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做题家”的群体性焦虑及其来源
2022-09-28李秀玫侯劭勋
李秀玫 付 宇 侯劭勋
(华东政法大学社会发展学院 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上海开放大学信息安全与社会管理创新实验室)
一、引言
2020年5月,一个名为“985废物引进计划”的豆瓣小组悄然诞生,并迅速吸引了近10万名豆瓣网友加入。这里汇集了一群来自小城镇或者农村的大学生,十二载寒窗苦读考入梦想中的大学,却不断在学业和生活中体验着现实的落差与迷茫——“985/211失学失业者的新校园,分享失败故事,讨论如何脱困”。小组成员借以自嘲的“小镇做题家”(即“出身小城,埋头苦读,擅长应试,缺乏一定视野和资源的青年学子”)[1]一词更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火到“出圈”,进入了主流媒体的视野,[2]与“打工人”“内卷”等词语一道成为2020年的网络流行语。[3]
尽管主流媒体对于“小镇做题家”一词背后所折射的社会心态褒贬不一[4][5][6][7],但不可否认的是,关乎教育公平与社会阶层流动的话题从来都是公众关注的热点。正如2011年曾经引起热议的“寒门再难出贵子”一说,当“小镇”所隐喻的社会流动叙事与“做题家”所传递的社会封闭焦虑汇聚于出身小城镇或农村、就读于985/211院校的大学生这一群体时,围绕“小镇做题家”的争议不仅关系到这一特定群体的社会心态特征,而且同样是在叩问高等教育能否实现“立德树人”这一根本任务。
那么,“小镇做题家”是否在社会心态层面呈现出不同于其他类型大学生的共性特征?这一群体的焦虑和迷茫从何而来?其背后又折射出怎样的心理机制和现实困境?对上述问题的回答首先依赖于研究者对“小镇做题家”这一群体社会心态特征的准确刻画。拨开大众传媒形象建构的迷雾,本文尝试运用“大学生社会心态调查(2020)”数据对该群体在个人发展和就业预期方面的心态特征作出真实、客观的描述和分析,并结合这一群体对于工作和生活意义的理解,对上述问题做出探索性研究。
二、文献回顾
围绕城乡不平等与高等教育机会获得的研究大多指出,尽管自1999年实行大学扩招政策以来,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和大学生在校人数迅速增长,但是城乡之间的高等教育机会不平等并未弥合,反而呈现出日益扩大的趋势[8][9][10][11][12],包括中学教育分流[13][14]、市场化课外补习[15]、高校自主招生政策[16]等一系列机制被认为是导致城乡高等教育机会不平等加剧的重要原因。吴晓刚基于“首都大学生成长追踪调查”进一步指出,那些来自大城市的学生进入211大学的概率显著高于来自农村或小城镇的学生;换言之,城乡教育不平等不仅体现在高等教育入学机会方面,而且体现在进入何种层次的高等院校。[17]
上述研究为我们勾勒出城乡高等教育机会不平等的基本面貌和变迁趋势,借由这些研究结论,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关于“寒门再难出贵子”的争议可以在社会公众中间引起如此广泛的共鸣。然而,关于城乡高等教育不平等的讨论并未止步于入学机会。
近年来,越来越多研究者开始关注高等教育过程,即经过高考的选择性淘汰之后,城乡之间的不平等在高等教育过程中是否还会延续。这些讨论大多沿着人力资本理论的脉络展开。例如,李春玲与郭亚平基于“中国大学生追踪调查(PSCUS)”的研究发现,在精英高校和普通本科高校中,城乡大学生并没有在人力资本积累方面呈现出显著差异,而在高职院校中,农村大学生取得优异成绩、担任学生干部、获得奖学金的概率甚至显著高于城市大学生;[18]类似地,李丁的研究也发现,城乡大学生在学业成绩、校园表现、心理素质等维度上不存在显著差异;[19]许多研究进一步指出,高等教育过程补偿了贫困家庭大学生在非认知能力方面的差距,削弱了家庭背景对于初职收入差距的影响。[20]简言之,上述研究普遍认为,由于高考的选择性淘汰效应和高等教育相对平民化的文化氛围,一旦在智商和勤奋程度上更优于优势阶层的“寒门子弟”进入了大学(特别是以985/211为代表的精英大学),那么这一群体在人力资本累积方面就会呈现出“鲤鱼跃龙门”的效应,从而克服城乡教育资源不平等所导致的劣势,迈出向上流动的关键一步。[21]
如果“鲤鱼跃龙门”的故事真的可以概括农村大学生的高等教育过程,那么,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还会出现诸如“985废物引进计划”这样的豆瓣小组?我们是否可以简单地将这种社会现象归结为青年群体的“丧文化” ?[22]
本文认为,在围绕高等教育过程的讨论中,社会心态视角为我们刻画和理解不同类型的大学生提供了一种新的研究路径和理论视角,可以超越人力资本视角在解释诸如“小镇做题家”这样的社会事实时所面临的困境。一些研究者已经开始尝试从社会心态视角入手理解高等教育过程及其后果。例如,孙伦轩、王娇考察了学校层次对于国家认同的影响,研究发现,那些毕业于重点大学的青年人对国家整体发展状况更满意,对未来发展前景也更为乐观;[23]付宇、桂勇的研究则以文理专业分野作为切入点,指出不同专业在标准化程度、时间分配、知识对象等方面的差异导致了“文理分殊”的社会心态后果。[24]
上述研究从学校层次、专业领域等不同维度考察了高等教育过程中不同类型大学生社会心态的差异。然而,在这些研究中,城乡大学生的社会心态差异尚未得到充分的讨论。特别是对于那些进入重点大学的农村大学生,这一群体一方面被认为通过高等教育实现了人力资本的补偿[25],另一方面在赛博空间呈现出强烈的焦虑情绪。那么,作为研究者,我们应该如何理解“小镇做题家”群体的社会心态?“985废物引进计划”到底是一小部分“失意者”的自怨自艾,还是这一群体面临的普遍困境?这种焦虑情绪又是否可以归结为青年群体的“丧文化”,或者是对于“下流社会”[26]的担忧?
三、数据与变量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来自复旦大学社会治理中心、上海开放大学信息安全与社会管理创新实验室联合发布的“大学生社会心态调查(2020年)”。该调查运用多阶段整群抽样,按照“学校—专业—班级”的方式对上海市16所不同层次高校的4720名大学生进行调查,考察了大学生在全球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时代背景下,在就业、消费、社会认知、国家发展、对外关系等多个方面的社会心态。
参照“小镇做题家”的普遍定义,我们首先对“上大学前的主要成长地”和“学校层次”进行了重新编码:将成长于“农村”或“小城镇”编码为“小镇”,将成长于“北上广深”“其他大型城市”和“中小型城市”编码为“城市”;将“985院校”“211院校”编码为“精英大学”,其他高校编码为“非精英大学”。基于这两个维度,将大学生划分为以下四种类型:(1)成长于小镇、就读于精英大学的大学生,即本文所考察的“小镇做题家”群体,占比为12.3%;(2)成长于小镇、就读于非精英大学的大学生,占比为17.3%;(3)成长于城市、就读于精英大学的大学生,占比为24.6%;(4)成长于城市、就读于非精英大学的大学生,占比为45.8%。
为了比较不同类型大学生在个人发展和就业预期方面的社会心态差异,本文将采用二元逻辑斯蒂回归模型对不同议题进行分析。在个人发展方面,我们选择了是否相信奋斗改变命运和对生活的掌控感两个维度的问题,即“长远看来,努力工作通常能够带来更好的生活”“我完全可以选择和掌握自己的生活”。在就业预期方面,我们首先选择了与职业规划相关的问题,即“我对自己的职业有清晰的规划”;同时,结合“大学生社会心态调查(2020年)”的执行时间,我们还考察了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的就业预期情况,即“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原因,我会降低求职预期”。对于上述四个问题,我们对选项进行了重新编码,将“完全同意”和“比较同意”合并为“同意”,编码为1,其他选项编码为0。在回归分析中,我们纳入了以下控制变量:性别、年龄、政治面貌、父亲受教育年限、父亲职位是否为中高层管理者、是否独生子女、是否毕业于全国/省级重点高中以及专业类型。
之后,我们将运用对应分析(Correspondence Analysis)方法展示不同类型大学生与其对工作意义和工作评价的理解之间的关联,该方法的优势在于可以将两个定类变量之间的联系直观地反映在图形中。大学生对于工作意义和工作评价的理解对应的问题是:“您认为工作对您而言,意味着什么”“评价一项工作的好坏,您认为最重要的标准是什么”。其中,工作意义的选项包括履行家庭与社会责任、在工作中实现个人理想、实现个人自由的工具、人生必经阶段、人生体验等;工作评价的选项包括收入、能力提升、发展空间、稳定、舒适、阅历、兴趣等。
四、结果与分析
(一)“小镇做题家”的群体性焦虑:个人发展与就业预期中的困境
为了回答“小镇做题家”是否存在群体性焦虑这一问题,本文首先运用经验数据尝试刻画“小镇做题家”群体在个人发展和就业预期方面的心态特征。
从表1可以看出,在个人发展方面,相较于“小镇做题家”群体,就读于精英高校的城市大学生、就读于非精英高校的小城镇大学生和就读于非精英高校的城市大学生认同努力奋斗就能带来更好生活的发生比分别显著低了27.0%(1-e-0.315)、42.9%(1-e-0.561)和46.4%(1-e-0.624);主要成长地为城市的精英大学生和非精英大学生认同自己可以选择和掌握生活的发生比分别显著高出40.0%(e0.336-1)和47.9%(e0.392-1)。也就是说,相较于其他类型的大学生,一方面,“小镇做题家”群体最崇尚奋斗改变命运,相信努力奋斗就能带来更好的生活;另一方面,“小镇做题家”群体却又相对缺乏对生活的掌控感,最不认同个人可以选择和掌控自己的生活。这一对看似矛盾的心态折射出“小镇做题家”群体进入大学阶段之后所面临的困境。许多“小镇做题家”的成长史就是“奋斗改变命运”的写照,他们凭借个人努力一路拼搏考入名校。然而,在进入大学之后,面对周围太多优秀的同龄人,他们又感受到自己在“视野和资源”方面的诸多局限,使他们对个人发展和个人生活产生强烈的不确定感。
表1 关于“小镇做题家”群体社会心态特征的回归分析结果
在就业预期方面,相较于“小镇做题家”群体,就读于非精英大学的小镇大学生和城市大学生认同自身拥有清晰职业规划的发生比分别显著高出44.2%(e0.366-1)和76.5%(e0.568-1);就读于非精英大学的小镇大学生和城市大学生会因为新冠肺炎疫情而降低求职预期的发生比则分别显著低了31.1%(1-e-0.372)和23.0%(1-e-0.261)。也就是说,相较于同样来自小镇而就读于非精英大学的大学生,“小镇做题家”群体更缺乏清晰的职业规划,同时,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对就业的影响,“小镇做题家”群体更倾向于降低求职预期。这又折射出“小镇做题家”群体在求职择业中的心态困境,他们对于自己的职业规划感到迷茫,面对诸多现实因素倾向于作出妥协,在妥协的同时又不断陷入自我怀疑。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以“985废物引进计划”为代表的网络社群所表达的焦虑情绪,并非一小群人的“无病呻吟”,而是来自小镇、就读于精英大学的“小镇做题家”群体普遍面临的现实困境,这种困境集中表现在职业规划和个人发展方面,并最终落脚于就业选择。当前,在党中央、国务院持续部署推进大学生“稳就业,保就业”的背景下,正确看待和理解“小镇做题家”群体的焦虑情绪对于做好保障大学生就业工作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小镇做题家”的群体性焦虑来源
“小镇做题家”群体的焦虑情绪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这种焦虑又集中在职业规划和个人发展领域?要理解“小镇做题家”群体在求职就业方面的焦虑情绪,我们应该回到这一群体如何看待工作的意义和价值上来。
从图1可以看出,在对于工作意义的理解方面,不同类型大学生群体之间呈现出明显的差异,大体可以分为三个类型:其中,“小镇做题家”群体更加认同集体性价值取向,倾向于认为工作是“履行家庭与社会责任”;相反,同样就读于精英大学的城市大学生则更加认同个体性价值取向,倾向于将工作理解为“实现个人自由的工具”或者是“在工作中实现个人理想”;就读于非精英大学的学生(无论来自城市还是小镇)对于工作意义的理解较少涉及价值取向,普遍倾向于将工作看作是“人生必经阶段”或者“人生体验”。
图1 大学生类型与工作意义的对应分析结果
从图2中可以看出,不同类型大学生群体对于“好工作”的评价标准同样呈现出明显差异,且大体分为三个类型:其中,“小镇做题家”群体更关注以收入和舒适为代表的生存型需求;就读于精英大学的城市大学生则更关注以发展空间和个人兴趣为代表的发展型需求;就读于非精英大学的学生(无论来自城市还是小镇)既渴望稳定,又希望能力得到提升,因此总结为混合型需求。
表2对两组对应分析结果的解读进行了总结。不难看出,同样就读于精英大学的小镇大学生与城市大学生在对于工作意义的理解以及“好工作”的评价标准上呈现出尤为显著的差异。一方面,“小镇做题家”群体所面临的现实困境使得他们需要在择业过程中更多地考虑家庭的期待和责任,无法像自己那些“城市的同学们”一样将理想和自由作为工作的意义与追求;另一方面,他们既渴望通过更高的收入为自己漂泊在大城市的生活增添一份安全感,又因为“996猝死”“35岁失业”所带来的恐慌而希望在奋斗与舒适之间寻找一个艰难的平衡点。
表2 不同类型大学生对于工作的理解
在“985废物引进计划”豆瓣小组的热门讨论中,有这样一个帖子:《我想问一下,为什么组内各位都很热衷于报考公务员?是为了稳定还是……》,其中的几条回帖为上述结论增加了格外生动的注脚:“现在毕业的大学生,尤其今年被疫情吊打过的大学生,才懂稳定的可贵。”“996熬个十几年,到了35岁被公司裁员,身体坏了,钱又没有,找不到工作连休都退不了。”“你从底层奋斗上来也许是开了淘宝店,也许是做房产中介,也许是自己做小生意等,你可能无法体会,这些工作是985的人很难承受的,因为同学都太好了、太牛了,你没脸去做房产中介,必须要‘体面’,这就是名校落后学生的困境,你如果不在这个氛围里,恐怕会嘲笑这个现象,这就是为什么会单独有这个组来互相帮助。”“就因为在985见识过很多优秀的人过着闪闪发光的人生,而自己除了学历以外,能力平平无奇,没什么过硬的、不可替代的技能,在私企做非技术岗很容易就被替代了,我很怕有这么一天,而周围都是成功的同学和朋友。与其这样,不如求稳,至少让学历为自己的工作尽一点点力。加上不喜欢奋斗拼搏熬夜加班,想过舒服自在的生活,所以决定考公务员。”
“小镇做题家”群体的焦虑到底从何而来?我们是否可以将其归结为“名校”光环不再的失落或者是青年“丧文化”作祟的结果?本文的答案是否定的。正如“小镇做题家”这个充满了矛盾与自我解嘲的称谓所传达的那样,出身“小镇”的他们对于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实现向上流动仍然抱有期待(无论这份期待来自个人还是家庭),而囿于“做题家”的他们又因为见识过“太多优秀的同龄人”而感到失落、迷茫。同时,面对城市的高房价、高生活成本等诸多现实因素又感到踌躇与无力,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局促和纠结落脚于普遍的焦虑情绪和彼此的抱团取暖。
五、总结与讨论
本文运用“中国大学生社会心态调查(2020年)”数据考察了出身小镇、就读于精英大学的“小镇做题家”群体在求职择业和个人发展方面的一系列社会心态。研究发现,相较于同样就读于精英大学的城市大学生或同样出身小镇就读于非精英大学的大学生,“小镇做题家”群体面临着普遍的现实困境,具体表现为:相信奋斗改变命运,但对个人生活缺乏掌控感;缺少清晰的职业规划,面对新冠肺炎疫情等现实因素倾向于妥协而降低求职预期。进一步研究发现,“小镇做题家”群体对于工作意义的理解以及“好工作”的评价标准与就读于精英大学的城市大学生呈现出显著差异:前者更加关注集体性价值取向和生存型需求,将工作理解为履行家庭和社会责任,择业过程中更加关注收入和舒适;后者则主要关注个体性价值取向和发展型需求,更多地将工作与实现个人理想、满足个人兴趣和发展需求联系起来。本文的研究至少在以下三个方面值得进一步讨论。
第一,社会心态视角为研究者理解当前城乡高等教育不平等状况提供了有益的补充。回顾现有关于城乡高等教育不平等的研究文献,无论是聚焦高等教育机会的社会流动视角,还是关注高等教育过程的人力资本视角,都无法很好地解释为什么以“985废物引进计划”为代表的网络社群能够在大学生中引起广泛的共鸣。本文的研究结论表明,城乡不平等在高等教育过程中并未由于人力资本的补偿效应而得以弥合,相反,这种不平等以一种更加难以觉察却影响深远的形式(即社会心态)作用于小镇/农村大学生。自1999年推行大学扩招政策以来,伴随着我国高等教育从大众化阶段迈向普及化阶段,从“寒门再难出贵子”到“小镇做题家”的舆论热点变迁,既代表了公众和媒体的关注点从高等教育机会不平等向高等教育过程不平等转变的趋势,也表明了从社会心态视角理解高等教育的重要意义。事实上,良好社会心态的培育不仅关乎大学生在校期间的学业和生活,而且关系到高等教育能否实现“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因此,作为研究者,我们有必要持续关注大学生的社会心态及其变迁。
第二,正视“小镇做题家”群体在求职择业和个人发展方面的现实困境,为这一群体提供更有针对性的职业生涯规划指导和社会支持。本文的研究结论表明,出身小镇、就读于精英大学的“小镇做题家”群体在职业规划、求职过程、个人发展等一系列方面经历着普遍的现实困境,这种困境叠加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导致了更加强烈的不确定性。[27]与其说“985废物引进计划”这样的网络社群是大学生宣泄焦虑情绪的出口,倒不如将其看作一种补偿性的社会支持,在自我解嘲和彼此激励的过程中弥补“小镇做题家”群体所缺失的“视野和资源”。因此,无论是高等教育工作者还是大众传播媒介,都应该正确看待“小镇做题家”群体在求职择业和个人发展方面的现实困境,避免人为放大焦虑情绪、强化群体边界,从职业规划和求职择业方面为这一群体提供有针对性的资源倾斜和社会支持。
第三,理解青年社会心态特征背后的意义和价值维度,避免大而化之的“标签式”解读导致的刻板印象和代际隔阂。近年来,围绕青年社会心态的讨论涌现出诸如“佛系青年”“丧文化”等一系列概念。这些概念一方面勾勒和刻画了当代青年的一个侧面,为我们认识和理解青年提供了一个生动的视角;另一方面难免挂一漏万,甚至存在着加剧刻板印象和代际隔阂的风险。正如本文的研究结论所揭示的那样,“小镇做题家”所呈现的焦虑情绪根植于这一群体对于工作意义的理解以及对于“好工作”的评价标准。透过其社会心态特征背后的意义和价值维度不难发现,“小镇做题家”群体非但不“丧”,反而更加看重家庭和社会责任,渴望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寻找一个并不容易的平衡点。作为青年亚文化的一种体现形式,网络语言在表达方式上难免有不妥之处。作为研究者,我们既要关注青年流行文化的变迁,又要有意愿、有能力透过网络表达洞悉当代青年深层次的社会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