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富裕视域下精神富有的内涵及其时代价值

邢乐勤 游丽云

提 要：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要实现共同富裕，物质富裕和精神富有二者缺一不可，新时代赋予了精神富有新的内涵。阐述新时代精神富有的内涵，理清新时代精神富有与物质富裕和共同富裕的关系，明确新时代精神富有的时代价值，对全面实现社会主义共同富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新时代精神富有的内涵

精神富有作为共同富裕建设的核心概念，首先应明确的是，“精神富有”是相对于“物质富裕”而言的；其次要了解认识精神富有的理论渊源。虽然“精神富有”这一概念已有不少学者进行过界定，但其内涵并非一成不变，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下会随之发生变化，“精神富有”是一个动态的概念。

（一）精神富有的经典解读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通过私有财产及其富有和贫困——或物质的和精神的富有和贫困——的运动，正在生成的社会发现这种形成所需的全部材料。”这是精神富有首次被马克思明确使用。尽管马克思、恩格斯在此后的著作中没有对精神富有进行系统性的专门论述，但他们把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作为社会理想，而人的全面发展中就包含物质与精神这两方面，这之中就有着许多精神富有的含义。正如恩格斯所强调的那样：“我们的目的是要建立社会主义制度，为了给所有的人提供充裕的物质生活和闲暇时间，给所有的人提供真正的充分的自由。”恩格斯所论述的“真正的充分的自由”实际上可以理解为“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的最终目的，而这样的“真正的充分的自由”在《反杜林论》中可以进一步扩充为“体力和智力获得充分的自由的发展和运用”，明确强调了建设社会主义制度是要充分实现物质和精神的双发展。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从社会本身出发，论述“精神富有”的重要性。列宁强调“使所有劳动者过最美好、最幸福的生活”是社会生产的目的，而这一目的也只有在社会主义中才能够得到真正的实现；毛泽东提出“任何社会没有文化就建设不起来”。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随着人均物质生活水平和国家经济发展水平的稳步提升，加强社会精神文明建设已经成为历代领导人高度关注的领域。邓小平指出：“我们要在建设高度物质文明的同时，提高全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发展高尚的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他认为，精神与物质这两方面的都应该被重视，并特别强调了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性。江泽民同志指出，对于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建设是要同步推进，是统一的有机体，切不能以牺牲精神文明建设来换取物质文明的一时发展，这是对精神富有这一思想认识逐步深化的体现。胡锦涛同志则是指出了文化对于国家和人民的重要性，从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的角度出发，论述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地位。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决定也明确指出了社会主义的本质是物质与精神的双富裕，这些论述也是对精神富有认识的进一步清晰与深入。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则是进一步突出强调精神文明的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一个没有精神力量的民族难以自立自强，一项没有文化支撑的事业难以持续长久”。这指出了精神富有思想的重要作用，以及它对于其他各方面发展影响的深远持久。同时，“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也指出，人民的精神文化生活的丰富程度已经成为影响人民的生活幸福指数及其生活质量高低的重要因素。同时，要“促进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习近平总书记在《扎实推动共同富裕》一文中对共同富裕的本质内涵作出的全面系统认识。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要使“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的重大历史任务。这些论述无不体现着精神文明的重要性，我们党多年以来也在不断地接力探索中奠定了精神文明的理论基础。

（二）精神富有的定义

“精神富有”这一概念的定义，此前已有诸多学者进行了相关阐述。如：学者陈雪珍就认为“精神富有是主体（包括个人、群体、社会）在一定的社会实践活动中，通过精神生产和精神生活，所呈现出来的在思想道德、文化素质、知识水平、理想信念、价值观念、文明和谐等精神方面的意愿与追求，并在此过程中创造精神财富，获得精神满足与享受”。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赵洪祝同志认为，加强“精神富有”的指向性主体为具有良好素养的全体社会成员，从科学文化、民主法治、思想道德、生态文明等四个层面作为考察个体是否实现精神富有的综合指标，并以维护全体社会成员的合法权益为实际保障，从而真正实现共建精神家园的现实目标。很显然，精神富有不仅是一种主体获得了精神财富后的满足和享受的精神状态，也是主体创造精神财富的能力和意愿。我们可以把精神富有定义为：主体（包括个人、社会等）基于一定社会物质基础之上，能够在精神生产和精神生活中，具有良好的创造精神财富的能力和意愿，以及获得精神财富后的满足和享受的精神状态。

对于精神富有概念的理解，把握主体、基础、性质这三点是十分重要的。从主体上来说，精神富有不仅仅是对个人，而是对群体、政党、社会乃至民族、国家及全人类都至关重要，即精神富有包含的主体是十分广泛的。从基础上来说，精神富有是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之上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物质基础，精神上的发展是难以为继的。但是这也并不是说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没有强大的精神支撑，不是说精神上的富有与物质上的富裕有先后次序，而是说，坚实、全面且持久的精神富有确实是需要一定程度的物质基础，人总是在物质得到满足的基础上才会在精神方面有强烈并且是普遍的意愿以及追求。从性质上来说，精神富有不是笼统的包括人所有的精神生活，而是指一种正面积极的、全面发展的思想道德文化等，也只有积极正向的精神要素，才能对社会发展起到正面的导向作用；各种消极的精神要素，则可能会对个人及社会发展产生阻碍作用。

（三）新时代精神富有的内涵

新时代精神富有的内涵十分丰富，主要有：一是基本精神需要即情感的满足；二是个人道德观和价值观的树立与实现；三是个人思想境界和情怀的提升与形成；四是个人精神文化和知识体系的完善与创新。新时代精神富有的主体不仅是个人层面，也包含社会层面，是二者统一的。但不论是个人不同层次的精神需求的满足，还是社会层面精神文明建设的发展，本质仍然是人全面而自由的发展。

精神富有的内涵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发展。与过去的精神富有相比，新时代精神富有基于的物质基础已达到了过去所没有到过的高度，其呈现的精神需要也趋于更高级、更广泛和更多样化。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显然这里的“需要”已不再是单纯的物质需求，而是更倾向于人民对于精神层面的需要。同时主要矛盾中提及的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过去主要表现在经济等物质生活方面，但在新时代下这一问题更多体现在社会生活中的各个方面，特别是在精神文化方面。比如：“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存在的不足与问题是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重要内容”；“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在实践中仍然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不足与问题，与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建设、我国经济发展、人民物质生活水平快速大幅度提高的状况相比，是一个不能轻视的、相对薄弱的短板”。新时代精神富有比以往时期得到了更大的需求及更为广泛的重视。为了适应新时代的发展，就要赋予精神富有时代内涵，实现新时代精神富有的“创新”。即简单的情感满足已经不再是新时代精神富有个体的追求，个体更趋于高级和多样化的精神需求，势必需要不断创新的精神生活。因此，新时代精神富有不仅是为其提供丰裕的精神财富，更为重要的是完善丰富个体的知识体系，使其认知在此过程中得到创造性发展，为精神文化发展注入活力，也为社会发展贡献新的理论指导。反过来说这一“创新”的过程也是新时代个人与社会层面精神富有两者统一的过程，是个人得到全面而自由的发展的过程。

在当前扎实推动共同富裕的历史阶段中，“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这两个文明的协调推进比任何时候都更为紧迫和重要。共同富裕社会的发展更需要创新的理论指导，因此新时代精神富有不仅是当下人民的迫切需要，也是推进社会全面发展的关键。

二、正确处理新时代精神富有相关的两对关系

共同富裕是人民群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新时代，理清并把握好“新时代精神富有”和“物质富裕”及“新时代精神富有”和“共同富裕”这两对关系，对我们从理论上深刻认识新时代精神富有的内涵，在实践中扎实推进共同富有，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新时代精神富有与物质富裕的关系

精神富有与物质富裕是共同富裕中的两方面，两者是辩证统一、不可分割且相辅相成、互为前提的。物质富裕是精神富有的物质基础和前提条件，没有强大的经济基础就过于强调精神富有是不切实际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精神的发展从某种程度上说是需要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之上，同时物质基础的强弱也对精神生活的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如：“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但精神富有具有相对独立性，一个精神富有的人也可能物质并不丰裕，因此并不是说精神富有同物质富裕有先后或主次之分，而是说不能为先发展好经济就可以忽视精神建设，精神富有与物质富裕两者应为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关系。应该认识到精神力量发挥的独特作用，精神也是物质发展的动力和思想保证，没有积极正确的认识指引，一方面会使得经济发展缓慢或者阻碍经济的发展；另一方面仅是经济的飞速发展也会造成人们精神上的贫乏，如：低俗的欲望、不健康的价值观和不良的审美情趣等，对个人及社会发展都会产生诸多不良影响。

而新时代的精神富有同物质富裕的关系则应当是，在逐步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同时，也要着力加强精神文明的建设，推动两者的协调发展、同频共振和有机统一，逐步实现共同富裕。进入新时代以来，特别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以后，我国正向着共同富裕美好社会这样一个更高级的社会形态推进。物质作为精神发展的基础，当前者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对精神这一上层建筑的发展展现出促生作用，并且对后者的发展也会有了更高的要求。因为人在丰富的物质供给下就自然而然地更需要精神文化的多元化，也需要强大的精神后盾作为支撑来为人实现真正的发展提供保证。因此，只有加强精神文明建设，满足新时代人民对于精神生活的美好向往，才能同社会经济发展一致协调。同时，个人良好的思想认识和社会先进的精神文化等等也会对物质文明建设起到巨大的、正向的推动作用，更加有利于夯实物质基础。应该认识到的是，精神富有和物质富裕二者之间的关系是辩证统一的，二者互为前提，不分先后不分主次。同时，新时代下二者的关系也更侧重于精神对物质的正面引导，最大程度地发挥新时代精神富有对于经济发展的积极反作用，推动社会全面转型，最终实现个人全面发展。

（二）新时代精神富有与共同富裕的关系

首先，从一般意义上来说，精神富有本身即是共同富裕的题中之义，共同富裕这一概念中本身就包含物质富裕和精神富有两方面，共同富裕是人民群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如：习近平总书记一贯强调，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是大脑和心脏，两者都重要、都需要，必须两者相结合，缺一不可。因此，要认识到的是精神富有并不是在物质资料极大丰富或实现物质富裕后才被考虑的方面，而是一开始，精神富有与物质富裕这两者就是共同富裕中必然包含的两方面，共同富裕的实现也表现为物质富裕与精神富有的协调发展。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我国坚持党的基本路线，紧紧围绕经济建设这一中心，取得了很多举世瞩目的成就，然而很多时候精神文明的建设被不可避免地淡化了。但我们应该认识到，共同富裕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全面的概念，若仅是高度发达的经济、富裕的物质生活，没有丰富的精神生活、积极向上的文化氛围作支撑，这样的社会是无法迈向并实现最终的共同富裕的。可见，精神富有从来都是共同富裕的内在要求和题中之义。

其次，在新时代语境下，新时代精神富有更是共同富裕的灵魂、关键所在，实现共同富裕必须对精神富有给予高度重视。进入新时代以来，我国物质生活的富裕，使得人们对精神生活的需求日益增大，精神文化对整个社会发展的促进作用也越发明显，因此新时代精神富有对于共同富裕的实现就尤为关键。特别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后，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都到达了新的历史高度，人们对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的追求在生活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位置。2021年5月20日，党中央作出部署要求浙江率先打造共同富裕示范区，省委书记袁家军在同年8月的省委文化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就提到，共同富裕也是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强调了精神文化问题是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重要任务。而浙江瞄准文化高地建设是对加强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举措。文化兴则国运兴，文化强则民族强。只有把精神文明建设好，只有实现精神富有和物质富裕这“两富”，才是使得共同富裕能够更快更好地往前推进的关键所在，才能真正实现共同富裕。我们应该认识到，精神富有本就是共同富裕的题中之义，而在新时代背景下的精神富有更是“共富”之魂。

三、新时代精神富有的时代价值

（一）精神富有是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重要保障

“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理想，马克思终生追求建立的是一个“更高级的、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马克思主义基于唯物史观，通过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深入探索而得出实现共产主义的最终目的就是达到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科学结论。同时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从根本上来说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最终追求也是相一致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以推进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等各项事业建设、促进全面发展为主要内容，为人民提供一个更加富足、更加全面发展的社会，从而达到满足人民各方面的需求，最终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根本目标。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把增进人民福祉、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朝着共同富裕方向稳步前进作为经济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因此，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一直以来都是社会历史的发展所向，但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并不是简单的一蹴即至，而是需要在各方面条件都成熟的前提之下自然而然地实现。这是一个逐步形成的、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最大限度地为“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这一终极目标提供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文明的保障。

（二）精神富有是推动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动力

在发展经济学范畴，对于人的精神及转变有过相关论述，即经济发展对于人的精神及其转变存在一定的相关性。正是基于此，对于社会经济发展同精神因素的协调作用往往也成为一部分发展经济学家所关注的领域。这种调节作用，实际上是以个人道德、社会公德、宗教伦理等精神因素来调节个人行为，并引导个人的习俗、准则以及行为规范同社会经济增长和物质财富积累程度相适应。赫希曼指出：“精神的转变成为经济变革的障碍，经济发展需要转变思想观念。”这对于新时代推进精神富有建设同样具有现实启示。当下，必须高度关注精神因素对于社会经济发展的作用，只有引导人们建立起和谐、有序、丰富的精神世界，才能确保经济发展沿着正确的方向继续前行。因为“精神对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要大于物质的力量”，而新时代精神富有的人们，其思想文化、价值观念等也上升到一个新的层面，因此对于各种问题的看待也会从一个更新更高的角度出发。而精神文化不断发展和繁荣以及精神文明的进步，对社会发展的各方面都会有很强的渗透作用，因此这样的“上层建筑”就会对“经济基础”起到一个更积极正确的引导，对于经济社会的发展不再是一味地推进，而是会使人们更加注重于经济社会发展的协调性，促进社会和谐性增长，这也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特质之一。

（三）精神富有是高质量建设共同富裕的重要支撑

共同富裕不仅是经济发展问题，实际上也是夯实精神文明基础的重要问题。它既包含物质上的富裕，也不可缺少精神上的富裕，如果说丰厚的物质文明是基础，那么饱满的精神文明就是支撑，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今，物质生活同精神生活的不协调问题是在全体人民迈向共同富裕道路上亟待面对的重要问题。虽然搞好经济发展是实现共同富裕中的重要一方面，但是要推进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强大的物质基础是关键，同时需要协调好精神文明建设。习近平总书记在《扎实推动共同富裕》中也把促进人民精神生活作为推动共同富裕一个重要方略，体现于强化正确思想的引领，完善公共文化的体系，满足多方精神的需求等，这也表明了精神富有在高质量建设共同富裕中的重要性。因此，我们要大力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使人们树立良好的道德观、积极的思想文化、高尚的道德情操，以正确的价值观念扎实推进共同富裕建设，为人们提供强有力的精神支撑。努力实现物质与精神两方面协调增长的共同富裕，是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新征程中的一个关键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