩的象征意味。

（四）色彩体验：视觉形象的空间力量

历史题材电影通常具有丰富的色彩表现，创作者合理借鉴绘画色彩元素、综合应用光影，使影片呈现出蓬勃的生命力。面对敌我双方的实力悬殊，影片重点刻画、营造了极具压迫感的视觉空间，采用仰拍镜头记录水门桥，使观众充分感知“三炸水门桥”的艰难过程。该片以现代战争场面为基础，选择具有“浪漫特色”“中华文化”的视觉元素，在不损害战争真实、残酷场景的同时，用“浪漫化”想象赋予观众深层次的视觉体验。例如，片中，当余从戎在山顶告别队友，以暴露自己的方式一路奔跑，吸引敌人飞机、武器追击，直至消失在烈焰中，雪白大地、红色血迹、金色火光等多元色块叠加下产生的视觉冲击，最终使余从戎以“自我燃烧”的形象完成了英雄人物的“浪漫”塑造。

三、新诗篇：对叙事主旨的探索

美国文学家雷蒙德·卡佛认为，要以极端简约的方式，使文学呈现意义。电影艺术的“极简主义”即将影像内容置于具体的叙事语境之中，从而达到彰显想象、意义表达的功效。电影《水门桥》以宏大、逼真的战争场面为基础，通过不断转化叙事角度，丰富叙事内容，构建出契合历史故事与大众情感的英雄诗篇、爱国诗篇与精神诗篇。

（一）“英雄主义”诗篇

英雄主义是当代文学艺术史上的重要主题之一，其以价值引导和方向指引等方式，激励大众持续进取、不断前行。电影《水门桥》通过把握思想深度和艺术审美等叙事内核，谱写了“英雄主义”新诗篇。片中，面对天寒地冻的恶劣环境，志愿军战士缺衣少食，但凭借强大的精神毅力，他们战胜了无法想象的自然困难；面对悬殊的武器装备差距，他们用血肉之躯战胜了强大的敌人。影片一一讲述伍千里、余从戎、梅生、平河等英雄人物的故事，谱写了抗美援朝战士的英雄人物群像：“冰雕连”全体战士，手执武器卧倒在雪地里注视前方，没有一个人向后，悲壮无比；面对美军燃油枪扫射，已经死去的伍千里与冻僵的弟弟伍万里随冰雪消融缓缓滑下，伍千里用燃烧自己的方式，实现了弟弟伍万里的生，使七连最后一名战士活了下来；当伍万里汇报到：“第七穿插连，应到157人，实到1人”时，观众无不为之动容泣下。

（二）“爱国主义”诗篇

爱国主义是电影《水门桥》的叙事精髓。影片以“家国情怀”为叙事基础，将战士的自我价值与国家需要相融合，建构起个人与祖国之间的精神关联，在传递民族力量、民族气概、民族血性的基础上，谱写了深层次的“爱国主义”新诗篇。爱国主义是朴素的情感传递，当神枪手平河问排长余从戎：“那是我们的边界，家的方向吧？”，排长回答道：“是啊，祖国的方向。”简短对话展现了英雄战士的精神力量源自“保家卫国”。爱国主义是执着的情感归属，在发起攻打水门桥的战斗前，第七穿插连紧密集合在一起，共同朝着祖国的方向庄严地行军礼，见证了对祖国坚定、执着的爱。

电影《长津湖之水门桥》海报

（三）“情感主义”诗篇

电影《长津湖之水门桥》剧照

影片《水门桥》以亲情发掘为辅线，挖掘战士个人与家庭、战争与国家之间具体而微的内在联系，构建情感传承主题，抒写了“情感主义”新诗篇。与第一部《长津湖》相比，《水门桥》在描述人物情感时，在延续伍千里与伍万里兄弟关系的情感线同时，融入了新的革命情谊，在重塑情感基调的基础上，实现了宏观背景下真情实感的细腻表达。在情感维度升华方面，当平河向伍千里道歉时，在一旁的伍万里说到“你也是我哥”，既展示了残酷战争的中人的柔弱一面，也使原本相对简单的兄弟情谊上升到更有力量的战友情谊。在讲述情感成长方面，伍万里在水门桥战斗中，历经考验，逐渐从被引领、被保护的弟弟、新兵，成长为被认可、被尊重的战士。影片通过塑造“有血有肉，真情实感”的人物形象，在增强影片情感力量的基础上，实现了主旋律电影叙事风格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