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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点大学教育机会获得的性别差异

2022-09-29叶锦涛汪立坤

北京社会科学 2022年9期
关键词:学业成绩性别差异重点

叶锦涛 汪立坤

一、引言

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一直是教育研究领域的重点议题。21世纪以来,在高等教育扩张、生育政策和生育率降低等结构性因素的作用下,我国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正在逐年缩小。据《中国教育统计年鉴》的公开数据,从2009年开始,我国高等院校中的女性学生人数就已经超过男性。当前,中国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的相关研究结论也较为一致,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确实正在减少,且这种性别差异的缩小主要原因是来自弱势阶层和农村户籍女性高等教育获得机会的提高。

实际上,无论是我国社会还是西方社会,随着教育层次的升高,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均在逐渐缩小。然而,这种差异的缩小本身就存在着一定的阶层差异,弱势阶层的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仍然存在,男性的高等教育获得显著高于女性,依然处在优势地位。这意味着,即便是在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减弱的背景下,高等教育资源分配仍然存在着极强的内部差异。值得注意的是,既有研究对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在缩小的判断基本都是基于高等教育获得机会的提高,也就是说,这种性别差异的缩小主要指的是有更多的女性可以进入高等院校学习。但是,高等教育系统内部本就存在着一定的层级,尽管有更多的女性有机会获取到高等教育资源,但这种高等教育资源并非同质的。那么,在资源本身存在着异质性,分配也存在着内部差异的前提下,不同质量的高等教育获得是否存在性别差异就成了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因此,本文旨在分析不同质量的高等教育资源获得的性别差异。首先,需要分析不同质量的高等教育资源获得是否存在着性别差异,其次,如果存在着这种性别差异,我们则需要进一步探究这种差异的形成原因。此外,从时间趋势上来看,我国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缩小是一个逐步渐进的过程,那么这种不同质量的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是否也存在着一定的时间趋势亦值得关注。

二、文献述评与研究假设

(一)不同教育阶段学业成绩的性别差异

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随着教育层级的提高在不断变化。在基础教育阶段,学业成绩存在着显著的性别差异,女性学生的学业成绩好于男性学生。这种差异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不同学科的学业成绩和学业成绩的影响因素均存在着明显的性别差异。一项针对北京市中学生的调查研究发现,女生的学业成绩整体上优于男生。但来自广州市中学生的实证研究发现,男生学业成绩差于女生的现象更多存在于学习环境更差的学校中,在学习环境更好的中学中,则不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以上两项研究都是针对教育过程中的学业成绩,与最终影响教育资源分配的关键考试仍有差异。

在影响教育资源分配的关键考试中,不同性别的成绩表现也存在着一定差异,最新一项基于省级层面的中考和高考成绩数据的研究发现,无论是中考成绩,还是高考成绩,女生均处于优势地位。此外,不同性别的学生在不同学科成绩上的差异也得到了一些研究者的关注。以数学为例,在数学成绩得分前5%的学生中,男生占比约是女生的2倍左右,男生的数学能力高于女生。为什么不同性别学生的学业成绩会存在如此明显的差异呢?针对全球青少年数学成就的研究发现,数学成绩的性别方差比在1.11-1.21之间,也就是说,男性内部数学成绩的差异更大。基于省级考试成绩数据的分析也发现,女生内部考试成绩的方差更小,而男生内部考试成绩的方差更大。总体而言,在不同学科成绩的性别差异方面,男生的数学、物理和化学成绩更高,女生的语文和英语成绩更高,在文科类成绩方面,女生成绩明显好于男生。

显而易见,不同性别的学生在基础教育阶段的学业成绩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当然导致这些差异的原因是较为多元的,例如学习习惯(自律能力和意志力)、教育期望、学习环境等因素。传统上,在基础教育阶段,学校资源、学校条件和师资质量等均会对学生的学业成绩有着非常显著的促进作用。在这一阶段,班级环境对学生的学业成绩有着显著影响,但是这种影响具有一定的异质性,在较差的学习环境中男生更容易受到同伴的影响而形成反学校的认知、态度和行为,而女生则更难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她们对学习环境的感知和掌握要高于男生。也有研究认为,女生的非认知能力更好,更适合中国当下以应试教育为导向的教育模式等。

除了学校环境之外,而父母和孩子自身的教育期望也会对孩子的学业成绩产生显著影响。但教育期望对学业成绩的影响存在着非常明显的性别差异,而父母和老师对子女和学生的教育期望存在着显著的性别差异,女生自身的教育期望高于男生,并且女生自身的教育期望受其父母的影响更大。不仅影响学生教育期望的因素不同,而且同一因素对学生教育期望的影响也存在着性别差异,例如家长监督、同辈上进程度和老师鼓励对男生教育期望的影响更大。在求学过程中,相较于男生,女生更容易获得老师的鼓励,受到上进的同辈群体的影响,加之父母教育期待更高,女生自身的教育期望也更高。

在学习习惯方面,女性学生的学习习惯也好于男性学生。女生比男生更加自律;且女生的学习意志力更强,而学习意志力对提高科学能力有显著帮助,因此女生从学习意志力中获得的收益更高。此外,相较于男生,女生在学习上的归因方式更积极,她们更倾向于遵从社会期望并自律性更强。

在基础教育阶段,学业成绩存在着显著的性别差异,那么作为基础教育获得延伸产物的高等教育获得是否也存在着明显的性别差异呢?部分研究发现,教育获得的性别不平等会随着教育层次的提升而降低,教育层次越低,教育获得的性别不平等越严重;但随着教育层次的不断提高,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在不断缩小;高等教育获得的阶段已经不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国外的相关研究也发现,在全球主要国家中,超过一半的国家大学中的女性学生占比已经超过男性学生。大量来自国内的实证研究发现,自高等教育扩张以来,我国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不平等正在快速下降,更多女性获得了进入大学的机会。

(二)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的影响因素

已有研究发现,家庭结构、家庭背景和城乡差异等因素均会对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带来显著影响。在家庭结构方面,不同家庭结构会显著影响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兄弟姐妹越多的家庭,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不平等就越严重。对于女性学生而言,由于受到家庭教育投入预算和性别偏好的影响,兄弟姐妹数量对其教育获得的影响更大,尤其是对农村地区家庭中的长女而言,农村地区同胞效应的性别差异大于城市地区。但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家庭收入增加、家庭规模缩小和性别偏好减弱,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也在不断缩小。

在家庭背景方面,父亲的学历和职业对儿子的高等教育获得有更强的影响,母亲的学历和职业则对女儿的高等教育获得具有更强的影响。而父亲的职业地位指数和学历越低,教育获得的性别不平等现象就越严重,父亲社会经济地位提高有利于降低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进一步的研究发现,家庭背景对女性学生高等教育获得的影响更大,尤其是对家庭背景较差的女性学生而言,在少数民族群体中也不例外。因为在社会经济条件越好的家庭中,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投入越没有性别偏好,以至于教育获得性别差异较小。换言之,随着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提高,特别是父亲社会经济地位的提高,能够有效降低子女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

虽然,我国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正在不断缩小,但在农村地区,高等教育获得仍然存在着较为明显的性别差异,农村地区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不平等比城市地区更为普遍。毫无疑问,来自城乡的差异加剧了我国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不平等程度,农村地区居民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程度更高。总体上,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并未彻底消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逐年缩小。毕竟由于受到传统父权制文化的影响,农村地区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比城市更大,女性仍然处于弱势地位。

自高等教育扩招以来,我国高等教育规模快速增加,在这一过程中,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正在逐年缩小,但是这种差异缩小具有非常清晰的异质性。一方面,城市居民和优势阶层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已经消失,近年已出现了女性高等教育获得超过男性的趋势,获得高等教育的女性开始超过男性;另一方面,在村镇居民和和弱势阶层群体中,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仍然存在,男性获得了更多的高等教育机会。

(三)研究假设

如前所述,在基础教育阶段,不同性别的学生在学习习惯、教育期待和学业成绩等方面存在着非常明显的差异。总体而言,女性学生的学习习惯更好、教育期待更高、学业成绩也更好。这些差异会累积性地作用于高等教育的选拔性考试——高考。在高考成绩中,女性的离散程度更低;相反,男性的离散程度更大,即两极分化更严重,这也意味着,男性在高分段占比更高。因此,女性学生更容易获得作为基础教育获得延伸的高等教育机会,而男性获得优质高等教育机会的概率更高。基于此,本文提出第一个和第二个研究假设:

假设1:女性学生进入重点大学的机会低于男性。

假设2:优质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正在逐年缩小。

弱势阶层家庭掌握的资源有限,因此必须对资源进行合理分配,从而保证资源效用最大化。而在我国传统的性别规范下,弱势家庭中有限的资源会优先分配到男孩教育投资上,女孩则处于弱势,会更早地离开教育体系;优势阶层却无此顾虑,在对子女的教育投资上相对均衡,这也是优势阶层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较小的原因之一。家庭背景与高等教育获得之间具有非常紧密的联系,大体而言,家庭背景越好的学生易获得高等教育机会,尤其是优质高等教育机会的概率更高。并且,一系列关于家庭背景和高等教育获得的研究也发现,在家庭背景越好的学生中,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也越小;反之,性别差异越大。因此,本文提出第三个研究假设:

假设3:家庭背景对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具有调节效应。

假设3-1:家庭背景越好的学生,获得重点大学教育机会的性别差异越小。

假设3-2:家庭背景越差的学生,获得重点大学教育机会的性别差异越大。

三、数据和变量

(一)数据

“中国大学生追踪调查(Panel Study of Chinese University Students, PSCUS)”由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组织实施,在全国范围内选取有代表性的在校大学生及毕业生作为调查对象,自2013年实施基线调查以来,每年执行一轮追踪调查,收集大学生在校期间及毕业之后的社会人口背景、学习成长、价值观念与就业状况等诸多信息。PSCUS采用多阶段混合抽样的方法,把“学校—专业—班级”作为三个层次的抽样单元进行抽样。在抽样的第一阶段,以学校为初级抽样单元,按照分层抽样的原则,将教育部承认学历的高等学校,按照学校层级、学科类型和分布地域的不同,划分为3个抽样层(抽样框),单个抽样层(抽样框)内依照随机抽样的原则,并使每一抽样框内所抽中的大学尽量分散在不同的抽样层上,以此来平衡初级抽样单元的多样性,降低抽样误差。在抽样第二阶段,以专业为二级抽样单元,在入样的学校中,每所学校随机抽取8个专业。在抽样的第三阶段,以班级为三级抽样单元,在入样的专业中,每个专业每个年级随机抽取1个班。本文所使用的数据包含2013-2020年的调查数据,在剔除研究生样本和缺失数据后,进入分析样本的样本数量为40721人。

(二)变量和样本描述

本文的因变量为大学类型,具体包含两个类别,分别是普通大学(0)和重点大学(1),其中重点大学包括原985和原211院校,重点大学样本占比为68.33%。其次,核心自变量为性别和家庭背景,为更好地考察家庭背景对不同性别学生在高等教育获得方面的调节效应,本文将家庭背景操作化为高考前居住地、父亲学历和家庭收入三个变量。居住地和父亲学历均为虚拟变量。其中,男性学生样本占比为48.15%;来自县城和城市的样本占比为59.8%;父亲学历为大专及以上的比例为34.10%。家庭收入变量是一个定序变量,总共有16个层级,第1个层级是家庭月收入在500元以下,第6个层级是家庭月收入在4001-5001元,第16个层级是月收入50000元及以上。

在控制变量方面,将年龄、兄弟姐妹和入学年份等作为控制变量。此外,由于本文所使用数据的大学生来自全国各地,考虑到各地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受教育水平也存在着差距,不同省市区之间在高考竞争激烈度和家庭背景方面都存在着差异,例如同样作为大学文化程度的父亲,在不同地区其社会地位也不同。因此,为了更好地控制地区间的差异,根据行政区划将不同省市区生源划分为华北地区(1)、东北地区(2)、华东地区(3)、华南地区(4)、西南地区(5)、西北地区(6),并将其作为控制变量。

(三)模型设定

本文使用的模型主要为逻辑斯蒂模型,其中包括基础模型(式1)和交互模型(式2):

(1)

式(1)的左边表示逻辑斯蒂变换,为个体成功上重点大学的概率,右边四个主要变量为性别、居住地、父亲学历和家庭收入,最后一项表示若干个控制变量的加总。

(2)

式(2)为基础模型加入交互项后的模型表达式,其中后的交互项除去居住地之外还可以将其替换为父亲学历、家庭收入和年份从而构建不同的交互模型。为了节约篇幅,本文就不在此处一一列举。

四、实证分析

(一)不同性别学生高等教育获得状况

表1为高等教育扩招以来,在每年录取学生中女性学生的人数规模及占比状况。一方面,随着高等教育规模不断扩招,每年录取的女性大学生总人数(专科和本科)在持续上升。2003年录取的女性大学生人数不超过200万人,到2019年录取人数已接近500万人,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女性大学生录取人数翻了一倍多。另一方面,从2003年到2019年,在每年录取的大学生中女性本科大学生占比在逐年增加,从2008年开始,占比超过50%,2018年占比为58.02%,处于历史最高水平。在专科大学生方面,从2005年开始,女性专科大学生占比超过50%,在2008年占比为58.55%,是占比最高的一年,随后占比开始逐年下降。不难发现,2007年及以后,在每年录取的大学生中,女性大学生总人数(包括本科和专科)占比均超过50%。这表明,高等教育获得存在着非常显著的性别差异,由以往男性处于优势地位,转变为女性处于优势地位。

表1 高等教育扩招以来女性学生的高等教育获得状况 (单位:万人)

但实际上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的倒转是发生在2007年吗?我们假设现在所有大学生都是18岁上大学,那么2003和2019年进入大学的主要是出生在1985年和2001年。而根据历次普查数据可知,从1985年到2001年期间,历年出生性别比维持在110到120之间,换言之,历年出生的女性占比保持在45.45%到47.62%之间,也就是说,女性大学生的占比最高只需要超过47.62%,则意味着从宏观层次而言,女性的高等教育获得开始超过男性。根据表2可知,这一超越发生在2005年。当然,由于教育部公开的只是宏观层面的数据,虽然可以有效帮助我们从“量”的层面来分析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但是无法让我们剖析“质”层面的差异。基于此,本文结合“中国大学生追踪调查数据(PSCUS)”分析近10年(2011-2020)以来我国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层面“质”的差异。

本文将本科院校划分为“普通大学”和“重点大学”。从2011年到2020年,在普通本科院校每年入学的新生中,女性占比虽有起落,但基本维持在60%以上(2013年为59.25%)。相较于男性而言,女性在进入普通大学方面拥有绝对的优势。

数据来源:教育部官网《教育统计数据(2003-2019)》。

在重点大学每年入学的新生中,女性占比虽略有起落,但基本维持在40%到50%之间。相较于男性而言,女性在进入重点院校方面,处于相对的弱势地位。简言之,最近十年,在进入普通本科院校方面女性拥有绝对优势,但是在进入重点大学上男性拥有一定的优势。

(二)不同性别学生高等教育获得的回归分析

表2报告了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的回归分析结果,其中,模型1报告了进入重点院校的性别差异;模型2报告了不同性别学生进入重点院校的变化状况。模型3、模型4和模型5报告了家庭背景对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的调节效应。从模型1可知,在控制了其他变量的基础上,男性和女性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率(OR)为2.408(e),即男性进入重点大学的发生比是女性的2.408倍。假设1得到证实,女性进入重点院校的机会低于男性。此外,为了更好地分析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的变化状况,在模型1基础上,模型2加入了入学年份和性别的交互项,根据回归分析结果可知,交互项系数具有统计显著性(P<0.001),表明男性和女性学生在不同年份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存在着显著差异。根据图1(a)可知,从2011到2020年,不同性别学生进入重点院校的差异正在逐年缩小;男性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在逐年下降,而女性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在逐年上升,且上升幅度较大,假设2得到证实。

表2 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的逻辑斯蒂回归分析结果(N=40721)

为了更好地分析家庭背景对不同性别学生高等教育获得的调节作用,在模型1的基础上分别加入了高考前居住地和性别的交互项、父亲学历和性别的交互项、家庭收入和性别的交互项,分别为模型3、模型4和模型5。根据模型3、模型4和模型5回归分析结果可知,高考前居住地和性别的交互项、父亲学历和性别的交互项、家庭收入和性别的交互项均是显著的(P<0.001),高考前居住地、父亲学历和家庭收入都对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具有显著的调节效应。根据模型3的回归结果可知,在高考前居住于县城和城市的学生中,男性和女性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率(OR)为2.142(e),即男性进入重点大学的发生比是女性的2.142倍;而在高考前居住于农村和乡镇的学生中,男性和女性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率(OR)为2.753(e),前者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是后者的2.753倍。这表明,在高考前居住地为县城和城市地区的学生进入重点院校的性别差异小于高考前居住地为农村和乡镇的学生。

根据模型4的回归结果可知,在父亲学历为大专及以上的学生中,男性和女性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率(OR)为1.985(e),男性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是女性的1.985倍。在父亲学历为高中及以下的学生中,男性和女性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率(OR)为2.57(e),男性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是女性的2.57倍。显而易见,父亲学历为大专及以上的学生进入重点院校的性别差异小于父亲学历为高中及以下的学生。

根据模型5的回归结果可知,家庭收入对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具有显著的调节效应。结合图1(b),随着家庭收入的不断提高,一方面不同性别学生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预测值都在上升,但男性学生进入重点院校的发生比预测值上升幅度更小,而女性学生的上升幅度更大;另一方面,不同性别的学生进入重点院校的差异也在不断降低。结合模型3、模型4和模型5的分析结果可知,家庭背景越好的学生,进入重点大学的概率则越高,反之则越低,即家庭背景对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具有显著的调节效应,假设3得到证实。

图1 不同性别学生进入重点大学发生比变化状况(a)和家庭收入对不同性别学生进入重点院校的影响(b)

五、结论与讨论

高等教育在当代教育系统中是一个人所受教育的最高阶段,并与职业获得与事业发展等直接挂钩,从而影响到整个社会的阶层结构。因此,高等教育获得向来备受社会学、经济学和教育学等领域的关注,尤其是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更是重点议题之一。已有关于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的研究大多集中在不同性别高等教育获得变化趋势、变化原因、影响因素等方面。但需要指出的是,已有研究只关注了高等教育获得“量”层面的性别差异,忽视了高等教育资源本身的异质性,没有关注到重点大学教育机会分配的性别差异。

基于此,本文采用“中国大学生追踪调查数据(PSCUS)”对近十年(2011-2020)我国重点大学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及其影响因素展开分析。研究发现:第一,尽管我国高等教育获得在量的层面的差异已经消失,但是在质的层面的差异仍然存在,不同性别学生进入重点大学的机会仍然存在着差异,不过这种性别差异正在逐年缩小。第二,家庭背景对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具有显著的调节效应,重点大学教育机会获得的性别差异也存在着一定的异质性。在高考前居住地为县城和城市、父亲学历为大专及以上、家庭收入越高的学生中,获得重点大学教育机会的性别差异更小;而在高考前居住地为村镇、父亲学历为高中及以下、家庭收入越低的学生中,获得重点大学教育机会的性别差异则更大。概括而言,城镇地区和优势阶层内部,重点大学教育机会获得的性别差异越小;反之则越大。也就是说,家庭背景不仅会对高等教育获得“量”的性别差异具有调节效应,也会对高等教育获得“质”层面的性别差异具有显著的调节作用。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在总体层面和不同的社会分组内部是存在差别的,对高等教育获得性别差异的异质性及其形成机制需要进行更多的分析。

本研究所得出的结论也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研究表明,无论是从绝对数量上还是相对质量上,中国近些年的宏观环境的变化,如社会经济的发展、高等教育扩张及人口结构的转型,对缩小和弥合高等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均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尽管在目前阶段仍然存在着些许的差异,但就趋势而言,重点大学教育机会获得的性别差异在不断缩小,社会经济的发展确实惠及到了每一个人。不过,在这种普遍向好的趋势之下,我们仍然要对其中一些潜在的结构性差异予以重视,在弱势群体中,高质量高等教育获得的差异更有可能固化成为一种结构性的不平等,因此在政策干预层面,需要考虑采取一定的措施去缓和与解决这种结构性的不平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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