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郃阳侯家” 铭素面漆耳杯考证与研究

李智

2004 年8 月，在扬州市杨庙镇杨廟村王家庙组“刘毋智墓”出土了一件西汉早期“郃阳侯家”铭素面漆耳杯（图1）。该耳杯口长18.5、宽13.8，杯底长10.7、宽6.3、高5.2 厘米，木胎，外髹黑漆，内髹朱漆，素面。杯底刻画“吴家”和“千二”，更为显眼的是，耳杯的底部有“郃阳侯家”字样的方形戳记烙印（图2），关于这件耳杯的研究，我们就从这个“郃阳侯家”的烙印开始讲起。

一、西汉时期“郃阳侯”有哪些？

“ 郃阳侯家” 铭素面漆耳杯出土于西汉时期的墓葬， 该墓葬等级较高， 说明墓主人并非一般百姓， 素面漆耳杯底烙印“ 郃阳侯家” 方形戳记， 说明这件漆耳杯为“ 郃阳侯家” 所拥有， 据相关资料， 西汉被封为郃阳侯的共有3 位， 世袭郃阳侯（ 合阳侯） 爵位的有4 位，具体情况如下：（一）汉高祖刘邦之兄刘仲。据《史记·吴王濞列传》载：“高帝已定天下七年，立刘仲为代王。而匈奴攻代，刘仲不能坚守，弃国亡，闲行走洛阳，自归天子，天子为骨肉故，不忍致法，废以为郃阳侯。”又有《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也有类似记载：“高祖兄。兵初起，侍太公守丰，天下已平，以六年正月立仲为代王。高祖八年，匈奴功代，王弃国亡，废为合阳侯。”

（二）汉宣帝时期封梁喜为郃阳侯，梁放、梁萌承袭爵位。汉宣帝元康四年（前62），时任平阳大夫的梁喜，敏锐地察觉到河东人霍徵史及儿子霍信、原侍郎郑尚时谋反，赶紧上报朝廷。汉宣帝派军平息了这场叛乱，梁喜立下大功，被封为合阳侯，食邑1500 户。梁喜死后，儿子梁放承袭爵位。梁放死后，儿子梁萌承袭爵位，但食邑降到了1000 户。王莽的新朝灭亡后，梁萌的爵位被取消。

（三）汉宣帝时期，鲁孝王子刘平被封为合阳侯，其子刘安承袭。梁喜和刘平被封的“合阳侯”在文献记载中均只一种写法，为“合阳侯”，而非“郃阳侯”，而《史记·吴王濞列传》记载刘仲的爵位时，有两种写法，一种是在《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里，被写成“合阳候”。另一个则是在《史记·吴王濞列传》中记载刘仲被“废以为郃阳侯”，这里的“郃”字与耳杯背后的“郃”字相同，因此郃阳侯刘仲和这个耳杯的关联性最大，但是此时，还不能确定这个耳杯曾是哪位郃阳侯（合阳侯）所拥有的。

二、耳杯的主人是谁？

我们注意到，在“郃阳侯家”耳杯的底部还刻画有“吴家”二字，结合“吴家”二字的铭文，是否能够锁定杯子的主人呢？在出土“郃阳侯家”铭素面漆耳杯的“刘毋智墓”中，还出土了另一件带有“吴家”二字铭文的耳杯（图3），该耳杯长18.1、宽14.2、通高5.9 厘米，为斫木胎，胎表磨制精细，内外皆髹黑褐色漆，未加饰彩绘。在耳杯的底面，刻画有“吴家”“千二”的铭记。其做工和髹饰手法与烙有“郃阳侯家”铭素面漆耳杯完全相同，应属于同一作坊制作的器物。这两个耳杯上都有“吴家”铭记，因此可以合并在一起讨论，通过对两个耳杯“吴家”铭文的分析，有助于最终确定这个杯子最有可能的主人是谁。

（一）对铭文“吴家”的理解。铭文“吴家”从字面上理解，可以理解为吴姓的人家，也可以理解为吴国或吴王之家。首先，理解为“吴姓的人家”无根据，因为从姓氏来看，西汉的几位郃阳侯（合阳侯）都不姓“吴”;从同墓葬出土文物来看，和这件耳杯一同出土的还有“刘毋智”玉印一方，这说明墓主人姓刘，也不姓吴。故此，“吴家”解释为姓吴的人家似乎难以找到根据。那么应理解为“吴王之家”是否合适呢？从组词结构来看，“郃阳侯家”是“郃阳侯”这个爵位加上“家”组成的词组，“吴家”也应理解为“吴”这个爵位加上“家”组成词组，因此理解为“吴王之家”较为妥当。

（二）“吴王之家”最有可能是汉吴王刘濞。西汉的几位郃阳侯（合阳侯）中，谁和吴王有关联呢，只有郃阳侯刘仲的儿子刘濞被封为吴王，《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记载：“仲子濞，为吴王。以子吴王故，尊仲谥为代顷侯。”《史记·吴王濞列传》也记载，汉高祖十二年（ 前195），立刘濞“为吴王，王三郡五十三城”。且吴王刘濞的都城就在扬州地区，和耳杯出土的地点相吻合。因此铭文“吴家”应是指吴王刘濞之家。

综上，这件“郃阳侯家”铭素面漆耳杯应是首先归刘邦之兄郃阳侯刘仲所拥有，公元前199 年9 月，刘仲被汉高祖刘邦革去王位，贬为郃阳侯。被贬为郃阳侯后，刘仲定制了一批漆器，并在漆器上烙印“郃阳侯家”铭文，这批漆器为郃阳侯刘仲及其家人所拥有和使用。

三、“吴家”“千二”铭文的考证

“郃阳侯家”铭素面漆耳杯上增加的“吴家”二字铭文，是后来加刻的，刻画“吴家”二字的时间有两个时间点较为可能，一是在刘仲之子刘濞于高祖十一年（ 前196） 秋被封为吴王后，刘濞离家赴任吴王，从父亲刘仲家里带一些耳杯去使用，这两个漆耳杯被带走，并刻画“吴家”。第二种可能是到了汉惠帝二年（前193），郃阳侯刘仲去世。由于刘仲长子刘濞早先已被刘邦封为吴王;次子刘广被封为德侯，刘广之子继嗣德侯爵位并任西汉皇室宗正，惠帝二年以后，郃阳侯国处于无人继嗣的状态，此后国除立县。郃阳侯死后，所用的遗物一部分随葬，埋入地下，剩下的遗产分给两个儿子继续使用。分遗产时为了和次子刘广的财物以示区别，吴王刘濞的器物上刻画“吴家”，为了计数，在耳杯底部刻画“千二”。且从“吴家”和“千二”的刻画笔迹看，两件耳杯上的刻画都较为随意和潦草，不似专门的漆器工匠所刻画，极有可能是分遗物期间，府上的管家临时刻画。最终，“郃阳侯家”铭素面漆耳流传到“吴王刘濞的家人或本家亲族”—刘毋智手中，并被他带入墓葬。以上是对“郃阳侯家”铭素面漆耳的主人和流转做的一些合理性的推测，仅供参考，也请方家指正。

“郃阳侯家”铭素面漆耳杯应制造于刘仲的郃阳侯国存续期间，也就是高祖八年（ 前199） 至汉惠帝二年（前193）之间，因此“郃阳侯家”铭素面漆耳杯可作为汉代早期漆耳杯的标准器，为汉代漆耳杯的鉴定和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