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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莆田“岸圃”平面复原探析

2022-08-13陈意微黄晓燕

中国园林 2022年7期
关键词:莆田园林

陈意微 黄晓燕

1 引论

“岸圃”(亦称柳塘园)是明末兴化府莆田县城南门郊外“柳桥”(亦称柳塘)一带的名园,为进士彭汝楠(1584—1642)①仕归莆田后所建。营建始于天启五年(1625年)晚秋,历经多年而成。彭汝楠之同邑友人黄擔,工诗书擅水墨花卉,与其住处相近,常于园中游赏,为之绘图,彭汝楠作记。崇祯二年(1629年),彭汝楠北上赴任大理寺右寺丞,在丹阳(江苏镇江)行船途中巧遇董其昌,仓促拿出图记求教,董欣然为之书“岸圃大观”四字,并予卷首题跋。后彭汝楠向王思任出示带有董题跋之图记,王甚为欣赏,谓“大”字殊可观。董其昌听闻后又为图记题后跋,重宣“大观”精义。崇祯十一年(1638年),彭汝楠嘱好友朱继祚将园图、园记及董其昌前后题跋勒于石,以传后世[1-4]。清顺治年间,清兵攻陷兴化城,岸圃被毁,逐渐芜没于荒烟断草中,至民国其旧址依然可辨,但“惟存假山十余笏”[5]。20世纪60年代,岸圃旧址仍有“假山石十余块,残留在田野之中”[6],今已难觅踪迹。

1.1 研究意义

岸圃具有重要的艺术与历史价值,是研究福建园林乃至中国园林历史发展的极佳案例。

首先,此园具有很高的艺术品质,时人朱继祚称赞其“构造化工,位置闲美”[3],是闽中②地区首屈一指的名园,在历代的莆田县志中多有记述,其中尤以“烟鬟阁”“剩水居”“浮山舫”等诸胜广为人知③。究其原因,一是其选址在距离县城南门不远的柳桥一带,此地古荔“离披覆水,群山环侍”[1],具备良好的景观资源和借景条件,莆田二十四景之一的“柳桥春晓”便指此地[7];二是园主彭汝楠不仅能诗擅书,具有很高的艺术修养,而且有林泉之癖,岸圃是其“辗转添设,几穷精卫之力”的精心打磨之作[1],能够做到“以千古之旷怀,集一带之胜”④。作为一个时代的地方名园,对其艺术成就的认识具有园林史研究的重要价值。

其次,此园对福建园林风格特征的重新认识具有重要意义。福建历来人文荟萃,文风鼎盛。中原战乱,掀起了东晋“衣冠南渡,八姓入闽”[8]及此后的多次移民潮,这些来自中原的社会精英带来灿烂的中原文化,并在与当地文化的碰撞交融中成就出独特的福建园林文化。历代地方志或诗词文献记载的福建园林数量众多,但保存下来的极少。大量园林实物的消失,给园林研究带来困难,以致对福建园林风格特征的认识,大多基于少数的清代遗存,形成了园林格局较小、布置简洁、叠山用材独特等共识[9-11]。然而,岸圃无论在规模布局,抑或营造手法上均与这些普遍认识存在较大差异。对这一例证的深入研究,有益于从园林史视角重新认识福建园林在不同历史时段的风格特征。

1.2 研究材料

晚明文人有这样的共鸣:园林易废,只有借助园林文学、艺术作品才能使园林流传后世。园图、园记、园诗等园林文艺作品开始被赋予延续园林文化生命的重要历史功能[12],《岸圃大观》图记就是在此时代背景下产生的⑤。本文对岸圃的复原研究主要依据崇祯十一年(1638年)刊行的拓本《岸圃大观》⑥(图1)。此套图记具有鲜明的特点:一是图文结合;二是“写真”。

园文结合是明代颇为流行的一种园林记录方式,如《拙政园图咏》[13]、《止园图册》与《止园记》[14]、《寄畅园五十景图》与《寄畅园记》[15]等。《岸圃大观》有园图十二帧,每帧附有一记,卷首有董其昌题字、题跋及园主作序⑦。将园图和园记装帧成册,是为了更好地对园林进行整体再现,正如明·朱继祚在《柳塘园图记书后》所言:“图中山溪之映带,水石花竹之周遭,与夫重楼复阁,曲磴回廊之层折透邃,图悉载之。图所未尽,记又补绘之。[3]”以地理方位为依据的景致记述方式⑧,与园图互为补充、佐证。

对景写生是明代园林绘画创作中常用的方式,《岸圃大观》图册便是画家黄擔多次游赏园林之时,“兴到盘礴,辙泚笔貌一景”[1]而成。此套图册不仅注重对园中景致的忠实摹写,而且重视呈现园林整体的游观体验。与早期园林绘画册页相对独立的一图一景形式不同,此套图册尽管每页也有一主景,但是兼顾前后各景的连续性,相同的景致会在前后两页中出现(如图1红框所示)。因此,图册所描绘的并非是一处处固定静止的景点,而是一次次动态的游览过程,有助于把握园林整体面貌,这与作于约同时期的《止园图册》(1627年)颇为类似。

此外,还有时人王思任所作《岸圃十二首》[16]及清·郑王臣《莆风清籁集》收录的彭汝楠及颐社友人⑨为岸圃所作的园诗⑩,以及岸圃遗留石刻碑文[17]与莆田历代古地图,为园林平面复原提供了佐证材料。

2 岸圃平面复原

根据研究材料的特点,采用图景互证、图像互证、图文互证3种方法[15],综合推敲园林平面复原示意图[18-24],主要按照以下3步展开。

2.1 确定园林整体方位

由于岸圃已经消失,要确定园林遗址可参照周边环境,恰好园图与园记都涉及园林与柳桥的关系,可以通过考究柳桥的方位确定园林整体方位。

据《大明兴化府志》载,柳桥“出迎仙门外二里许,宋志云李富建,计三间,修三丈五尺,广七尺”⑪,这与园记所载的“出南郭里许”大致相符。柳桥横跨木兰溪支流北洋,是北洋之水分支的节点,在水利上向来是重要的地标。据《莆田县志》载:“北洋之水自柳桥绕府城之东北门外,至潭头桥会使华陂,所出之水分注芦浦、新港、岸胜、小山各陡门而入于海。⑫”其中提及的“柳桥”“东门”“北门”“使华陂”“芦浦陡门”等关键地标,在《官定南北两洋陡门涵洞图》中均有标识(图2),且可以从民国34年(1945年)的《莆田市全图》中得到互证(图3),由此可以推断旧时柳桥位于柳桥村(现顶墩村)的西侧,顺桥向为东西向,是连接柳桥村与府城南门的关键交通节点。如今旧时柳桥已毁⑬,重建柳桥时另择新址,横跨北洋东向支流,连接天坂街,桥东侧刻有“柳桥春晓”四字,西侧刻有“古柳桥”三字,标记此地曾为莆田二十四景之一。结合《岸圃大观》图册第一帧,可以综合推断岸圃遗址位于北洋与其东向支流的交汇处,即现顶墩村片区,园林主入口(岸圃西园主入口)朝北(图4)。

图2 《官定南北两洋陡门涵洞图》水系及关键地标(作者改绘自清·廖必琦,修.清·宋若霖,纂《莆田县志》卷二,清光绪五年补刊本,民国十五年重印本)

图3 《莆田市全图》南门至柳桥村一带[作者改绘自民国34年(1945年)《莆田市全图》]

图4 岸圃遗址位置及与园图比较(作者改绘自《岸圃大观》图记与百度地图)

2.2 推敲园林空间结构

《岸圃大观》有图12帧,因此将园林分为12个片区,按图逐一推敲园记中提及的主要景致的方位及空间关系。根据园林整体方位及园记描述(表1),第1帧可以确定位置的关键景致有柳桥、“林泽游”园门、松径、“岸圃”园门。因“林泽游”园门朝北,相应地,松径为南北走向,“岸圃”园门也朝北。仔细观察可以发现,第1帧“林泽游”园门前的村道与第2帧“鹤池”前的村道相连;第1帧穿过石梁的水道与第2帧的水道相连;第1帧“岸圃”园门东侧与第2帧的“烟鬟阁”一侧相连。由此可以判定第2帧所绘景致整体在第1帧之东,“烟鬟阁”“桃花冈”“鹤池”等景致的方位及其空间关系得以确定。其他片区亦基于园图之间的连续性特点,采用同样方法进行推敲,进而拼合、调整形成全园空间结构图(图5)。最后,比对空间结构图中园林内部景物与周边山脉、水系的方位关系是否符合园记的描述,检验方案的合理性。

图5 岸圃空间结构图(作者绘)

表1 园记中关于景点的描述

2.3 辨析园景细节

园林空间结构图重在呈现景物之间的位置关系,忽略具体形态与尺度。因此,有必要进一步辨析园景细节,绘制更为精确的平面复原示意图。

园林各类景物尺度的推敲以园中各类建筑的尺寸为基准,再依据园图中景物之间的比例关系进行估算。以第11帧为例,图中“寸草庵”院落的尺寸在《明代莆田钱塘彭氏族谱》中有明确记载:“一座五间,翼以轩廊,横五丈四尺,直二十一弓,载地七分八厘。”依据明代量地尺换算得出院落整体尺寸约为18m×34m⑮。同时以尺度和样式较为类似的莆田历史建筑“莆阳书院”的建筑开间与进深的实测尺寸作为参考,绘制较为精确的院落平面图(图6)。其他片区按照类似方法进行推敲,最后将各个片区进行拼合、调整。在推算园景尺寸绘制平面图的同时,依据园图的描绘,将建筑、山石、水体、植物等景物的视觉形象进行辨析,厘清园图之间存在细微差异或矛盾之处,进行合理推测,最终形成平面复原示意图(图7)。

图6 “寸草庵”院落平面尺寸推算(单位:m,作者绘)

图7 岸圃平面复原图(作者绘)

3 营造特点

3.1 选址

岸圃园址位于“出南郭里许,篱舍错落,草树茏葱,蔚然深秀”[1]之处,既远离城市喧嚣又兼有交通之便。彭汝楠在《雨筑留题》诗中提道:“短墙深树自湾环,一室孤撑万绿间。欲令红尘何处着,祇余玄草未曾删。”又言:“客来云鸟常先到,人与烟萝可较间。城市即今多大隐,看君直到老衡山。”可见他既希望退隐于幽僻之地,又希望与亲友常聚,这样一处“去城不数里,而往来可以任意”的“郊野地”兼“村庄地”[25]符合需求。更重要的是,此处具有不可多得的景观资源与借景条件:两江夹峙,可观“舟行如织”,可听“咿哑与欸乃互答”;平畴千里,“每良苗怀新,满目苍翠袭人”;群山环抱,“与凤凰山咫尺相望”,壶公、九华、紫帽、天马诸山亦在眼前;此外,园址上古荔、古榕众多,“离披覆水”“当夏成阴”[1]。在园主未购此地时,便“间从杖屦过其下,未尝不流憩逾时”,可见其钟爱此地山水草木已久,恰逢主者求售,“为购焉”[1],其相地选址经过了深思熟虑,为后面建筑的立基、掇山理水、花木经营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3.2 造园过程

岸圃从天启五年(1625年)晚秋开始营建,整个营建过程并非一蹴而就,而是“辗转添设”,逐步推进,最终约成于崇祯十年(1637年)。整个工程主要分2个阶段:第一阶段营建西园(1625—约1628年⑯),第二阶段营建东园(1635年或之前—约1637年⑰)。

营建西园之时是彭汝楠第一次致仕归莆田至再次被朝廷起用期间,在这段闲暇的日子,造园成为其全身心投入的事业,乃至“几穷精卫之力”[1]。在造园过程中因地制宜,充分发掘、利用周边的自然山水条件与园址上的古树开辟园景。从园记与园林格局可以推测从营建之初主人便有整体的构思与规划,尤其注重“引水通渠”与“凿池累土”[1]。但是,园林的营建也并非处处有规划,而是随宜置之,具有一定的弹性,就着已成之景随时进行变化调整。例如园林主景假山刚开始“随手堆叠,初无定格”,后才“借材海若”,叠出“峭壁悬崖,危桥险磴,令人未易津逮”的效果[1]。山开始建成之时,“植梅亦无款次,都付槖驼布置已”,直至冬月梅花盛发“浑成玉山,朗朗照人”,才以“玉照台”进行点题[1]。

相比西园较为整体的构思与规划,东园的营建具有更大的偶然性与弹性,是逐步推进、调整而成。东园的营建在彭汝楠第二次辞官归莆田之后,自此便居住园中直至辞世。东园的营造缘起颇为偶然,事因西园奉佛之阁“狭且亵”,于是园主“谋净土徙焉”,恰好“旁邻叟有闲场”,不仅“其值甚俭”,而且有“双树拱立,可作旃檀观”,于是购买下来开辟东园[1]。与西园一开始就“引水通渠”不同,东园的营建首先是家庙、佛寺建筑院落的营造与使用,后期再开辟荷池,营造沿池景致,并且在使用之后又多次调整。例如“华滋轩”“初构丈有奇”,但是因太小无法满足日常活动需求,便“稍扩而前”,形成独特的建筑形态;橘园以东之处,本拟建消夏之楼,后因此地古榕朴树繁郁而建“云来榭”;“云来榭”南边本有地亩余,先前因考虑经济因素,“度外置之”,后期因开辟荷池,无地垒土,于是将土作为亭基,营建“见山亭”,并且在亭前堆露台,在亭后层垒花砌[1]。可见东园的营建过程极具弹性,因人、因地、因时而变,这种偶然性也正是造园之乐趣所在。

3.3 园林布局

岸圃分为东西二园,两园“相去不及丈,间为农径”[1],且有各自的主要出入口,具有相对的独立性,两园又以建筑“壶天阁”进行连接,成为统一的园林整体。“芥子须弥”“疏密有致”“虚实相生”的园林营造思想贯穿始终,体现在园林布局之中⑱。

西园的布局大致可以分为以下3个区域。

1)以“烟鬟阁”为核心的园林入口区。这里有古荔二十余株,绿树成荫,木兰溪支流围绕在园林之外,绿水回环,垂柳迎风,园内外景色浑然一体。从园门“林泽游”入,经过松径跨石梁达“岸圃”园门,挖溪堆山,“烟鬟阁”依水而建,面峙溪北桃花冈,花开之时可体验“烟鬟晓镜”之境⑲。假山用土塑造缓坡地形,山形浑朴自然,颇类似画意叠山名师张南垣“平冈小阪、陵阜陂陁”之技法⑳。冈顶有亭,登高可以俯瞰鹤池,远眺凤凰、壶公、九华、紫帽、天马诸山,将其收之园中,如芥子之纳须弥。

2)以“情依轩”为核心的建筑区。“情依轩”庭院由两侧的长廊和若干间厢房围成,附有厨房、澡房等功能性建筑,建筑比较密集,布局规整,是主要的日常起居之所。主体建筑“情依轩”为二层楼居,楼上视野开阔,“四望无不睹,凡远近浓淡明灭,之山水,之云树,之城闉,之舟帆,历历图画中”[1],可谓“园虽别内外,得景则无拘远近”[25],是借景的典例。庭院中古荔若干株,当夏成荫;庭院东有池一泓,竹林丛生,戛玉声清,是园中闲适宁静的建筑院落。

3)以“剩水居”为核心的山池主景区。“剩水居”位于“情依轩”庭院之南,为整个西园的主厅堂,建筑体量较大,前临广池,池南为园林主山,形成隔池望山的山水格局,空间开阔、布局疏朗。假山体量较大,山之基础“以凿池累土而就”,而“峭壁悬崖,危桥险磴”则以累石而成[1],并在山顶设立怪石奇峰。“剩水居”东侧有“蕉声馆”,屋角种植芭蕉数株,“时作风雨声”[1],环境清幽。“蕉声馆”南沿池种植攀缘植物,依附棚架形成“花幕”,经过“花幕”的路径与池南假山相接。“剩水居”西侧是由“摇碧斋”“棹声阁”“密庵”等组成的建筑群,于河边错列布置并连成一体,树木掩映,与“剩水居”及广池形成疏密对比。

东园并非是一座纯粹的园林,它以家庙与佛寺为重点,辅以其他赏景建筑,沿池布置而成,宽阔的水面与密度较大的建筑群构成疏密、虚实对比,其布局大致可以分为2个区域。

1)以家庙“寸草庵”与佛寺“樾蓭”为核心的沿池建筑群。“寸草庵”是祀奉园主父亲遗像之所,由大门-中堂-寝堂构成的三进两院式建筑组合,辛乙向(东偏南向),门前有半月形水塘,契合兴化平原枕山面海的自然山水格局,可见其在选址与布局上也有基于风水的考量。“寸草庵”右为“樾蓭”,供奉西天诸佛,布局规整,庄严肃穆。庵之东南临水曲廊绕之,与“华滋轩”相连。水池“横纵可十亩”[1],空间开阔,与庄严内向、封闭的佛寺形成对比。“华滋轩”通过“且止台”与竹庭连接,沿登山曲廊往西可达西园的“壶天阁”。竹庭相邻有橘园,橘园以南是以“见山亭”为核心的院落,这里有茂盛的榕树与朴树,绿荫婆娑,是消夏的理想之所。“见山亭”藉景而成,北有篱菊,南可借远处壶公山之景,“眼界备豁”[1],营造出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境。

2)以“浮山舫”为核心的山池景区。荷池宽广,“浮山舫”位于水中央,“石林攒簇,轻波荡漾”[1],若漂浮水中,因而得名。往北通过曲桥与“樾蓭”前曲廊相连,往南跨过石梁与“饱绿亭”相接,亭踞水中假山之高点,可“下视芰荷,田田无地”,外视“平楚苍然,东直于海”[1],视野极为开阔。过亭则又有石梁、长堤、折桥与“云来榭”庭院相连,再折北达于“华滋轩”,形成环形的游园路线,可备览沿池之胜。

4 结语

本研究对岸圃作出了平面复原及营造特点的初步分析,得到以下几点主要认识:1)园林选址体现出园主“大隐”的心志,园址既有浓郁的乡野气息,但又兼有近城之便;2)园林规模较大,分为东西二园,二园的整体方位和朝向不同,内部的建筑院落也朝向多变,体现出造园不拘宅向的特点;3)园林整体呈现出疏密有致、虚实相生、质朴雅致的特征,尤其注重对园外景象的资借,将山川、溪流、田野、村庄,乃至天光云影纳入园中,体现出芥子须弥的营造思想;4)园林营造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分阶段推进、多次修改调整,造园既是胸有成竹的规划设计,又具有较大的偶然性与弹性,体现出因地、因人、因时制宜的思想。

岸圃的规模与布局无论是在福建园林遗存还是史料中都颇为罕见,对该园的研究有益于重新认识福建园林风格的多样性,也为晚明江南园林与福建园林的比较及关系探讨提供重要例证。

致谢:感谢北京林业大学黄晓副教授及匿名评审专家对论文提出的建议;感谢莆田市图书馆副馆长张翔先生、文史学者吴国柱先生、原莆田市荔城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辑室主任柯少雄先生、彭氏后人彭世民先生提供重要史料;感谢莆田学院黄劲教授、顶墩社区居委委员柳桥分支书记徐仲华先生及村民们在实地调研中提供的帮助。

注释:

① 关于彭汝楠生卒年常见的说法有2种,一为1579—1638年,二为1584—1643年。据吴国柱先生的最新考证,彭汝楠应生于明万历十二年(1584年),卒于崇祯十五年(1642年)四月,享年五十九。见:吴国柱.从《祁彪佳日记》看彭汝楠的生卒之年[M]//莆田市荔城区政协文化文史学习委员会.荔城文史资料·第十九辑.莆田:(莆)新出内书第202116号,2021:153-157.

② 闽中的地理概念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闽中即福建;狭义指福建省中部,即闽南与闽北之间的地区,包括莆田市全部,三明市一部分福建中部地区。见:柳传堆.福建文化视野中的闽中文化概念辨析[J].三明学院学报,2018,35(3):33-40。本文所述“闽中”,指狭义的闽中概念。

③ 清·廖必琦,修.清·宋若霖,纂《兴化府莆田县志》卷一,清光绪五年(1879年)补刊本,民国十五年(1926年)重印本。清·林扬祖,修《莆田县志稿不分卷稿》,钞本。

④ 明·祁彪佳,撰《林居尺牍不分卷》,明末钞本。

⑤ 明·朱继祚《柳塘园图记书后》直接表明了创作园图记以传后世的目的:“昔人谓兰亭不遇右军,则茂林曲水,芜没于荒烟断草中,幸永和一记,有以留之也。辋川诸景之诗,《嵩山十志》之咏,至今流传世间,脍炙人口。则斯记也,与并传可也。”见参考文献[3]。彭汝楠在园图记之附识中亦言:“沧桑过后,知有岸圃,或在斯乎?”表达了其希望通过园图记使岸圃世代流传的心愿。见参考文献[2]。

⑥ 本文参考的《岸圃大观》图记藏于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其中园记的部分文字内容收录在《莆田县志·莆田金石木刻拓木志(草稿)》中,题为《明尚书朱继祚书彭汝楠岸圃大观图说》,相比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所藏《岸圃大观》少了最后一记,但多了“附识”。见参考文献[1-2]。

⑦ 图记前有园主撰写的序言,关于造园及园图、园记创作的背景概述。

⑧ 时人王思任评价园记言:“其自叙位置则傚禹贡西域,传郦道元水经法。”指出园记所述景致的位置效仿《禹贡地域图》及《水经注》之法,呈现出极高的写实性。见:明·夏云鼎,辑《前八大家诗选》卷三七,清康熙刻本。

⑨ 彭汝楠与陈玄藻、郑凤来、郑赞、陈钟岱、王应麟、黄鸣乔、林元霖、柯士璜、郑天亲、许樵等共同成立颐社。见:(清)郑杰,等,辑录.全闽诗录4[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1:1427-1428.

⑩ 清·郑王臣,编《莆风清籁集》,清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刻本。

⑪ 明·陈效,修.明·黄仲昭,纂《大明兴化府志》卷五十二,清同治十年(1871年)重刻本。

⑫ 清·廖必琦,修.清·宋若霖,纂《莆田县志》卷二,清光绪五年补刊本,民国十五年重印本。

⑬ 据1963年成书的《莆田县志·莆田的文物与古迹(草稿)》中“柳桥”条记载:“(彭汝楠)自书‘古柳桥’三字,附有小记,今碣有二块,大小相差不多,莫辨真伪。一存柳桥寺内(现作顶墩小学),一倒桥旁(桥于1958年被洪水冲坏)。”见参考文献[6]。笔者于2021年2月对当地多位70岁以上的长者进行访谈,均反馈旧时柳桥是在1956年被洪水冲垮,与《莆田县志·莆田的文物与古迹(草稿)》中记述的1958年时间不符。经笔者查阅1984年成书的《莆田县志》发现,1956与1968年莆田都发生过水灾,其中1956年9月17—20日水灾造成群众死亡6人,海堤崩溃400处,其他水利工程被冲坏580多处;1958年8月30—31日水灾造成群众死亡38人,冲坏水利工程184处。(见:莆田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中华人民共和国地方志·莆田县志[M].北京:中华书局,1994:44-45.)关于柳桥被冲毁的具体时间,暂且存疑。

⑭ 据《明代莆田钱塘彭氏族谱》载:“寸草公,崇祯乙亥年建,坐柳桥东园,辛乙向。”可知寸草庵的朝向约东偏南11.98°。

⑮ 明代主流度量衡制度为1丈=10尺,1弓=5尺,1量地尺=32.66cm。见:闻人军.中国古代里亩制度概述[J].杭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9(3):122-132.

⑯ 在图记中,彭汝楠明确提到园林营建“始于乙丑(1625年)杪秋”,但对西园何时竣工没有明确记述,但可以依据史料进行推测。园记中提到其修缮柳桥是在“小筑竣始”之后,并且“立石识之”。曾存于柳桥寺内(今存三清殿碑园内)的“古柳桥”石碣文曰:“桥创自制于李公,岁久而颓,行者艰焉,因为更造。稍廓旧址,增设石栏,建亭于左,以待憩者。命曰‘古柳桥’,识所自也。时,崇祯改元(1628年)岸圃主人彭汝楠书。”(详见参考文献[17])由此推测岸圃西园约竣工于1628年。

⑰ 东园何时开始营建从目前笔者搜集的史料中无法获得。因东园的营建以佛寺、家庙建筑(寸草庵)为核心,并且“吉云精舍”作为园林主入口,所以推测其应为首先营建之处。“吉云精舍”石额现存于三清殿碑园内,上款“崇祯乙亥玄月”(1635年10月),下款“岸圃主人立”(详见参考文献[17]),时间上与《明代莆田钱塘彭氏族谱》所载寸草庵建成时间相同,由此推测东园营建始于1635年或之前。在崇祯戊寅立秋日(1638年)完成的园图记中,彭汝楠提及“客岁”(去年)辟荷池,建“见山亭”一带景致。此处乃为园林最后营建之景,因此推测东园最终约成于1637年。

⑱ 江南名士祁彪佳与其师彭汝楠的书信中论及造园之道:“大抵疏者密之,密者疏之,散者整之,整者散之,用虚用实,如兵家奇正互变也,且累且凿,如医家之攻补兼投也,要之巧不废拙,华不碍朴,幽曲而不伤平夷,卜筑之道,似尽之矣。”(详见明·祁彪佳,撰《林居尺牍不分卷》,明末钞本)强调了“疏密有致”“虚实相生”在园林艺术创作中的关键作用。祁彪佳之父祁承爜在《书许中秘梅花墅记后》论及绍兴造园“芥子须弥”之特征:“吾乡所饶者,万壑千岩,妙在收之于眉睫……故吾乡之构园,如芥子之纳须弥,以客受为奇。”曾任绍兴会稽知县的彭汝楠,在营造岸圃园时也秉持类似的巧妙构思。

⑲ “烟鬟晓镜”出自宋·苏轼《李思训画长江绝岛图》中的“峨峨两烟鬟,晓镜开新妆”,此处形容“桃花冈”如发髻屹立,正对江水之境。

⑳ 清·吴伟业《张南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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